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怎么可怜。
希尔别过了眼，避免与他视线交汇，“松手，阿斯莫代。”
下一秒，阿斯莫代攥得更紧了。
希尔想一点一点把衣角从他手里抽出来，却发现对方攥的实在是太紧了，根本抽不不出来。
“哼，蠢天使。”希尔指尖凝聚出来一点魔法，将衣料从衣服上割了出来。
阿斯莫代的手指微蜷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极其可怜地攥住了那一点点布料，指尖拢了拢。
他仍旧用那双可怜兮兮的眸子注视着希尔，眸光带着几分晦暗不明，灼热的目光全部落在希尔身上。
他哑着嗓子开口，呼吸滚烫，像是恳求般低声道：“别走。”
也许是酒馆里空气太潮热，希尔扫过去一眼之后，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他感觉此时的阿斯莫代就像是用胶水勉勉强强黏起来的玻璃制品，脆弱又易碎，他只要轻轻吹上一口气，对方就碎成一堆玻璃渣了。
但是他很快收敛住那些理不太清楚的情绪，像以往一样没心没肺道：“听撒旦说，这可是十分享受的事情，祝你有个愉快的晚间时光，天使先生。”
阿斯莫代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去，难耐地喘息着，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被抛弃这回事。
希尔走了两步，心道阿斯莫代要是实在不愿意，大可使用魔法一走了之。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心道撒旦可没说过这种药还能耽搁使用魔法。
希尔停下脚步。
看阿斯莫代那副模样确实有点像是没了魔法。
他攸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揍了一拳，有种隐约的闷痛感。
在嘈杂的，充满各种暧昧声音的酒馆里，他停下了脚步。
他捏了一下自己的指骨，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酒馆里味道很杂，有浓重的酒精和烟草气味，旖旎的欲望充斥在每个角落，几乎无孔不入。
他回头，看见阿斯莫代蜷缩在软椅上，低着头，十分可怜地捏住自己的指节。周围绕着一群女人，正在暧昧不清的声色中随着音乐起舞。
察觉到他的脚步，阿斯莫代抬起了头，他的眼尾有些红，明明一个大男人，却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小流浪狗。
大概没有人会想到手执圣剑，差点将天堂劈成两半的圣剑士天使竟然能看起来如此的可怜。
希尔走近到阿斯莫代面前，正想问你是不是没了魔法，却见软椅周围绕了一层浅浅的圣光。
希尔沉默了一秒，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他抬眼扫了一下四周，女人们都在妩\''媚的扭着自己的腰跳舞，或者坐在远处喝酒，没一个人真正靠近这里。
这个可恶的天使早就设立了结界。
阿斯莫代望着他，呼吸很粗重，但是却朝着他翘了一下嘴角，淡金色的眸子里含着逗弄，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个神情转瞬即逝，快得让希尔差点捕捉不到。
他一定是故意的。
希尔心想。
自己真是脑子糊了才会往回走。
刚想炸毛，看到阿斯莫代又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希尔有点怀疑自己看错了。
毕竟他们天使可不像是会干这种无聊事情的物种，博取同情是人类和恶魔向强者低头时才会做的事情。
天使们都是干净纯粹且坚定不屈的。
他记得不久前撒旦绑架了一位下阶天使，把他囚禁在地牢里，那位天使死都不愿意低头。
哪怕恶魔撒旦忽然脑子一抽，跟他说你只要叫我一声哥，我就把你给放了，他也不愿意示弱。
想必是那天使在天堂的时候曾经和撒旦有过渊源。
那时候撒旦还没有把他扔给美杜莎，所以他汇报业绩时就会去找他，虽然通常是以什么业绩也没有告终。
他赶到时，站到了撒旦身后，看不见他是何种神情，不过他能清楚瞧见那位下阶天使的神色，他站在牢狱里，满脸嫌恶，“你以为你还是座天使吗？你要杀就杀吧。”
他大概同阿斯莫代在一起待久了，忘记了原来天使也是有负面情绪的，只是相比人类来说，他们的这种情绪要淡很多。
那一刻，整个地牢都安静了起来，受折磨的精灵和人类通通闭上了嘴，他们似乎感知到了撒旦的怒火。一时之间，整层地牢滴水可闻。
希尔乐滋滋地在一旁看戏，他知道撒旦已经发现了他，索性不掩饰气息了。
他感觉那个下阶天使很快就会被撒旦弄死，他正好一直想看看撒旦的实力。
出乎意料，撒旦冷哼一声便遁身离开了。
地牢前，只留有黑魔法遗留的一点黑气。
然而撒旦并没有走，当然以那位下阶天使的法术是看不穿撒旦的小伎俩的。他只是隐身了，仍旧站在天使面前。
整个地牢，大概就只有希尔能够发现。
希尔也隐着身，他好奇地走近几步，就见那位刚才还满脸嫌恶的下阶天使蓦然满脸忧伤。
他垂着眼，湖蓝色的剔透眼眸含上了一层泪，然后抚上了燃着地狱之火的防护木栅。
那种火会灼伤天使和人类还有精灵，唯独不会伤害到恶魔。
地狱之火烧在身上是很痛苦的，希尔这么觉得。
哪怕他从来没有受过地狱之火的折磨，他却莫名有种强烈的直觉。
地牢里各种哀嚎声四起，那是受了恶魔引诱，走入歧途而饱受折磨的人类与精灵们。
在悦耳的哀嚎声中，希尔瞥见下阶天使碰触地狱之火的手指已经烧焦成黑炭模样，而撒旦手指微抬，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却最终将手停在了半空中，什么也没做。
似乎是意识到希尔在思索，阿斯莫代哑着声叫他，“希尔，带我走。”
他向来平静的脸上露出了犹如摇尾乞怜小狗般的神情，天使身上特有的纯洁与神性的气质缠绕其上，这种微妙的反差让希尔看愣了两秒。
希尔确认这个蠢天使应该是真的魔法不够用了。
他上前一步，脚尖与阿斯莫代的脚尖并拢，俯身望他，本来指尖都凝聚起黑气了，又将魔法收拢了回去。
这位没心没肺的祖宗心想，欺负阿斯莫代的机会可不多，不能就这么容易放过他了。
于是他扬了扬下巴，翘起嘴角，露出一个欠揍的笑，“你求求我。”
恶魔向来知道怎么刺激他人，他刻意把语速拉得很缓慢，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不过让希尔很失望的是，他没有在阿斯莫代脸上捕捉到任何诸如愤怒之类的情绪。
那双淡金色除了一丝恼意也没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仍旧是无比冷静的。
他有点可怜地望向希尔，没有犹豫地压着声音道：“求求你。”
声音蒙上一层哑意，说不出来的沙哑性\''感，希尔感觉像有个钩子勾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那双淡金色的眸子在情\''欲的作用下变得晦暗不明，里面缠绕的炽热的东西似乎能够将人灼伤。
他就那样轻轻地望向希尔。
整个酒馆里似乎都安静了两秒，阿斯莫代设下的结界之外，女人们跳起了时下最流行的杰西卡热舞，声音嘈杂又暧昧，但是希尔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感觉大脑一片嗡鸣。
茫然，惊慌，不知所措。
有什么东西爬过脊背，让他仿佛置身在充满纯粹恶念的底层地狱，兴奋无比。
两秒钟后，希尔若无其事地眨了一下眼，然后抬手抵住了阿斯莫代的肩膀。
黑气缭绕，逐渐覆盖纯洁又无攻击性的圣光，希尔将他带到了自己的酒馆。
希尔没有发现阿斯莫代的指尖微动，圣光才缓缓消失。
几百年前的布卡街还没有现在这么热闹，夏天的深夜，街上只能听到轻微的虫鸣与树叶相撞的声音。
深夜街上泛上了一层冷雾，一片灰蒙蒙。
那个偏僻的酒馆狭窄拥挤，里面装满了希尔的从四面八方抢来的珠宝。
他把阿斯莫代放到了唯一可以落脚的里间的床上，自己则坐在一旁长了蘑菇的树桩上，撑着下巴。
他微眯着眸子，半带好奇半带探究地望向这种状况下的阿斯莫代。
酒馆里阴暗逼仄，只有一盏蜡烛孤零零地燃着，这样的光线下，他看不明晰阿斯莫代的神色。
其实希尔大可动动指尖，只要动用魔法他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说不清为什么，他觉得看不清也挺好的。
他感觉阿斯莫代的目光正专注地落在他的身上，视线投射过去的时候，他看到那双眸子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迷离。
粗\''重的呼吸声被刻意压的很低，却因为酒馆的寂静而清晰无比。
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说不清楚的氛围，潮湿闷热，暗流涌动，就连空气也是浓\''稠的。
在阿斯莫代的喘\''息声中，希尔莫名觉得有些燥\''热，他抬手松了松衣领，舔了一下自己的虎牙道：“要怎么解决？”
不知道为什么希尔的声音也带上一层微哑，他见阿斯莫代有些难受地蹙了一下眉，眸子里情绪翻滚，似乎在极力隐\''忍什么，一句话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要我帮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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