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夜怔了一秒。
“亲妹妹吗？”
顾垣：“嗯。”
前世顾垣出道三年,不管赛后采访还是粉丝探班，都没有传出过他有亲妹妹的消息。
苏折夜就一直以为他没有亲的兄弟姐妹。
脑子里隐隐有什么一闪而过，苏折夜就要去细想时,黄和然突然的一声“走走,开饭！”打断了他的思绪。
像是知道苏折夜在想什么,顾垣边起身,边开口：“电竞圈太过乌烟瘴气，我不想粉丝知道我有一个亲妹妹,他们肯定会人肉，打扰到她的正常生活，”
苏折夜：“确实。”
也是。
顾垣对自己一个炮友都这么好,别说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了。
只是……以顾垣那宠妹的属性，把他妹妹搞到手的人,想必顾垣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苏折夜不禁为这个素未谋面的“猪”默哀了几秒。
下了车,他们走进火锅店。
沈时星已经在等着了,看见众人过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黄和然说他是去旅游散心了,但看起来并没有好的效果,面容依旧没什么血色,再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空荡荡，整个人瘦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
苏折夜耳边传来顾垣的一声轻叹。
随染两步跑过去,拉过沈时星的手腕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蹙眉：“你不是去西安了么，怎么一点也没吃胖。”
沈时星笑了笑：“哪儿有那么容易吃胖啊。”
“那也不该这么瘦。”
“就是。”
黄和然走了过来：“今天大家都在，你得给面子多吃点啊。”
沈时星笑：“好。”
苏折夜吃饭没什么忌口，顾垣和沈时星又是不争不抢的性子，于是菜单还是到了江易闻和路漾手上。
“毛肚毛肚。”
路漾指挥江易闻在ipad上勾选：“你这就六盘肉不够啊,咱这么多人呢，再要点别的。”
江易闻：“……行。”
“虾滑、牛舌、油条、百叶，你都点上。”
“诶诶，青菜和菌菇拼盘也要。”
“还有人要补充吗？没有的话我们就下单了。算了，下单吧我饿死了，不够一会儿再加。”
“……”
“我突然有个想法。”
苏折夜指尖在桌上点了点，侧过脸：“下把打gg，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新战术。”
顾垣：“什么？”
苏折夜一笑：“比他们更野核。”
路漾在另一边热火朝天地点着菜，这边苏折夜却和顾垣开始聊起新战术。
没一会儿，言殊声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路漾把菜单递给服务生后，一回头，就见三人拿出ipad开始写写画画了。
“草。”
路漾凑了过来：“太卷了你们，吃个饭都不让人消停。”
“商量下。”
苏折夜道：“下把你一个人走下路，怎么样？”
路漾：“？”
路漾：“什么？？？”
江易闻“噗”地笑了出来：“一不留神，有人就从下路双人组变成了下单。”
“只是一个想法。”
苏折夜道：“也只对gg这种野核队伍适用，and喜欢玩前期疯狂刷野的英雄，比如枪手和黑客，对下路威胁并不大。”
路漾：“确实。”
“回去训练赛试试。”
言殊声道：“反正还是常规赛，开发新战术的代价我们负得起。”
饭过一半，路漾喊服务员上了几瓶啤酒。
他们没有打算多喝，只是吃火锅应景而已，苏折夜也只给自己倒了半杯。
大家都在边吃边热热闹闹聊天，眼见沈时星已经半天没有动过筷子了，路漾站起身，琢磨了半天，终于把虾滑塞进了油条。
然后下锅，煮熟，夹给了沈时星。
沈时星一怔，抬眸：“怎么……？”
“害。”
路漾耸了下肩，小声道：“我之前见谢哥这样给你弄过，想着你可能喜欢吃，就……试试。”
末了他又赶紧道：“应该熟了吧，我看虾滑都变色漂起来了，不过不好吃的话你就别吃了。”
沈时星的目光落在那熟悉的油条裹虾滑上，放空了许久，才轻声道：“谢谢。”
路漾摸了摸鼻子，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去下卫生间。”
苏折夜把applepencil还给顾垣，道。
顾垣收起ipad：“嗯。”
苏折夜笑了下：“我算是知道你随身携带ipad的好处了。”
顾垣：“……嗯。”
苏折夜慢悠悠溜达去卫生间，看到吸烟区三个大字，指尖在口袋里的烟盒上停留了一瞬，还是没拿出来。
从隔间出来时，还没到洗手台，他突然听到一声隐隐含着怒意与焦急的“——沈时星！”
是随染的声音。
苏折夜脚步一顿。
随染深吸了口气：“你在干什么？！”
片刻，才传来沈时星一贯温柔且轻微的声音：“没做什么……洗个脸而已。”
“洗个脸要那么久？你手还那么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体不好！你……”
“不用说了。”
沈时星打断他的话：“你去卫生间吧，我先回去了。”
“沈时——”
“我的情况我自己心里清楚，你也不要白费功夫了。”
沈时星的声音依然带着几分虚弱，却很坚定：“这不值得。随染，听话。”
而后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苏折夜挑了下眉，觉得这两人单独撞一起时总是在争吵。
也不是争吵，就是那种……一方毫无所谓、另一方干着急。
寻思着两人已经离开了，苏折夜这才走了出来。
然后表情一顿。
——随染还站在洗手台边，目光望着池子里残留的几滴水珠，在放空发呆。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一愣：“苏哥。”
苏折夜“嗯”了声，走到他身边，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随染还在发呆，等苏折夜洗净手后，才开口：“你刚才……有听到什么吗？”
苏折夜没有回话，而是拿出烟盒，递到随染面前：“抽么？”
“嗯。”
随染抽了一根出来，苏折夜给他点上火。
两人走到一旁的吸烟区，不约而同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随染盯着燃烧的烟头，慢吞吞出声：“你刚才听到了吧。”
苏折夜：“嗯。”
空气又陷入了安静，片刻，随染吐出一口烟，道：“苏哥，你和你喜欢的人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嗯？”
苏折夜道：“我没有喜欢的人啊。”
随染一怔：“情人节那天你不是说你有暧昧对象吗？”
苏折夜笑了一声：“但我这是暧昧对象呀，我也说了我不谈恋爱。这两句话加起来你懂吗？”
随染有些茫然，思考了半天，还是道：“不懂。”
苏折夜：“意思就是，我找的是炮友。”
随染愣住了，缓了半天才彻底明白苏折夜的话语。
“噢。”
但他看向苏折夜的眼神依旧没有变化，只是有些小低落：“这样啊……我还以为能找你聊聊情感呢。”
苏折夜笑：“你想聊什么？虽然我没有过感情经历，但最近在帮我兄弟撮合，可以帮你看看？”
随染抖掉烟灰，琢磨了一下措辞，而后才慢慢说道：“就是我一直有个喜欢的人，他性格特别好，对我也很好，但……”
“但他之前有过爱人，他们一直都彼此深爱，只是他的爱人已经去世了，所以……”
随染自己沉默了几秒，而后自暴自弃般，狠狠吸了一口烟：“我感觉你也看出了吧，我喜欢沈时星。”
苏折夜：“没看出来。”
随染：“……”
苏折夜笑了一下：“但是有所猜测了。”
不过他还是没想到，看着跟个刺头似的，不善言辞、在队内存在感也很低的随染，居然是真的喜欢沈时星，而且他喜欢上沈时星的时候，沈时星应当与谢韶川仍在热恋。
“嗯。”
随染道：“我喜欢他很久了，但我从来没有过要打搅他和谢队长感情的想法，而且我是谢哥带来sea的，我对他一直都是崇拜和感激，只是……只是他走了后，这几个月沈时星整个人瘦了好多，状态也好差，前段时间顾队长还说他有抑郁倾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烟雾缭绕里、那双漆黑的眼少了以往的神采。
“我去年年初刚入队的时候，沈时星还开玩笑说我的性格适合剪个寸头，就会更像校霸，前不久我去剪了，但他仿佛根本没有察觉。”
“刚才我又生气吼他了，每次吼完他我都会后悔，但我看到……估计是路漾刚才提到了谢哥以前的习惯，他捧着冷水，脸埋在里面好久都不起来。我是真的怕他有轻生的念头。”
随染叹了口气：“这么说有些离谱和不道德，但如果他进入下一段感情，是不是就能走出来了，就会好好生活。”
苏折夜抿了抿唇。
两世加起来他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而且苏折夜自己是从来不谈真情的，乍一下碰到一位纯爱战神……或者说不止一位纯爱战神，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
苏折夜沉默了半晌：“这个情况确实不好办，他们那么相爱，更何况……活人是永远都比不过死人的，白月光只会是永远的白月光。”
“我知道。”
随染点头，立刻接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超越或者取代谢队长在时星哥心里的地位，甚至他喜不喜欢我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让他能早日走出来。”
“嗯。”
苏折夜道：“我们也都想让他早点走出来，但这种心理上的伤……”
“真的很难办，也许只能通过一直的陪伴与爱来潜移默化解开吧。”
随染又问苏折夜要了一根烟：“我也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对队友都很好，我就死皮赖脸缠着他呗，他也不会说狠话赶我走或者不见我。”
“嗯。”
苏折夜道：“你和他很熟、你也有这个心，就只有你能带他走出来了。”
随染点头：“谢了苏哥。”
苏折夜笑：“我没有帮上什么忙。”
“我从来没有给别人说过我喜欢沈时星，一直都憋在心里。”
随染道：“所以有个人能听我说这些话，陪我抽烟就够了。”
苏折夜笑了一下：“如果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随染：“好。”
他们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难得有谈论这件事的机会，两人于是一直在这里抽烟聊天。
又过了十来分钟，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折夜。”
苏折夜怔了一秒，第一反应是要把烟藏起来。
但很不幸，这里烟雾缭绕的，肯定已经被顾垣看见了。
苏折夜舌尖抵了抵牙齿，像是做坏事被发现的小狐狸般，耷拉下尾巴，慢吞吞转过身：“顾长官。”
随染也下意识站直了身子：“队长。”
顾垣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责怪的神情，而是语气平静：“你抽吧，我只是看你一直没有回去，怕出什么事情。”
他越这么说，苏折夜越不想继续抽了。
于是苏折夜和顾垣对视了几秒，掐灭烟扔进垃圾桶，掌心向上，朝着顾垣伸出了右手。
“？”
随染看得一脸懵。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顾垣从衣兜里拿出一枚棒棒糖，放在了苏折夜的手心。
苏折夜剥去糖纸，含进了嘴里。
随染：“？？？”
“我先回去了。”
顾垣道：“经理还没有买单，大概半个小时后回基地。”
苏折夜：“好的。”
于是顾垣转身，又向包间走去。
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后，随染才回神，问：“队长这……为什么随身带棒棒糖？为什么是给你棒棒糖？”
“噢。”
苏折夜道：“他不想我总是抽烟，就带着棒棒糖让我解烟瘾。”
随染愣了一秒。
“这样啊……”
他目光落在棒棒糖上，有些羡慕：“队长对你真好。哎，我要是能有队长这么细心体贴，还愁不知道怎么追人吗。”
苏折夜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好像学到了。”
随染深吸一口烟：“苏哥你说，如果我继续好好关心和照顾沈时星，他想做什么就都依着他，再慢慢温水煮青蛙，一直陪伴他，能带他从心伤里走出来么？”
苏折夜笑着反问：“如果这样都不行，你觉得还能怎么样呢？”
“也是。”
随染道：“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我也不求告白什么，能让他忘记过去的伤痛往前看就好了。”
苏折夜“嗯”了一声。
随染抖了下烟灰：“这根抽完我们走吧。”
苏折夜：“好。”
随染扔了烟头，苏折夜的棒棒糖还没有吃完。
今天这根是荔枝味的。
顾垣大概是买了一大盒，每次给他的口味都不一样。
但都很好吃，清甜而不腻，也不齁嗓子。
苏折夜一直含在嘴里，和随染回到包间。
后者立刻坐在了沈时星身边，凑过去低下头说着什么，像只大狗狗，没有半分抽烟时那不羁校霸的样子。
“折夜。”
思绪回来，苏折夜看到顾垣给他加了一些肉和青菜：“再吃点。”
苏折夜把剩下的棒棒糖咯吱咬碎，然后夹起蔬菜送入口中。
糖粒的甜和清汤锅的香混在一起，味道怪怪的。
不过……都是顾垣专门给自己的，淌进心里便似带着一分暖意。
余光里，随染又在好声好气劝沈时星多吃点了，每根头发都仿佛写着“求求你了”。
沈时星好像松口了，随染就也从锅里夹了一些菌菇蔬菜放进沈时星的盘子，然后目露喜悦地看着沈时星吃下去，身后隐形的尾巴摇啊摇。
苏折夜忍俊，浅浅勾起了唇角。
以随染这执着又顽固的性格和一腔真情……那就祝他温水煮成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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