他又不是木头桩子。
若不是不想让谢镇安误会，楚微辞倒是很想让他试试，什么叫真正的脸红害羞。
“快把我放开。”楚微辞不想他得意，想从他怀中起身，谢镇安偏偏不让他起立。
他刚一抬腰站起，又被他搂得更紧。
楚微辞瞬间又跌坐了回去，他偏偏像是恶趣味一样玩弄他。
几次三番楚微辞都试图起身，每一次都被谢镇安以同样的方法重新按压着，跌坐回他的怀中。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每一次都比前一次往他怀中贴得要更紧更近。
楚微辞腰身颤颤，扶着他的胸膛，还坐在腿上。
谢镇安也不知道羞，楚微辞哪里想到他的二徒弟人前那么严肃正经，人后竟然是这副做派。
他被他调戏得脸色更是鲜红，抵在他胸口企图再次远离，被谢镇安再次拉回来。
这次，脸容更近，鼻尖几乎要触在他的鼻尖。
楚微辞莫名瞧着他，谢镇安好似体会到了调戏人的趣味，唇角轻勾，原本乌沉沉的瞳色里，居然带了点风流痞气。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也有今天。”
楚微辞抿了抿唇，突然低头狠狠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谢镇安没想到他还会突然咬人，他被咬得衣衫上都洇出了血，但谢镇安眉头只是轻挑了几分，便松开他。
楚微辞得了自由，连忙往后退去，他都开始怀疑之前谢镇安究竟有没有变出替身来，是否一直待在这里的人都是他。
而他之所以做这一切，根本是想瞧他的笑话。
他还闹起了脾气，往绣凳上一坐，也不再搭理他。
谢镇安在旁边唤了他两声，他连头也不转过来，瞧也不瞧他。
他拿他打趣：“你这小废物，脾气倒挺大。”
楚微辞顾自饮了茶水，将他当成透明人，始终不瞧他。
若是换做往常，他铁定有点急了，转过头就对他说：“我不是小废物，我有名字，你这人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我叫卫词，你记住了吗？”
但是这一次，他偏偏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像个哑巴一样，兀自坐在绣凳上，不言不语。
安静到就像是不曾有过他的存在般。
谢镇安一时之间，反而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沉默。
他也搬出一张绣凳，往他身旁坐下，见楚微辞始终不理他，谢镇安没有哄人的习惯，就是这样居高临下打量他。
楚微辞还将脸转了过去，根本不让他瞧他。那发丝真是乌黑又柔顺，掩在他雪白玉肤上。
谢镇安瞧着瞧着，没来由的哼笑了两声。
终于伸出长指，在楚微辞压根没能有所反应时，勾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
楚微辞再次对上那双幽深墨瞳，谢镇安竟难能可贵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像是满室都生了花。
“你也太小气了吧，不过就是逗逗你罢了，你竟也着恼。”
面前居然多了几粒炒香过的花生，那花生味儿十分浓郁，楚微辞鼻尖轻轻一闻，馋虫已经被勾了出来。
想也知道，谢镇安绝对不可能吃这些玩意儿，所以小花生根本是他为他准备。
楚微辞觉得，若是他被几枚花生给收买了，那也太没骨气了。
他不瞧那些花生，只顾自顺着他的话说：
“我当然小气。”
楚微辞自从获得了这具身体，就不像曾经那样必须要谨遵系统任务，要做一名合格的高岭之花，要不苟言笑，要对着弟子们做好应有榜样。
他从前很少会显露出真正的情绪。
但其实，楚微辞当然也有脾气。
今非昔比了，他想怎么表露自己的情绪，就怎么表露。
没有人管他，旁人也不会认为他身为无妄仙尊，竟然是这么一副模样。
楚微辞抬了抬下巴：
“我不仅小气，我还喜欢瑕疵必报。”
他望了一眼谢镇安身上的伤口，露出尖尖细细的一颗牙齿。
“我没有灵力，自然对付不了鼎鼎大名的无歇公子，但是我会咬人。你要是知道怕的话，就离我远一点。”
谢镇安看似心情很好，竟然又被他这样的说法给逗得笑出声来。
那声音沉稳动听，嗓线耐人寻味。
“你终于笑了。”
见他如此，楚微辞眉眼也松动，形容他，“让你笑一笑可真是难，比那昙花一现还要难。”
谢镇安没见过那昙花，此刻也不觉得他是在夸奖他。
不过也无甚关系，谢镇安捧起茶杯，竟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也兀自倒了一杯茶饮用起来。
直到这时，楚微辞才知道他又去做了什么。
这次，他竟然快速下到凡间一次，万剑山庄涵盖的范围极广，兴陵镇就是山庄之下其中一片管辖地区。
谢镇安去了一趟兴陵镇，回来的时候已经从兴陵镇上最好的酒家带来了美味佳肴。
望着储物袋内一股脑拿出的吃食，片皮烤鸭，盐煮花生，豆米烧鸡，还有他喜欢吃的红烧肉，最终连糕点也有准备，是花生酥，芝麻糖，绿豆糕之类。
楚微辞眼睛都看得有些圆了。
谢镇安也没说什么，只低低吐了两个字：“吃吧。”
“都是给我的吗？”
来了修真界，楚微辞就好吃这一口，可惜上一世身为师尊时，要为了维持人设，不能在弟子们面前崩设定，楚微辞只能想方设法隐藏这个喜好。
想吃什么时，也得偷偷找个地方吃上几口。
不像现在，想吃什么，随时随地都可以。
只是他苦于囊中羞涩，而且一直都在辟谷的宗门之间徘徊，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人间的美食。
眼见谢镇安额间轻点，他赶紧拿起筷子开始食用。
他吃美食时总是会露出如此享受的表情，仿佛全天下最喜爱最深情的时候都落入了这一幕。
晚霞流光溢彩，悄然溜进他们这处静谧的屋宇。
万剑山庄灵气充沛，所以覆在半空中的晚霞也会比在人间看到时不一样，是宛若彩虹的七彩模样。
楚微辞偏头一边吃着美食，一边欣赏窗外美景，回首用那被染得水润的薄唇抿出一笑：“无歇公子，我就说你这个人嘛，其实没有那么坏，是他们误会你了，你真的特别特别好。”
这句话他不带任何感情技巧，是发自肺腑之言。
谢镇安不期然间便撞进他这含着笑，皎洁如月色的眼瞳中，他恍惚间别开头，并未出声。
直到许久许久以后，他心神一颤，才默默念了一遍：“你叫卫词？”
“是啊。”
用完饭，楚微辞饱餐一顿。
他连擦嘴的模样都是那么文静秀雅，回答时眉眼鲜活生动。
谢镇安恍惚间又回想起他的师尊，他的师尊也叫微辞，只不过叫楚微辞。
种种巧合，为什么都凑到了一起？
谢镇安不解，他看向楚微辞，他依然在理着仪容。
这些都是曾经身为无妄仙尊时保留的习惯。
楚微辞因要做个高岭之花，需要秀美华妍，还端庄，不管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大家君子风范。
楚微辞忽然看到他面露痛苦的神色，不禁脱口道：“怎么了？”
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风扑面而来，谢镇安鼻间盈满了那个味道，他恍若未觉间，竟然抓住了楚微辞的手腕，将他腕部捏得一片青白。
很快，楚微辞的手腕是鲜红的五指印痕迹，他其实根本没有用太大力气，他竟也这样弱不禁风，难以忍受。
若是再用点大力气，将他狠狠地禁锢于那种地方，岂不是连骨头都能散架？
于楚微辞来说，那些附加于他身上的力道，简直像是地动山摇。
“师尊？”他神色痛苦地唤了他一声，声音极低，唇齿微颤，眉心也收拢了。
仿若陷进了很深沉的回忆中。
楚微辞听得心神微颤，鬼使神差地险些脱口而出答应他一句。
因为他们那些年一遍遍，一声声这样叫他，已经将回应他们的声音当做是本能，刻印在骨血里。
但他肯定不能在这种时候回应他，楚微辞也同样眉心微拢，唇齿轻轻一颤，随即故作轻松般地困惑瞧他。
“无歇公子，你怎么了？”
“竟然叫我师尊。难道我和你师父毕琮长得很像吗？”
一句“毕琮”，将他久远的回忆又重新拉了回来。
谢镇安脸色痛苦，额际渗出了豆大的汗，他像是被噩梦魇住了般，在恍惚中意识到面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师尊时，荒唐又迅捷地将手撤离。
楚微辞的手腕一松，他已经站了起来，身形高大华盖如云，阴影几乎覆在他身上。
楚微辞仰面望向他，谢镇安已经离桌远去，很快屋外传来动静。
碧月秋光剑凝在他的指尖，楚微辞闻得声音跑了出去，站在门边不敢再近前一步打扰他。
谢镇安动作轻盈，碧月剑似是凝结了月光，他身形宛若惊鸿秋水，剑光所到之处，裹挟了一阵劲风，院落之中种植了一株盈满灵气的参天大树，蓬勃生长的树冠在他剑舞之下，落叶纷飞。
剑身上散发着皎如月色的光芒。
银霄剑法主要以轻盈、人剑合一为理念。
也不知道他究竟将这个剑法练了有多久，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宛若当年他留下的身影。
楚微辞看着看着，也不禁陷入了深远的回忆中。
那时候他挽了一个剑花，将落下的飞叶一剑穿过，碧月剑凝于指尖，散发着如月洗练过的美意，剑穗在轻轻晃动之间无意拂过他的衣袖，楚微辞笑着问目光已看直的他：
“想学吗？”
……
“想学吗？”
楚微辞忽然回过神来，发现这道声音当真出自谢镇安的口中，不是他的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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