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八零年代嫁混混 > 56. 第 56 章 很遗憾妈妈不能多陪你走……
    “言之,咱妈还没有醒。”李蓁蓁嗓音沙哑,神色惨白。


    谢言之抬起脚,每一步走的都似千斤重,缓缓挪动在病床前。


    “扑通———”


    他直接跪在地上,哑着声音叫了声:“妈—”


    阳光透过明窗倾泻在屋内,三个人的神色如出一辙。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莫名难受的气息。


    低矮简陋的病房内,七八张闲置病床,最边上有两张床铺上躺着病人。


    那两张病床上的病人家属,不知道从那里推来了两个蓝色隔帘,将彼此的空间阻断。


    李蓁蓁没有时间去想另外两位病人怎么了,她只想要江秀英快些醒过来。


    拉隔帘在病房内,这其实是某种心照不宣的事实。


    长期生病住院的家属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单独病床的小间病房费用昂贵且没有关系住不进去,普通人只能住在混杂的病房内。


    病人一多,难免会有生离死别的场景出现。


    用隔帘阻断一是给“死者‘家属腾出来单独的空间和病人做最后的告别,另外一种原因有些迷信。


    其他病人家属用隔帘防止死气传到自家身上,同在一间病房里住,身上多多少少的病症都有些严重,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难免迷信。


    原先县医院某些病人家属是将隔帘直接拉在“死者”病床前,后来是为了照顾“死者”家属的情绪,其他家属们将隔帘拉在自己家病床前,也是照顾他们的情绪。


    这些事情李蓁蓁和谢言之都不清楚,可以的话,所有人都不希望知道这件事情。


    病床上躺着的江秀英,眼皮颤动挣扎,放在李蓁蓁手心中的手指微微弯曲,眼皮不断颤抖,颤颤睁开眼睛,神情恍惚。


    入目是医院老旧掉皮的屋顶,她浑身疼的发抖,胸口处沉闷刺痛,像是有巨石压在上方。


    她眼前由模糊变清晰,逐渐映出李蓁蓁和谢言之的轮廓。


    茫然过后,江秀英彻底清醒。


    她撑住了,撑住了最后一口气。


    终于再见到了谢言之和李蓁蓁。


    江秀英眼珠缓慢转动,挪不动头颅,看见的东西有限,病床周围没有张建业和江诚的身影,她还要再等会儿。


    “妈,妈你醒了妈。”李蓁蓁激动地握起江秀英的手,“我去请医生过来。”


    谢言之按住李蓁蓁正欲起身的肩膀,擦擦眼角的泪:“我去,你守着咱妈。”


    “别,都别去。”江秀英用力抬手,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力气无法传送到胳膊,就连她的声音也是弱小无力。


    李蓁蓁凑近江秀英的耳边,想要听清楚她说的什么,谢言之已经走出了门外,被守在外边的刘大爷推了回来,他代替谢言之去找医生,让两个人多在病房内陪陪江秀英。


    医生来的快,李蓁蓁还没有将话听全,医生就推门而入。


    树上的蝉不断鸣叫,声嘶力竭。


    病床前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医生的动作,期盼医生检查后能告诉他们有奇迹发生。


    医生很快检查结束,他转过身,对上三双包含希冀的眼神。


    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身为医生,他很不喜欢从自己口中说出抱歉一字。


    他避开视线,走到一侧:“抱歉,你们再多陪陪病人吧。”


    大家都在盼着一个奇迹的到来,殊不知江秀英撑着最后一口气醒过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张建业和江诚在追赶不上谢言之的身影后,坐在后方的江诚从位置上下来,索性已经到了县城,他大步跑着去。


    他下来跑,张建业自行车上猛然轻松,他也加快速度朝县医院奔去。


    两个人前后不差几步到达,气喘吁吁。


    医院大门口还有没有离开的大爷大妈,远远看见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人,给他们指了路。


    “婶儿,我们来晚了。”


    张建业和江诚进来和谢言之一样,直接跪在病床前。


    床上躺着的江秀英松了口气,她终于等到了孩子们。


    醒过来缓了那么久时间,江秀英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般虚弱无力,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夹杂了其他缘故。


    也许是见到了所有人,她可以提起力气交代后事,不需要再存续期间力气,这次讲话的声音少了病弱多了几分力量。


    她从最右边的李蓁蓁先开始说起。


    “蓁蓁。”江秀英抬手想要摸摸李蓁蓁的脸。


    李蓁蓁握住床边挣扎的手牢牢贴在自己脸上,将将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下:“妈,我在呢,我在呢。”


    缓了缓声音,江秀英继续说:“蓁蓁,妈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很遗憾妈妈不能多陪你走一段路。你嫁到谢家来,本是要你享福的,现在细细想来,享福的人反倒是成了我。”


    “你在家里陪我讲话解闷,便是和我单独待上一整天也不觉得无聊。你一星期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没怎么着就要给我做饭、熬药,下雨下雪守在我床边不断摸额头防止我发烧生病。妈总是在想,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儿,才能遇到你这么好一个孩子。”


    “妈把你当亲闺女疼,蓁蓁,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以后他谢言之敢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妈就是爬也会从下边爬出来给你出气。”


    “蓁蓁,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生活,该任性的时候任性,该哭哭该闹闹,不要委屈了自己,妈希望你以后平安健康快乐。”


    这个疑问萦绕在江秀英心头很久了,无数个睡不着的黑夜中,她都在想自己上辈子积攒了什么功德,旁人家的婆媳矛盾积怨深重,到了他们家里,李蓁蓁将她当作亲妈奉养,从来没有红过脸。


    江秀英努力扯动嘴角,弯起的唇角中透着欣慰与解脱。


    她终于不用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了。


    视线又转向谢言之,她慢慢开口:“言之,妈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在你最需要遮风挡雨的年纪,我没能为你遮住外界的风雨,反倒是得了一身富贵病,让你辍学来照顾我。”


    谢言之泪流满面:“妈,你别这么说。”


    “听我说,言之,你听我说。”江秀英眼睛瞪大,红了眼眶。


    她时间不多了,只能让几个孩子全部听她讲。


    “等到妈走了以后,你们就放开手脚去干,我知道我儿子是个有胆子有见识的,你想要做的事情尽管大胆地去,要给蓁蓁一个幸福的未来,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和蓁蓁商量,也绝对绝对不能够做任何对不起蓁蓁的事情,知道吗。”


    在谢言之点头之后,江秀英才放下心。


    有很多话她都不能对谢言之说,说出来徒添悲伤。


    她很想说自己终于不用再成为儿子的拖累,再也不用浪费那些钱。


    每天喝的那些中药,花钱若流水,还要变着法给她补充营养,家里攒个钱都困难。


    她就像是天生的富贵命,年轻时丈夫养着她,后来丈夫离世,一场大病,十来岁的儿子撑起整个家庭。


    那一年,十来岁的孩子一夜间长大,成为茁壮的树,手顶天脚立地,为她遮挡住前路的磨难与坎坷。


    江秀英又转向左边,看向红着脸的张建业,左手抓住张建业的手:“建业,婶儿以后再也听不到你讲的那些热闹事情了,有你在,婶儿那几年过的真的很高兴。”


    “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你发着烧,神智迷迷糊糊的还叫了我声妈。婶儿想说的是,不管称呼是什么,这些年的兄弟情义都不是作假,咱们自始至终都是一家人。”


    “婶儿对你很放心,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啊也攒着些钱,始终都是要成家立业的,要给新媳妇攒些钱,可惜婶子不能亲眼看到你结婚。”


    “建业,等到你将来结婚,一定要带来让我见见,婶儿会祝福你们的。”


    前三个孩子江秀英都很放心,唯独放心不下最后一个。


    她看向最后边低声啜泣的江诚,说:“江诚,你们四个孩子当中,婶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婶儿相信你可以考上海城大学,再过几天高考成绩就要出来,填报志愿后,一定要告诉婶子,还有那场宣告给全县城的烟花,也要继续放下去,婶子也想看那绚烂的烟花秀。”


    “去了大学以后,放宽心,按照自己的学习节奏,不要去管外界的声音,你只需要朝着科学家这个目标努力,剩下的时间会证明。”


    “江诚,你一定可以考上的,不要害怕,无论将来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记得你从来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两个哥哥,受欺负了要学会告状,不能白白遭受那些。”


    “江诚,去了大学要好好体验大学生活,多多代替婶子看一看海城的烟火与繁华。”


    挨个交代完事情后,江秀英看向门外:“去看看你们刘大爷还在不在,在的话请她进来。”


    这句话她声音有些小,刚刚连续说了太多话,力气不太够。


    谢言之在她开口的瞬间就去门外找了刘大爷,他一直都站在门外。


    刘大爷看见谢言之出来叫自己,立刻进到病房,李蓁蓁自觉让出位置,让刘大爷更靠近些,能听得清楚。


    江秀英深呼吸一口气,话语在喉咙中打转,好半响才张开口:“叔,我走以后—”


    她突然哽咽出声:“拜托您帮忙看顾点儿,几个孩子没有经过什么事情,后事您在场帮帮忙。”


    “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等到,江诚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一定要监督他们放一场,绚丽,的烟花。”


    江秀英说话断断续续,出气多近气少,身体不断起伏颤抖。


    “妈———”


    江秀英双手抓住被子,咬住牙齿说完最后一句话,“一定要他们放,烟花,给我……”


    最后一个字她说的非常轻,瞳孔逐渐涣散。


    意识彻底消失前,她撑着视线从病床前的四人面前巡了一圈。


    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希望你们将来平平安安。


    未来的路我不能再陪你们走下去。


    这次江诚如果收到录取通知书,一定要放烟花给我看。


    脑海中的这句话过完,江秀英嘴角扬起,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如果不将这件事情交代给刘大爷,四个人都不会去放烟花。


    还记得当初说要将烟花铺满水稻县的每一寸夜空,


    江诚参加了四年高考,


    这是扬眉吐气的时候,不应该因为她收敛。


    她交代给刘大爷,他肯定能听明白背后的意思。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放烟花是她的遗愿。


    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烟花是她江秀英的遗愿,将来谁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情攻击四个人。


    一直以来,都是几个孩子对她的付出,临死她不能再接受孩子们的付出。


    病房内隔帘阻拦的几个病人家属都红了眼角,


    为江秀英临走之前的那几份叮嘱哭红眼睛,


    为一个母亲的拳拳慈爱之心感动。


    李蓁蓁强忍下的眼泪与酸涩,在江秀英闭眼的那刻再也忍不住。


    双眼涩疼,


    他们没有妈妈了。


    从江秀英出事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病房外还零星站着几个街道上的大爷大妈,听见病房里穿出来的大声痛哭,俱被感染,一个个在门外叹气。


    在四个人痛哭的时候,刘大爷用衣角沾沾眼里的泪水,悄悄摸出病房,他要主持着给江秀英后事办的风风光光,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谢言之大哭一场后,手拧了一圈自己的大腿内侧,拧上那块软肉让自己大脑保持清醒。


    他还要办江秀英的后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不能一直在这里哭。


    江秀英的身体在刘大爷的帮助下运回家后,谢言之和刘大爷商量丧事的细节。


    张建业和江诚在家里放了一挂鞭炮。


    李蓁蓁给江秀英换上新衣服,为她整理好遗容。


    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涩疼。


    中午下班归来的人也都听说了,都来谢家看了看,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都来搭把手了。


    一整个下午,李蓁蓁浑身都是冰冷的,神情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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