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胖的衬衫男指了指教室。
玻璃门里二十几平的小房间内，十个面容稚嫩的男孩正在打游戏，激烈的技能音效和他们忘我的喊声混杂着，蒸得每个人都满头大汗。
明明还只是四月底的天。
柯野手搭电竞椅，这些声音让他有瞬间仿佛回到了青训生涯，当时也是一心扑在游戏里，无暇顾及外界发生的一切。
他视线微抬，仰起下巴，“出去说。”
他们推门出去，玻璃门被合拢。
门上印的kd青训营几个字，也跟着门在原地晃动。
柯野走在前面，手里是出门时顺走的一罐汽水，他单手捏着易拉罐边缘，“是今年新招的一批么？”
“你走之后就招进来了……”
话未落，孙旭听到砰一声。
他愣愣地看去，旋即看到一块银色拉环被抛进垃圾桶，柯野将挑开的汽水罐递向唇边，食指沾了些许水痕。
听没声了，他眉尾轻挑。
——接着说。
孙旭拽了拽下胸前的教练牌，叹气道：“这群青训生巅峰赛均分都有2500，磨合得也挺快，队里想着要不就剑走偏锋，到时候从替补里拔一批当首发，这些也挑去替补位。”
柯野：“潘霖的意思？”
“嗯。”
孙旭知道，kd俱乐部虽然明面上的老板是潘霖，但从俱乐部创立之初，出资人一直都是柯野。
只不过他的教练身份更令人熟知，其他的身份反倒只有老员工清楚。
柯野下巴稍点，姿态仍是懒散。
“挺好。”
孙旭无奈：“好什么好，现在队里拖着不让颓势挂牌，这群首发都是你带起来的，小野，你也不忍心就看他们职业生涯止步于此吧？”
“有什么不忍心的。”
柯野啧了声，眼尾扫他，“我又不是他爹。”
孙旭：“……”
他仍未死心，“我听节目组说带kd明星队是你自己要求的，你要是真的没感情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像thq、as其他组还不是一样。”
见柯野不说话了，孙旭以为是猜对了，正要接着劝他。
柯野灌了一口汽水，易拉罐在他手指间被捏瘪，“我带队是看眼缘。”
孙旭：“……哈？”
柯野睨他，“kd的明星，合我眼缘。”
孙旭：“……”
他信才有鬼了。
眼看着柯野油盐不进，他也只得放弃，聊完几句工作上的事就回到了主训基地。
午休过后，气温骤升。
大家都脱了队服外套，在沙发上随意靠着打游戏，茶几上摆的新鲜果切都没人动，反而是一旁的充电口被挤占一空。
“嘶，脖子酸。”
薛晗活动颈椎，手指在屏幕上狂按，“救我救我！啊嗷嗷——”
游戏界面一黑，还是死了。
放下手机，她趁空隙忙将水果盒扒开，叉了块小番茄塞进嘴里，“之前我都是工作之余偷偷打两局，现在每天往死里玩游戏，还真有点不适应。”
宋知绵将臂弯里的小黄鸭颈枕递过去，“给，我现在暂时不用。”
“宋宋你真贴心。”
薛晗比了个大拇指，接过来套上，嗅到颈枕上一股淡淡的馨香，和宋知绵身上的气味一样。
见他们都在玩，宋知绵安静坐在一旁观战。
李勋白不在，薛晗和郁飞在玩射辅双排，越驰拿高手机躺着看视频，手机里时不时传来机械猫叫。
听上去，是宋知绵熟悉的那个直播平台，只有秀喵才有这样的猫咪特效音。
薛晗打完一把，也好奇凑近，“越老师，你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kd的首发上单，颓势的直播间。”
怕她不懂，越驰特地解释，“这是之前的直播回放，不是最近的。”
颓势。
上节目前宋知绵在滨城演播厅捡到的灯牌，上面印的就是这个名字。
“他夏洛特玩得挺6哎，名叫颓势打得还挺有气势。”
郁飞插话，“那是，职业选手跟咱们外行当然不一样。”
说话之间，对面水晶已经被爆，直播快速开到下一把。
期间颓势看了一眼战绩，在直播间道：“还差一把夏师傅就能拿大国标了。”
进到新的一把，越驰讶异，“这个二楼也要玩上单，应该不会让吧，让了？颓势不是要冲分么？”
训练教室的直播摄像机最多，客厅只在吊顶墙角处安了两处移动镜头。
观众们只能听到他们议论内容，但看不清嘉宾的手机。
《全员超神》此时的kd直播间内，弹幕已经猜测起来。
【说起来有点印象，上上个月吧，是颓势撞车一个国标马超】
【对对对，那把马子哥鲨疯了，粉丝都猜是哪个网站的驻站主播，其实是路人王来着，简直了，帅到反复观看】
【请天赐我一个马超cp】
【事实是单排到的马超都又爱蹭线又菜，滤镜稀碎】
“百星局乱杀，这人肯定是主播。”
郁飞发出了和弹幕相同的感慨。
听他们夸得神乎其神，宋知绵也凑去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很小，她费劲看清之际，薛晗也正好那行id念出来。
“79岁坚持对抗？”
薛晗神色变得古怪，“怎么，峡谷现在流行老年风id么。”
郁飞扭头：“？”
“不是说您，飞翔的勇士。”薛晗拍了拍宋知绵肩膀，“我说她。”
薛晗回忆道：“79岁坚持对抗、富婆且年迈66，你不觉得这两个id风格很像情侣吗？”
听她这么一说，郁飞和越驰也觉得是。
“两个名字都给人一种高龄老人坚持战斗的感觉……”
“确实挺像。”
宋知绵连忙辩解，“这种id峡谷挺常见的，一抓一大把。”
薛晗若有所思，“是嘛。”
好在他们也只是觉得有趣，随口聊完，注意力很快又投回了视频之中。宋知绵在镜头下不敢表露什么异样，凑近去看这场直播时间。
是两个月之前。
当时，她还没有勾搭上79，他的亲密关系也更不会有她的身影。
绑定恋爱关系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宋知绵皱起鼻尖，不动声色朝沙发角落缩近，将手机切回她和79的聊天框。
往上翻。
【79岁坚持对抗：最近在封闭工作，不常上网。】
她将他昨晚发来的话又看了一遍，单独回复这条。
【富婆且年迈66：真的吗？我不信。】
两分钟过去，没有动静。
换做平时，79早就回怼她了。
半信半疑间，宋知绵又给对面转账三百块。
发去之前，她给金额备注：陪玩费。
【富婆且年迈66：v你300，看看自制力。】
对面仍旧安静。
宋知绵将手机反扣放在腿边，心下稍安。
送走孙旭后，刚接完电话的柯野走到客厅旁的餐桌停下，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嗡嗡——
手机响起两声迟来的消息提醒。
他划开手机，目光停留数秒，瞥向沙发一隅。
发完消息的女孩正抱着膝盖，歪头看同伴玩游戏。
时不时，她白皙的手按回自己手机，动作间隐隐显露出等消息的焦灼。
欲盖弥彰。
柯野揉了下耳垂，低头想笑。
*
没等到跨国社畜的回信，但基地这一群人等到了隔壁基地下来的战书。
【曾州（人在as版）：兄弟姐妹们，晚上八点训练赛来不来？我们白天已经输给fyg了。】
郁飞看到群消息，眉头紧锁，“bo1？”
越驰随口，“bo1就是一局定胜负，”
比起这个，他更吃惊的倒是后面那句话，“fyg这么强了？”
薛晗本想说fyg都是节目组分的高手，开录前报过来的段位都是三个荣耀王者，就连最差的何宛也有十几星，手握一个省标小乔。
碍于镜头在，她也只能点头，“是啊，定段赛他们就挺强的。”
【越驰：想来，我们队长不在啊。】
【曾州：李勋白？他怎么了？】
【越驰：他跑一个线下通告，就在本地，今天得很晚回基地。要不你们换别的战队约吧。】
【曾州：没事啊，让教练一起五排呗，我们白天还拉着教练玩呢。】
教练？
他们现在的主教是柯野，副教是程敬，但程敬这会不在训练室。
【越驰：我试试，可能不会成功。】
越驰没报太大的希望柯野会答应，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柯教，隔壁as战队喊我们打bo1，但我们队长不在，你要不过来一起玩？或者，让小程教练过来也行……”
柯野正在和玄关处的工作人员说话，眉眼里似乎有不耐。
越驰听到他极快地吐了三个字。
大概是“我不想”、“你们玩”此类拒绝的话，越驰也没听清，正要知难而退，肩膀忽地被工作人员拍了拍，“越老师，我再跟柯野教练对一下明天的训练安排，您稍等两分钟。”
“哦，好。”
越驰怔愣，才慢慢反应过来。
柯野刚才说的是——
“马上来。”
kd和as要打一场史无前例的训练赛，比赛双方都有教练加盟，这个消息几乎是瞬间引燃了节目热度。
不仅其他几个战队电话过来追问时间打算观战，就连直播间的在线人数也跟着暴涨。
听完越驰的描述，郁飞忍不住“我靠”一句，“你用什么手段让教练爽快答应的？”
越驰也费解，“我就随口一问，自己都没报希望。”
他绕过正中间李勋白的位置，走到最左边坐下，看到远处正和工作人员讲话的高大背影，“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柯教是没听清，说错了。”
宋知绵托腮，“还是说，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啊？”
“……”
因为这个插曲，柯野在越驰这群人心里的形象有多了些微妙的变化，之前他还是个高高在上，充满距离感的教练，现在却马上要成为他们并肩作战的队友。
见他忙完进来，越驰立刻想起加微信的事。
他翻出自己的二维码，“教练，我还没你微信呢，我们先加一个吧？”
柯野步子一顿，才摸出手机，“嗯。”
“我也没加你微信啊柯教，不好意思。”
薛晗和郁飞都围上来，三个人堵在他跟前，柯野将手机递进，目光却越过他们抵达桌前的宋知绵身上，她正巧也在这时抬起了头。
两个人的视线在镜头下相撞。
这一瞬，少年带着冷感的双眸微眯，像是在问她。
老同桌，你怎么不来？
宋知绵轻咬下唇，像被烫到一般飞快起身，也冲到他跟前。
等三个队友加完，她才硬着头皮将自己的名片打开递去，“你扫我吧。”
半晌没有动静。
宋知绵抬眸，“你网卡了？”
柯野盯着她明艳的脸庞，几秒后，忽地扯了下嘴角，“不急。”
见他关了手机，宋知绵一怔。
柯野站直身子，越过她，走回座位。
“等打完这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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