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他就改变了想法,因为他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在当恶魔的时候,他从来没让自己受过这种委屈。


    在宰鹅之前,他必须先吃点什么填饱肚子。


    他在别墅烛盏的照耀下走下楼梯,温和明亮的烛光照亮了每一层阶梯,这让楼梯间看起来就像一副打了腊的古油画。


    每隔几层阶梯,墙壁上就有一个小而精巧的窗户,透过玻璃窗往外望,可以看见缀着月亮的星空。


    晚间天气变得冷,窗户外面寒风呼呼,希尔有点想去那灯火通明的小镇吃点东西,比如说人类世界的热汤。


    他看着外面已经黑漆漆的天色,打算明早出发。


    希尔仍旧穿着那身破旧的脏兮兮的灰裙子,更重要的是它不保暖。


    看来填饱肚子后,他要找一件御寒点的外套披上。


    别墅的大厅里,摆着古木制作的餐桌,上面雕刻着像花一般好看的纹路,餐桌很长,看着可以容纳十几个人,可是上面却只摆了三张椅子。


    别墅一共四个人,想来平时灰姑娘都不能上桌吃饭。


    看到希尔下来后,两个姐妹都很惊讶,她们坐在餐桌上,停下了摆弄刀叉的手。


    她们梳着高高的发髻,头发全都盘在头上,蓬松且炸开,远远望去时,头发比脑袋还要大上两倍,看着有些滑稽。


    她们的头发一个为橙色,一个为黄色,都十分鲜亮,而且她们裙摆的颜色都与发色统一。


    橙色头发的那个最先反应过来,她惊讶地看向希尔:“安泰西亚,瞧瞧我看见了什么,哦,我的上帝啊,她的裙子可真脏。”


    看来橙色头发的是姐姐崔西亚。


    安泰西亚眨了眨纤长的眼睫毛,灰色的眸子溜溜转,“噢,辛德瑞拉,你怎么从阁楼爬出来的,既然是你自己出来的,那么我们就不用挨训了,赶快去做饭吧。”


    她的声音很尖锐,带着高高在上的命令感,仿佛已经习惯指使灰姑娘。


    希尔站定,朝安泰西亚望去,眼神在她的裙子上落了一瞬,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沾满灰尘的脏裙子,轻挑了一下眉。


    她的裙子上坠满了珠宝,还绣着黄色的花纹,金线在她的裙褶上绕了一圈。


    恶魔的本性是贪婪、虚荣,喜欢金银珠宝是不可避免的。


    即使被迫要穿裙子,他也得穿最绚丽夺目的那条。


    然而他不知道怎么更换裙子,即使有一件镶嵌着水晶的裙子摆在他面前,他也只能穿着身上这件脏兮兮的灰裙。


    更别提灰姑娘根本没有像是她两个继姐这样的耀眼而华丽的裙子。


    希尔抿了一下唇,他决定找个机会把这两个姐妹的裙子全都剪烂。


    安泰西亚命令完他后,就偏头对崔西亚说:“崔西亚,瞧瞧她这副模样,脏得简直碍了我的眼睛。”


    她的声音很大,完全没有顾忌到会不会被希尔听见。


    狡猾与恶意一览无余。


    两个姐妹嘻嘻哈哈笑出声来,难听的嘲笑声瞬间便充斥着整个大厅。


    希尔闻了闻她们身上的恶念味道,还不错,不过还是没有她们母亲身上的恶念那样浓厚香甜。


    她们的恶念就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只要经过教化,大概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过希尔很期待这些恶念的增长,到了童话故事的末尾,他的魔法逐渐恢复后,他要来一场收割。


    希尔想要去叫那四只笨鸟去给这两姐妹一些教训,要用到它们时,他这才发现从起床到现在,那四只鸟都不见踪影,按照它们黏人的性格,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


    希尔感到有些索然无味,他舌尖掠过自己尖尖的虎牙,这就是他千百年来都没有收小弟的原因。


    这四只笨鸟和那些争着抢着要当他小弟的低阶恶魔一样,菜的要命。


    见希尔一直不说话,安泰西亚有些稳不住了,她尖着声音开口道:“噢,我亲爱的辛德瑞拉,你是在阁楼待久了,耳朵被肮脏的灰尘给糊住了吗?我想,你该去做饭了。”


    希尔露出一个笑,弯了弯眉眼,笑意不达眼底,明明是笑着的,看着却有几分阴森森:“我亲爱的两位姐姐,我马上去做菜。不过我想知道,那四只鸟去哪了。”


    “谁是你姐姐,”崔西亚搓了搓身上的冷气,没有察觉地接过话道,“我们和你可不一样。”


    她嬉笑了一声,看着不怎么聪明,有问必答:“那几只傻鸟被母亲拔去了羽毛,扔到外边去了。现在大概冻死了吧。”


    希尔瞬间收敛了笑意,微耸了耸肩膀,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打算出去找一找那几只倒霉的鸟,别墅门口的玄关处,树枝自然弯成的挂架上放着一件旧大衣,那应该是灰姑娘冬天外出干活时会穿的。


    他抬手把大衣给揪了下来,随手披上。


    刚走出别墅大门,希尔就被冻得一哆嗦,外面的寒风停了,但是仍旧很冷。


    尽管加了一件外衣,他还是觉得有些冷得骇人,冷空气就像爬满刺的藤生植物,狠狠扎在他娇嫩的皮肤上。


    尽管希尔非常不愿意用娇嫩来形容自己的皮肤,但是他的身体经过调整后,随便一撮都能泛红。


    他现在就像一朵含了水的红玫瑰,随手一碰花瓣都得瑟缩一下。


    好在没被阿斯莫代知道这些事,不然真的丢脸丢到家了。


    希尔再次在心里庆幸。


    炊房在别墅外面,是单独的一个建筑,白色的高高的瓦墙内,还有炊烟在燃着。


    希尔远远地望了一眼,猜测那是米迦勒在使用炊房。


    他在雪地里寻了一圈,没有找到那四只笨鸟的身影,耐心很快消失殆尽。


    他踢了一下脚下的雪,然后认命般地走到后院,再去找了一圈。


    雪很厚,在他睡着的时候应该下了一场大雪。要是那四只鸟被拔光羽毛冻死了,应该已经被埋在了雪下。


    正当希尔思索它们是不是已经死了时,后院里那两只蠢鹅见他来了,十分开心地扑腾着白色的翅膀,羽毛上面的雪甩了他一脸。


    希尔在心里默默把宰鹅的日程提前了。


    两只鹅扑棱着走向他,看样子是想和他亲近,它们刚站起来的时候,就露出了羽翼下面光秃秃的冻得瑟瑟发抖的四只鸟。


    希尔的心落下了一点。


    他目光从四只光溜溜的鸟身上扫过,然后十分不厚道地嗤笑了一声,因为他觉得这场面太滑稽了。


    “丑死了。”希尔十分不客气地评论到。


    四只笨鸟窝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原本看到希尔过来眼神亮了一些,听到了他说自己丑,又郁闷地低下了头。


    鸟类是很看重羽毛的动物,羽毛对他们来说和生命同等重要。


    在它们的认知里,没有羽毛就就没有吸引人的东西了,理所当然地会被人讨厌。


    它们喜欢灰姑娘,不想被她讨厌。


    希尔看着它们的反应,有几分新奇,以往他跑去找木精灵玩的时候,他嘴欠指着某只路过的鸟说一句羽毛真丑,那鸟下一秒就冲过来啄他了,嘴里还带骂骂嚷嚷。


    果然主角之力就是强大。


    希尔懒洋洋地开口:“过来。”


    那四只鸟听了,眼睛一亮,扑棱着没毛的翅膀奔向了希尔,最后钻进了他的大衣里。


    希尔揣着四只鸟踏着雪走到了炊房。


    他穿的布鞋很浅,这么一大圈后,雪已经漫进了鞋子里面,脚冻得失去知觉。


    不知道人类冻伤脚后是会遭罪的希尔全然没有管它。


    白色瓦墙上有一个圆形拱门,踏过门槛进去就能看见炊房的全貌,里面烧着柴火,浓烟滚滚。


    希尔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眼角呛出了眼泪,他微眯了眼,抬手擦掉眼角溢出的眼泪。


    他在一片浓烟中找到了米迦勒忙碌的身影,白色的幼鼠正用嘴叼着一个勺子爬上爬下。


    希尔看了好半天才知道它在运水缸里面的水。


    尽管它速度很快,但是由于它每次运的水实在是太少了,锅已经烧了起来。


    下面火烧得很旺,想必米迦勒费了很大劲才把火给生了起来。


    隔着浓烟他都能看到米迦勒白色的鼠毛灰了整整一层。


    它一边呛着,小声地打着喷嚏,一边给拼命忙碌着去倒水。


    希尔在浓烟中咳嗽了一下,然后迅速走到炉灶旁舀了一瓢水将火给灭了。


    火停了后,他发现锅已经破了个大洞,一边把事情搞砸的米迦勒灰头土脸地抬起了两个爪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躲在希尔大衣里的四只鸟即便被浓烟熏着了也没有出来,他猜测这四只鸟大抵是觉得被拔光了毛有些丢脸,不太想见人。


    他掀开大衣一看,发现四只躲在他口袋里面的鸟原来已经被熏晕了。


    他的手指抵住眉骨,捂了一下脸,然后颇为屈尊降贵地揪住了米迦勒的后颈,把它提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也得被熏晕。


    他顾不着饿着肚子了,只想离得炊房远一点。


    童话故事里面的雪夜总是神圣而又浪漫的,星空闪耀,给雪镀上了一层淡光。


    夜深了后,寒风吹了起来。


    希尔蹲在炊房门口,身上揣着五只动物,看着有几分狼狈。


    在一片冷肃的寒风中,他拢了拢大衣,捡起一根木棍扒拉着面前阶梯上的雪,开始思考到底要怎么填饱肚子。


    四周很安静,只有风吹的声音。


    刚进去炊房暖了一遭,布鞋里面的雪全融成了水后,希尔才意识到鞋子里面进了雪。


    他丢掉手中的棍子,开始脱鞋,想把里面的水倒出来。


    他白皙的手指早已经冻得通红,扒拉了好几下鞋子的边缘也没有把布鞋取下来。


    当寒风再一次像刀刮般吹了过来,希尔冻得打了个冷颤,他决定先进别墅。


    远处蓦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听着像靴子踩在雪中。


    希尔一顿,停下动作,警觉地朝着声源望去。


    别墅庭院的铁门大开,估计是童话世界很少有盗贼,特里梅因出门时并没有锁门。


    铁门前站着一个人,那个人身形修长,身上穿着白色的铠甲,身后系着红色披风。


    他正踏着雪,一步一步朝希尔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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