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和清冷表兄共梦后 > 26. 惩罚 她都十七了,怎能那样打她!……
    脖子?


    崔寄梦顿时慌乱,她脖子上没有破口啊,且大表兄都没回头,怎会看到她脖子如何,莫非他真有读心术?


    谢泠舟微微侧首,淡声解释:“今日见你不时捂脖子,是不舒服?”


    话刚说完崔寄梦耳尖通红,长睫不停颤,虽知他不可能知晓她做的那些梦,但被问起脖子,她不免心虚羞耻。


    一阵风吹过来,将薄如蝉翼的裙摆吹得贴在身上,宛若无物,余光瞧见那高大的背影,她忍不住并紧腿,目光更飘忽了,不小心落在谢泠舟的玉腰带上。


    待看到那卡扣时,耳边仿佛响起咔哒一声,很暧昧。她这才发觉,他已转过身来,因而她才能看到腰带上的卡扣。


    那股蛮横的异物感,更强烈了。


    她心虚得脚软,浑身提不起劲,手也不听使唤,再度触上颈侧。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当着大表兄的面想偏了,实在是……


    这让崔寄梦愈加自责,羞愧感涌上,她有意惩罚自己心志不坚定,用力咬住下唇好让脑子清醒一些。


    看她如此,谢泠舟沉默稍许,似有深意,问道:“很难受?”


    “不、不难受。”崔寄梦不自觉抬头,望进谢泠舟幽深的眸中。


    他像审犯人一样,不作声凝着她,这道目光并不咄咄逼人,却像一支利箭,穿过她眼中,一直钉到心里。


    钉紧了,让下方猎物无处逃遁,稍一扭动就会被更严厉地按住,更深地嵌入。


    崔寄梦往一侧错开了些。


    但她刚动弹,谢泠舟就迅速伸手拦在她身侧:“别动。”


    此刻崔寄梦就是惊弓之鸟,她乱了方寸,慌乱避让,反而导致谢泠舟闪躲不及,手不小心碰到她脖颈。


    相触的那一瞬,很凉,像毒蛇舌面,在舔舐猎物脖颈,她“呀”地惊呼一声,往后缩了缩,避开他的手。


    突然的触碰和梦里被欺负的时候重叠,崔寄梦心理防线骤然给击溃,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觉多看一眼都会加重罪过。


    旋即,谢泠舟轻声说,“表妹留心,你身侧树叶上,有虫子。”


    崔寄梦讶然抬头看向他,又急急扭头看向一旁的树枝,果真有瓢虫,可为何是两只?还叠在一块动来动去。


    她红了耳尖,低垂着头讪讪避开视线,“多,多谢表兄提醒。”


    “没什么。”谢泠舟声音还是很淡,静静凝视着崔寄梦,眸色渐深。


    一月未见,和梦里比,她瘦了些。


    也更怕他了。


    他只不过关心起她脖子如何,她为何要慌?在她身前停下,的确是有意攻心,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没想到她这般怕,抬头时眼里竟还有泪光,是因为那句“别动”让她怕了他?


    谢泠舟心猛的一跳,迅速错开眼,他这才看清那颤动的瓢虫竟是一双,原来她害羞只是因为看到了这个。


    他神色淡了下来,但又不甘心,这单纯只是害羞,还是——


    回忆起了别的时刻?


    女孩的脸埋得很低,只能看到玲珑的下巴,谢泠舟凝视着她,声音有些暧昧的低哑:“脖子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崔寄梦这才想起自己一直逃避回答他关于脖子的事,她克制住想摸脖子的冲动,嗫嚅道:“多谢表兄关心,就是昨夜落枕了,不碍事。”


    “原是这样。”谢泠舟依旧没走开,檀香从四面八方笼罩住她,渗入轻薄的衣衫,覆在身上每一寸,让她无处逃遁,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就在她再也承受不住,想逃走时,又听谢泠舟漫不经心问她。


    “没睡好,最近还是做噩梦?”


    话刚问完,谢泠舟就察觉到崔寄梦低垂的长睫不断发抖。


    原本根根分明的睫毛开始两三根并成一股,湿漉漉的,似乎被他步步紧逼的追问弄得手足无措。


    昨夜梦里也是这样,坐在他怀里,起落间哭声断断续续,睫毛湿漉漉的。


    他蓦地心软起来。


    不应操之过急,他想验证,有的是法子,何必要突然吓她?


    表妹不过一闺阁少女,本就羞怯,仅凭问话也无法证明什么。


    他给崔寄梦让了路,在她身后保持着三尺的距离,“落枕的话,可用热帕敷颈,至于夜间多梦,则需补气血,兼之放松心绪,别想太多。”


    最后一句说得很淡,但意有所指。


    “多谢表兄。”


    崔寄梦低头走在前方,好像做错事的孩子,对他越发恭敬。


    两人分别时,她转过身与他欠身道别,腰背低的不能再低,几乎成了鞠躬,倒真像小徒弟对师祖的礼节。


    可他是比她大三岁,而非三百岁。


    谢泠舟颇无奈,“我们是平辈,不必拘礼,回去吧,好生歇息。”


    崔寄梦如蒙大赦,匆忙离去,竟连贴身侍婢也忘了。谢泠舟回头,见那侍婢还未反应过来,正错愕地看着主子消失在院门后,正是落水时在场的那位。


    没来由的,他竟有种暗度陈仓,被旁人察觉的心虚。


    采月同他行礼后,匆忙追上小姐。


    真奇怪,那位大少爷清冷矜漠的人,为何今日突然对小姐那么温和?


    更怪的是,小姐反倒比之前更怕他了,好像那是豺狼虎豹,要吃了她。


    两人之间莫名……怪怪的。


    明明离得三尺远,嘴上不言语,心里却好像在和对方说悄悄话。


    但这怎么可能,小姐乖巧纯真,大公子克己守礼,怕是庙里的和尚与姑子,都比他俩更容易有些什么。


    入夜,上榻前。


    崔寄梦坐在妆奁前,任采月替她通发。安静下来后,她才有心力去想今日长公主说的那些话。


    白日,在茶馆中。


    长公主见崔寄梦手脚都不知往哪放,实在拘束,便聊起她的母亲,“你阿娘当年可是个大美人,没想到你比她还要美。”


    “殿下认得我阿娘?”崔寄梦顿时忘了拘谨,身子微微前倾。


    对她的放松,长公主很满意,“还算相熟,只是不大合得来,谁让谢清芫太守礼了,和你那冰垛子舅舅和表兄如出一辙,对还有你!哎,你们谢家除去二房活泛些,就是个修道院,尤其大房那位爷!”


    提到前夫,长公主语气冷了下来,“不过,那位爷和你那舅母倒是般配。”


    长公主似乎不大喜欢大舅舅,崔寄梦作为谢家这条船上的蚂蚱,乖乖坐着,不敢反驳,也做不到违心迎合。


    瞧见她姿态更乖巧了,长公主又笑了:“别怕,你比他们讨喜多了。”


    崔寄梦一心记挂阿娘的事,未曾留意她话里对谢蕴的幽怨和不忿,喃喃自语:“我印象里,阿娘人很好。”


    长公主微叹,“她是很好,京陵第一才女,就连你那江左第一才女的舅母也被她压了一头,可惜她运道不好,那时礼教严苛,嗤,老相爷也是古板,明知女儿不愿,也要逼着嫁过去。”


    自打来了京陵,每每提到阿娘,大家都讳莫如深,唯独长公主替她说话。崔寄梦对她生出亲近之感,平时不敢说的话也敢说了,“外祖父是长辈,可以责备阿娘,可我不能,没有那桩私情哪来的我?”


    这话是在与世俗为敌,她说得很谨慎,说完还担心长公主觉得她不明事理。


    但长公主却笑了,“你倒是个好孩子,要是别家闺秀,指不定还以此为耻。”


    说着又忍不住讶异低语:“可那会崔将军来京复命还没几日,他们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会有私情呢……”


    崔寄梦听清了,但不敢相信,绷直了身子,“殿下您说什么?”


    长公主想起当年宴上谢清芫怪异的面色,疑虑越发的深,但一看小姑娘清澈的目光,易碎的琉璃般,不忍让她为此烦忧,遂摆了摆手,“没什么,胡诌罢了。”


    ……


    如今夜深人静,崔寄梦得以细细琢磨,越想越觉得长公主定是知道些什么,因为她说胡诌时,显然面露不忍。


    会不会她阿娘当年真是有苦衷的?


    她决计过后找机会再问问。


    而采月看主子困扰,便关心询问。


    “没什么。”崔寄梦按下猜测,继而兴冲冲地和采月说起长公主。


    “什么,王姑娘竟是长公主?!”


    采月见过真人,实在想不到那竟是大公子生母,震惊之余也为崔寄梦高兴,“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小姐平日怕添麻烦,那些宴会能推就推,根本没机会结识人,能得长公主青睐,在外也多一分底气。”


    崔寄梦倒没想着狐假虎威,她在发愁,长公主还是喜欢听她叫姐姐,但想起谢泠舟说这不合礼制,不免两面为难。


    她和采月说起此事:“我和大表兄才是平辈,叫殿下姐姐多少有些怪。”


    不料采月听了,反调笑说:“婢子倒觉得挺好,小姐那么怕大公子,这样称呼,大少爷便成了小姐的大侄子了,您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怕他了?”


    崔寄梦正饮水,闻言被呛到了。


    采月忙帮她抚顺着后背,一时内疚不已,小姐那么怕大公子,她竟还敢开她和大公子的玩笑?


    崔寄梦清了清涩痛的嗓子眼,边咳着边艰难出声:“殿下是皇族,不可冒犯,这种话……咳咳,说出去是要杀头的。”


    一句话吓得采月忙捂住脑袋。


    而她毕竟年轻,面上一本正经,吓唬完采月后,自己却窃窃欣喜。


    深夜,月明星稀,万物陷入梦乡。


    崔寄梦回到了琴馆的琴室里,桌上有一把上好的古琴,角落里,烟雾似身着白纱的神女,从香炉中轻姿漫舞着溢出。


    她坐在琴桌前,正学着奏广陵散,刚开了个头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


    意识突然飘到了半空,崔寄梦这才发觉,原来她坐在是大表兄怀里。


    他把她朝前抱着,双臂在她身前交叉,像抱孩子一般的姿势,正与她侧脸相贴,动作亲昵,语气却充满压迫感。


    “又弹错了,你师父怎么教的?”


    崔寄梦怕得缩起脖子,语气怯生生的,话却很大逆不道:“……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年教错,我能跟着学错?”


    “胆子挺大。”


    谢泠舟低低笑了声,环着她的手忽然一转,掐住腰肢将她按倒在膝上。


    崔寄伏着他的膝盖,低低娇声惊呼。


    夜很静。


    只偶尔听到窗外草丛里蟋蟀鸣叫。


    屋内传来重重一声叹息,崔寄梦方从梦中惊醒,心口怦怦直跳,她长舒一口气,尔后望着被月光渗入的窗纸,一时羞愤难忍,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小时候祖母那般严厉,但即便是犯了大错,她也没有被打过。


    只是时常见到府里一位婶婶那般教训过孙子。三四岁的小男孩,因太过顽劣,被大人按在膝盖上,一下一下重重地打。


    可……可她十七了!


    怎么能那样打她!


    梦中情绪尚还残存,崔寄梦止不住委屈,气不过,用力捶了捶枕头。


    随即摘星匆匆的脚步声近了,话音里还有睡意,“怎么了小姐。”


    “没什么。”


    小姐嘴上说没事,看着却气咻咻的,好在没有被惊吓到的迹象,摘星放下心来,笑着问:“小姐又梦到什么啦?”


    崔寄梦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半羞半恼地咕哝:“梦到被那严厉的夫子打了,不碍事……你快睡去吧。”


    摘星抿嘴一笑,她还记得小姐早年间在书院被夫子训斥写字像狗扒似的,明面上乖巧认错,晚上做梦却说起梦话:“您才是狗,不!您是千年的鲶鱼精!”


    那时的小姐尚有几分灵动,可惜自打老夫人去后,那个乖巧之下藏着狡黠的姑娘,一夜之间变得端庄稳重,一个人在崔家守了三年孝,到谢府后更是知礼本分。


    大概只有做梦的时候才敢放松,做个无忧无虑少女,摘星揉着惺忪睡眼感慨着。


    然而只有崔寄梦自己清楚,自从落水后,尤其是上次在假山撞到大表兄后,便是梦里,她也无法放松。


    往常做梦过后,对于大表兄,崔寄梦都是愧疚的,但这次不全是。迷迷糊糊间,想起白日里谢泠舟堵住她的路,让她万分窘迫,“新仇旧恨”齐齐在梦里报了。


    她坐在回府的马车上。


    谢泠舟就在对面,还是那个不可亵渎的冰山美人,澹然问:“表妹为何生气?”


    梦里崔寄梦如愿当了一回清冷佳人,冷冷扫过他脸上,“殿下既与我以姐妹相称,你也该改口了,好侄儿。”


    而谢泠舟还是谢泠舟,便是在她的梦里,也有法子治她,他把她抱了过来,手打着圈儿轻抚被他打红的地方。


    同时诚恳地低头认错:“是侄儿礼节不周,姨母莫要怪罪。”


    修长的手往前,再往上,没到指根,他吻去她眼角溢出的泪,用只有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附耳低语:“您真要做我的姨母?你我像现在这样,是会被沉塘的。”


    一句话吓得崔寄梦惊醒了,后怕地摸了摸额头,竟冒了冷汗。


    黑暗中,她长长叹息。


    睡前她喝过安神药了啊,近一个月未梦到他,她以为自己生活恢复宁静了,怎的从昨夜那个梦开始,又来了?


    倒也不是只做关于大表兄的梦,她梦到过祖母、阿娘、阿辞哥哥,甚至还有二表兄,师父,可那些梦都很正常。


    唯独大表兄,每次梦到他都是些暧昧失控的片段,甚至有好几次让她至今难以启齿,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崔寄梦不禁心中一惊。


    莫非她……喜欢上了大表兄?


    不对,大表兄冰冷冷的人,她一见到他就又敬又怕,哪还敢胡思乱想?


    况且,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嫁给二表兄的。


    她一遍遍告诫自己,二表兄更适合她,她该喜欢二表兄。至于大表兄,兴许只是因为他的清冷孤绝,她才会多有留意。


    记起白日里长公主殿下提到师父时说的话,“我缠着你那师父,不是为了让他爱上我,是觉得他还不错,想爱上他。”


    现下琢磨此话,崔寄梦品出些深意来,长公主是觉得师父很好,但又暂时没喜欢上他,因而要多与他相处,好日久生情?


    无论如何,殿下比她多活二十年,她选择那样做,兴许那个法子可行。


    谢泠屿近期崭露头角,得武卫大将军赏识,调到中领军任校尉。


    少年志在功名,每日早出晚归,等忙完一阵后,已是七月半,谢府草木葳蕤,一派峥嵘。


    谢泠屿先去见了母亲,崔寄梦也在,正跟着王氏学绣花。


    他年底才满十八,虽盼着早日娶表妹进门,但还未能把成婚和成家划为一码事,成婚嘛,娶了表妹就成。


    至于成家,家中有母亲操持,他不必管。但此时见表妹和母亲相谈甚欢,谢泠屿遽然有了已成家的错觉。


    他看了看自己一身汗的衣衫,悄然回到自个院里迅速沐浴换衣。


    又过了会,王氏停下绣活,趁着回屋喝水的功夫,悄悄松了口气。


    她和谢迎鸢母女俩平日都很随性,但外甥女内敛乖顺,怕吓着她,更怕显得自己没个长辈的样,只能跟着端庄,说话都刻意捏着嗓子。


    一上午下来,真真累坏了。


    王氏塌下背,感慨自己终究没有端庄的天分,索性不装了,大喇喇走出房门,看到久未归来的儿子,捉裙快步上前,“我儿,最近可是很辛苦?哎哟瞧瞧,黑了瘦了。”


    母子寒暄后,谢泠屿按捺不住,转向一直安静的崔寄梦,有些心疼:“表妹也瘦了。”


    王氏怅然若失,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其实不然,儿子娶了媳妇,也好不到哪儿!她哭笑不得退了出去,让两位小年轻说话。


    四周无人,谢泠屿把崔寄梦拉到一边,“表妹,可想我了?”


    直来直去的话叫崔寄梦赧然,谢泠屿最喜欢她这羞羞怯怯的模样,亲近之意更甚,“不久是中秋,城中这会已经有灯会了,一会我带表妹还有阿鸢一起出去逛逛可好?”


    崔寄梦想起先前长公主殿下的话,过去几日她刻意避着大表兄,果然再未梦过他,说不定多和二表兄接触,就能转移注意力,便应下来。


    黄昏时。


    谢泠屿带着崔寄梦和用于掩人耳目的妹妹,来到京陵最热闹的一条街。


    这条街是京中最热闹但最不挑人的一条,卖各种物件吃食的小摊挤满街边,叫卖声此起彼伏。


    崔寄梦馋虫大动,唤采月买了些风味吃食,在车上和表兄表姐分食。


    谢迎鸢起初迟迟不敢下口,尝过一口后,就欲罢不能了,“我说怎么表妹也和飞雁表妹一样,净喜欢这些街边吃食,原来是真的好吃!”


    “咳咳。”兄长轻咳一声,她才意识到在表妹跟前提王飞雁不大好。其实两位表妹她都喜欢,怪就怪她这好哥哥!


    否则说不定三个女孩子还能一起玩,她气不过,瞪了谢泠屿一眼。


    崔寄梦捕捉到兄妹两的眼神交流,一时也尴尬,只好故作不知,小口小口地认真吃东西。


    谢泠屿望向对面的街道。


    那条街虽酒肆乐馆林立,却要安静许多,只因那多是达官贵人涉足,少了些平易近人的热闹。


    但安静的去处,兴许更适合表妹,便道:“对面乐馆上了些新曲目,表妹喜欢音律,不如去瞧瞧?”


    三人去了乐馆,正巧几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迎面过来,看到躲在谢泠屿身后的姑娘,笑得暧昧。


    这其中有去过辞春宴的,认出来是崔寄梦,想起那是贵妃和长公主都称赞过的人,收起轻浮朝她见礼。


    崔寄梦逐一还礼,让对方颇为受用,拍了拍谢泠屿肩膀,“你小子真是走运,只是有人要伤心喽!”


    谢泠屿乜了他一眼,拉过崔寄梦,“这人一贯不会说话,别理他!”


    而那公子目送谢泠屿携佳人离去,挑眉笑笑,唤来乐馆的掌柜,塞给对方一大锭银子,朝着谢泠屿的雅间努努嘴,“喏,把筎月姑娘派去那间,但别说是我吩咐的啊!”


    掌柜收下银子,高兴应下。


    这厢三人进了雅间,雅间里有小窗对着楼下,能看见戏台子。


    谢迎鸢一心看戏,谢泠屿点了些吃食茶点,还有大闸蟹。


    从外头走进来一位抱着琵琶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生得花容月貌很是动人,看到谢泠屿时,少女羞红了脸。


    而谢泠屿忙着给崔寄梦剥蟹,一直没抬头,直到侍者问要听什么曲子,才转向崔寄梦,“表妹想听什么曲子?”


    崔寄梦笑了笑:“我不大清楚时下有哪些琵琶曲,二表兄点就好。”


    “琵琶?”谢泠屿讶异,明明他嘱咐侍者找个善古琴的,抬眼瞧见那位少女,心中明了,定是方才那厮有意给他添乱!


    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为了不让表妹误会,索性装作没认出,随意点了首曲子,继续给崔寄梦剥蟹。


    崔寄梦认真听着曲子,她不善琵琶,但音律是共通的,这曲子弹得凄婉动人,一曲终了,她抬头看向乐伶,正好那少女也在看她,双眸凄婉,带着探究。


    那绝不是看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眼神,又见那少女痴痴看着谢泠屿,得不到回应后更是哀伤,崔寄梦大概明白了几分。


    奇怪的是,她虽好奇这位乐伶和二表兄的关系,但却不觉得多难受。


    而乐伶筎月则心如刀割,她原是一个大官家中乐伶,一个月前家主办宴,被一无礼宾客轻薄为难。


    正巧谢公子在宴上,顺手解了围,念及她得罪了家主恐怕不会好过,索性替她赎身,虽打乱了她的计划,但她不过一个棋子,何曾被人这般关心过?


    她对这位俊朗又善良的公子芳心暗许,后来听说他常来这间乐馆,便央求主子让她来此当乐伶,说不定还能与他重逢。


    谢公子果然来了,只是她没想到他还带着两位佳人,其中一位姑娘和他有几分像,当是家中妹妹。而另一位姑娘,一看便是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端坐一边乖顺娴静,叫人心生爱怜。


    这样乖巧干净的人,眼皮上却有一颗风情的小痣,肤色极白,是有些冷的白皙,身形纤瘦,更显出一种清冷易折的羸弱,该饱满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


    茗月头一次见这样的美人,糅合了干净、清冷、和妩媚。便是乐馆里最美的琴娘见了也黯然失色,她看了都喜欢,难怪谢公子这样的人,肯屈尊为她剥蟹。


    筎月自知卑贱,更不敢奢望,只是头一遭动情,按捺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崔寄梦恍若未觉。


    在离开乐馆时,她特地拉着谢迎鸢走在前头,说要去戏台子前看戏。


    谢泠屿跟在后面,缓步踱下楼梯,听身后有人低声唤他“谢公子”,他并不意外,回过头:“筎月姑娘,怎会在乐馆里?”


    茹月低眉:“茹月没有别的技艺傍身,只会奏乐,便来了此处谋生。”


    表妹还在,谢泠屿怕被误会,收起同情随口安慰:“此处乃长公主殿下产业,无人敢在此放肆,倒也是个好去处。”


    “公子所言极是,筎月能恢复自由身还有谋生的地方,想都不敢想。”筎月朝他福了福身,再度感激了谢泠屿。


    寒暄过后一时无话,但她还想再多说两句,又问:“公子今日怎有空前来?”


    谢泠屿打小没少看戏文,知道英雄救美的桥段后,往往附带了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可他有表妹了,救美只是喜欢当英雄,可不想要她以身相许。


    一看茹月羞答答的样子,他猜到小姑娘的心思,为了不让她空欢喜一场,狠下心道:“是未婚妻子想来逛逛,便来了。”


    “原是如此……”筎月压下失落,强颜欢笑着祝福:“公子的未婚妻子可真像天仙一样,筎月也替公子高兴。”


    可她年纪小,还是不听话地泛起泪光。


    谢泠屿于心不忍,当初救下筎月也是见她蹙眉含泪,彷徨的模样与表妹像极了,他对上次靠兄长之力给表妹解围的事很是自责,便把这份自责寄托在筎月身上。


    此刻见她强忍眼泪,略有不忍,温声道:“多谢,也祝姑娘早日觅得良人。”


    说完便匆匆离去。


    筎月看着他急不可待地奔向未婚妻子,眼底悬着那滴泪终于砸在了地面。


    这一切被崔寄梦收入眼底,虽听不到那二人说了什么,但见到那少女对二表兄很是恭敬,当是受过恩惠,而二表兄则客气疏远,想来只是落花有意罢了。


    她松了口气,除此之外,并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出来时暮色合围,道边挂满灯笼,亮光合力将夜色逐出这条街。


    正是最热闹的时段,道上马车来来往往,崔寄梦刚从茶馆里走出来,突闻嘚嘚的马蹄声奔袭入耳,侧目望去,迎面有个鹅黄色身影骑马而来。


    “小心!”谢泠屿眼疾手快,揽住崔寄梦的腰将人拉至道旁。


    其实那马并未冲着崔寄梦,只是他看清马上的人,担心对方胡来,这才扯过表妹,情急之下手放得稍微靠上,谢泠屿脑中鸣声炸起,迅速松开了她。


    而崔寄梦光顾着留意马上的人,等到瞧见二表兄通红的耳朵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她有些难堪,但很快平静下来,索性假装没留意。


    三个年轻人上了谢府的马车,车夫手中马鞭一扬,马车缓缓驶离。


    而对面茶肆二楼窗边,立着道白衣青年,正定定凝着远去的马车。


    谢泠舟在此等候三殿下,正好碰到那三人从楼下经过。


    他看得很清楚。


    王飞雁的马分明离表妹有段距离,二弟却心虚地拉过她。


    这原本不算什么,可他的手放错了位置,偏生崔寄梦不以为意。


    两人似乎都习惯了这般接触。


    表妹好像只怕他,之前自己不过伸手拦住她,就把她吓得手足无措。


    谢泠舟倏地合上窗,窗户大力撞上窗柩,发出哐当的动静。


    他把腕上的那串佛珠取下,一整串圈在手心不断收紧。


    珠子相互挤压,咯哒作响,像是野兽活动筋骨时发出的声音。


    门开了,三殿下姗姗来迟,见谢泠舟坐在茶桌前,本来性情就冷淡,这会神色更是和千年寒冰没两样。


    这小子打小被谢太傅教得跟一樽佛像一样,鲜少动怒,怒火外露的方式也异常含蓄克制。


    旁人动怒是满脸火气,谢泠舟是越不高兴,面色越淡,只是他很好奇,谁这么大本事,竟能惹他不悦?


    三殿下依旧拿着那把折扇,垂眸抚过扇面,幸灾乐祸道:“子言好凶啊,吓到孤了,谁惹着你了?”


    “殿下那边查得如何了。”谢泠舟将佛珠戴回手上,神态淡然得令三殿下以为方才一切是错觉。


    三殿下无奈,只得聊了会正事,可惜没多久,就忍不住又扯远:“前阵子我的人在查江家旧案时,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与西南崔氏有关。”


    西南崔氏乃将门世家,曾掌控着象郡和桂林郡两郡兵防,只可惜近两代人丁单薄,渐渐势弱。


    到了上一代,出了位崔衡崔将军,骁勇善战,又善谋略,本有望重振崔氏,可惜十年前那一战,因江氏致使军情延误,崔将军战死沙场,崔氏又因这一代无男丁承袭,彻底落败。


    然三殿下提起崔氏时,谢泠舟首先想到的并非那桩旧案,而是——


    没落的崔氏,是她所在一族。


    他的手握成拳,又立即松开,似不经意般问:“殿下查到何事?”


    哟嚯,还挺心急。


    三殿下轻挑眉尾,拿折扇顶着下巴,娓娓道来,“已故崔老夫人是江夫人的亲姑母,崔家三代单传,老夫人呢,希望儿子娶个飒爽的将门之女夫唱妇随、振兴门庭,江夫人正合适,又是老太太亲侄女,因而便早早给崔将军与江夫人定亲了,只可惜啊,后来崔将军与谢氏长女有了私情。”


    所谓私情可不止男女私相授受那般简单,谢家长女竟趁谢府设宴时,在园子深处和崔将军行苟且之事,被未婚夫婿当场捉住。


    这桩丑闻涉及谢氏颜面,被压了下来,如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三殿下顾及谢泠舟是谢家人,便一笔带过。


    “因而崔老夫人一直不喜这位儿媳,据崔氏旧仆说,早年间崔夫人一直怀不上孩子,备受婆母苛责,好容易怀上了,却是个不能上阵杀敌的小女郎,后来一直未有孕,婆媳关系愈发恶劣,崔将军战死一年后,崔夫人忽然患了癔症,时好时坏,有一回险些将亲生女儿亲手掐死。”


    “许是自责,那次后,崔夫人就把自己锁了起来,没几天便自尽了。”


    三殿下欣赏着谢泠舟微妙的神情变化,故作感慨:“说来若非江家获罪,子言这会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谢泠舟只说“世事无常”,话里有遗憾,却没有怀念与情意。


    的确世事无常,想不到崔、谢、江三家之间竟有这么多恩怨纠缠,啧啧。”三殿下默默梳理着三家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


    崔夫人谢氏夺了江夫人的未婚夫。


    而江家延误军情导致崔将军战死。


    因江家获罪被牵连而死的江家次女则是谢泠舟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


    这会看谢泠舟仍魂不守舍、眼里溢满心疼的模样,估摸着这三家人的关系,还能再乱上一层。


    三殿下突然感到因心上人杳无音信而生的愁苦,在此刻得到疏解,幸灾乐祸地,用扇柄轻点谢泠舟肩头:“表弟啊,你我也算同病相怜呐!”


    谢泠舟看了眼幸灾乐祸的三殿下,“殿下在民间游历过,于家长里短之事颇有造诣,臣远不能及。”


    三殿下知道他这是在暗讽自己跟个娘儿们一样碎嘴子,不以为意道:“子言有所不知,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别看这些家长里短之事粗鄙,其中可利用的关节可不少。”


    不无得意地勾了勾唇,“怎么,子言也为本宫的深谋远虑深深折服了吧?”


    茶楼里,谢泠舟无奈地被三殿下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谢府这边,谢泠屿已将崔寄梦护送回皎梨院。


    临别时,他想解释茹月的事,可又怕越抹越黑,末了,只道:“今日那小子的话,表妹莫放在心上,明日上朝我看见他必定教训一顿。”


    次日散朝后。


    一众武将聚在一块说笑,谢泠屿冷着脸要找那厮算账,那武将先行过来勾着他肩背:“小子艳福不浅呐,你那表妹得亏一早和你有娃娃亲,不然我就提亲去了!”


    那人向来自诩风流倜傥,又说:“难怪王家小辣椒你看不上,原来是喜欢吃红樱桃,可惜了三姑娘!”


    他满口荤话,但谢泠屿未反应过来,以为在夸崔寄梦生得美,得意笑了。


    那武将一拍脑袋,又道,“瞧我这记性,还有乐馆那位茹月小娘子没算上呢,啧,你小子造孽啊!”


    他提起茹月,谢泠屿恨不得给他一拳,碍于在宫里,只能冷声纠正:“我与茹月姑娘清清白白,见她身不由己才出手相助,再瞎说,我打折你的腿!”


    话正说着,谢泠舟同中书省几位官员一道走过来,那几人都过了天命之年,谢泠舟年纪轻轻,在其中分外出挑,沉稳气度也不逊于其余几位年长的。


    那武将不由感慨,“你家长兄真是年少有为啊,按理说应当有很多世家想议亲才是,难不成当真是有苦衷?”


    兄长被编排,谢泠屿颇不悦道:“你不懂,我兄长那是念佛念的心无尘埃,男婚女嫁都是浮云!”


    武将面上认同,实则认为谢泠舟绝非表面那般不染尘埃,连他父亲都忌惮,称其后生可畏,且中书省统领六部,仅凭家世,没点手段怎可能方及冠就担任要职?


    而不远处,谢泠舟听着那几人肆意的谈笑,眼神愈发冷肃。


    昨日那一幕在脑海中阴魂不散,上次他只是稍微靠近,她就吓成那样,为何被二弟当众冒犯,却习以为常?


    且方才二弟听那武将谈及红樱桃时,笑里意犹未尽。


    他们,究竟到哪一步了?


    谢泠舟往堂弟的方向看去,二弟的确知冷知热,但前有王飞雁,后有所谓乐伶,二婶尚在来回摇摆。


    他当真会如祖母所言,能护崔寄梦一生周全?那么另一个问题来了。


    若二弟护不了,谁可以?


    这夜,谢泠舟歇在了佛堂。


    佛堂书房后侧有扇门,通往一处小小的院子,小院很简朴,只有两间厢房,不回沉水院的时候,谢泠舟都在此歇着。


    那少女果然寄梦而来。


    她坐在窗前桌案上,肌肤白得泛着冷光,双手在身前拘束交叉着,谢泠舟坐在椅子上,微抬着头凝视她,极尽耐心哄着,“乖,手拿开。”


    崔寄梦咬唇不言语,别过脸去。


    雪白的面颊泛着红,像雪地里渗入樱桃汁水,一番半哄半骗后,少女一双嫩白的手听话地慢慢垂下,无措地紧紧抓着桌沿。


    继而那手被谢泠舟捉住,他抓过桌上一块鱼戏莲叶间的绸布当作绳索,将那对腕子缚住,让它再无法放回原处遮挡。


    谢泠舟手把着崔寄梦双肩,把她拉得离自己近一些,女孩杂乱无章的心跳声传来,好似那颗心就在他额前跳动。


    崔寄梦倒吸一口气,身后被束缚住的手剧烈挣扎,又被一只大掌包住,拇指安抚地在她发颤的手心轻摩。


    末了,谢泠舟薄唇绯红,意犹未尽地把软绵绵的人儿搂在怀里安抚,手抚过粉颊,带着逗弄之意夸她:“你是糖做的雪人么,给你起个小字吧。”


    谢泠舟附在她耳畔,用低得暧昧的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觉得不够,又附赠了一句诗。


    听完,崔寄梦更加不敢抬眼看他了,谢泠舟则兀自轻叹:“喜欢么?我觉着很合适。”


    ……


    崔寄梦汗涔涔地醒来。


    七月份正是燥热的时候,清晨醒来,身上出了很多汗,黏乎乎的。


    她定了定神,试图忘却梦里的羞赧,“采月,备水,我出了汗想洗洗。”


    “好嘞。”采月过来拉开帐子,见崔寄梦睡眼惺忪,脸颊通红,额角鬓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着怪惹人怜的。


    她有些纳闷,最近是有些热,但老夫人心疼外孙女,给皎梨院拨了不少冰,屋里还算凉爽,小姐莫不是体内燥热的缘故?


    水很快备好了,崔寄梦起身去净室,采月想跟进去服侍,被她婉拒了,只能侯在外头,是她的错觉吗?


    小姐今日没精打采,一大早就低头含l胸,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净室里,崔寄梦泡在温水里,手还紧张地交叉身前,温水从指缝灌进来,水流冲刷着肌肤,温温热热,怪怪的。


    心虚地拿开手,低头查看了下,好在只是个梦,了无痕迹,而后她长舒一口气,身子后仰,闭眼无力靠在池壁上。


    倏地,某些片段跨过梦境和此刻重叠了,崔寄梦想起那会她也时常闭着眼,身子后仰,像现在这般。


    昨夜那梦的开始,她去找大表兄,他听到她说在二表兄那儿耽搁了一会,隐忍着怒气冷着脸惩罚她,虽未责备,但齿间凶狠,无声谴责着她的水性杨花……


    崔寄梦猛一弹坐起来,池中水花四溅,她再也洗不下去,匆匆出浴穿衣。


    她愈发无地自容了。


    清晨,谢泠舟怅然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齿间似嚼过花瓣,隐有幽香。


    昨夜那个梦的开端,崔寄梦姗姗来迟,且毫无愧意:“实在对不住,方才在二表兄院里耽搁了会。”


    梦里他忍着不悦,唤她:“过来。”


    崔寄梦尚未察觉他不悦,乖顺走到跟前,惊呼间,人已坐在桌案上。


    刺啦一声后,她低头搂住自己,谢泠舟温言软语,哄她听话地放开手。


    随即却翻了脸,肆意惩罚她。


    梦里等待她到来的过程中,怒意和久未见面的折磨感强烈至极。


    那股怒意不单是因为梦里她提到了二弟,而是因为现实中她好几日没有入梦,却和二弟成双成对。


    但是否入他的梦,并非崔寄梦自己的意愿,这怒意来得无理至极。


    谢泠舟念着无用的经文,颓然承认,不知何时起,对于那些梦境,他已从最初的抵触,变得慢慢习惯,甚至期待。


    不能再拖了,需尽快确认。


    否则待深陷泥淖才发觉不该迈步,对谁都是伤害。


    他掀开帷幔,唤人备上凉水。


    云飞趁机提醒主子:“长公主殿下昨日曾派人来,称来了一些贡品樱桃,请殿下过去品尝。”


    “知道了,晚些时候就去。”


    下朝后,谢泠舟径自去了长公主府,正巧三殿下也在。


    见儿子进来,长公主幽幽叹道,“可算是来了,你们小年轻一个比一个忙,连你那小表妹也是光顾着和谢泠屿出去游玩,本宫老了啊。”


    三殿下刚从姑母口中得知她和崔寄梦相约游玩的事,笑说:“姑母还能被人称为姐姐,怎就老了?”


    长公主挑挑眉,拈起一颗饱满的樱桃,其形如桃,圆润似璎珠。“老了就是老了,像干瘪的樱桃。”


    看到儿子跟冰墩子似的坐在一旁,揶揄:“怎不把你的小表妹带来?小姑娘跟樱桃一样,喜人得很。”


    谢泠舟兀自拈起一颗樱桃,观赏奇珍异宝般端详,眼底蕴藏笑意。


    嘴上淡道:“她不得闲。”


    三殿下添油加醋,同长公主戏笑道:“表弟是守礼君子,姑母这样说他会不高兴的。”


    长公主附和:“也是,姑母险些忘了,寄梦是阿屿的表妹。”


    而谢泠舟一如既往的沉默。


    三殿下自讨没趣,看着他手中樱桃道:“樱桃古称莺桃,因甜美多汁,黄莺极喜啄食,故又名含桃。”


    三殿下本是随意一说,方说完,谢泠舟却不知想起什么,端凝手中朱果,任其在指腹轻轻滚动。


    记起梦里胡乱作的诗,欲催巫山寄梦来,雪顶朱樱任君采。


    寄梦,巫山。


    从前因不愿越礼克制着不去想的名字在心尖滚过一遭,青年轻轻垂下长睫,嘴角极微妙地勾起须臾。


    又想起昨日二弟和那纨绔子弟的对话,指端愈发用力收紧。


    果子被捏碎,汁水溅开。


    谢泠舟若无其事伸出帕子拭手,帕子上留下鲜红的印记。


    长公主蓦地想起儿子幼时吃西瓜把前襟染红的样子,难得散发些母爱来,“啊呀,这怕是洗不掉了。”


    走之前谢泠舟同长公主道:“儿此前在宫里尝过一道点心,叫白玉樱桃糕,听闻那御厨如今在母亲府上,想带一份回去给祖母尝尝。”


    那御厨是陛下见妹妹好口腹之欲,遣到长公主府里来的,其手艺堪称一绝,难怪谢老夫人念念不忘。


    长公主嫁给谢蕴时才及笄,对掌家之事一无所知,常搞砸事情,但谢老夫人一直对长公主很好。


    因而她对老太太尊敬有加,未待谢泠舟说完,潇洒摆手:“早说呀,回头我让厨子做些,差人送去。”


    谢泠舟同母亲道了谢,又道:“既是要送,府里其他人若没有,倒显得母亲厚此薄彼。”


    长公主嗤笑一声。


    这小子说话弯弯绕绕的,原是想绕到别处去,她转身同三殿下说:“其余人能不能吃到不要紧,要紧的是家中弟弟妹妹和小表妹,得一饱口福,姑母说得对不对?”


    三殿下合上折扇,在手上一拍:“果真知子莫若母!”


    谢泠舟回到谢府时,已是晌午。


    正逢谢迎雪抱着猫在园子里玩,同他行过礼后,举起猫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哥哥,你看它是不是胖了?”


    “是胖了些,养的很好。”谢泠舟看着小白猫,语气不由温和了些。


    又说:“你表姐院里也有只猫,若怕猫孤单,可带去同她的作伴。”


    大哥哥对自己越发温和了,谢迎雪心里高兴,带着小白猫就要去找崔寄梦,被谢泠舟叫住了。


    “迎雪敢不敢和兄长打个赌?”


    谢迎雪才八岁,小孩子心气足,大哥哥又是头一遭和她玩耍,顿时来了兴致,抱着小猫小步跑了回来,“若赌赢了大哥哥可会有奖励?”


    谢泠舟:“自然。”


    看到妹妹眼中溢出亮光,显然上钩了,他又嘱咐:“但此事至关紧要,只能你我二人知道,迎雪得先答应我,务必守口如瓶。”


    谢迎雪再三保证,凑了过来,“大哥哥要和迎雪打什么赌?”


    谢泠舟弯下腰,用只有兄妹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量陈明了打赌内容,及输赢后各自的奖惩。


    谢迎雪听完,睁大了眼后退三步:“怎么可能!爹爹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次肯定是迎雪赢。”


    “父亲也说过,凡事未经确认,不予妄断。”谢泠舟建议,“照着兄长教的去试探,不水落石出了?”


    一番话成功激起谢迎雪的好胜心,抱着猫小跑着往皎梨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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