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不是他的错觉，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凝视他。
不，是两道。
楚微辞回身，果然见到除了顾青禾之外，谢镇安也正看着他。
“你莫不是在生气？”
顿时也察觉了那两人的眸光，闻人渡于瞬间拉近了距离，身体莫名与他贴近，那双含了碎星般的眼眸，自下而上俯视他。
声音略低，带着暧昧的歉意，“气我没能及时在你身边，护佑你。”
他倒也不是故意不来救他，而是闻人渡知道，在楚微辞这副身体之下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当年的师尊无妄仙尊。
若他当真是无妄仙尊，那么小小的天阶根本不在话下。
一定难不倒他。
他想得到心中的答案，也想看看楚微辞是否有这个能力，能够走完天阶。
而他，当真走完了。
虽然走完之后，多少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却也无人知道闻人渡心中如今的若狂欣喜。
果真是他的师尊！
看着他这张俊得多少修士都爱慕的脸，楚微辞莫名想到系统曾经提供的八卦猛料。
这位四弟子看起来除了跟狐狸精变的没两样外，竟然在暗地里偷偷做了他的傀儡娃娃，每天不仅给娃娃洗澡，梳发，还为娃娃穿衣，整理。
每天夜晚必会做的事情，就是抱着傀儡娃娃睡觉。
那个傀儡娃娃因为用了他曾经的发丝制成，带着他的气息，也是等比例大小。
楚微辞之前被他拐进屋中，没能发现那个娃娃的去处，此刻见他眸光深深的模样，楚微辞忽然一惊，用劲将指尖从他手心抽离。
管系统爆料的是不是真事，这件事本身太变态了，害得他都无法正眼好好看四徒弟。
与此同时，谢镇安也走了过来，一副凶神恶煞的厉鬼模样。
楚微辞眸光只来得及凝向他，听到他森冷地笑：“不是说很怕死的吗？”
意识到这句话似乎是对着他说，楚微辞喉间低低地溢出一声：“嗯。”
谢镇安的脸容更是难看到能杀人，楚微辞假装看不见，将目光别向其他地方。
他的肩膀忽然被制住，整个人不由分说往谢镇安怀中带了带，抬眸，看到他那双眼，似乎染了腥气的薄红。
楚微辞忽然正了色，道：“大师兄，你还有什么指教？”
这一声大师兄，顿时引起了侧旁闻人渡，以及站在不远处顾青禾的注意。
系统啧啧两声：“宿主，你喊这声‘大师兄’可真是快。”
楚微辞让它闭嘴，不就是一声称呼吗，让他拜谢镇安为师都可以。
反正这一世他用的又不是上一世的皮囊。
丢脸也丢不到哪里去。
谢镇安也皱起了浓眉，似乎很不习惯他叫的这声大师兄，不过喉间一滚，倒是没有再斥责他。
赶在顾青禾来前，他忽而丢开他。
楚微辞身形不稳，到底才走过天阶，有新手大礼包的庇佑，那份痛楚依然施加到他的身上。
先前因过于高兴而忽略了这件事，如今意识回笼，楚微辞脚下踉跄，忽然又咳出一缕鲜血。
唔。
还挺痛。
他气息微弱，眸光都有些涣散，怔了怔，勉强试图站直身体，见到他身形险些倒下，同时递来三只如玉修长的掌心。
统统都扶在他的腰间。
掌心的主人彼此间对视一眼，紧张的形势一触即发。
闻人渡眸若朗星，笑着侃侃而谈：“大师兄，二师兄，二位皆知我之后是明心谷药王座下首席弟子，别的我不精通，治病救人这事，我比谁都要擅长，小友走了天阶，恐伤了经脉，未防经脉逆转，当先由我带回救治……”
话音刚落，顾青禾一声儒雅清润的嗓音：“不用，流云城中也有医师，还有许多药材都可养着他。”
闻人渡露出不解的意思，故作惊奇：“大师兄这意思，是想将小友擅自带离万剑山庄了？大师兄可莫要忘了，如今小友他已经成为了万剑弟子，你若是要强行带走人，可得先过问一声他如今师父毕琮的意思。”
听闻毕琮二字，谢镇安唇角轻勾，一声极其疏冷的嗤笑：
“他如今是我的三师弟，怎样都与二位无关。我师父刚刚问过了，霁光尊既然身子已经养好了，就没有再留在我们宗门的道理。”
他目光凝向闻人渡，气息未敛：“霁光尊若是走了，那自真大人还有什么留下的理由？”
闻人渡语声哀婉，眸中更是落了几分可怜：“小友，你可见到了吗，寒心，真是寒心，我医好了二师兄的伤，他竟然要赶我走，这师门情未必太过叫人心酸了罢。”
楚微辞：“……呃。”
他也觉得寒心。
真正的心寒莫过于此。
别人的徒弟们都相亲相爱，只有他的徒弟们每次互相见面，都要斗个你死我活的感觉。
好在这次还没有开打，只是言语上的互相较量。
楚微辞也觉得闻人渡总这么留在这里不是办法，索性说：“要不，你还是听听你二师兄的话，先行离开？毕竟这不是明心谷啊。”
闻人渡：“……”
秉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闻人渡忽然语声温柔，如风拂面，朝向顾青禾所站的方向轻轻一笑。
“大师兄，既然要走，不若在路上结个伴，一起走？我这宝船正好房间多，大师兄如若不嫌弃。”
顾青禾：“嫌弃。”
系统：“哈哈哈。”
第一次听到他竟然这么毫不避讳地说嫌弃，闻人渡虽还是笑着，那笑意流转于唇间，分明是僵住的模样。
三只手都没有第一时间抽离，楚微辞被他们聚拢在中间。
目光朝向顾青禾看了看。
于公于私，其实楚微辞都不太想顾青禾走。
但确如他所说，这里不是流云城，也不是明心谷，他们两人长久留在这里，也终归不是个办法。
为了让他安心，楚微辞缓缓说道：“顾公子，你在路上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谢公子毕竟也在呢，现如今又称为我的大师兄，他应当不会薄待我。”
话音刚落，他脚下一软，同时其中一只拦腰的掌心似乎用力了几分。
楚微辞感知到了，这是来自顾青禾的掌心。
他轻吐气息，被他旋然一抱，连闻人渡和谢镇安都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抱入怀中。
楚微辞凌空而起，望向地面瞬间表情变了的谢镇安，以及再也笑不出的闻人渡，双脚轻轻晃动了一下。
碧月秋光剑于瞬间被召了出来。
闻人渡也不甘示弱，仿佛动了真格，金算盘浮现于他面前，也是一个法器。
楚微辞震惊看着这一幕，心想怎么又要打起来了！
谢镇安已御剑而来，掌风翩然而至，顾青禾带着他身形一晃，躲闪掉谢镇安这掌风一击，却突然发现闻人渡那边也有了动静。
算盘珠子被拨了下来，原本一颗小小的金珠子，竟然于瞬间变大了许多，与此同时，他的金蟾灵宠钱来也被召出。
闻人渡登上了金蟾，踩在它的后背，那金蟾赤火色的红肚兜分外醒目，上面浓墨重彩写着一个大大的“钱”字。
钱来从口中忽然吐出了湿湿长长的一条舌头。
舌头前端如同蠕动的小肉球般，粘性极强，从远处带着破空之势弹跳而来，恰巧要黏在楚微辞的腰身上。
楚微辞被金蟾吞过一次，早已有了心理阴影，那次他出来之后身上的衣服都被融掉了，不禁勾住顾青禾的脖子更不愿轻易放手。
好在斗法并未持续太久，顾青禾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将虚空撕裂的黑色光团，他抱着他，跳入了这个光团中。
于谢镇安以及闻人渡的眼前消失不见。
……
并未来到他所在的上等厢房中，周遭漆黑一片。
楚微辞分不清这究竟是哪，可能是布置出的结界，也可能是神府造化的地方。
唯独能够感受到顾青禾的体温。
不敢乱动弹，楚微辞求生本能地抱紧他脖颈，也能感受到他依然抱着他，岿然不动。
一丝光亮都瞧不见。
楚微辞怕黑，因为黑暗里，未知的恐惧实在太多。
他连忙问：“顾公子？”
“嗯。”他气息浅浅，好像就在他上方。
楚微辞总算安心：“你不说话，就算我能感知到你，但我也……”
“我在。”
他没有说“别怕”，也没问他“怕吗”，而是轻轻一声“我在”，仿佛知道他后半句究竟要说什么话。
楚微辞轻轻眨了下眼。
神情沾染了些意外。
不过于黑暗中，他们彼此都瞧不见对方的脸，唯独能够闻见身上浮动的暗香。
是有点清冷的，熏香的气味。
朝着他的脸可能正对的那个方向，楚微辞呼吸轻吐：“我们要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于瞬间便出现了光亮，周遭明亮起来。
楚微辞被这光亮刺得倏然闭起眼，适应了一会儿，又睁开。
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竟然还是来到了上等厢房之中。
楚微辞也才发现，他竟在俯视着他，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距离他有一段距离，而是眼睫靠得如此近，几乎能扫在他的脸上。
楚微辞下意识屏住呼吸，错开了与他的视线，知晓顾青禾用的是障眼法。
估摸着谢镇安以及闻人渡，很有可能在之前已经找来过这个地方。
他也未开口。
顾青禾起身，也未说话。
没一会儿，他手中端来了那份熟悉的茶碗。
楚微辞：“……”
果然还是逃脱不掉要喝药的命运。
尽管如此，楚微辞还是试图反抗了一下：“我能不喝吗？”
他轻轻瞧着他，也没逼迫他，但眼中分明在说“不能”。
楚微辞只能垂着眸，口内盈满了那药的苦味。
甫一喝完，唇边被递来一粒蜜饯果子，泛着丝丝的甜味。
柔化了那药的苦。
也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样的药材，但楚微辞明白，绝非凡品。
他刚饮下，浑身经脉流转似乎顺畅了许多，也不再有阵阵难受的滋味。
胸口的阵痛也因此而被压下。
他看向顾青禾，朝他道谢：“多谢顾公子。”
顾青禾却未开口，指尖微撵，忽然捏住了他的下巴。
楚微辞以为他要做什么，怔怔看着他，他始终没忘，顾青禾数次三番吻过他。
耳廓顿时起了薄红，楚微辞眨了眨眼，想要提醒他：“顾公子？”
结果他只是替他抹去了唇边的药渍。
吓他一跳。
楚微辞收回了视线，保持端坐的姿势，突然目光一瞥，又看到他肩膀上的伤。
虽然痕迹已经被他刻意做了掩饰，儒雅的青衫也被他用净术给洗涤干净，楚微辞还是看出了端倪。
“你受伤了？”
他也没有否定，轻轻嗯了一声。
楚微辞赶紧跳下床榻，一脸担忧：“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怎么受伤的？”他试图去看他的伤口，因为被隐匿了，根本瞧不清究竟是什么状况。
楚微辞干脆直接上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情急之下，他居然将顾青禾的外衫给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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