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厌春花 > 24. 第 24 章 圆房。
    苏赋安在北地待了近两个月,期间与叔伯们游走在世家中,交际往来,已经认识了不少人。


    识得的人多了,自然行事也就便利多了。


    当然,偶尔世家里的风声也能透过他们听得几耳。


    当得知宝嫣在晏家受了委屈,被传出妖魔化的名声后,苏赋安就跟自己被冒犯了一样,愤怒难当。


    这个阿妹,与她性子爽利的大姐非常不同,小时就非常懂事讨人欢心。


    说的话,每句每个字都能贴合到人的心坎,阿耶在公事上受到了气,她年纪小小,不过一岁多,就能用小手替阿耶轻拍心口,语出惊人的安慰,“阿耶明日我们一起去呀。”


    阿耶:“你去做什么呀?”


    阿妹:“去帮阿耶出气呀。”


    阿母掌管中馈,家务上的大小事由她管理得井井有条,偶尔也会觉着心烦意闷。


    每当这时候松氏就会带宝嫣去看她,拉着阿母的袖子让她低头,摸摸阿母头上的簪花玉钗,衣裙上的花团刺绣,口齿还不那么利索,语气歆羡地夸赞,“阿母穿得有花的衣裳,戴得会发光的钗子,好漂亮哟……”


    阿母:“阿嫣想要吗?”


    阿嫣:“要,阿母,阿母给阿嫣穿,给阿嫣戴。”


    “和阿母一起美。”所有人都哭笑不得。


    她那么会哄人,生来就能抚去他人心头上都烦躁,只要诚心待她好,她能挖心剜肉地予以回报。


    受了委屈从来不说,忍气吞声遇事喜欢自己扛,生怕给家里添一点麻烦。


    如此乖巧可人的女郎,谁会舍得给她欺负受?


    也就是出嫁了,身在夫家,身不由己。


    可这也不是晏家磋磨新妇的理由。


    苏赋安忍着心尖怒火,虽然很想替阿妹出气,还是明白宝嫣如今不是在自个儿家,须得好好想想对策。


    于是没有轻举妄动,转头与叔伯们交流商议了一番,过来两日才去晏府登门拜访,探望她。


    “大兄来了。”


    苏赋安来做客,宝嫣必不能让他看出愁容满面,于是在房里好好收拾了一通才出来。


    她看上去和出嫁前没甚么两样。


    冲他笑的时候,眼角微弯,眸光像缀了星子,崇敬而柔软,“大兄,你好久没来了,大兄在清河住得好不好,是不是饮食不合胃口,大兄瞧着,像是瘦了。要多用些荤食才行呀。”


    她似乎丝毫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像没受过委屈一样,反倒关心起他来。


    苏赋安内心感到软乎无比,同时想到。


    要是让和她同岁且最护着她的凤璘知道了,胞妹在清河被人欺负了,不知会怎么样?怕是早已冲到晏家来找晏子渊算账了。


    “不必关心我,我一个成年的郎子,清减些无妨,有的是力气。”


    苏赋安打量她,“倒是阿嫣你,你才是消瘦了,若是让凤璘看到你此刻模样,定然会以为晏家亏待你了。”


    他没有很直接地说她是不是处境不好,给宝嫣留足了颜面。


    毕竟苏赋安也是个男子,宝嫣一个女郎,让家中兄弟知道,自己在夫婿那不得喜爱,就跟证明自己没有魅力一样,还是很丢人的。


    但是宝嫣一颗玲珑心思,怎会不明白苏赋安话里的意思。


    他定然是听到了什么闲话,知道她遇着事了,才会过来看她的。


    嫁了人,最怕的其实不是夫家待自己不好,怕的是嫁女如同泼出去的水,母家认为从此以后她就是夫家的人,而不关心在意她了。


    显然苏赋安的话,证明了他们心里是有她的。


    这让宝嫣连日来受到的委屈,在这一刻得到释放,既然大兄都知道了,她不再露出牵强的微笑。


    弱弱的小心问苏赋安:“大兄。”


    “我是不是好没用?”


    哪有新妇成亲这么久,居然还是清白之身,夫婿碰都不碰。


    苏赋安看着亲妹怀疑自己的不安神色,忍着心痛,坚定道:“不是,你岂会无用,无用的是晏子渊,他若不欣赏你,那是他有问题。”


    “阿嫣,你很好,你无须妄自菲薄。”


    这些话,都是平日松氏和小观安慰她的。


    但是不比今日,在兄长这里听起来有分量,“阿嫣,想想你在金麟的时候,还未订婚议亲前,你还没及笄,明里暗里有多少儿郎在打你主意。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也对,是我和凤璘,还有你大姐没告诉你。”


    宝嫣在金麟很少出门,可她但凡出去一次,总会在暗里掀起一场风波。


    连苏赋安和已出嫁的苏玉致都受影响。


    因为经常会有人打听她,传话都传到了他们那边,而苏凤璘在学府还曾因为这种亲妹被觊觎的事,与同窗打过架。


    过后打架的缘由自然瞒着宝嫣,因为她小,她是被他们所有人都珍视宠爱长大的。


    如何能容忍旁人对她有一点玷污?


    苏赋安甚至怀疑,这次苏家和晏家的联姻,是不是错了。


    不然,曾经明艳温柔的女娘,怎会走到如此不自信的地步。


    苏赋安不断道:“阿嫣,你信大兄,你不比任何人差。你只是一时心善,不慎被人欺负了,大兄今日来,就是为了替你讨个说法。”


    “我已与叔伯们表明,晏子渊若再继续这样下去,那我们便找到老君侯那去,当面对簿公堂,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不满我们苏家,还是不满这门亲事,他若说不出个所以然,那就退婚,当从未发生过!”


    “我带你回南地。”


    苏赋安沉声道:“让他赔一大笔损失,此子言而无信,可见不值得托付。”


    宝嫣神魂惊颤,没想到家里能为了她做到这种程度。


    她瞬间觉得,自己遭受到的不公,似乎都值得了。


    可是退亲说得容易,做起来难,退亲会牵扯到许多麻烦。


    诸如彩礼聘礼的清算,就有一大堆杂务袭来,而且晏家也不是一味好说话的人家,说到底,退亲其实是最不好的抉择。


    怕是到时候会落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宝嫣不由地反省自己,近来是不是太怯弱了些,不然怎会让长兄为她这般考虑担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宝嫣定了定神,似乎从不自信的状态中缓和过来,道:“不,大兄,不至于如此。”


    “是我让大兄担忧了,”她不再避讳,开始说起府里因她而起的流言,“这些闲言碎语其实很早就在传了,只是当时影响不大,我才刚来,没有多少掌家之权,这才放任了它们。”


    “夫君不碰我,兴许也是因为这些流言一时想岔。”


    宝嫣不愿将事情闹大。


    而且有了长兄的鼓励和反衬,她觉得自己不可以再自怨自艾下去,于是道:“总之,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大兄千万别再提退亲之事。”


    宝嫣有自己的傲性,她惭愧于自己让苏赋安担心了。


    更不想让人对她失望,她发过誓,决不能轻易认输,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怎么才走了个开头,就退缩不动了?


    宝嫣态度坚定,苏赋安见她恢复过来,乌黑伤愁的眸子里,多了些似火般燃烧的光亮,动容地张了张嘴,“阿嫣。”


    有妹如此,晏子渊还待她不好,真该……


    他将是该揍一顿,还是该杀了的话咽回肚里。


    苏赋安来了一趟后,宝嫣精神有了明显的改善。


    她终于下定狠心,决定树立起在晏家的第一个威信,她让松氏把带头乱嚼风言风语的人都抓起来,按程度来算,家法处置。


    有了这样的举措,原本乌烟瘴气的流言,顿时一清。


    就在她短暂得到两日清明的时候。


    不知她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的南地本家,传来了几封书信。


    有罗氏和苏凤璘写的,问候她在北地过得怎么样的内容,说打从她离开金麟,他与阿母就已经掰着指头算她离家的日子了。


    还有的,就不是单独给她的私人信件。


    而是族中传来的,对在北地叔伯、苏赋安以及宝嫣的安排。


    信上说,得知了晏子渊将继承下一任家主的消息,希望宝嫣能尽快适应北地,为晏家诞下嫡子稳固自身地位。


    有了子嗣,两家的关系才能绑得更紧。


    宝嫣在晏家的权利也就更大,甚至能参与到政事上去。


    宝嫣看着信纸上的字,还有旁边阿母阿兄的书信,一切都化作了勇气和动力。


    就算晏子渊不喜她不满意她又如何。


    她不奢求这些了,她如今,只想要一个保住地位能帮助母家的子嗣。


    如同想明白了般。


    宝嫣咬咬唇,决心道:“夫君在哪?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午后一片乌云罩顶,像是昭示着风雨欲来的架势,在这闷热又突然暗淡的天里,晏府的下人打着呵欠,不由地生出几分偷闲的懒意。


    守门的府兵冷不丁被一旁的伙计踢了一脚。


    等要出声骂人时,眼神一清,看到了从不远处渐渐走来的一行人,登时立直了身躯。


    “传报——”


    “少夫人到。”


    屋内,正在与客卿议事的晏子渊若有所感地抬头。


    不多久,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夫君在否?”


    宝嫣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她今日语气很有些不同,依旧软弱,可听在耳朵里,就感觉到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决定一样。


    有种温柔的力量在里面。


    晏子渊隔着门道:“何事,我还在忙,若无要紧事,之后再说。”


    “要紧的。”


    宝嫣很固执,她望着这扇房门,把它当成了里头的人,明确地道:“此事拖不得了,今日就要说。夫君若是现在不能见我,那我就在门口等着。”


    胡搅蛮缠。


    晏子渊听见她在外边吩咐,让人去给她搬把椅子来,要坐着等候他忙完的时候,脑子里已经隐隐猜测到宝嫣具体找他所为何事了。


    因为在宝嫣找他来之前,苏赋安就曾私底下找来他这里过。


    “你与我阿妹,到底怎么回事?”


    “你晏家向我家求娶她,把人迎候进门,却又欺负她,是想做什么?”


    苏赋安的声声质问,仿佛在耳边回荡,晏子渊忘了当时他具体是怎么说的了。


    大概是为了不与苏赋安彻底弄僵,晏子渊居然还好声好气冲他道了歉,但是宝嫣的这位兄长并不领情,“你不该与我道歉,你该与阿嫣认错才对。”


    “你迟迟不肯圆房,是不是瞧不起她?”


    圆房。


    又是圆房。


    每提一个字,圆房这玩意,就像针刺扎进晏子渊心里,是谁不想夫妻同榻,是他吗?


    他眼下没办法完成这种心愿,为什么一个个地都来逼他。


    既然她执意想要破身,那就成全她。


    晏子渊眼神一冷,在猜测到宝嫣来的目的后,暂时停下了与客卿的议事,“老师见谅,我先处理完家事,再聊后续。”


    高觪是最主张他与宝嫣夫妻和睦的客卿。


    见此情形,没再多说,十分理解地笑了笑,便推开门先离开了。


    听到动静,宝嫣从椅子上抬起身,她不好意思地冲对方点了点头,以示歉意,是她厚着脸皮等在这里,打扰他们了。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


    “进来吧。”


    面对晏子渊的邀请,刚刚还从容镇定的宝嫣,莫名生出一股惶然不安的心思。


    他怎会这么平静?她方才不是扰他的正事吗。


    晏子渊居然没有冲她发火。


    太奇怪了。


    宝嫣提起裙裳,小心跨过门槛,“夫君。”


    她打量站在桌案旁的晏子渊的面色,没有不快,也没有很高兴。


    宝嫣却像看到了新婚之夜,遇刺后的第二日,整个变得阴霾的他,她心里的不详渐渐加重了。


    但她对这种有什么坏事要发生的感觉,找不到依据。


    宝嫣只能归类为,她太紧张了,是怕晏子渊拒绝她要圆房的请求,才突然变得胡思多想起来。


    晏子渊等着宝嫣开口,可进来后新妇就开始发呆。


    晏子渊不禁催促道:“快说吧,到底什么事找我。”


    宝嫣回过神来,紧张让她将目光投向了别处,她没有看晏子渊,开门见山道:“夫君,你我成婚已有两月有余,一直没有回新房住。”


    “这事,我知上回与你提过,但不知为何惹了你不高兴,你拒绝了我。”


    “我来是想说,既然我们成了婚,就不能只做名义上的夫妻。”


    “不然这婚事成了又有什么用?家中如今都在等我们成事……最好我早日怀上子嗣,免得家中香火单薄。”


    “是以,我今日是来请求夫君——”


    “今夜能不能……”


    晏子渊:“可以。”


    宝嫣话语未尽,就听到了他的答复,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追着问:“什么?”


    晏子渊:“我说,我答应了。今夜是吗,放心,这回我绝不会像上回那样一走了之。”


    宝嫣呆住了。


    他应了?真应了?


    宝嫣来,是想过与晏子渊讲道理的。


    最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答应,她还做好了被拒绝或是被痛斥的准备。


    可当她听到晏子渊居然同意了以后,她反倒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好像……


    好像心里慌慌的。


    这是怎么了?


    她好像反应大了些,被晏子渊清楚地发现她在愣神,他心底冷笑一声,面上故作虚伪地问:“怎么了,你不信我今夜会去?”


    宝嫣即使不说话,晏子渊也知道自己的确是还能反常。


    大概是一想到今夜将发生的事。


    晏子渊内里升起一道报复、痛恨的快感,他安抚宝嫣道:“其实,我会答应,是因为你大兄曾来找过我。”


    长兄本就为了她的事情担忧愤怒,会为自己出头并不出奇。


    但从晏子渊嘴里得知他去找过他,宝嫣还是心中一暖。她想,果然还是大兄有办法,肯让晏子渊听他的话。


    “你大兄待你真好。”如果不是他来激怒自己的话。


    晏子渊觉得自己还不会那么快痛下决心的。


    宝嫣听他夸奖长兄,与有荣焉地露出略带欣慰和尴尬的笑。


    就是怎么觉着他语气有些怪?


    她怕晏子渊突然反悔,点头应和,“大兄年长我多岁,十分照顾我,他是最好的大兄。那夫君,既然你晚上过来,那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


    “好。”


    与上回不同,宝嫣对今晚的到来多了些许忐忑的微妙之感。


    她从房里退出去不久。


    没发现,她前脚离开,晏子渊也从自个儿院子里出来了。


    他抄了近路,选了一条隐秘,掩人耳目的小道,去往了弥漫着佛香、清净无人干扰的烧雪园。


    就跟约定好般。


    晏子渊猛地推开佛堂门的那一瞬间。


    天空风云巨变。


    坐在蒲团上的人影,迎面睁开了凌厉的双眼。


    他们一站一坐,一个在门口一个在堂内,一明一暗像两个不可能相交的阵营,固执且沉默不语地对峙着。


    直到屋外轰隆一声,电闪雷鸣,顷刻间降下人心惶惶、豆大响亮的雨珠。


    过了许久。


    晏子渊率先跨过了那条不可视的禁忌红线,“上回和你说过的事,你还记得么?”


    哪怕他站在了陆道莲的跟前,陆道莲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像是没什么能让他动容。


    晏子渊语气诱惑地撺掇:“帮帮我那可怜的妇人吧,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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