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和清冷表兄共梦后 > 61. 迫近 本宫要乡君嫁我(大修)
    “阿姐!你为何打我……”


    赵乾捂着脸,不解且委屈地指着崔寄梦:“我听说,她掐了阿娘,阿娘一定是被她弄伤了才去庄子里养病!”


    “住口!”


    赵昭儿打断了弟弟,失望道:“赵乾,你那些圣贤书白念了?旁人说什么你都信?”


    赵乾被她一句话训得气焰顿失,觉得阿姐说的在理,但自小养成的胜负欲叫他不愿同崔寄梦低头,选择同赵昭儿认错道:“阿姐,我错了。”


    赵昭儿叹气,她隐约猜到母亲进庄子里住定是咎由自取,不愿弟弟面临和她一样的挣扎,因而宁可当个缩头乌龟自欺欺人,但如今赵乾刁难崔寄梦,揭开了她内心那道丑陋的疤。


    赵昭儿一阵无力:“以后别这样了。”


    因父辈恩怨之故,她羞于面对崔寄梦,可母亲的确多次对不起崔姨母和表姐,她又无法视而不见。


    赵昭儿来到崔寄梦跟前,目光落在她手上佛经避免了对视,轻声致歉:“阿乾无理取闹,冒犯了表姐,是我没教好,对不住表姐。”


    崔寄梦不想父辈恩怨进一步波及,只求相安无事:“不碍事。”


    一人从前倒是合得来,如今因赵夫人之故,只剩尴尬,她正要离去,又听赵昭儿在身后叫她:“崔表姐……”


    崔寄梦听出她话里的犹豫,讶异回身:“怎么了,表妹还有事么?”


    “无事。”赵昭儿到嘴边的那句道歉卡了半天,最终没说成,只能换句话含糊道:“阿乾那些话都是道听途说,表姐和大表兄……其实很般配。”


    说罢转过身拉着弟弟匆匆往回走,她自认不是品行高尚的圣人,甚至承认,自己不忍作恶并非因为心中全无恶念,而是不愿自己成为恶人,因为她骄傲,讨厌那种作恶后不得不低人一等的内疚感。


    崔寄梦望一眼赵昭儿远去的背影,数月前的赵昭儿虽恬静但为人开朗明媚,如今经历赵府巨变,变得沉默寡言。


    或许某种程度上她们是一样的,都要摆脱父辈,靠自己摸索出一条路来。


    崔寄梦慢慢走回皎梨院,采月见她神不守舍的,不由得担忧:“小姐,是不是不舒服了?”


    “我只是月事来了,有些乏。”崔寄梦牵动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算得上笑的笑,回了卧房在妆台跟前坐下。


    镜中人怔然看着她,发间别着那支玉簪,崔寄梦将那玉簪取下,放在掌心细细端凝。


    大表兄曾说过她真挚纯善,和他是一类人。其实他和阿辞更像一类人,一样的冷静持重,外表淡漠但重情义。


    若非江家蒙难,也许他们现早已成婚,再晚一点,若没有共梦,大表兄与自己大概还只是表兄妹关系,他会在查案时与阿辞重逢,会有别的故事。


    大表兄和阿辞对她很好,可他们越是好,崔寄梦越是觉得自己手里揣着的这根簪子犹如千斤重。


    她只是恰好走运拥有了这一切,而这些,本该是阿辞的。


    罢了,多想无益,一切等表兄回来再提,她强迫自己摆脱这总是怯懦不安、胡思乱想的习惯,将发簪戴了回去。


    江左回京的船上,谢泠舟端坐舱内,面前摆放着棋盘,棋盘上一子未落,只有个绣得歪七扭八的香囊。


    长指抚过凌乱的绣线,谢泠舟将手虚虚拢成一个拳,将香囊裹在手心。


    他已经两月未梦到崔寄梦了,虽知她平安无事,但仍免不了不安。


    若说他这段时日忙于与各方周旋无暇做梦,但表妹不可能一次也未梦到他。


    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们不再共梦。


    离京千里,没了梦境,书信不便,唯一能叫他踏实的便是这枚香囊。


    所幸此间事了,再等一十余日便能再见到人了,谢泠舟收回手。


    阿辞抱着剑从舱外走进来,原本在一丈远的地方坐下,她习惯了给自己和旁人都留一个不算亲近也不过于疏远的距离,然而瞧见棋盘上的香囊,忍不住直起身子探头瞧了一眼。


    望着那糊成一团线的鸳鸯,她了然笑道:“阿梦绣的吧?”


    谢泠舟无奈笑笑:“表妹的绣活从前也是这般只可意会?”


    阿辞双手抱臂又望了一眼,勾了勾嘴角:“现在大有进益。”


    谢泠舟更是难以想象崔寄梦从前的绣工离谱到了何种境地,失笑道:“她还真是心灵手不巧。”


    阿辞眼看着他将那香囊宝贝似地妥善藏起来,有些纳罕:“我以为团哥将来会喜欢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


    “表妹知书达礼,难道不算大家闺秀?”谢泠舟面不改色。


    哪有大家闺秀只会拉弹弓打鸟,还每逢大事便神经兮兮地看黄历?阿辞心虽如此说,但也无比认同地点头:“是,阿梦她知书达礼、温婉贤淑。”


    两人都是少言的人,除了案子和崔寄梦,并无别的话题可聊,谢泠舟忽而问她:“闻雪此后打算何去何从?”


    这个名字已有十年未曾被旁人叫起,江闻雪失神了好一会,抱剑望着外头茫茫江波:“我习惯了以姜辞的身份行走,也过惯了这样无牵无挂的日子,因而并无成亲嫁人的打算,往后大概还是会继续男扮女装游走江湖,即便恢复女儿身,也会在你和阿梦成婚之后,你我当年婚约乃先帝所赐,今上重孝道,我若现在恢复江闻雪的身份,那是要我的命。”


    谢泠舟默然不语,良久微叹:“婚约的事是我有愧于你,往后若有何难处,尽管告诉我,我这半个兄长虽不如照殊牢靠,但会竭尽所能。”


    江闻雪满不在乎:“你肯冒着被牵连的风险查案,已是对我和江家有恩,我与你本就只有兄妹情,何来愧疚一说?”


    两人释然一笑,望着江波各有心事,船经过一段水势湍急的河段,船舱周围忽然传来细微的异动。


    谢泠舟和江闻雪警觉地对视一眼,江闻雪绷直身子,手中剑蓄势待发。


    倏然间,一把长剑从舱顶刺啦刺入,打破了舱内外的对峙,埋伏在舱内的暗卫和悄悄潜入的不速之客皆现了身,刀剑相击之声盖过汹涌江波,偶有暗卫或刺客力有不逮被击杀坠入江中,这一片江水顷刻间被染红。


    满眼的红,铺天盖地……


    “表兄……不、不要!”


    远在京城的闺阁内,崔寄梦抓着床帐从梦中惊醒,看着湘色的纱幔,眼前不断浮现方才那殷红血腥的一片。


    她梦见大表兄所乘船只撞到了礁石,船身倾覆,哀嚎呼救声一片,江里尽是挣扎的身影,他不慎被船板压住……


    两个多月了,她总算梦到他一次,却是个这样的噩梦。崔寄梦用袖摆擦去额际冷汗,扒开纱帐,采月见她赤脚奔出来,忙提着鞋履上前:“小姐做噩梦了?”


    崔寄梦抚着心口:“我方才……梦见大表兄出事了。”


    采月替她穿好鞋履后,递过一封信:“难怪老人们都说梦是相反的,方才小姐歇晌午觉的时候,大公子那边的人来信啦!”


    崔寄梦拆开信,信上只写了寥寥几句,看字迹当是百忙之中抽出空写的,谢泠舟在信上说他已到了江左,一月后抵京,叫她好好待着,别乱跑。


    信是用急递送回的京城,算算日子,最多十日,表兄便能抵京了。


    她将信抱在心口,宛如服了一颗定心丸,那些不安暂时被压了下去。


    崔寄梦收到信的同时,京郊别院一间厢房内,有个只穿着寝衣、披散着头发的妇人,枯坐在并未打开的窗边。


    院中几个洒扫婢透过窗纸往一眼模糊的人影,毫不避讳地闲谈:“听说没,赵府摊上事了,那赵国公下大狱了,只怕要杀头。”


    另一位讶道:“天啊,那里头这位还算运道好,虽然被休了疯疯癫癫的,好歹能留住一条命。”


    ……


    窗前骷髅架子般的人忽地动了下,枯槁的双眼转了转。


    天际阴云窜动,窗前一片明了又暗,一直到了夜幕降临时,窗边忽地出现一道黑影,敲了敲窗。


    赵夫人似有所感慌忙开窗,一从未见过的黑衣人将一封信扔进来:“国公爷入狱前写给您保命的。”


    那人说完,再度没入黑夜中。


    赵夫人爬着去捡起那封信,赵国公在信上说他负心小人死不足惜,让她不必记挂,并告知她一个秘密当作补偿。


    赵夫人将信紧紧抱在怀里:“夫君,你没有抛弃我……”她抱着信,直到眼泪滴到信封上这才抹去泪,起身到箱笼前,翻开层层衣物,取出一块玉佩。


    破晓时分,一辆马车碾过朱雀街,马车周围随侍的护卫皆神色严峻,只因车内那位主子此刻心绪不佳。


    一皇子坐在马车上,手搭在膝上,姿态矜贵散漫,眉间却压着深深的戾气。


    昨夜,皇帝将他留在了殿中谈了一夜,称当年旧案证据虽指向赵国公及另一名官员,但仅凭那一人之力,无法掀动那般风波,让他好自为之。


    十年前他尚是总角之年,如何能与这件事扯上联系?


    一皇子明白皇帝知道旧案与王家有关,正好又顾忌他与王家关系,借机敲打。他低头认了错,称往后会约束己身,安分守己。


    皇帝点了点头:“你也老大不小,是时候娶正妃了,若是有中意的人,朕可为你赐婚,若没有,朕便替你选了。”


    一皇子:“儿臣已有属意之人,待儿臣探探佳人心意再来回父皇的话。”


    皇帝对他的顺从颇为满意,挥了挥手,这才放他离宫。


    此刻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一皇子眉头深锁,本朝惯例,皇子成婚后正式封王,随后便要到封地就藩。


    他的封地远在剑南,离京便无异于放弃了争储。


    父皇这是表明了不会立他为储,可老三不在的这些年,父皇对他的栽培皆按未来储君的要求,多年以来铸就了他的野心,却因父皇心爱之人所生的儿子回来了,让他一朝掐灭。


    绝无可能!


    如今情形,父皇大概是要对王家下手,若只是翻案,事情查到如今便可了断,按王中书得到的消息,谢泠舟此次去江左,查江虞两家旧案只是个幌子,他应当是被父皇授意去查了别的东西,能名正言顺打压王家的证据。


    王家势大,这本就是父皇忌惮他的一个原因,他若再选个母家强势的正妃,只会加深对他猜忌,事到如今,不如顺便当回情种,选个自己喜欢的。


    一皇子凝神忖度良久,问心腹:“从江左带回的东西可还在?”


    那门客将一个沾着血渍的物件双手奉上,一皇子接过,看着那东西,绷紧的嘴角不由一松,轻声嗤笑:“真丑。”


    他将东西收好,下定了决心。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悬在四角的铃铛发出急剧诡异的声响,护卫拔剑,厉声吆喝:“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拦皇子车驾!”


    一皇子掀开帘,懒懒道:“别大动干戈,把人遣至一旁得了。”


    那护卫去了,又很快回来了:“殿下,那人说是赵夫人,要见您。”


    “赵夫人?”如今赵家人尽数入狱,来人自称赵家人,是谁一猜便知,一皇子挑眉,“带上来吧。”


    赵夫人上了马车,朝一皇子深深一跪:“求一殿下救我夫君。”


    “理由。”


    赵夫人双手奉上手中玉佩:“民妇手中有殿下可能会用得上的东西。”


    玉佩被内侍接过,奉给一皇子,那是一块雕着周字的玉,一皇子瞥了玉佩一眼:“此为何物?”


    “回殿下,这是四十年前那判臣成义王家中子女所配贴身之玉。”


    四十年前,郢朝唯一的异姓王成义王密谋将王朝颠覆,所幸被及时遏制住,时至今日,提起成义王朝中仍讳莫如深。


    一皇子来了兴致:“赵夫人给本宫此玉有何用途,又有何目的?”


    赵夫人道:“望殿下先答应救民妇夫君,且无论如何莫牵涉谢家。”


    不牵涉谢家,必定是有比这更大的利处,一皇子应得利落:“好。”


    赵夫人这才娓娓道来:“当年成义王谋反时,偷偷将怀有身孕的侧妃送走,侧妃诞下孩子后,拜托家母代为抚养,那孩子便是家姐,崔乡君生母。另外,夫婿在诀别信中告知民妇,当今武卫大将军乃成义王收养的义子,但此事朝中并无人知晓,殿下若想招揽,定有殿下的法子。”


    一皇子接过玉,放在手心细细地看:“夫人真是解了本宫燃眉之急,本宫答应你,救赵国公且不为难谢家。”


    赵夫人下马车后,一皇子攥紧手中玉佩,剑眉挑起,张扬恣意:“既然父皇无情,我便只能为自己谋一条路了。”


    次日。


    崔寄梦受王飞雁邀约出府游玩。刚到约定的茶楼,就见到一个她并不想见到的人,可对方已看到了她,她只得上前行礼:“真巧,殿下也来这里啊。”


    一皇子含着笑:“不巧,本宫是特地在此等乡君一叙。”


    他直截了当,拿出个沾了血渍的香囊:“这可是乡君之物?”


    崔寄梦接过那香囊,从血迹中辨认出那是她绣给大表兄的。


    前些日子那个噩梦浮现眼前,她愕然看向一皇子:“这怎会在殿下手中?”


    一皇子并不回答,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到雅间一叙。


    崔寄梦随着他到了雅间内,看着手中香囊,翻来覆去确认是大表兄的,心中一颤,但只一个香囊证明不了什么,她不能自乱阵脚。


    只好压住不安,稳住心神:“我表兄呢,殿下为何会有他的贴身之物?”


    “乡君放心,表弟并无大碍。”一皇子给她递来一杯茶水,“但本宫有更有趣的事要同乡君聊聊。”


    崔寄梦直觉不是好事,绷紧心弦,警觉地看向他:“殿下有话直说。”


    “本宫并非豺狼,乡君别怕。”


    一皇子笑了笑,紧接着拿出那块玉,同她说起四十年前判臣成义王及成义王遗孤的故事,末了感慨:“这可是窝藏罪臣之后的大罪,巧的是,成义王那位侧妃,正是谢老夫人亲姐姐,乡君你说,那判臣遗孤,会不会是谢府收养的呢?”


    崔寄梦这才明白赵夫人那日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原来阿娘竟是成义王遗孤,难怪外祖母当即斥责让她住口。


    一皇子若单纯想借此事为难谢家,大可不必来找她,可她实在不知道,这位殿下又是拿表兄威胁,又是越过谢家来找她,究竟想从她这里拿到什么好处。


    崔寄梦攥紧了手中香囊,手克制不住地在发抖,她告诉自己,不能慌,稳住声问:“殿下此玉是从何得来的,区区一块玉,又能证明什么?”


    一皇子笑了:“玉的来历,本宫自然不能告诉你,一块玉的确无法证明什么,但乡君或许听过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乡君涉世不深,大概不知道,父皇最忌惮世家。”


    他看向她手中香囊,淡道:“至于香囊,表弟对这个香囊宝贝得紧,就连歇息时也不摘下,本宫的人也是费了好一番波折才拿到的,信或不信全在于你。”


    崔寄梦想到她送香囊那日,大表兄嘴边略带嫌弃又含着纵容的笑意,想到前些日子那个噩梦,眼眶不禁湿润。


    她不敢赌,即便知道一皇子可能只是拿到了表兄的香囊,即便前些日子他传信回京,但路途遥远,书信失了时效,她根本不敢存侥幸心理。


    为今之计,只好先虚与委蛇,崔寄梦压下眼泪,“殿下如此大费周章,想从民女这里得到什么?”


    一皇子直起身来,手撑在几案上,深深凝着她,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本宫要乡君嫁我。”


    崔寄梦不敢置信,她虽不善识人,但直觉告诉她,一皇子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绝非情种,不解问道:“殿下为何要娶我,既然拿香囊要挟我,不可能看不出来我和表兄有私情?”


    一皇子不以为意,虽未靠近,深邃的目光充满了压迫感:“本宫做事一向只看结果,我喜欢乡君,便想得到,至于乡君过去曾属意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属于谁。”


    崔寄梦不理解他的所谓情意,只感觉到了侵略性和占有欲,叫她本能地想逃,往后缩了缩,直到后背贴在椅背上退无可退:“殿下贵为皇子,为何要娶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


    “自是因为喜欢,本宫是皇子,何故要娶个不喜欢的女人看着烦心?”


    一皇子这话倒也不假,他的确对崔寄梦心存喜爱,无论这喜爱是出于征服欲还是别的,当然在他心里,情永远是排在争储之后的,若非陛下在此关头让他择妃,他的确不会费心去夺。


    只是没想到,她正好同武卫大将军有此渊源,他本就有王家支持,若再能争得武卫大将军协助,便水到渠成。


    可以江山美人兼得,为何不夺?


    他循循善诱:“乡君只说答不答应,若答应嫁我,谢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包括表弟,只要你日后好好待在我身边,他和你从前如何亲密,本宫皆既往不咎。但若不成,那我只好公事公办,将此事告知父皇,只是心疼谢老夫人,为替姐姐收养遗孤,连自家人都搭上了。”


    他提到外祖母,崔寄梦想起老人那慈祥的笑,目光逐渐怔忪。


    外祖母把阿娘当成亲生女儿,更是不顾她身世要让她嫁入谢家,这份恩情她无以为报,更不能牵连外祖母。


    只隐约猜到一皇子要娶她多少与朝堂之事有关,然而她一个闺阁少女对朝堂局势和那些利弊权衡一无所知,若是大表兄在,兴许能与他商议。


    一皇子将她的沉默视为犹豫不决,和声道:“母妃已邀谢老夫人进了宫详谈,老夫人年事已高不宜过久劳累,乡君考虑好了,尽快同本宫进宫吧。”


    “你把我外祖母怎么了?”他搬出谢老夫人的一刻,崔寄梦乱了神。


    虽笃定他们会顾及谢家,不会在明面上对外祖母如何,但她老人家毕竟年迈,可她不敢确保一皇子他们会不会用什么阴损的法子。


    她不能让老人家为她受累,看一皇子架势,不会给她思考的余地。


    只能先答应下来,至少先稳住他,等大表兄回来再设法商议。


    崔寄梦别过脸,深吸一口气:“我…答应殿下,但殿下也要信守承诺,往后再不得以此为由威胁谢家人。”


    “一言为定。”一皇子目光不移,端详着她含泪倔强的模样,眼底的暗芒当真像孤狼般,他含笑着伸手轻触她发顶打算安抚安抚,却被她闪身避开了。


    一皇子也不恼,慢慢收回手,反正来日方长,他有的是耐心。


    王贵妃所住淑仁宫。


    谢老夫人强打精神正和王贵妃叙旧,听王贵妃提一皇子要娶外孙女为正妃,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老人虽上了年纪,久未涉及权力争斗,但也知一皇子是王家力挺的一位皇子,必定不会甘心娶一个母家式微的正妻,下此决定定有其深意,笑道:“承蒙娘娘厚爱,但老身这外孙女是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做一殿下正妃恐怕力有不逮,况且这孩子性情羞怯,见到人就怕,实在不适合嫁入皇家。”


    王贵妃却笑了:“老夫人这是太谦虚了,崔乡君可是陛下和长公主殿下都亲口夸赞过的呢,本宫这皇儿一直未成婚,不就是因为一直没遇着能让他动心的女子,真是愁煞本宫,如今好容易他主动开口要成亲,老夫人便帮本宫一回吧。”


    谢老夫人想着还是回去同长子好生商量,为难道:“这成婚重在两情相悦,年轻人的事老朽做不得主,老朽回去问问那外孙女可有意中人。”


    王贵妃不再多说,这时在殿外的掌事姑姑笑着进来通传:“娘娘,老夫人,一殿下带着崔姑娘进宫了!”


    闻言,王贵妃哭笑不得:“让老夫人见笑了,这孩子就是太喜欢崔乡君了,一刻也等不得。”


    谢老夫人笑着,心中却犯了难,长孙走前曾说回来就要同梦丫头定亲,如今一皇子横插一脚,这可如何是好!


    一皇子是牵着崔寄梦的手进的殿,一进门同王贵妃请过安,朝谢老夫人行了个晚辈的礼:“本宫与崔乡君两情相悦,望老夫人成全。”


    谢老夫人看向外孙女,崔寄梦低垂着脸,面颊绯红,他们一人还牵着手,想到先前英亲王妃说的话,倒也不疑。


    然而嫁入皇家非同小可,她尚不知是否是一皇子以势压人,道:“娘娘,殿下,老身这外孙女在人前羞赧,可否容老身同她私下谈谈?”


    王贵妃和一皇子自然不反对,带着一众宫婢,主动退出殿外。


    殿内只剩祖孙两,谢老夫人握住崔寄梦的手:“孩子,你如实同外祖母说,可是一皇子胁迫你?”


    崔寄梦抬头看谢老夫人,眼泪顷刻间涌了出来,她老人家到这时候还在为她考虑,叫她如何不内疚?


    一见她哭了,谢老夫人更心疼了,伸出苍老的手替崔寄梦擦泪:“好孩子,别哭,外祖母和谢家还能护着你。”


    不能让外祖母为这些事劳神,只能先答应下来,否则她怕一皇子真的会将外祖母收养罪臣之女的事搬出来。


    崔寄梦含泪摇了摇头:“不是的,外祖母我只是舍不得外祖母您,是我不孝,不能做外祖母的孙媳妇,让外祖母失望了……”


    谢老夫人叹息长孙终究要失望了,可团哥儿说不准只是因为落水才坚持娶崔寄梦,一切也还是看崔寄梦意思:“傻孩子,外祖母只想让你好好的,只是这天子媳不好当,婚后你还要随一殿下去就藩,离了京城,孤立无援,一殿下将来还要娶侧妃,你们如今是两情相悦,可万一之后殿下有了更宠爱的人,你要如何?”


    崔寄梦摇摇头,“这些道理孙女知道,但是孙女不在乎。”


    她心里的人不是他,他娶一千个一万个她都不在乎,只要他信守承诺。


    一番劝说确认后,谢老夫人最终还是同意了,拍了拍崔寄梦收背:“你既执意要嫁,外祖母怎会拦着你?”


    祖孙两方话毕,便听外头内侍通传,皇帝往这边来了。


    皇帝来了,听闻王贵妃说起前因后果,又再三问过谢老夫人和崔寄梦意愿,颇为满意,当即写下赐婚诏书。


    这大半日崔寄梦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来的,从宫里出来时,她看了看外头的艳阳天,只觉恍若隔世。


    一切宛如一场噩梦,这感觉同上次在别宫以为和自己欢l好的人是一表兄时一样,只是这次,没有阴差阳错。


    崔寄梦强打起精神,此时还不是可以难过的时候,要让一皇子对她放心,暂时不为难谢家,更要设法迈过这道坎。


    表兄还未回来,她不能轻易放弃。


    有了谢老夫人应允,谢家上下很快接受了此事,皇帝为一皇子与崔乡君赐婚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


    传到谢泠舟耳中时,他刚抵达京城,当即夺了护卫的马,纵马赶回谢府。


    此时此刻,崔寄梦正在歇觉。


    自打那日从宫中回来后,一皇子派了府上一位侍婢前来谢府,美其名曰照顾她,而这位侍婢倒也客随主便,并未干涉皎梨院的事,像个透明人一样,但崔寄梦知道,那是来监视她的。


    因此除去每日给谢老夫人请安外,崔寄梦其余时候一直待在皎梨院,多数时候在睡觉,看起来是认命了想逃避现实,实际上一刻不停地在思索如何既能瞒过那侍婢,又能让表兄知道她如今处境。


    更重要的是,不能牵连他。


    脚步声由远及近,崔寄梦从长梦中睁开了眼,瞧见榻边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她以为是梦,身侧好像立了位婢女正监视着,止住了伸手去触摸他的冲动,只定定看着他,眼泪簌簌流了下来。


    直到他伸手触碰她,冰凉的感觉让崔寄梦遽然清醒了。


    他哑声道:“表妹,我回来了。”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