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郑叔啊, 我心里苦啊……”


    郑老将军比先帝略小?,当年先帝未登基之时,定王等统统称呼郑老将军为郑叔。只是, 如今定王已经是一地藩王, 常年征战、虎背熊腰的一条汉子, 却叫起?当年小儿称呼,双手一抹脸, 诉起?苦来。


    总之,主旨就?是,自从?太子大哥过世之后,先帝便觉得对太子大哥百般亏欠,他十?分理解老父亲,但是边境之地, 连年征战, 医药军备消耗甚多。他坐在这个位置之上, 既要全了对先帝的一片父子之情, 又要尽护卫民众之责,没办法只能自食其力。


    又痛哭先帝过世之后, 自己是如何的悲痛欲绝, 但是先帝有留下遗旨, 他就?是丢了这条命, 也要保住龙门关。如今新帝上位, 自己作为叔叔, 更不应该麻烦侄子, 只是责任重于山, 自己是时常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啊。


    反正,就?是哭穷, 哭苦,哭自己的各种不容易。


    郑老将军没有想到,自己行的那?一个大礼这么快的便回?到了自己身?上,大家都很能屈能伸。


    怎么的,他身?为一个臣子,是能说先帝当时是想要压制定王扶持太孙上位,还是能说新帝对藩王的防备,他都不能说。


    “其实?,郑老将军看我军中有酒精、大蒜素、止血粉,其实?你不懂我的苦啊。药再有用,那?都是受伤之后无奈之举。我看中军只腰刀便分长刀、短刀、钩镰刀、偃月刀,护盾亦有手牌、挨牌、燕尾牌、藤牌,更有四角枪队、箭形枪队、龙刀枪队,而我军中,唯有肉身?已搏,我如何能夺军中战士保命用药。望郑老将军体?谅啊。”


    中军作为护卫皇城的最大一支军队,直属帝王统领,装备自然是最齐全最好的。此次,先帝有遗旨,又面临紧要关头,太孙上位自不敢改先帝之旨意,因?此中军整备之后,装备确实?是闪耀各级战士的眼。


    当然,其实?定王军队也很不错,因?着?一直对战西鞑骑兵,定王军队装备的确单一了一点,但是其实?是最适合骑兵作战的军备。尤其长期与西鞑作战,定王军队更有一股悍勇之气?,这一点,是大部分在国内打打小?波动乱、守卫平静无事的皇庭的中军所不具备的。


    只是,这一点,无论如何郑老将军都不能说出来的。即使他现在统领中军,但也时刻不敢忘记,中军统领永远是帝王,他只是一时统领。


    如果是先帝在位,郑老将军还可以直说,与骑兵作战,无需过多武器,术有专攻,毕竟先帝当年自己打下的江山,自然能明白战场上的道理。可是,先帝当时只来得及下了统领遗旨便过世了,如今承先帝旨意办事的,是爱好文事的新帝。


    新帝他不懂战事,只一味堆积装备,以表示自己对战事的重视。临来之时,新帝亲自找到郑老将军,表示自己必尽全力遵照先帝遗旨办事。郑老将军感其心意,却愈加无奈。


    “王爷……”郑老将军不相?信定王不明白这些,只是定王不愿意罢了。


    果然,定王要将糊涂装到底,“郑叔啊,我身?为一地将领,也有我的使命与职责所在啊。”


    虽然喊着?郑叔,但是眼前这个定王,已非当年的年轻人,而是手握一地权柄的藩王,不是郑老将军说两句就?可以说服的了,想要从?定王手里?拿下药,没有实?实?在在的好处与诚意,那?是不可能的。


    想明白这一点,郑老将军的腰好像弯了一点,躬身?退下,“既如此,臣明白了,臣自会向朝廷请示的。”


    “是呀,西军中军皆是守卫大魏,何必分两处呢。来,我送送郑叔。”定王说道,真的亲自把郑老将军送到营帐外,目送郑老将军离去。


    只是,等到郑老将军不见了人影,定王收敛了神色,变得肃穆,“来人,让承安来见我。”


    “是,王爷。”


    而走远了的郑老将军,绕过层层营帐,最后却回?了头,看向定王驻军内最大一顶营帐,那?是郑老将军刚刚出来的定王的营帐,慢慢陷入了沉思。


    自从?分封之后,郑老将军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定王,太子去后,当时先帝密语尤在,“老二啊,打仗最像我。所以,得把他压下去。”


    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自己说,“王爷毕竟守卫边境有功,对皇上十?分尊敬,对朝廷也并无二心。何必因?怀疑伤了父子之情,君臣之义。”


    如今想来,还是他们父子最知道彼此,定王拉得下脸皮,上得了战场,手下多有能吏,又有那?白蜡、酒精、大蒜素等横空出现相?助。


    眼看着?定王气?势将成,可惜已经没有一个先帝压制定王了。


    莫非……郑老将军不敢深想,继续往前走,自己一把老骨头,一生?献于大魏罢了。


    李小?寒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战场上,有人在惦记自己,说自己的酒精白蜡等横空出世。如果她知道,起?码要脸红一番。


    可惜她不知道,如今她束起?裤腿,正在进行番椒种的点播——李贤东等一众男人如今去那?千亩山地开荒了,要趁着?春天没有完全到来之前,将还没完全生?长的灌木杂树等清理干净,村里?田地上的活计不就?是落到了妇女身?上。


    不过,即使是繁忙的农活,村里?的气?氛也是极好的。


    “师父,看左边,看左边。”李荷花悄悄挪过来,带着?一股子隐秘的兴奋、八卦说道,“别抬头,悄悄的,悄悄的。”


    “怎么回?事?”李小?寒悄悄将目光移向左边,只见三个大娘并一个年轻姑娘在路边走着?,说说笑笑,十?分融洽的样子。


    等等,这姑娘与其中一个大娘十?分面生?,不是平山村李氏一族人。怎么回?事,族长不是说,族里?没有生?人进来的吗?


    李小?寒正疑惑间,李荷花又悄声说道,“师父,如果没有意外,那?可能就?是我嫂子了。”


    “你嫂子?家财哥媳妇?”李小?寒惊道。如果是相?亲,那?就?说得通了。有媒人、有熟人带过来相?看的,自然不在陌生?人之列。


    只是,怎么的在这个时候来相?看了,先不说这国丧刚过,再说这即将春耕,不是入冬之后才是农民们办喜事的好时候吗?


    这么想,李小?寒也是这么说道,“怎的这个时候来相?看了?”


    “姐,这都是因?为你的缘故。”李荷花叹一口气?说道。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怎么就?是自己的缘故了。


    “姐,你不知道,因?为不用服这兵役徭役,咱们村的男丁有多么的受欢迎。就?说我哥吧,先前相?看的都是普通人家,跟咱家差不多的。可你看这个娘子,这是城里?的小?娘子,读书?识字会算数。换以往,我家踮起?脚都高攀不上人家的。可如今,人家七拐八弯的先说有意思,我娘已经乐糊涂了,那?是千般满意,万般欢喜的。”


    “就?一个徭役兵役,就?这么受欢迎了?”李小?寒微微皱着?眉头,再看那?边的小?娘子,果然是走路都十?分斯文,是府城里?娘子的范儿?。


    “应该是吧,反正我知道的,隔壁村的小?娘子都想要嫁进咱们村。你想想,万一刚嫁过去,男人便被征了兵役,那?岂不是守活寡。再说战场上刀枪无眼,很可能一辈子就?毁了。所以咱们村里?男人,就?十?分的受欢迎了。”


    “既如此,你便先不要嫁。知道不!”李小?寒十?分严肃的说道,李荷花只比自己小?大半年,今年年中将要及笄了。按照平山村的传统,那?是差不多该开始相?看,慢慢定下来了。


    “知道了。我娘也这么说的。如今我嫁出去,也不知道怎么样。不如再留几?年,虽然年纪大了一些,可比那?不知生?死的好。”李荷花悄声说道,语气?带着?欢喜,“再说,我也不想那?么早嫁出去,我还想多在家里?呆几?年呢。”


    “就?是,不知道未来的嫂子好不好相?处?人家毕竟是城里?人。”李荷花的语调又转为担忧。


    “放心,只要她聪明,她一定会对你好的。”李小?寒说道。


    这说话间,她已经想清楚了,估摸着?,能令李荷花一家觉得高攀了的小?娘子,也不是城里?的普通人家,这样的人家,说是为了男方三年不用徭役兵役下嫁,肯定不是全部原因?——这样的人家,估计拿钱,就?免了徭役兵役,真到了那?般田地,估计已经跑了。


    能这样下嫁,更多的可能是其他的打算,比如,投资。


    外嫁一个姑娘,给自己留一条村里?的出路,兵荒马乱的时候,身?强力壮的农人,可比那?手无抓鸡之力的读书?人或者身?娇肉贵的有钱人,更容易活下去。


    此外,不是李小?寒高看自己,下嫁过来的,未尝不抱着?跟自己打好交道,或者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


    李小?寒想了想,笑着?先安抚李荷花道,“你也别觉着?低人一等。读书?识字算数,你不也一样会,你还会炒番椒酱、还会酿酒呢,我教了你这么久,可不是让你因?着?一个城里?身?份而看低自己的。”


    “师父,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李荷花低头说道,又笑了笑,“咱可不怕她,家里?的房子,可是有我一间的。”


    “嗯。对。”李小?寒说道。


    其实?李荷花的心态也很容易理解,自古以来,媳妇娶进来便是自己人,姑娘要嫁出去的是外人,因?此家里?万一姑嫂有了矛盾,有那?许多糊涂人家,便站儿?媳妇而不站谁有道理。李贵后一家虽然不是这样的人家,但是如果嫁进来的姑娘家世差距过大,李荷花便自己先露怯了。


    “你自己想明白就?好了。”李小?寒说道,“我要去找族长说点事,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师父,我还得在这里?看着?呢,万一有人问番椒的事情,贤东叔和你都不在,我得看着?才成。”


    正说话着?,远处有人喊,“小?寒,荷花,你们谁来看看,咱们这苗田,这个高度成不成?”


    “哎,树根婶子,师父没有空,我来给你看看。”李荷花站起?来大声挥手应道,语气?洪亮有力。


    “师父,你去吧。”李荷花一边说着?,一边欢快的向着?喊话那?边走过去。


    李小?寒看看李荷花这边,再看看一旁路边——旁边的几?个妇女姑娘已经停下来了,看着?自己不知道说什么。李小?寒整一整衣袖,没有再关注她们,而是快步向族长家里?走去。


    幸亏这个时候,李族长也在家,李小?寒将情况说清楚了,李族长也是皱起?了眉头。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也知道。国丧过后,这段时间来,咱们村里?相?看的人家不要太多,多是以前不敢高攀的好人家的小?娘子啊。”李族长说道,不仅村里?的婶娘们心动,他自己也心动啊,“我也知道,齐大非偶,咱们村里?又有这么多事,这样嫁进来的,不一定就?是良配。”


    “只是,这家家户户的,婚嫁之事,只尊父母之命,也不是我一个族长可以干涉太多的。”


    也很难干涉,明明有更好的小?娘子,却偏偏选了一个出身?相?貌人才都比较差的,就?因?为大家以往家境都差不多,即使是族长,也说不下去了。


    万一以后日子过成怨偶,族长还能负起?这个责任不成。


    一时之间,李小?寒和李族长双双无言。


    “那?娶媳妇的事情再想办法,咱们族里?的姑娘,先别嫁出去了。”李小?寒说道。姑娘们嫁出去,那?可是把人质给到对方家里?,万一真的有那?么些狼心狗肺之人,李小?寒觉得自己很难看得开。


    “这个倒没啥问题,如今这情况,嫁出去不保险,不若先在家里?留一留,再观看一下。”李族长道,李氏一族没有那?么死板,虽然读书?认字方面有点重男轻女,但是也不会不管女儿?死活。


    这个问题解决了,又回?到娶媳妇的问题,这个是真不好解决。


    正愁着?,忽地有人说,“李大人,有你的急信。”


    叫自己李大人,能直入平山村李族长家的,很可能是张辅那?边派过来的人了。


    “拿过来我看看。”李小?寒接过信,怕耽误事,连忙打开。


    果然是张辅的信,信中先写了中军一事,又叮嘱李小?寒估计大蒜素供应中军,是势在必行,只是看最后谈的价位如何,叫李小?寒做好准备,可能会很忙。


    李小?寒笑了笑,把信纸折了一折,递给李族长看了这一段。


    待族长看完,李小?寒笑着?说道,“族长,我看咱们村里?的大蒜素作坊、三七制药坊要尽快建起?来了。小?伙子们先去干点活,存点钱再来谈婚嫁之事吧,只要咱们发展起?来了,还怕高攀了媳妇家。”


    真发展起?来了,李家也不差,大家门当户对的,就?当平常亲家走动吧。


    “对,对。是这个道理。”李族长连连点头,自古低头娶媳,高门嫁女,李族长自问自己李氏一族的好男儿?,自然是应该靠自己吃饭。


    幸亏这信来的及时啊。李族长感叹道。


    余光看着?李小?寒把信收起?来,放回?信封里?,李族长也没放在心上。军中通信,必然是什么不应该自己知道的秘密。


    小?寒谨慎一点是应该的。


    不过,李族长还真的猜错了,没有给他看到的,倒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也的确不是很适合给李族长看罢了。


    “听闻李姑娘上了李氏族谱,辅千里?之外,未能亲自跟李姑娘说一声恭喜,实?为遗憾。辅心中,李姑娘才华,胜天下大多男子。古来女子一道,庙堂有则天称帝,江湖传易安成诗,文有昭容封相?,武有红玉退兵。辅愿李姑娘,展汝之能,成汝之道。”


    第 162 章


    “当?家的, 我这?心里总是不妥当?,你说,当时小寒看了我们一眼, 然后跑了, 是不是有什么?暗示?”李贵后家里, 叶氏一边心不在焉的摘菜,一边低声问修整农具的李贵后。


    “我怎么?知道, 我当时又没有在场。”李贵后头也不抬,低声说道,“我跟你说先别着急,慢慢来。你非说这个媒人介绍的好,借着人家七拐八弯过来探亲的机会,先看看。好吧, 你先看也成?, 你觉得可以了, 再给?咱爹把?关, 可你现在自己心里都悬,你觉着这?门亲能成??”


    叶氏怒瞪李贵后一眼, 看, 分家出来之后, 才发现?这男人不是长子真的有差, 从前在家里, 大哥大大小小都想到了打点到了, 李贵后跟着做了就行, 自己?也觉得自家男人不差。


    分家后一看, 嗨,非的戳一戳才动一动, 脑子还是听咱爹的,听咱哥的。如今儿子的婚事,当?爹的也是,不着急不着急,好像这儿子是自己一个人生的一样。


    气的叶氏把?手下?的菘菜叶都拧出汁,然后还得忍着继续说道,“这?姑娘真的很好,家里府城里有房子有铺子,说了给?姑娘陪嫁一个小铺子,姑娘自己?人长得好算盘打得顺溜,也坦白说了,世道乱,他们家就想找个种粮亲家,这?才找上咱们家。你说,从前这?等人才的人家,如何看得上咱们,这?么?好的媳妇,不得抓紧啊。”


    李贵后挠挠头,想了半晌,方说道,“算盘咱们荷花也打得顺溜啊,荷花还识字算数炒番椒酿酒咧。家财这?个,可是以后的长子媳妇。我怎么?看着,跟大嫂半点不像的样子,跟你自己?也不搭啊。”


    叶氏气的把?菜叶子一摔盘子里,难到她不知道吗!所以她的心才挂着落不下?地来。这?男人,真的是半点意?见都给?不了,“我去隔壁跟贤东嫂子家唠嗑唠嗑。”


    “哎,不是,这?不煮饭了吗?你不饿呀?”李贵后十分迷茫,怎么?的,连饭也不煮了,这?娶儿媳妇的事就这?么?着急。


    “气饱了,不吃。”叶氏站起来把?菜盘往厨房里一塞,放下?衣袖,风风火火的就跑出了门,直奔隔壁李贤东家。


    只留下?一脸懵的李贵后,不是,这?……他饿啊。李贵后定定站了片刻功夫,自己?去厨房里把?菜盘拿出来吊水洗了,准备随便糊弄一顿。想了想,又加了一把?米,待会自家婆娘饿的时候不还得回来吃。


    这?边叶氏风风火火的跑到王氏家里,恰好王氏也在洗菜呢,疑惑问道,“嫂子,你怎么?来了?”


    待会就到饭时了,这?会儿不得准备洗菜煮饭了。


    “我来找找小寒,她在家不?”叶氏说道。李贤东家里,真正当?家作?主的是李小寒,其实叶氏心里也是想问李小寒的意?见。


    “在家呢,在房间里。”王氏笑着说道。


    叶氏站起来瞄一瞄,李小寒窗前剪影在低头写字呢,“那我等一等。”


    “哎。”王氏应道。两人都很自然的觉得,让叶氏一个长辈等李小寒,那是应该的。


    “嫂子今日不是带人相看,结果怎样?”王氏悄摸摸的问道。


    叶氏相看的消息,虽然没多少人知道,但是也没有瞒着王氏的。毕竟如今两家都十分的亲密了。


    不过,王氏提起这?个消息,也不是八卦想知道结果,她就是想看一看,如今这?府城里小娘子的婚嫁,是怎样的一个条件,她好心里有个底。她姑娘,也及笄了,这?些习俗,她得慢慢了解起来了。


    叶氏看看左右,没其他人呢,只一个李小霜在旁边炕上玩着,这?小豆丁,不怕,叶氏心里的倾诉欲望一涌而上,“姑娘人好,人才也出挑,识字绣花打算盘,样样都好。说了能陪嫁城里一处小铺子当?嫁妆,这?世道乱,就是图咱们这?里能种粮食稳当?,留条后路。”


    王氏一边听,一边心里打量,识字绣花打算盘,自家闺女虽然绣花不成?,但是有钱直接买衣服,陪嫁城里铺子,这?更不用说了,自家姑娘城里宅子村里良田统统都有,人才相貌,在王氏心里定城就没有能比得上自己?姑娘人才相貌更出挑的。


    王氏越听越高兴,便有心情说两句,“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的你看起来不太稳当?的样子。”


    “这?就是太好了,你不觉着跟咱们村里不搭。咱们家过的是普通日子,怕过不了一处去。”叶是担心道。


    “是这?个理。”王氏又点点头。


    “哎,这?娶媳妇可不容易,我想到脑袋都拧成?麻花。”叶氏叹一口气。


    她是真的愁啊,怕自己?高攀,又怕自己?错过。


    不过这?话刚说出来,叶氏便觉着自己?过了,王氏可没有儿子的,这?不是瘌痢头上说头发,专门戳人短嘛,叶氏连忙转移话题,“不过比起娶媳妇,还是嫁姑娘难。如今这?世道,我都不敢想我家荷花怎么?办,只能先把?她留家里两年?。”


    “可不是。”王氏没被刚刚叶氏的娶媳妇烦恼刺到,但是立刻理解了叶氏嫁姑娘的烦恼,“小寒也刚刚及笄了,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小寒不着急,小寒这?么?好,一般人家配不上,可别心急了。尤其现?在,一不小心就不知道哪个被抓去服兵役了,万万不成?,宁可姑娘在家里留两年?,看看情况再说。”叶氏斩钉截铁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氏紧紧赞同的,“就是怕等太久,耽误了花期。”


    其实吧,王氏心里面隐隐约约有感觉,自家姑娘的心思,好像没有落在这?上面,她这?才觉得,好像有点没开窍啊。


    “没事,先看看再说,先看看再说。我家荷花我都没敢跟她说这?个,怕她乱想,女孩儿家,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这?么?短短几?年?了。”叶氏道。然后又猛然一惊,自己?是不是也不应该跟小寒说,小寒再厉害,那也是跟荷花差不多一样的小姑娘啊。


    自己?这?真是,老糊涂了。


    叶氏心里想明白,已经有了去意?,“弟妹啊,我看我这?事情,也不麻烦小寒了,我先走了,还得整治一家人的饭食呢。”


    只是不巧,李小寒推开门出来了,“二伯娘找我什么?事?”


    “啊,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叶氏连忙否认,见李小寒和王氏都目露疑惑,连忙扯过闺女当?挡箭牌,“我看看我家荷花怎么?样?今天?在哪里吃饭来着。”


    “荷花啊。荷花干完地里的活,被家财哥拉走了,估计会回家吃饭把?。”


    “这?小子,拉他妹妹做什么?,不知道他妹忙着吗,我回去说他。”叶氏皱眉,家里姑娘可比儿子忙多了。


    “家财哥好像有个数算不对,找荷花妹妹去帮忙了。”李小寒说道,“伯娘如果家里没太多事情的话,让家财哥家宝哥最近把?认字和算数学一学,族里准备建工坊,族长这?次准备提携年?轻人呢。”


    “真的,啥时候的事?要考什么?,认字和算数吗?”叶氏经得眼睛都睁大了,酒坊的活计多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呢,如今又要建工坊,这?岂不是岂不是……叶氏的心变得火热。


    “对,要跟张大夫学炮制药材,还有其他,所以要挑点能识字会算数的年?轻人,年?轻人学东西快。”李小寒劝道,“我听闻伯娘最近给?家财哥相看,我们这?么?亲近了,我就说怕家财哥家宝哥分了心,到时候没有选上。”


    李小寒看着叶氏,继续笑眯眯的说,“再说,自家好了,娶媳妇什么?时候不成?,到时候家财哥学到了东西,有了出息,大大方方的大家坐下?来结亲家岂不是好。”


    只把?话说道叶氏心里去了。


    叶氏心里拼命点头,可不是,就是这?个道理,如今自己?老觉得自己?高攀了,心里没底气。如果儿子有出息,她何须如此,那大家大大方方的结亲好了。


    “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还是得小寒你提醒我。”


    “我也是听族长说的,很快族长就会通知大家这?个消息了。我也是今日看见伯娘,便给?伯娘说两句。”


    “好姑娘,多亏你提醒我,不然误了事。”叶氏笑着说道,“小寒啊,我先回家了,这?几?天?,荷花她在家吃饭啊。”


    让自家姑娘,好好教教她哥。


    自己?也得回去好好整治一下?饭食才行,这?吃得好了,脑袋才动得快,家里娃他爹的手艺,也就一个吃不死人。


    “哎。”李小寒欢快应道,目送叶氏风风火火的离去。


    “小寒啊,咱族里要建工坊了?”王氏问道。


    “对,我跟族长商量了,很快就会动工。娘你要告诉谁不,你偷偷的说好了。”李小寒悄摸摸说道。


    “这?……会不会误了你的事?”王氏犹豫。


    “没事,娘你说好了。”李小寒大包大揽道,“到时候选谁,族长肯定秉公处理的。”


    “成?,那我知道了。”王氏笑笑说,族里有几?个人,的确跟王氏比较交好呢。如今女儿说没有关系,那自己?也提早给?她们打个招呼。


    没过几?天?,族里酒坊旁边的空地上,果然开始划线准备动工了,一帮中年?大汉热火朝天?的开始干起来。


    而比中年?大汉更火热的,是全族年?轻人的心,工坊招人的消息,已经明里暗里的传开了,现?在大家都在暗暗较劲,个个在家里埋头苦学,势必要被选上。


    至于族里年?轻人相看的事,嗨,这?有啥急的,先缓一缓再说。


    而就在这?热火朝天?搞工程中,悄悄被忽视的,是村里姑娘艳羡的目光。


    学手艺这?些事,所有人都不曾想过,还有姑娘们的份,毕竟姑娘是要嫁出去的,能带嫁妆出去的那已经是极开明极好的父母了,从来没有说,能学手艺嫁出去的。那可都是,传男不传女,传媳妇不传姑娘的传家本?事。


    连李族长都反对,“小寒啊,咱老祖宗的规训,男主外女主内,姑娘们学好厨房手艺针线功夫以后就成?了,不用学这?个。”


    “这?炮制药材,大多数都是灶上功夫啊,你看张大夫这?又切又烘又炒的,这?不差不多嘛。”李小寒笑得纯良,却未见退让。


    “这?……这?么?能一样呢,再说,这?炮制药材,那是精细功夫,姑娘们万一不识得数认错了字,配错了药,岂不是误了事。这?药上的功夫,可是关系到人命的。”族长为难道。


    “所以让他们一起考呀,管他是男是女,能考过的才能收,这?不是最正确的吗。难不成?就因为是男的考不过都收,女的考得过都不收?这?才关系到人命!”


    “小寒啊,这?可……这?可从来没有这?个先例啊。”李族长十分为难。


    “族长啊,我们族里,可从来也没有人会止血粉,会做大蒜素,会酿酒呢。这?可不是族里的家传手艺。”李小寒的态度渐渐变得强硬,“我问过张大夫了,张大夫说女孩子学医术也可以的,张大夫的师妹还是将军府夫人的专属大夫呢。你怎么?的,就觉得女孩子不成?了呢?莫非你怕男人们考不赢,族学里不都是男丁在学吗?”


    李族长看看李小寒,李小寒如此聪明,不会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仍然坚持她李小寒的意?思。


    罢了,罢了,终究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从前一步退,如今步步退罢了。


    “行了,就按你说的办吧。”李族长悠悠叹了一口气,妥协了。


    如果族里这?些小兔崽子考不过,他一个个的抽他们。


    “族长,你放心。”李小寒又变得笑眯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可惜这?已经骗不了李族长,李族长如今看李小寒,只觉得她是一个长着獠牙的吃肉的小狐狸,根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样的姑娘,以后可怎么?嫁出去呦,还是留在家里招婿吧。


    第 163 章


    “师父, 你为什么不提前说?女孩子也可以考,而是等?到最后公布再来说。”李荷花悄悄的问。


    李小寒停了一停,恍惚想到了什么, 走了神, 而后才回过神来, 带着点怀念的说?,“大?概是因为我曾经听过一句话, 叫做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什么意思?”李荷花不解。


    “意思就是,如果我们要做什么事,那在成功之前,不要大?张旗鼓,安静的去准备和努力, 更容易得到想要的结果。”


    李小寒见李荷花不解, 继续解释说?, “你觉得, 如果我们?这次招人,绝对公平的情?况下, 能有多少姑娘考得赢男人。”


    李荷花思考了一会, 无奈接受现实丧气?道?, “应该会很少吧, 基本能认清字和算数, 很多姑娘都不会。”


    “是呀。”李小寒惨淡一笑, “我看年前来咱们?家学打算盘学认字的几个女孩子, 应该是村里最出挑的几个姑娘了, 毕竟有心气?有想法有行动,基础还都不算差。但是, 即使是她们?几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进,毕竟只是在闲余时间里学一学,如何能比得上族学里面有专门?的先生教导呢。所以,我干脆不说?,不说?就没有族老的反对,非议也没有这么大?,这规矩就这么定下来了。”


    为什么不先直接公开,李小寒也是认真想了很久。


    李族长那里能通过,还是因为李族长在族里算开明,而且李族长一家毕竟跟自己牵涉很深,族长对自己是了解的。


    而且这个事,跟族长没有太?多的利益关联,毕竟族长只有一个儿子,李信和一个举人看不上这个工坊的名额。


    但是其他族里的长辈就不一定了,谁家不是一家子人大?大?小小住在一起,孙子儿子一长串的,恨不得自己家多几个名额。如果还有女孩子来抢饭碗,先不论能不能抢到,估计某些老古板能跳起来直接把路子都断了。


    李小寒不低估自己,但是也不想低估利益影响下,一个历史悠久的宗族里某些人的的固执和影响力,她不想将这件事搞得变成女孩子们?跟宗族的对立——在这个时代里,跟宗族的观念冲突,对所有的女孩子们?都没有好处。


    她希望女孩子们?的路好走一点,不是难走一点。能有潜移默化的功夫,谁想搞得像跟全世界对抗。她有这个底气?,并不代表所有姑娘有这个底气?的。


    所以,干脆先不说?,等?到报名的时候一并说?出来,速战速决,那个时候反对已经来不及了。


    到时候规矩定下了,就是留了一条小路。虽然?这条路很艰难,但是说?不定就有人能走过去。


    “师父,你放心,到时候我就去报名。我一定尽我全力的。”李荷花认真说?道?,暗中发誓一定要考上这个工坊。


    她知道?族学里,有一些学生年纪到了,看着科举无望,不如学一门?技术,好过回家种田,因此竞争特别?激烈。


    但是,正因为如此,她李荷花更要做到。不仅要做得到,还要做得好。不仅要考上,还要名列前茅。


    师父现在表现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一个人闯出这条路,也是十分艰难的吧。她李荷花,要跟师父一起,告诉族里人,告诉所有人,她们?可以的。


    李小寒笑笑,摸摸李荷花的头?,拍拍她的肩膀,“别?太?紧张,尽力就行了。你跟我学了才多久啊,你看你哥他们?,从小读书读到十多岁,不管怎么样,荷花在师父心里都是最厉害的。”


    李小寒脸上笑的温柔,心里却一点都不温柔。


    李荷花当然?是最厉害的了,工坊选人,选的是干活的人,认字算数那都是为了能更好的配药制药。但是除了认字算数,认真、细致、手巧、思维灵敏、心性谨慎聪明更重要,这些都是李荷花的长处。


    如果李荷花都不可以,那就是族里黑箱操作。选拔的标准,自己可是要说?了算的。


    李小寒笑一笑,摸摸李荷花的头?,其他人她没有把握,李荷花她一定要送进去。


    二月末里,李氏一族的工坊终于完工了,二进的大?院子,院子、回廊、前檐都特别?大?,方便晾晒处理药材。


    而随着工坊的完工,工坊也终于宣布招人了,这个消息沸沸扬扬的传了好久,族里人都心知肚明,如今总算是落了地。


    只是,“族长,为什么荷花也能报名?”


    “荷花为什么不能报名,李荷花她也姓李。”李族长十分冷淡地回答。


    这个消息,李族长瞒到昨天,终于瞒不住了,被?族里长辈狠狠说?了一顿。也就是李小寒态度强硬,加之话语权太?大?,他们?两?人才死扛下来。但是李族长心情?也是不太?好的,被?族里长辈说?就算了,现在是个人都能质疑他这个族长了是吧。


    “可是,可是,李荷花她是女的呀。这……这怎么可以。”问的人十分疑惑不解。


    “怎么不可以,这工坊招的是干活的人,女人不能干活了?你家里的活计不用女人干。”李小寒站在前面,唇角带笑看着很温柔的样子,但是眼?神冰冷,扫视过去,无一人敢与?之对视,“怎么的,还是你们?都怕考不赢一个女人。”


    李氏一族里,还真的没有人说?自己比李小寒厉害。、


    众人怀抱着希望看向李信和,李信和连忙低头?——他可不想这个时候触李小寒的霉头?。


    见此,一时之间,李氏男丁士气?大?落。


    李荷花站在李小寒身旁,骄傲的挺起了腰板——她师父,就是这么厉害。


    周围的年轻男丁不服了,服李小寒可以,但是李荷花,大?家还是不服气?的,尤其这次工坊说?是招年轻人,因此全村十岁以上的大?小伙子都来了。


    “荷花,我可不服你,到时咱们?比一比。”


    “比就比。”李荷花可不落下风。


    见年轻人气?势高扬,结果先不说?,起码这股气?是让族里长辈欣慰的——这样也很不错,族里这么多年培育也就出了一个李信和,还是跟李小寒扯上了千丝万缕的机会,说?不定就是因为以往族里太?重男丁的缘故。如今看来,还是得比一比才行,起码这股气?上来了。


    要李小寒知道?了,非得好好跟族老们?解释一下什么叫鲶鱼效应。


    选拔就放在完工第?二天后,谁都别?哆嗦,哆嗦也无用,李小寒主打一个出其不意、速战速决。


    考的就是认识常用药材,配料,还有处理药材的麻利程度。


    几十个小伙子站成一排,还有李荷花、李兰花、李金桂、李梨子……一共六个姑娘。


    李小寒笑了笑,都是熟面孔啊。


    族里的选人,也不说?什么废话,尤其现在大?家都忙到不行,山里要开荒,城里订单越来越多,人忙的坨坨转,赶紧的,最好马上选上人能干活。


    为着公平起见,这考核也没有封闭,差不多全村一起围观了,热闹都不行。


    “怎么的,没有考认字了?”族里便有人不解。


    “那个药材名,写了字的,要不记性好全记住,要不看药材名。”


    “哦哦。那怎么也不算数了?”


    “那张大?夫说?的,什么什么配比,一比二之类的,就是算数了吧。”


    “是这个理。”


    “咋的还能有考剥蒜头?谁剥的快?!”


    “看谁干活快,干净利落,毕竟那大?蒜素要多剥蒜。”


    “不是,这不公平啊,这这这……”谁家不是女人在厨房干活剥蒜啊。


    “别?说?这话,还有比谁捣的药粉细的呢。”这可是比谁的力气?大?。


    说?话的人马上紧紧闭上了嘴。


    一个早上的,这几轮选拔下来,大?家也终于看明白了,读书识字会算数很重要,但是也不是完全考读书识字这些,还是得用起来才行,死读书是不行的。


    还有,除了这个,还要常多干活,手脚麻利才行。


    想想工坊是要招人干活的,大?家也服气?。


    最后招了二十个年轻人,李荷花高居榜首,除了捣药的时候力气?不够大?之外,每一轮李荷花都第?一位。谁能不服。连第?一轮都没有疑问,毕竟不是写文章做学问,李荷花认的字足够了。


    出乎意料之外,居然?还吊车尾进了李兰花和李金桂,可惜剩下三位姑娘无奈落榜。


    “呜呜呜,我就是,就是第?一轮的时候,不认识字,也没能把那药材命全记下来。”李梨子蹲在地上哭得满脸都是泪,旁边两?个落选的小姑娘也是在旁边默默痛哭,既觉得丢脸,又觉得对自己失望。


    李荷花学着李小寒的样子,摸摸她的头?,拍拍她的肩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话。


    不料还哭得满脸是泪的李梨子抬起头?,笑得特别?难看,特别?真挚,“荷花姐,你好厉害啊。恭喜你。还有金桂姐,兰花姐,恭喜你们?。”


    恭喜你,成为第?一。


    恭喜你们?,让我可以回家跟爹娘说?,不是女孩子都不行的,看荷花姐还考了第?一,兰花姐和金桂姐都考上了。


    “我好高兴啊。”哭的满脸鼻涕泡的李梨子,笑着说?。


    这边几个小姐妹一起安慰彼此,那边考上的人兴高采烈,没考上的自然?不开心。只是大?家都看着呢,考不上的的确是不争气?,实在是也无话可说?。


    李小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然?人选出来了,那下午便把东西搬过来吧,放在我家,实在有点放不下了。东西搬过来,明日?便让我爹、贵前伯他们?带着大?家,直接开工。仁和堂、青帮还有兵部那么都在催药了。”


    “成。就这样办。”族长等?人说?道?。


    要不然?李族长等?人能同意这个选拔模式,实在是,太?需要能干活的人了。


    仁和堂、青帮在催药那是因为只有李小寒这里供应,兵部是因为,定王跟朝廷那边谈拢了条件,大?家以物?易物?,反正要药可以,装备来换。就这样,一时之间需求量大?增,兵部自己拿着配方做大?蒜素可以,但是止血粉统统都是李小寒这边出的。


    可不就是缺人干活嘛。


    如果不是怕一下子太?多人进来不稳妥,李贤东这些熟手带不过来,反而怕做坏了药,这工坊的人能再增加一倍。


    如今事情?定了下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成了,李小寒心中笑一笑。


    天时地利人和,这个时机,她抓住了。


    忙活了一整天,待到夜阑静,李小寒才有空坐下来好好歇一歇。


    身体很累,但是整个人很兴奋。


    金黄的烛光跳跃,照亮了案桌前的名单,李小寒忽然?很想有个人分享,想了想,她打开了一封开了口的信笺,安静的看了一遍。


    又过了片刻,李小寒慢慢磨墨,提起了毛笔。


    “张二公子,已收到来信,近日?事务繁多,故耽搁了回复,望见谅。族谱一事,我自觉自己对李氏一族,是恩义颇多,因此虽然?上族谱,非议甚多,我也觉得本是应该。”


    “只是,今日?有些事让我感触颇多。从前偶尔我会想,我是不是真的毫无亏欠,我看着兰花,我会想,如果不是我,她可能不会遇到那些糟心事。即使心有歪念,也只会想一想,但是没处行动,最后也只会跟着大?流的成亲生子,过一个平庸而幸福的一生。但是如今,我忽然?发觉,是我看小了李兰花,原来兰花,从前是生在密林野地里的。”


    “还有族里免征徭役兵役一事,很多女孩子的处境反而变得困难。娶一个高门?的媳妇,需要给出相应的聘礼,那可能,能给姑娘的嫁妆就更少了,甚至有可能,这些姑娘的彩礼都被?会被?扣压下来。如今我看着,只要有一个机会,这些姑娘,能把自己的底气?挣出来。”


    “你说?则天之能,易安之才,这些大?能在历史里留名,本是这个世界里智慧的结晶,女娲娘娘鼎峰之作。”


    “而我,我和平山村的这些姑娘们?,都是平凡人,我们?只是为了自己,为了更好的生活,一直在努力罢了。”


    第 164 章


    几天之后, 这?一封轻薄的信笺,跟着被团团稻草包裹好的药物,一路从平山村出?发, 然后穿过高山, 走过栈道, 被稳稳的,护送到另一个人手中。


    “张大人, 药物已到,还有你的信件。”


    营帐里,案桌上的张辅,立刻停下?了笔,站起来,探出?手, 首先关心的却不是这批昂贵而急需的药物, 而是, “信件给我。”


    在送信的卫兵略带不解的目光中, 张辅接过信件,甚至没留意道卫兵疑惑的神情, 小心翼翼的拿过裁剪刀剪开封口。


    许是定城那边有什么紧要的密事吧, 不然平日?稳重的张大人如何这?样着急, 连送过来的药物都没有第一时间?去查验。


    卫兵心里猜测, 对张大人更?添敬重, 如今军营中的物资, 都靠这?张大人调度筹集呢。张大人何其忙碌, 药物已到, 反而没有那么着急了。想到这?里,怕惊扰了张大人的要事, 卫兵连忙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张辅可不知自?己的光环又添加,明明心里很?着急,他却舍不得?一目十行的将书信内容看过去,而是像沙漠里渴极的旅人面对最后一瓶水一样,按压住自?己内心,一点一点的消化开来。


    不过,即使如此,这?一封不长不短的信,仍然很?快就看到了最后。


    看完信,张辅怔了一怔,看着门口,远远的出?了神,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他又翻回第一行,重新看起来了信。这?一次,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得?更?认真了。好像从这?些翻山越岭过来的字里行间?,他陪伴在身侧,一同见证信里发生的一切。


    如同曾经一起共事。


    “张大人,张大人。”可惜,这?份幻想很?快被打断了,一声带着犹豫和喜悦还有急切的呼叫把张辅召回了现实,是中军的军需官。


    “冯大人,请坐,请坐。”张辅看见来人,很?自?然的变回了往日?的样子,沉稳、可靠、虽然年轻但是带着狐狸一样的手段和精明,一点都不可轻视和糊弄。


    冯大人心中一紧,作为?中军的军需调度官员,他这?段时间?频繁跟张辅打交道,深知此刻的张辅,有多么的油盐不进。


    只是,听闻定城送来了一批新的药物,冯大人决定还是来试一试——和定王的协议已经达成,朝廷也同意,只是大部分器械的制造和筹备还在路上,本应大家以货换货,但是近日?多次冲突,如果他再不能把新的药物带回去,他这?个军需官,估计得?被从上到下?埋怨死了。


    想到这?里,冯大人艰难开口,“我听闻定城来了一批新的药物。不知……”


    “我明白?冯大人的意思。”张辅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十分为?难的说,“只是,冯大人也知道,我军装备甚差,前?方士兵只能用命去搏,这?些药物,本是士兵们的救命之药,我也十分的为?难啊。”


    听着这?个意思就是,你?们装备没到,还想要我们的药,这?不可能的意思。”张大人请放心,支援的兵械甲胄已经在路上,七日?内必可到达。不知道,张大人这?边,能不能提前?一下?,实在是,难啊。“


    张辅的神色终于?有了一点松动,沉吟了片刻,冯大人见状,连忙保证道,“张大人请放心,我保证这?批器械必定能准时运到你?手里。”


    再拿不到药,他的名?声就要臭了,他的政治前?途和生涯啊,可不能折在这?里。


    “我肯定是相信冯大人的。”张辅站起来,语气变得?和缓,“既然冯大人如此着急,那冯大人便与我一同去盘点药物吧,按照先前?说好的分量,提前?把药物调给冯大人。”


    冯大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喜不自?禁,连忙转身一起快步走出?营帐,自?然没有注意到,张辅悄无声息间?将一张信笺放入怀中。


    两人一起来到后勤处,这?批药物还在盘点,没有入库呢。


    “张大人,冯大人。”看见张辅和冯大人来到,下?属的士兵连忙上前?。


    “吴主事,这?批药物盘点得?如何了?”张辅问道。


    “回大人,此乃定城一并运送过来的药物,原计划,酒精三百瓶,大蒜素四?百瓶,三七止血粉两百瓶。中途并无损耗,如今已经盘点完毕,等大人确定之后,就可以入库了。”


    随着吴主事的话音落下?,冯大人的眼睛越来越亮,看向这?些药物如同心爱之物。


    “嗯。”张辅点头道,沉吟片刻,“将一半的药物,分出?来给冯大人。”


    “大人……”吴主事语带惊讶,显然对张辅的决定十分不解。


    “听我吩咐的去做。”


    “是,大人。”


    “谢谢张大人啊。”听见张辅这?么大方好说话,冯大人喜不自?禁,连连拱手道。


    “不客气。我对冯大人一向十分敬佩,也希望我们以后可以顺利一起将西?鞑北州赶出?我大魏。”张辅微微一笑,十分光风霁月。


    “是的,没有错,你?我目标一致。张大人请放心,那批器械,我一定尽快帮你?催到。”冯大人说道,“我……能不能去看看。”


    “冯大人,请。”张辅一摆手,冯大人迈着十分灵敏的步伐,走到药物处,“小心一点,小心一点,别碰了损伤了。这?可是瓷瓶。”


    其实所?有的瓷瓶都有稻草包裹着,轻易不会损伤,运送的人也有经验,山高路远的从定城到这?里都没有问题,如何还会在这?里出?现碰损,不过是冯大人过于?紧张罢了。


    将药物一分为?二,张辅还好心的让冯大人先选,而后派人帮忙运送到中军。


    看着冯大人一行渐渐远去,吴主事心里疑惑:不是说,这?批药物都给中军的吗?属于?他们的那批药物,明日?才到啊。


    只是,如今虽然不解,吴主事仍然十分配合道,“张大人,剩下?这?些?”


    “先单独入库,听我命令再处理。”张辅吩咐道。


    不让中军先用一用,他们都不知道这?些药物的好,试过了,主动权更?加在自?己手上。


    “是,张大人。”


    “中军最近是不是有军医时常在我处观摩学习,派人去伤兵营那边放个消息,就说定城来的药物,有一半已经被冯大人带回去了。”


    “是,张大人。”吴主事心中一凛,立刻应道。想来中军的军医和伤兵知道有药,也等不了了吧。比起冯大人,果然还是他们张大人高明得?多了。


    这?边,冯大人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的一切,无知的人都是幸福的,冯大人晕陶陶的回到军中,只觉开心顺利得?不像真实,但是药物就在眼前?呢,已经被他实实在在的带回来来。


    看见冯大人回来,下?属的心腹连忙派人上来接过药物。


    “小心一点,别碰了撞了。”冯大人叮嘱道。


    “是,大人。”


    “大人,辛苦了。大人,先喝杯水。”下?属拍马屁道,“今日?如此顺利,果然是得?大人亲自?出?马啊。”


    冯大人心里也是十分欢喜。


    不过,也有那疑惑之人,“大人,今日?如此顺利,不像张辅的作风啊。”


    大家都跟张辅打过交道了,虽然年纪轻,但是精明狡猾得?不像这?个年纪一样,可谓油盐不进。


    “是我们选的时间?好,我盯着呢,他那批药一来到,我便马上赶过去了,药在眼前?,他就没法子撕破脸皮强硬拒绝。再说,这?批药还是我看着分和选的,不怕出?问题。”


    “是,果然是大人有法子。”听到冯大人如此说,下?属再无疑问。


    冯大人心里十分高兴,高兴之后又微微难过,他比张辅还大一轮,如今却迫不得?已用这?种?法子了,实在是……不过转而一想,没有办法啊,官场行事,不拘小节,只看结果。


    张辅嘛,还是嫩了点。冯大人又高兴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冯大人高兴完,营帐外有人来报,“冯大人,军医处几位大夫都来了,要求直接将药物运到他们那边呢。”


    冯大人连忙站起来,门外已经吵吵嚷嚷的一团,那些军医一边说话一边上手。


    “这?就是那酒精?”一个军医,拿起一个酒瓶,拧开瓶塞,轻轻闻道。


    另外一个军医探头过来,“是这?个味道,我去他们那边观察过,就是这?个浓烈到极点的酒味。”


    “来看看这?个,这?大蒜素。”


    “色微黄,油液状,味道浓烈,是这?个,没错了。”


    “还有这?个止血粉,可惜了,做成了粉,看不出?什么药材,也尝不出?秘方。”


    还能尝秘方,冯大人心头一跳,心中狂喜,可惜马上又听到了坏消息。唉,想想也可能,郑老将军出?马,也没有法子从定王嘴里求得?秘方,如何能这?样容易就尝出?来。


    冯大人不敢想其中博弈的暗水流深,只能将心神放回眼前?


    只见三言两语间?,这?些军医已经把各式药物都看过了,尝过了,确定跟定城那边军医用的并无二致——定城那边虽然不给看秘方,但是用药手法却是公开的,中军这?边的大夫都去看过,对这?几味药的用法和药性早有了解。


    如此简单方便,却又疗效惊人。


    试问哪一个当大夫的不想试一试。


    “好了,好了,都看完了,赶紧盖回去。定城那边说了,这?几样药物都不能长久暴露在空气中,说什么不稳定、易挥发、易污染,赶紧的盖回去。”


    “对对对,冯大人,封口白?蜡呢?”


    “在这?里呢。”冯大人指着旁边说道。


    几个军医眼疾手快的将打开的药瓶重新蜡封了,然后说道,“冯大人,不必多此一举入库了,直接送到我们军医处吧。”


    “啊,这?样吧,这?样不好吧。”


    “给,郑老将军的批示。”军医一人给冯大人看了一眼公文,然后指挥带过来的帮手,直接把东西?拉走了。


    两军一起对战西?鞑北州,伤兵营都在后勤处,离得?不远,这?些伤兵,无事相互溜达,这?不就经常碰到,再双方交流一下?伤势和处理方式,然后对比一下?各自?的康复情况……不得?了了,衬得?他们中军的军医好像游方郎中一样。


    何止伤患不满,中军的军医都憋着一口气呢——不就是药物好一点,有这?些药物,他们也成。


    于?是,冯大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果,只在自?己眼前?晃一晃,然后就被截走了。


    不是,他想给自?己留一点的呀。救命的药,谁能保证自?己没有用到的一天啊。冯大人也想留着点保命啊。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冯大人只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


    关于?前?方战线的一切,李小寒并不知道,工坊那边,李贤东、李贵前?等熟手,带着李荷花等学徒,已经逐渐上手了。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十人,都是李氏一族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自?然学得?不慢。


    而李小寒,也终于?能腾出?手来,做点其他东西?。


    “小寒啊,你?说杜仲的种?子育苗不够,还可以砍杜仲的枝条出?来扦插育种?。这?个我明白?。”张大夫说道。


    如今他在平山村过了一个年,不知不觉中,称呼都跟着李氏族人走了,而且李小寒在制药方面时有灵光一闪之感,虽然咋一听天马行空,但是细想下?来,给了张大夫许多灵感,不然张大人也不会一直久留在平山村中。


    如今,看着李小寒搬来一个大缸,把那些杜仲叶子,还有没法入药或扦插育苗的细嫩枝条剥皮,放在石碾上碾碎,然后又扔进大缸里,用水浸泡,张大夫实在是十分好奇。


    “只是,你?把这?些没用的枝枝叶叶碾碎,放在这?里泡着做什么呢?”


    李小寒拿起一根长棍,站在凳子上,一边用力搅拌大缸里的枝枝叶叶,一边解释说道,“张大夫,你?看杜仲树总有那么多白?色的细丝,会不会也有用途呢。比如像麻一样像蚕丝一样?”


    “不成吧。”张大夫皱着眉头,“杜仲的白?色丝线虽然多,但是短而易折,做不得?衣裳。”


    “做不到衣裳,许是能做其他呢?”李小寒继续搅拌说道,“我总觉得?十分好奇,想要试一试。”


    “也是。谁知道呢。”张大夫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居然理解了。也是,这?古往今来,多少东西?是人所?未知的呀,神农尝百草,方有如今的认知,“你?这?是用水浸沤麻法?”


    “对。”李小寒笑着答道,“我想泡一泡之后,再把木屑漂洗干净,说不定就能得?到白?丝了。”


    “听着有那么些许道理。来,我帮你?搅一搅。”


    “你?也觉着有道理是吧,张大夫,你?可真有眼光,聪明。”


    “知道就好,以后我试药的时候,你?别拦着我就成。”


    “……我尽量。”


    第 165 章


    时间又过了七八天, 这期间,李小寒每天都要掀开大缸看一看,杜仲发酵的情况如何。


    可惜, 春天的温度低, 发酵十分缓慢, 下一步的胶质提取也就迟迟未能进行。没办法,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高浓度碱液或者溶质或者高速离心分离技术, 只能用这种特?别慢的方法了。


    而在这个等候的过程里,时间来到了春三月中旬,又到了番椒移植幼苗的时候了。


    今年的番椒苗田特?别多,多到除了稻田、麦地,剩下的密密麻麻都成了番椒地。


    “族长,怎么咱们村种这么多番椒了?”李小寒怕侵占粮田, 连忙找来族长问道。


    “放心, 没有侵占到粮田, 我看着呢。”李族长知道李小寒担心什么, 毕竟世道乱,粮食可是性?命悠关。


    “那这些?是?”


    “都是原先的棉花田, 又或者豆田。”李族长解释说, “去年咱们算了一笔数, 城里收籽棉二十文一斤, 收这新鲜番椒也是二十文一斤, 干的番椒能到五十文。这一亩地的棉田, 约莫能收一百斤的籽棉, 却能收七八百斤的番椒。这笔数, 差太?大了,反正?种棉也是卖钱, 种番椒也是卖钱,大家可不是齐齐种番椒。”


    李小寒听着皱着眉头?,番椒的产量的确是高,后世那些?高产量的番椒,亩产能到几千斤,但?是,经?济作物不能这么算呀,除了产量,还要算市场。


    棉花卖不出去,起码能抵税,最不济也能自己做衣裳,番椒能坐什么,只能晒干了,放家里发霉。


    这个问题很严峻。李小寒的表情很严肃,“族长,我们的番椒酒消耗不了这么多的番椒,加上番椒底料也不成?。番椒多了,卖不上价钱。”


    尤其现在是战乱时期,多数酒都被用来提纯酒精了,人乱起来,顾不得?好不好吃了,番椒底料也会受影响销量大减。销量都减了,价钱自不用提。


    不料,族长却看着李小寒,不解的问,“小寒啊,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去看过你?家番椒底料的账目了?”


    “啊?”李小寒满脸疑惑。她一直有看账,但?有时候钱多了,就是一个数字,而且番椒的收入太?稳定了,稳定就不需要太?多关心,她需要关注的意外太?多。


    “我听荷花说,你?们的番椒底料现在已经?供应不上了,预约的大商户从?去年预约到今年。”李族长站在这一片番椒田上说道。


    “还有啊,村里种番椒也不是供应给你?的,去年,村里人种的番椒,在定城可不要太?受欢迎。定城里几家酒家已经?跟我签文书订货了,只要番椒一结果,酒楼里立刻就上番椒菜。我连定金都收了。”


    李小寒愣了一愣,慢慢想起有几次去同福酒家,他们已经?有番椒拌胡瓜,番椒炒腊肉各式辣菜了。原来,在自己忙得?忘记传承辣菜做法的时候,这个时代的厨子?已经?自己开荒了。


    李小寒永远相信这个民族里,只要有人想出新鲜法子?吸引客人赚到钱,那么仿效的人便会一窝蜂的跟上,不要低估人对?吃的研究。


    她又不是大厨师,煎炸焖炖煮,她也只是会家常菜。如何能比拼得?过这些?专业人士下场。


    慢了一步,一条发财的路子?就这么断了。算了,也不差这一条路子?就是了。


    “还有啊,那些?米粮铺子?也跟我订货了,这番椒实在好用,不止腌制辣芦菔、辣菘菜别有好滋味,腌制各式腌肉还能让肉类保存得?更好。冬日里吃起来热乎乎的,夏日里吃出一身汗,浑身松快。仁和堂里大夫也说过了,番椒这物,适量吃了有温中散寒、下气消食的效果。因此,咱们村里人去西市赶集,许许多多的城里人都问咱们有没有番椒卖呢。”


    李小寒又呆了一呆,想不到,番椒魅力这么快的已经?发散开来了。


    李族长又瞄一瞄李小寒,“其实,这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忘记了,你?是从?什么发家的。番椒酒啊。”


    李小寒这个人,随着白蜡、万金油等的传播,在定城及周边,已经?有了一种传奇色彩,尤其这色彩还是非常正?面的,这就导致了番椒一物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起来。


    李小寒不知番椒一物竟已发展至此,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不过,应该不用担心村里的番椒种得?太?多了。


    “所以啊,咱们村里种这么多番椒,是绝对?亏不了的。好多那些?大商家,都认准了咱们平山村李氏一族呢。”李族长乐呵呵笑道。


    从?前他以为,族里出了一个读书人,然后反馈族里,方是正?途,。如今看来,像李小寒这样?的也很不差,想想族里的工坊,看看眼前的良田。族长觉着,这说不得?是一条最适合他们的路子?呢。


    不过,想到工坊,族长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小寒啊,我听闻你?还是每日早上,抽一个时辰给那些?姑娘学?认字算数什么的?”


    “啊,对?。”李小寒说道,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转到这里。


    其实也不算正?经?的认字,她太?忙了,有时候手上干什么,便教什么。比如这几天,番椒移植,李小寒教的便是番椒移植的注意事项,比如番椒幼苗几片叶、苗长多少、苗粗多少可以移植,移植间距是多少,苗床高多少。


    这些?都是一边教一边做,还要她们自己记录下来。记录不下来的就照着抄下来,让她们自己回去自己对?着认字。


    不过就是这样?凌乱的教学?,近日来李小寒家的姑娘也是越来越多。尤其李荷花她们考进工坊之后,更多的姑娘加入了。个个都憋着一口气,十分珍惜这一次的机会。


    不得?已,从?前和李荷花随意轮着来的李小寒,如今也是很认真的每日抽出时间来指导。


    这些?姑娘也帮了李小寒很多,反正?能来的,在李小寒看来,都是心灵手巧干活麻利的好姑娘。


    “小寒啊,你?要不,也带一带族里的年轻人?”李族长不好意思的问。


    “我在带着啊。”李小寒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却不接话,只装糊涂。


    “我是说,别是姑娘们,还有你?的族兄弟们。”李族长无奈,只能直白的说出来。


    工坊里先招了一批人,但?是接着肯定还要招人的,明眼人也可以看到,族里工坊,是越来越忙了,送原料的,运货的,不要太?频繁。


    因此,盯着下一轮的年轻人们,就有点,怕李小寒给姑娘们喂小灶了。


    毕竟,如今姑娘们也可以一并考,那就是竞争对?手了,输了不仅丢面子?,还有失去了切切实实的利益——族里工坊,即使是学?徒,那都是发薪饷的,每个月两百文呢。据说,等到通过李贤东、李贵前他们这些?大师傅的考核,还有得?涨呢。


    说到这么明了,李小寒也不能装聋作哑扮糊涂了,“我这都是胡乱教的,跟族里学?堂没得?比。”


    李族长悠悠叹一口气,“要说干活,你?这教的,比学?堂实用多了。”


    李小寒想了一想,然后才说,“让我教也行。但?是工坊里面,考核人的时候我要占一个二成?的平时分。就是说,当场考试成?绩占八成?,在我这里的成?绩占二成?。”


    “这个啊,这个啊……那你?忙的时候走开了怎么办?”


    “荷花会给我反馈的,我们两师徒,你?放心,绝对?公平公正?。”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个事情,有点大,我得?考虑考虑一下。”李族长说道。


    这样?一个占比,其实就是平常干活的人更有利,相对?的,读书识字的优势便少了。不过工坊选人,本就是选干活的人,这样?说起来也无可厚非。


    “族长你?慢慢想。我还有一个条件。”族长犹豫间,李小寒继续说道。


    “你?还有什么条件。”族长眉头?深深的皱起来。


    “不是说怕不公平吗,那就大家都一样?。我觉得?,族里那些?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离开学?堂久了,这字也忘得?差不多了。不如在族学?里,让永志伯祖开一个小学?堂,也是挑半个时辰吧,专门教大家这基础的认字和算数。当然,这是男女都可以去的。这样?最公平了。”


    很多女孩子?基础的一二三四、天地人黄都认不得?,李小寒教得?也十分辛苦,不如让她们有一个一起接受基础教育的机会。


    反正?李永志,也就是学?堂里的老童生先生,是族里长辈,不用避嫌。


    “这……这也是这个道理。”李族长想一想,的确是,十八九的小伙子?,没有科考的潜力,也是早早的回家种田了,认字算数什么的,反而不如十岁出头?还在族学?里小学?生们。可是,最需要这个机会,最能干活的,就是这些?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啊。


    “族长,你?想一想,不着急。”李小寒不强求,“要不你?回去跟族里长辈们说一声?,免得?又暗地里嘀咕咱们两就这样?把事情定下来了。”


    反正?这些?族里长辈如果不同意,她就累一累,让荷花、兰花、金桂她们几个,帮她把基础教育抓起来。李小寒不在意有人反对?她,但?是反对?她的人可不能在她这里占好处就是了。


    工坊,她的提成?可是占了七成?。


    “成?。”李族长想到族里那些?让他过来的长辈,真烦人,就应该治一治他们。


    于是,这两人,又这样?下了决定。


    这次,我们可是先征求大家的意见了。


    李小寒又等了两天,没等来族长的回复——想来也不是所有人的意见都一致的。因为一旦支持此举,那就是间接的支持,女孩子?们也可以上学?堂,那到时候,家里的活计谁干呢?要知道,十多岁的姑娘,能带弟弟妹妹,能伺候牲畜,能上灶台了。上学?了,这些?活计谁来干,即使只有一个时辰,也不是一个轻松事。


    “师父,你?说咱们能成?吗?”李荷花十分忧心。


    “能成?。”李小寒说道,“要实在不成?,咱们下次再想办法。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


    看见师父这么有信心,李荷花也安下心来。


    只不过,出乎李小寒意料之外,比族里的决定来得?更快的,是江南的行商。


    这日,李小寒正?在田间地头?教大家移植番椒苗,忽地一个族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小寒,青松带着一个江南商会的老爷来咱们村里来,说要见你?。”


    因着平山村现在有很多秘方的关系,为了避免泄露,李家的货都是直接出给熟人的——仁和堂、青帮、同福酒家等大商家,一般人,根本进不来平山村。


    尤其陌生人,不过如果是青松带过来的,那就另谈了,青松的脸,是代表张辅的意志行事。


    李小寒拍一拍衣袖,站了起来,“大家先自己干一会,我有事先离开一趟。”


    想了想,又对?着来报信的人说,“树根叔,你?帮我叫一下族长,有贵客到,麻烦他到我家一趟。”


    “是,小寒。”李树根满脸与有荣焉的拔腿往族长家里跑去。


    李小寒出了苗田,果然看见青松带着一个身形略显肥胖的中年人等在路边,旁边还有一个隐约带着好奇的年轻人。


    “李大人。”看见李小寒走过来,三人连忙打招呼。


    李小寒笑一笑,青松介绍道,“李大人,这是江南行商会的苏老爷,这是苏三少爷。苏老爷这次来,是托我家公子?帮忙,请求见李大人一面的。详情,公子?说信件里说明了。”


    说罢,青松从?怀里抽出一封信件递给李小寒,李小寒接过信,对?着众人示意抱歉,便一目十行的看起信来。


    片刻之后,李小寒看完信,仔细将信原样?折回放入怀中,笑道,“大蒜素一事,事关重大,不然我们到我家,慢慢商量如何。”


    “好的。李大人,请。”苏老爷十分恭谨。


    定城白蜡出自李小寒之手,统揽京城白蜡代理权的江南商会自然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因此很是尊敬——尽管李小寒比跟在苏老爷身边的苏三少爷年纪还小一点。


    如今他们江南行商又想得?到大蒜素的代理权,除了军方,只有李姑娘此处有大蒜素可售卖。他们千方百计跟张二公子?搭上线,一是取得?张二公子?背后的定王同意,二是希望能与李小寒搭上关系。他们也打听清楚了,李小寒的习惯非常谨慎,供货非常严格。没有人牵线,他们贸贸然前来,连门都不知道往哪里开。


    如今机会也来,苏老爷硬是压下自己的激动,希望接下来的合作,能更加的顺利。


    李小寒看着苏老爷,内心也十分满意,苏老爷这个时候来得?真是好来得?真是妙啊。


    第 166 章


    回到李小寒家里, 得到李树根传话的李族长也是恰好赶到。几人几番客气谦让,然后才分别坐下。


    “不知苏老爷来到,只能?粗茶待客, 实在是惭愧。”李小寒客气道。


    虽然李小寒是官, 苏老爷是商, 但是李小寒受前世影响也并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何况苏老爷这种体量的大商人,是代表江南商会而来的, 就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商人,而是一个势力的代表。


    “李大人客气了,清水淡茶,方是至雅,是我们唐突了才对。”苏老爷也十分的客气。


    李小寒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官,在他们这些商人眼里, 李小寒走的路, 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路——以商入官, 即使这个官再小, 那也是改换门?庭了,子子孙孙后代就是不一样的起步了。


    可?惜, 他们没?有李小寒这种手段, 能?做成这种独家的紧要至极的药物。


    可?惜了啊。


    双方都很客气, 那事情就好谈了。


    “二公子在信里已经跟我说了, 苏老爷想要从?我这里, 取得大蒜素的销售权, 不知苏老爷是怎么计划的呢?”李小寒开口问道。


    张辅的信里, 只说了大概, 具体的细节,还是得现在这样当面谈才行。


    说到了这话, 苏老爷整个人神?色都端正了起来,轻轻放下茶盏,缓慢却?慎重?的开口道,“我们想要像白蜡一样,取得大蒜素的京城独家代理权。”


    “哦~~”一声悠长的语调,李小寒并没?有直接说拒绝还是答应,反而把旁边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又见李小寒思考了片刻,方缓缓开口,“大蒜素跟白蜡不一样,始终是药。药的话,用少了治不了病,用多了有危险。京城水深,万一用药出了差错,苏老爷和我,但很难担得起这个责任啊。”


    “这个李姑娘放心,我们一直跟药堂有合作的,包括仁和堂在江南也有分堂,用药这一事,我们自然会慎之又慎。从?来也没?有说,吃药没?治好病,又或者吃坏了人,都要找卖药的人的麻烦的。我们卖的又不是假药。”苏老爷解释道,“再说,我们这些用药的对象,比我们还怕发生问题。”


    这倒也是,现在大蒜素产量不够,除了供应军方,外面的价格高?企不下,能?用的上药的人起码也是小有家底之人,自然惜命,不会胡乱用药。


    “既如此,那便是最好了。”李小寒神?色和缓了许多,笑着进行下一步,“苏老爷知道吧,我们这里物资不丰,所有的货物,都是要用原材料来换的,我们收取其中一定的加工费用。”


    定城附近的大蒜差不多都要被搜刮完了,大蒜的价格一日一日的在上升,早已超过?了粮食的价格。还有泡大蒜的酒精,得从?原酒中提纯出来,但是定城已经明令禁止粮食酿酒,所有的原酒,都是从?定城外运过?来的。


    “这个没?有问题,麻烦李姑娘给我一个单子,我们把原材料运过?来便是了。”苏老爷应道,他们跟定城从?白蜡开始打交道,便知道定城大宗交易都是以物换物,“只是不知道,这出货能?有多少?需要多长时间?”


    从?他们知道大蒜素这一物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不过?是因为先前情况未明,所以一直在观望。如今,军队已经验证了大蒜素这味药的好用,民间仁和堂用药也屡有奇效,那些惜命的达官贵人如何能?耐得住。


    苏老爷只恨不得能?马上出货。


    不过?可?惜,李小寒这边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苏老爷也知道,我们这是一个小作坊,最主要还要供应辽东战场那边,实在是支撑不住。这样吧,你?们的原材料运过?来之后第十?五天后,我们可?以出两?百瓶大蒜素,加工费六百两?。以一个月为一个出货周期。三个月后我们再商量能?不能?调整。”


    “非得等我们的原材料先运过?来吗?一个月后实在太慢了,两?百瓶也不够啊。”苏老爷急急的问。


    虽然装大蒜素的瓶子不算小,本?就是为了军方设计,一瓶可?多人用,但是两?百瓶的量,在苏老爷眼里也是远远不够的。


    “我们这边可?以先尽力开始,但是苏老爷想也知道,定城附近原料不多,所以这个时间真的急不过?来。”李小寒慢慢解释道,“我们做药的,最重?要的是质量,因此还是不能?赶。等三个月之后,我们的人手更加熟练之后,大家再来商议如何。”


    “成,成吧。”李小寒这样说,苏老爷也只能?无奈答应了。


    “行,苏老爷,既然如此,我们便把原材料清单列给你?。请稍等。”李小寒说罢,提笔把清单列出来。


    只是这清单写的未尝太长了一点,旁边李族长见李小寒下笔不停,心中疑惑,他自然知道大蒜素的提取其实只需要蒜与酒精,才不需要这么多的东西。不过?李族长虽然心中疑惑,脸上却?不露分毫,他是绝不会露出来打李小寒的脸的。


    过?了约莫一刻钟,李小寒的清单终于写完,长长的一串。苏老爷看?着没?有怀疑,只扫过?清单,确保这些药材自己能?采购到,便再无疑问。


    清单没?有疑问,双方便签订了文书。


    “李大人,这些药材都没?有问题,我们立刻回去筹备,约莫三月底能?将?药材从?江南运过?来。”苏老爷把文书收起来,心急说道。


    “没?有问题,等苏老爷的药材运过?来,我们肯定会如期出货。”李小寒也十?分体贴人意。


    “既如此,我们先告辞了。”得到肯定的答复,苏老爷便拱手准备告辞。


    “这么着急,苏老爷不如留下吃顿便饭。”


    “我们来得唐突,便不吃饭了。”苏老爷说道,“再说也心急赶路回去,好筹集原料。”


    “既如此,那我便不留苏老爷了。”


    李小寒说着,与李族长一并把苏老爷送出门?口,直至苏老爷上了马车。青松是与他们一起来的,自然也与他们一起回去了。


    看?见马车渐渐走远,李族长才问道,“小寒啊,你?列那么一长串清单,苏老爷他们会不会怀疑啊?”


    “他们当然怀疑啊,但是这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嘛,为了不暴露秘方,我怎么可?能?把大蒜素原材料一模一样的告诉他。”李小寒解释道,苏老爷这等老练的商家,自然什么都猜得到,既然猜到了,又没?有反对,那就是双方默认同意的意思,“再说,如果?我列得少了,苏老爷他们可?能?还不相信呢。”


    中医的用药方式是混合用药,大蒜素是现代科学的提纯,这两?种,是完全相反的制药方式。


    因此,即使工坊里许多人在协助做这个大蒜素,可?是真正知晓秘方的也只有李小寒、李族长、李贤东缪缪几人,其他人只是做一部分的工作,都以为真正的秘方十?分的复杂。


    主打的就是这种逆向思维。


    想当初,定王军中的人还不相信李小寒交出去的秘方,还得亲自看?着李小寒做出来,张大夫验证过?之后,才发现秘方就是如此的简单。


    说不得,军方那边也有这样的乱人耳目的做法。


    听?完李小寒的解释,李族长点头赞同,“是该这样。”


    “族长,我们又多了一个大客户,工坊那边,该添人了。”


    “是啊。”李族长点头,“这间事情我去办。”


    怎么这个江南行商来的这么巧呢,如今只能?按李小寒的想法去添人了,早知道还不如早点答应她?,说不得大家都能?跟着她?学几天。不过?想想族里姑娘这几天一直跟着李小寒移植番椒,没?有学什么制药的东西,应该不差。


    既然如此,族里长辈那就不能?再拖了。


    李族长想明白这这个道理,很快下了决定,“我先回去了,约莫是明日宣布这件事,再看?一下荷花他们学得如何,尽快确定下一次招人的时间。”


    “最好在苏老爷他们的材料到来之前,把人都培训好了。”


    “成。”李族长点头道,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李小寒看?着李族长走远,方才合上门?回家。静静坐在案桌前。


    过?了一会儿,李小寒方把怀里的来信拿出来,又重?新认认真真再看?了一遍。


    “李姑娘,已经收到你?的回信,辅心中激动,挥笔疾书,可?惜不知这封信笺何时能?到李姑娘手中。”


    “近日军中常常听?到李姑娘的名字,很多伤兵痊愈之后,都说幸好捡回了一条命,听?闻他们空闲时曾悄声议论,李姑娘你?应是天上仙女转世下凡,来拯救他们。辅当时已下令斥责了他们,以免李姑娘名声过?于虚幻。古人有云,杀君马者路旁儿,旁人过?分的追捧,反而是灾祸之源。”


    “然,辅心中,李姑娘本?如明月皎皎,自在挥洒清辉;又如绿树葱葱,蓬勃肆意生长。”


    “李姑娘所说女子一事,愿李姑娘能?顺遂如意进行,我亦相信,李姑娘自能?做到。”


    “此前江南商会多次联系,希望能?购得大蒜素一物。从?前受各种外物制约,又思及李姑娘事务繁多,因此一直未曾应答。如今,想来是我想岔了,李姑娘本?不会受困于此。从?来海阔凭鱼跃,山高?任鸟飞,希望苏老爷的到来,能?助李姑娘一臂之力,给李姑娘更广阔的天地。”


    “愿有轻风起,送你?入青云。”


    ******


    张辅说得不错,唯有变动,唯有将?池水更广阔,才有孕育出更多的机会。


    很快,族里成立一个额外的小学堂,每日一个时辰,有族里先生教导大家认字算数的消息便传了出来。尤其这次,是不限男女,不分老幼,只要是李氏一族人,都可?以去。


    时间就定在晚上天黑之后。


    族长刚刚公布这个消息,便在李氏一族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都去读书了,家里的活谁干?还有什么男女不限,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个道理的,男主外女主内方是正途。


    不过?,很快的,这个消息便被另一个消息压下去了,工坊里又要招人拉,这次是在十?日之后。


    一时间小学堂的消息迅速被压下去了,毕竟能?压下一个消息的,除了时间,只有另外一个消息。而能?不能?进工坊,那才是关?系到大家切身的利益,小学堂,只是为大家提供了一个机会。


    只是,一家里,谁不想去?不用日日在田地里一滴汗水掉八瓣,从?春到秋,才有收成;能?学成一门?手艺,在家门?口,还只是早上巳时到傍晚申时这大半天时间,便可?以轻松赚到了钱,人人都想去。


    但是,一个家里,不可?能?人人都能?去,不然这个家就没?法运转下去了。因此,谁能?去?让谁去?就是一个问题了。


    “师父,你?说梨子她?们,能?不能?争取到这个机会,到学堂里面认一认字啊?”李荷花一边干活,一边状似随意的说。


    “梨子应该是可?以的,她?先前都能?来我们家,上次选拔她?也只差第一轮没?过?。”李小寒低头忙碌,顺口说道。


    “那……那其他的姑娘呢?”李荷花又问,除了梨子,还有更多的姑娘啊。


    这个问题,把李小寒也问倒了,一个家里,能?腾出的人手也有限,姑娘们,能?不能?争取到这个机会,谁能?知道。李小寒停了一会儿,方说道,“不知道。”


    又过?了一会,李荷花才犹犹豫豫的说,“那师父,如果?有人求到你?,你?能?不能?帮忙劝一劝啊?”


    “有人托你?问的?”李小寒抬头看?一眼李荷花,只看?得李荷花满脸羞红,却?不曾否认,眼里带着惭愧和希望。


    于是李小寒便知道了,应是某一个姑娘家里十?分反对,然后姑娘求到了李荷花这边,然而顶着李荷花满怀希望的目光,李小寒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能?。”


    李荷花眼里的失望快要溢了出来。


    可?惜李小寒不为所动,“一个家里的事,是十?分复杂的,除非犯了族规,不然不管是我,还是李族长,都不会插手。能?力越大,越要谨慎,你?如今也有人托你?帮忙了,你?要想清楚你?能?不能?帮忙,帮忙之后事情会怎样。你?要想明白。“


    李荷花悄悄低下了头,“知道了,师父。”


    的确是她?一时心软,想着希望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就最好了。


    李小寒看?看?李荷花,继续说道,”而且,每家每户的情况都不一样,我能?帮得了一个,还能?帮得了所有?能?提供的机会已经提供了,路子已经铺好了,这最后的一步路,如果?自己都没?有办法豁出去为自己争取,那就不要指望其他人。”


    李小寒轻轻叹息,却?语带坚定,“能?拯救自己人生的,永远只有自己。要有为自己拼命的勇气、智慧和力量,才能?走出自己的路。这一个难关?之后,还有更多的难关?,要靠自己。”


    “知道了,师父。”李荷花重?重?点头。


    “干活吧。”


    “是,师父。”


    过?了一会,李荷花借机出了去,对着某棵树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一个身穿土白棉布衣裙的姑娘,在树后悄悄的蹲了下来,也不走,只拿了一根树枝,一笔一划的,在树下泥地里胡乱涂画,不知道想什么。


    又过?了一会,这姑娘猛的站起来,一撒腿飞跑远了。


    第 167 章


    平山村李氏一族的小学堂开得很顺利。


    位置设在族学旁边的空屋子里, 李氏一族还?算有点底蕴,当年围绕着族学和祠堂建的屋子还?挺大,能装得下许多人。


    时间是天黑之后, 高高的松枝火把燃烧着, 中间还有熊熊燃烧的火盘, 把屋子照得?十分明?亮。


    为?了方便所有人?,也是因为?没有课本, 因此采用了李小寒的黑板和粉笔教学。反正在李小寒看来,条件是比较简陋的,但是简陋起来又十分的熟悉,莫名总有一种历史记录片中看过的感?觉。


    不过也就李小寒觉得?简陋,过来学习的年轻人?们,面上是十分端正严肃的, 尤其在李老先生进来之后, 个个都是一脸认真的正襟危坐——李老先生周身自带教导主任环绕光环。


    也是, 这个时代先生的威严和权力, 可比后世大多了。


    李小寒再?看过去,除了屋子里长?板凳坐着的端正严肃的年轻人?, 还?有外边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一脸的好奇、艳羡或者说不出?其他。


    不过就在这会, 李小寒眼角余光, 看见一个穿着灰白色土棉布的年轻姑娘, 背上背着一个背篓, 背篓里面居然还?装着一个小娃娃, 低头弯腰悄摸摸的溜了进来。


    “春花,出?来, 别?带着你弟进去玩。”


    “出?来。”


    围观的人?群低声呵斥道。


    李春花溜进去的脚步停了一停,像是犹豫了一会,片刻后却又继续往前,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方回头对着门口的众人?说道,“我不出?去,我也要认字。”


    “你出?来,你弟他哭闹起来,会影响其他人?的。”


    人?群中有人?十分不愉的说道,读书认字是何等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带着小娃娃进去玩闹。


    “我不,我弟哭了我再?带他出?去。他现?在很乖的。”


    李小寒听见这边嘈嘈杂杂的样子,先生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快步走了过来。


    众人?都停了下来,看李小寒的反应。


    李春花更是僵直了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李小寒看着背篓里的娃娃,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小娃娃约莫三岁左右,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这种年纪的小娃娃,要让他一直安静的坐在旁边玩,是何等的困难。


    就比如此刻,许是陌生的环境、明?亮的火把还?有聚集的人?群,让他十分兴奋,他已经动来动去想要爬出?来。


    “要听你姐姐话,不然揍你。”李小寒冷冷开口,却是对着这个黑瘦机灵的小娃娃威胁道。


    小娃娃扁扁嘴,停了下来,看着十分不高兴的样子,碍于李小寒看起来十分不好惹,暂时安静了下来——小娃娃感?觉都是很灵的,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他能感?觉到。


    此刻,小娃娃就觉得?眼前这个姐姐虽然看起来不算凶神恶煞,但莫名的感?觉她说的不听话会被揍是真的。


    不过,很快的小娃娃嘴里被塞进了一块小小的糖块,是过年才有的饴糖,小娃娃的眼睛一亮。


    “听话,才有糖吃。”


    感?觉到嘴里的甜,小娃娃点头,安静的坐了下来,腮帮子鼓鼓的开始吮吸糖块。


    李小寒这才点头,走过李春花的旁边,留下了一小布袋子的糖。


    李春花呆呆看着这小布袋的糖,发了一会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快速伸手把布袋子塞入了怀里。


    而围观的众人?,看见李小寒走了过来,说了几句,却不曾将李春花姐弟赶出?去,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声音。


    上边,李老先生已经开始讲课,估摸着是李族长?等人?说过什么,李老先生的讲课也十分的接地气,第一节课,认的字是计量单位,一斤、一两、一厘……


    不止课室里面的年轻人?,还?有外边围着的族人?,竟然也舍不得?离去,渐渐的入了迷。


    过了一会,李小寒又看见两个小姑娘,不知道是来晚了还?是怎么的,悄悄的从围观人?群里挤了出?来,踮着脚尖坐到了李春花隔壁。


    这次,倒没有人?再?说什么。


    看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李族长?走到了李小寒旁边,悄悄的道,“小寒,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祠堂边,估摸着旁边的人?听不清了,李族长?方开口问?道,“小寒啊,春花的事?,你怎么看?”


    李族长?看来,李春花不仅代表她自己,更是一个口子,撕开了,看见里面的一切。而李春花的事?,李小寒插手了,族里自然想要先问?一问?李小寒的想法?。


    “不怎么看。我做我能做的,她做她想做的。”李小寒此刻倒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李族长?知道,李小寒是支持李春花的。


    轻轻的叹口气,李族长?方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看不惯这些事?,但是李春花家的确困难,她娘先前身子本就不太好,她弟还?小,正是磨人?的时候。前段时间,她娘又犯了病,家里大部分活都落到她一个小姑娘头上。她是个聪明?姑娘,只是她家里实在离不开她。”


    其实李族长?没说的是,李春花的年纪和她弟的相差得?大了,也是因着她娘身子不好,中间落了几胎,才得?了一个宝贝蛋的她弟。


    可惜,这些事?情?不好跟李小寒这个年轻姑娘明?说。


    “再?说,春花早上可以跟你学东西,田间地头的,随便把他弟一放也成。但是这认字学算数,实在是不方便。”


    李族长?心里也是为?难,今日李小寒这一出?,明?着是给?李春花撑腰,可转眼间李春花他爹便找到了自己。族里也有其他人?是有意见的,总觉得?妨碍了其他人?。


    “原来族里知道春花家困难,解决的方法?不是帮助他们走出?来,而是把她压回去。”


    比夜色更薄凉的,是李小寒此刻的声音。


    刺得?族长?久久无语。


    不过李小寒好像也不是一定要等到族长?的回复,说完之后,她自己先离开了。


    夜色昏暗,远处的火光摇曳,衬得?祠堂里屋檐走兽张牙舞爪,暗影重重,好像鬼神在出?没嘲笑。


    李小寒单薄的背影就在这昏暗的夜色中越走越远,只剩下族长?依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又过来一会,祠堂边走出?来几个族里长?辈。


    几个老头子默默对视无言,许久之后,族长?才哑着声音说,“是我这个族长?无能。”


    “我们这些个老头子,活了几十年,竟还?不如一个小儿想得?明?白。”三叔公叹气道。


    李小寒回到这小学堂边,静静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然而,不知道为?何,这并不十分强壮的身影,竟然给?人?带来了许多的力量,坐在里面的姑娘,觉得?自己有了支撑一样。


    待到时辰到,李老先生收了书本,慢悠悠的散了学,不管是学习的人?,还?是看热闹的人?方心满意足的举着火把四散离去。


    次日一早,李小寒的学习班正常进行。这一次,除了以往的姑娘,还?多了一大帮族里的兄弟们。


    李小寒倒没有异议,也没啥区别?对待,反正看着既没有很热情?也没有很冷淡的平常样子,但是大家都端着一口气,不敢造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此刻李小寒很有威严的样子。


    “今日,我们来学习如何辨认一株植物?。从植物?里面找到我们需要用的药材。”李小寒坐在一堆的杂草灌木面前,平平说道。


    这些都是李贤东他们从山上开荒带回来的。深山里不认识的东西多了,怀着隐秘的心思,很多时候,李贤东他们一旦不认识某种山里的植物?,就会整棵带回来给?李小寒和张大夫辨认,妄想再?出?一种三七或者杜仲。


    可惜最后辨认的结果大多数是无用的野草,当然也有那么几种,是野生野长?的药材,比如大青叶、金银花什么的,就是不是很值钱。


    不过即使不值钱,村里人?也十分珍惜,一旦确定是药材,那都是要小心翼翼的留着,绝不动它们。


    “一般植物?看,根、茎、叶、花、果实、种子六个地方,大家看着一株,这株是大青叶,一般风寒用药,看它的名字就知道,叶大,根深,三月后开淡黄色花,四月后结圆形短角果,这样一看,是不是基本特征就明?白了。”


    “大青叶根叶皆可入药,主热毒痴,黄痘,喉痹,丹毒。”


    …………


    忙碌的日子过得?快,转眼间,十天过去了,又到了平山村工坊选人?的日子。


    “怎么这一次的内容,跟平日学习的内容十分的相似,这不是,这不是有点不公平了呀?”人?群中有人?带着点不服气的低声说,怎么的,以往族学里学的东西,没啥用处似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学堂是为?了工坊选人?而设置的。就这样平日都不上心去学,就指望先前那十几年学的东西,这样的人?,工坊用不起。工坊制药,就是选出?其中聪明?、勤奋、用心的人?,平日里手脚麻利的人?,这样才是我们想要的人?。”李小寒也不看是谁,只对着前面说道。


    于是,质疑的人?羞红了脸闭上了嘴。


    除了这个小小的冲突之外,选拔再?无其他疑问?,当场选拔,当场决定名额。这一次,又有五个姑娘选上了。


    而先前哭的涕泪横流的梨花,这次终于得?偿所愿,又哭成一团。


    “小寒姐,我选中了。”反而是李春花,一直绷着,倒没有哭,就是一个不留神猛地跑到李小寒面前,好像宣誓的说。


    李小寒眼角余光扫过她紧张绷着的拳头,看着她力持镇定的样子,微微笑道,“恭喜你,你不错。”


    李春花虽然第一关认药材不是十分出?众,但是胜在后面干活十分的麻利,综合起来,最后也占了一个名额。


    “你入了工坊,家里怎么办?”李小又问?道,工坊白日干活,时间太长?,可不能再?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了。


    “先前族长?帮我牵了头,等我进了工坊,就把我弟托给?邻居郑嫂子带,我的工钱里每月扣八十文给?郑嫂子。”李春花带着笑容说。


    先前她一直很担心,即使她考上了,她弟可怎么办。想不到,后来族长?就帮忙解决了,没有了后顾之忧,她便可以更专心了。


    工坊里每月有两百文,给?八十文郑嫂子,还?剩下一百二十文,能给?她娘抓药,能干好多事?情?了。


    好像一下子,天就开了,太阳就出?来了。


    “这不错,你好好努力。”李小寒点头道,现?时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了,“以后等你熟练了,还?能涨工钱。你学的东西,是一直跟着你的,这才是你最大的收获。不要丢了学习的心。”


    李小寒这样说,是怕她最后这一百二十文都得?花到家里去,最后能留在李春花手里的,寥寥无几。


    不过,即使金钱花光了,如果能带走一身技艺,也是一种长?久的收获。


    李春花家里的事?就这样顺利的解决了,好多机灵的族人?忽然发现?了一个路子——如果家里男人?实在考不上,家里姑娘能考上也不错,能挣钱回来,家里那点活谁干不成啊。


    人?员到位了,有熟手带着练几天,江南行商会的货到了。


    “小寒啊,你说这次你改进了技术,过滤杂质后再?低温蒸馏,就是这些过滤后的大蒜渣渣怎么办呀,全倒了吗?”


    这些大蒜渣又细又多,味道还?挺冲,先前还?好,如今越发多了,还?真不好办。


    “……晾一晾之后,拿去喂鸡。”李小寒停下手,思考了片刻后,终于想起了先前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的是什么。


    渣渣里面大蒜素虽然被提取了一遍,但是现?在这种粗陋的提纯办法?,肯定还?有残留的。晾一晾之后,酒精也挥发得?差不多了,不会造成酒精鸡中毒事?件。


    “啊……喂鸡吗?”


    这不是神药吗,虽然是神药的渣渣,但是这样子,也太接地气了吧。


    “喂猪也行,喂鱼也行,喂牛也行。就是统统都得?晾过之后。”李小寒肯定道。


    大蒜素在后世有消毒、杀菌、防病的作用,适量使用大蒜素,能有效提高动物?成活率,还?可以增加食欲,促进生长?,更妙的是还?可以让鸡肉的味道变得?更香浓。


    实在是广大养殖户的好帮手。


    这样的好东西,不要浪费了。


    “那……那人?能不能吃啊?”来人?看着李小寒一脸这可是好东西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没病没痛的,吃药做什么?”李小寒不解道,“而且这一股子味道,也不好闻呀。”


    万一养成了耐药性,那就更难办了。


    “这倒也是。那我去了。”来人?说道


    “留点给?我,我娘养了几只鸡。”王氏今年终于实现?了家里养几只鸡仔的愿望,想来在年末,会变成一个个大母鸡,最终走到餐盘之上。


    “好的。”


    都便宜这些牲畜了。


    第 168 章


    五月, 江南,花开到?最灿烂,日光明?亮却并不耀眼, 是一年中极美的好时光。


    北地战事的影响传到?这里, 就像石头落到湖面的最后一圈涟漪, 没有影响,不值得?关?怀。如?今, 江南私底下传得?最凶的,是来自定城的神药——大蒜素。”听闻苏家那边又到大蒜素提货的时候了。”


    能坐在江南摘星楼包厢中优哉游哉喝茶的,已经是平民?眼里顶顶富贵的人物,然而包厢里传出来的声音,却与富贵的身份极不相符,充满了?怨气。


    “可不是, 这等好东西, 就是不知道这次能有多少回到?我们江南。”


    回话的人也是充满怨念, 藏都藏不住。


    “你都说了?是好东西了?, 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人,早直接送到?京城里去?了?。”早先说话的人愤而放下茶盏, 极为不平。


    “这玩意, 这么在意做什么?”插话的是一个疑惑的声音, “我怎么听说这药就是对外伤后发热最有效, 咱们这里, 用?不上才没运回来。”


    “那都是骗咱们这些傻子的!”


    早先说话的两?人立刻大?声嚷嚷道, 满腔的气愤犹如?水入油锅, 七分热度, 升至十分沸腾,“那都是早些前的消息了?。如?今早证实了?, 大?蒜素,不仅对伤后发热有效,对急性腹泻、咳嗽不停、胃肠溃痛等都有效果,而且持续服用?之后,让人感觉非常好,耳清目明?、食欲大?振。”


    “不是吧,照这么说,岂不是万能神药。”


    “不是神药也差不多了?,这大?蒜素就是配合着原先的用?药治疗,药效出奇。京城的安宁候知道不,八十岁的老爷子了?,原本?不知道什么的又拉又吐的,已经快要见先帝了?。被京城仁和堂大?夫几剂大?蒜素用?下去?,呵呵,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了?一条命。如?今能吃能喝,时不时的丫鬟小子推着出来晒晒太阳说说话,不知道多享受,看着还能再活三五七年都不出奇。”


    “对,我姐夫的小舅子的大?伯的连襟给安宁侯府供衣裳的,听闻如?今安宁侯每日都离不开这大?蒜素了?,一日不吃,吃饭都不香。”


    “不是吧,这病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还继续吃?”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这药对身体好,对身体各处都特别好,就是太好了?,因?此大?夫都不让常吃,说吃惯了?以后都不知道怎么用?药。但是安宁侯他不一样啊,传闻当时老爷子就说了?,他都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了?,哪里还用?考虑以后用?药,明?天都不一定看得?见,肯定是现在先享受了?再说。”


    “安宁侯老爷子病的时候,我听闻是四月份吧?如?今可是五月了?。”


    “可不是,五月了?,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康健了?,一日好过一日。如?今京城里面那些老太爷老祖宗什么的都为这疯狂了?,大?蒜素可谓是一药难求。”


    听明?白了?这个好处,原先懵懵懂懂消息滞后的人拍案而起,“不是,这么好的好东西,怎么还糊弄咱们,说只对那劳什子外伤有效。这不是看不起咱们糊弄咱们嘛。”


    “可不就是看不起咱们,你是什么人,能跟京城里富贵人家相比。”


    “不是,咱比不上京城里的人,但是咱还不能找苏老爷麻烦,论起辈分来,他苏宜还得?叫我爹一声伯父呢。如?今我爹这身体是日渐不好了?,我就要问一问,他这个大?侄子是怎么做人的。走!”


    说完,这个人真的是甩门?而出,果真是应了?那句话,咬人的狗不叫,这人先前懵懵懂懂的样子,真知道了?,直接找人麻烦,都不带怂的。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眼神越来越亮,忽地一下子全起身跟着去?了?———救命的药,谁不想要啊,先前是没有苏家势大?,只能暗地里抱怨,如?今有人带头?,这人身份还压得?住,那还等什么,凑热闹啊。就不信他苏老爷能压得?住民?意。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的去?到?苏府,中间还有些闻风而动的人加入了?,队伍庞大?势不可挡,可惜在苏府遇到?了?滑铁板。


    “我们老爷不在家,外出谈生意去?了?。”苏府管家迎出来,愁眉苦脸的说道。


    “什么,他去?哪里谈生意去?了??”


    “这个,老爷去?哪里谈生意,小人哪里能知道啊。”管家的脸更苦了?。


    啊,今天来的这一波人不按常理出牌啊,不是应该悄摸摸的上门?来,想要悄悄的求一求药,见不到?老爷然后留下名帖,再带着怨气离去?的吗。怎么这一波像是来干架的样子。


    “肯定是躲起来了?。呵呵,也行,苏老爷不在,苏大?少爷呢,爹不在找儿子也成。”


    “我们大?少爷也出门?做生意去?了?。”管家不等来人继续问,自己答道,“二少爷也出去?了?,三少爷也出去?了?。我们夫人,回娘家了?。”


    “……不是,他苏宜一家跑路了?是吧。”


    “怎么这么说呢,如?今天气好,正是谈生意的时候,老爷少爷日日忙碌也是正常的。”


    “我信了?你的鬼。”门?外众人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苏府看着只有下人在的样子,他们硬闯,那可是闯空门?,要吃牢饭的。


    不过,对于管家说的,全家都出门?的话,门?外众人也是不相信的,“我们就守在这里了?,有本?事你们家的大?小爷们一直不出来。”


    “各位老爷少爷请吧。”苏府管家低眉耷眼的关?上了?门?。


    这态度反而引起了?门?外众人的疑惑:莫非苏府当家人真的不在?


    其实他们也有猜得?对的部分,苏老爷苏少爷们的确不在,不过老夫人和少夫人还是在的。


    “夫人,门?外又来了?一批人,他们还说要围在外边,等老爷少爷他们出来。”


    “就让他们等着吧,”夫人闲闲说道。


    只见夫人和少夫人还有两?位老姨娘坐在一张桌子前,夫人伸出手腕摸了?一张叶子牌,那手腕上碧绿明?亮的翡翠镯子泛出一片柔光,只把?那手腕衬得?雪白丰*润8富贵逼人。


    更富贵的是这样品质的翡翠,居然还是一整套,如?今装点在夫人身上。


    “你有说我们都不在家吧?”夫人想了?想,又问道。


    “说了?,我说夫人和少夫人带着姨娘回娘家了?。”苏管家说道。


    “那就成,退下吧。”夫人挥一挥手。


    “要我说,还是娘聪明?,爹他们一走,就立刻装着回娘家的样子,要不然,他们老爷们走了?,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咱们,那可得?烦死。”喊娘拍马屁的自然是少夫人。


    只见少夫人头?上也是一整套的珍珠白玉头?饰,比老夫人的整套翡翠富贵稍逊,但是更年轻华美?。


    “可不是,老爷的后院,就是靠夫人的智慧操持着,咱们这些没脑子的,就只能跟着夫人了?。”两?位姨娘也连忙表忠心。


    “哎,这男人……算了?,他们忙活生意,咱们肯定都支持的。” 夫人轻轻抬手抚摸发间的翡翠玉簪,又欢快说道。


    男人赚钱了?,她们也是跟着受益的。这不,从妻到?妾都配置上了?,当然大?头?是在夫人身上的了?,穿戴出来的不过是小件罢了?。想到?库房里的金银珠宝,账目上那流水一样进?来的数字,苏夫人实在是开心得?压不住。


    就是躲在家里实在无聊,只能带着儿媳妇和姨娘打?叶子牌罢了?。


    不过,再无聊也好过回娘家,回娘家也是不清净,亲爹亲娘亲兄弟亲姐妹,都来打?着药的主意。她们哪里有这么多药,这都是赚钱和打?通门?路的。门?路通了?,财自然就滚滚而来。


    “来来来,打?牌,打?牌。”。


    案桌上,四双手上的玉镯、金链、指环闪着各式各样华贵的光芒,真的是,男人赚的钱多了?,妻妾都不斗了?。


    苏府女主子躲在家里打?叶子牌,那么苏府老爷又在哪里呢?


    苏府四位老爷,苏大?少爷带着二少爷在京城疯狂拉关?系——老二的年纪也差不多了?,万一趁这个机会结一个姻亲,那苏家的门?庭又可以提一提了?。


    不过苏二少爷的亲事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货不够呀,因?此苏老爷亲自带着苏三少爷在定城催货。


    “不是刚刚给你们发完一批吗?”李小寒皱着眉头?说道。


    “这还是杯水车薪,不够啊。”苏老爷皱着眉头?,十分为难的说,“要不,苏姑娘你再加派点人手,我们可以提价。”


    做买卖做到?这个分上,他们买方主动提价的,也是少见的了?。


    “产能跟不上,实在是没办法,再说,这要收夏麦了?,还有番椒也在摘了?,实在是忙不过来。”


    更少见的,是连主动加价都买不到?。


    “李大?人,有佃农,有帮工的呀,再说,你们村专心做大?蒜素赚得?更多呀,何必还在乎那麦子水稻番椒。”苏老爷劝道。


    “不成,咱们种地的,可不能丢了?咱们的根本?。”李小寒直白拒绝道,“这样吧,下次可以再给你们加四分之一的货,省着点用?。我听说你们把?那药天天吃,你劝一劝,这药终究是药,不能天天吃的。”


    “行吧。”能有四分之一也好,苏老爷心里的算盘珠子划拉得?清脆,已经把?那多出来的分量立刻分配好了?——江南老家那边得?送一点回去?,商会的几个头?头?得?安抚好,不然夫人送信过来,自己老家都得?给人掀了?;京城那边老大?派人来说,有几家侯府都说想买药,不能得?罪人……


    至于李小寒说的不能天天吃,“我哪里劝得?住哦,不过你放心,那些富贵人家,都有他们府里的大?夫盯着呢,出不了?问题。李大?人你就是太谨慎了?,这药的药效,已经是许多大?夫验证过了?的。”


    李小寒无语,可不是经得?起验证,大?蒜素除了?是广谱杀菌药之外,对消化系统的各种慢性疾病也有良好的效果,还有降血压、促消化、延缓衰老的作用?,这些富贵人家吃的好、动得?少、年纪还大?,多多少少都有些这些毛病,可不就是瞎猫碰到?死老鼠。


    不过,前世药效也没有这么明?显呀,莫非真的是没有用?过抗生素的身体,一旦用?起来有奇效?


    李小寒也想不明?白了?。


    见李小寒皱眉沉思,苏老爷和苏三少爷等也不敢打?断李小寒,只能端起茶盏喝茶。


    “大?姑娘,叶帮主来了?。”何大?娘进?来低声说道。


    开了?春,战局平稳了?,何大?娘又开始找工作了?,李小寒想着做生不如?做熟,自己家也实在需要人手,便让何大?娘回来了?。何大?娘当然欢喜的很,立马收拾包裹回来把?李家细务打?点得?妥妥帖帖的。


    “李大?人有客,我等便先告辞了?。”听见李小寒有客人,苏老爷父子二人十分识趣告辞离去?。


    “我送送苏老爷。”三人一起走到?门?口,刚好遇到?等候的青帮主。


    “苏老爷。”


    ‘叶帮主。”


    这两?人自然是认识的,只是这打?招呼间,暗地里火花四射,毕竟,为着保密和安全,李小寒的药物除了?军方,只供应了?仁和堂、青帮、和江南商会这三处。


    这当然是极好的,苏老爷等人凭此,吃尽了?好处。


    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仁和堂是一个药堂,只管治病开药,青帮和苏老爷可是凭此药打?点关?系、争夺地盘什么的,免不了?有些许冲撞。不过冲撞也不大?,毕竟苏老爷一心往京城里跑,青帮的路子野很多,据闻连沿海南军那边也快要跑通了?。


    总的来说,都是小冲撞,再加上知道李小寒不想他们闹翻脸,免得?剩下一家独大?,两?人便都十分克制。


    目送李小寒和青帮主进?了?屋门?,苏老爷和苏三少爷上了?马车。


    一路上整个哑巴样的苏三少爷终于有了?发挥的地方,“爹,咱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苏老爷说道。


    “哦。没想什么。”苏三少爷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么简单的交易,为什么他爹还要带着他过来,唉,没有挑战啊,他还想去?京城玩一玩呢,如?今京城里许多侯府公子也跟他称兄道弟了?。


    又或者,他爹让他自己一个人来也可以,定城的交易,李姑娘很讲信用?的,他一个人就成。


    如?今他爹非得?带着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你这个样子,像什么样?刚刚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以往不是很能说的吗?还有,让你穿月色那身衣服,你为什么不穿?你不知道自己穿那身最俊的吗?!”


    “爹,你跟李大?人说话,我哪里能插得?上嘴。再说,穿哪身衣裳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往日见你骚包,如?今想要你骚包,你又不骚。”狭窄的马车内,苏老爷忽地站起来,暴捶儿子。


    “爹,爹,这是谈生意啊,穿这么俊有什么用?。”


    “什么没有用?,如?果你穿得?俊一点,说不定李姑娘开心一点,咱们


    忆樺


    家的供货量就上来了?。你爹我也不跟那个青帮主暗暗较劲了?。”苏老爷气急道。


    苏三少爷眼都瞪大?了?,连反抗都不敢反抗了?,转头?像见了?鬼一样看他爹,不敢置信的说道,“爹,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是吧,你不是……”


    苏三少爷都不敢说出口。


    “不是什么,咱家最俊的就是你,不然我为什么一直带着你不带你二哥。”苏老爷不愧是多年的老狐狸了?,胆子大?,路子野,谋算深——听闻李姑娘想要招婿呢。


    “爹,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儿子了?。”苏三少爷悲愤的喊道,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是不是,没有见过张二公子和李姑娘在一起的样子!”


    “你简直是想要我的命!”


    第 169 章


    如今这世道, 连父子亲情都没有的了。


    苏三少爷自从知道他爹的谋算之后,气?得话都不想说了?。


    就张二公子和李姑娘两个人,哪个是他可以招惹的, 先不说张二公子能不能饶过?他, 就眼前来说, 万一李姑娘看出他爹的心思,他们还能讨得了好。


    真的是, 怎么就觉得李姑娘能看上他。


    放着好好的钱不赚,非得把他这个可怜无辜的白兔送到两头吃肉巨兽的身边——对,苏三少爷十分肯定确定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爹真的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气?乎乎的回到定城客栈,苏三少爷连午饭都没吃,立马奋笔疾书写信跟他娘告状——主要是让他娘劝劝他爹, 莫要太飘了?。自?己飘没关系, 带累了?全?家就不好了?。


    苏老爷看着气?呼呼躲在房间的三儿子, 不以为意——年轻人, 还是太单纯了?。有天?大好处的事情,冒一冒险怎么了?, 失败了?, 也不丢命, 最?多说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万一成功了?, 那可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了?。


    真真的, 要不是看着自?己亲生的份上, 自?己还能这样苦心积累的为他谋算。不识好人心。


    呵呵, 还不吃午饭,苏老爷根本不屑一顾, 等饿了?自?然会吃的了?。


    苏老爷没想到还有告状这一招,不过?苏老爷毕竟是苏三少爷的爹,还是猜对了?某些?地方:气?匆匆写完信,苏三少爷他饿了?。


    可惜苏老爷为了?安全?起?见,住的是定城给往来客商专用的客栈——不算豪奢,胜在安全?,饭食虽有,中规中矩。


    想了?一想,苏三少爷决定不委屈自?己,要上定城最?大的酒家吃一顿好的,最?好把他爹的钱全?花的光溜溜。


    当然,这目前来看是不可能的,他爹现在靠这大蒜素,不知道多出风头,钱哗啦啦的进来,罢了?,能花多少便花多少。


    “你们这有什么最?贵最?好的菜,全?给我上了?。”来到同福酒家,苏三少爷财大气?粗的说。他先前记得这家的番椒菜,颇合心意。


    “好咧,客官真是好运气?,我们今日有桂花鱼条、绒鸡待哺、香烤小乳猪、八宝鸭子、玉笋番椒叶……”


    “好了?,就先来这几样吧。”虽然说气?上了?,但是苏三少爷也不是一个浪费的人。


    无聊的吃了?一点前菜蜜饯,约莫一刻钟之后,正餐慢慢的开始上了?。


    “哎,你们这鱼不错,既没有鱼的腥臊,又保有鱼的鲜嫩,与桂花相结合,实在是妙。”苏三少爷一边用筷子夹鱼吃,一边出声赞扬道。他来自?江南鱼米之乡,吃过?的鱼千百条,原以为定城这西北之地没有什么好鱼,想不到出乎他的意料。


    “客官好舌头。”小二被?夸得十分高?兴,看着苏三少爷一身华衣美服,十分有眼色的解释道,“这是我们从平山村定的鱼。”


    苏三少爷皱着眉头,他刚刚从平山村出来,除了?药,没听?说他们那边的鱼十分出名?啊?莫非这酒家扯上这个虚名?,想要骗他这个外地客商的钱。


    小二眼睛多尖,见此,低低声解释说,“平山村里的鱼,还有各式的牲畜,是吃那大蒜素的药渣长大的,长得快,味道好,又嫩又香。要不是我们同福酒家跟李姑娘有旧,还抢不到他们村的各式牲畜呢。”


    还有这等事?


    苏三少爷睁大了?眼睛。这外边抢的要生要死的大蒜素,平山村他们居然用来喂鱼喂鸡喂猪了?,这莫非真的是人不如鸡猪鱼。


    “不是吧,我也是听?闻大蒜素一物,十分珍贵,如何能用来喂鱼了??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苏三少爷还有疑问。


    “是药渣,药渣啦。大蒜素在我们定城也不便宜,肯定不能用来喂鱼喂鸡喂猪的。”小二解释说,“不过?药渣嘛,总还带着点药性。客官你懂的。”


    苏三少爷震的晕乎乎,想想药渣,那的确是有可能,炼药自?然有药渣,他们拿的货,可都是微黄的液体,想来药渣是用做此种用途了?。


    真真是,真真是,说不出话来。


    待到那绒鸡待哺、香烤小乳猪上来的时候,苏三少爷怀着敬畏的心情,慢慢品尝,仿佛这不是普通的鸡,也不是普通的烤乳猪,而是吃着名?贵药材长大的鸡和猪——跟那什么人参鸡、人参猪一样的。


    “这是平山村定的鸡?”


    “对。”小二微微骄傲挺胸。


    “这也是平山村出来的小乳猪?”


    “对。没错。”小二嘴角带笑。


    “果然是肉质鲜嫩,回味无穷啊。”苏三少爷得到肯定的答复,摇头晃脑赞叹道,只觉得刚刚吃的肉都特别香。


    如果让李小寒知道,非得说两句,不过?是因为古代人都难吃饱,牲畜自?然吃的也少,便长得瘦了?。用大蒜渣喂出来的牲畜,食欲更?好长得更?快,那肉质便容易肥嫩许多,这些?人没有吃过?罢了?。要说肉质香,可能有些?许,但影响其实不多。


    是大家看那大蒜素神奇,想多了?,心理影响味觉。


    李小寒是这样对族里人说的,可惜从平山村到定城的店小二到江南来的苏三少爷,没有人相信她的说法。


    又夹起?一块平山村的小乳猪尝一尝,苏三少爷忽然灵光一闪生出一个主意,“小二,你们这鸡猪鱼是哪一家定的?”


    他刚刚从李姑娘家出来,可以肯定,李姑娘家没有养猪,养猪的味道轻易盖不住,估摸也没有养鱼,李家人口少,没空,最?多养几只鸡,但那鸡他们李家自?己都不够吃。


    “客官,这如何能告诉你!”小二义正严词的说。怎么的,吃了?还想挖他们的货源。


    “小二,你误会了?,你看,我一远地过?来的商人,我还能千里迢迢跟你们抢生意不成,你说这鸡猪鱼我怎么运啊。不过?是好奇,想要问一问这新奇事罢了?。”苏三少爷笑着解释道。


    不愧是被?苏老爷赋予重任的美貌,此刻笑起?来,真的是又富贵又和气?又英俊。


    小二也不知道是被?这笑容还是被?递过?来的赏银迷花了?眼,犹豫了?片刻说道,“客官你如果真感兴趣,早一点起?来去西市,他们平山村的人如今养了?许多牲畜,每日在集市上限售三只,吸引人气?,你可以去看一看。他们李氏一族的摊子都摆在一处的,谁家都没有关系,都是喂的一样的药渣。”


    “行,我知道了?。”


    “那小的退下?了?,客官慢用。”小二暗地里估摸着手里银子的分量,真大方啊,这不能怪他吧,他也没说什么要保密的事情。


    苏三少爷套出自?己想要的消息,心情更?好了?,吃东西都特别香。吃完后,根本不等明天?,直接去了?西市。


    什么限售三只,他不信,这世上,还有加价都买不到的东西,之所?以买不到,还是加的价钱不够多——除了?李姑娘的大蒜素。


    次日中午。


    苏老爷发现儿子还在闹脾气?,大半早上没见人了?。


    “三少爷呢?”多大的人了?,还以为自?己小孩子,苏老爷不屑的问一句,不过?是怕饿久了?,儿子脸色不好看罢了?。


    “回老爷,三少爷一大早,买了?几头猪几笼鸡,赶路去京城了?。”跟过?来的长随低头答道。


    “什么?去京城了??带着几头猪和几笼鸡?”苏老爷一时半会之间,觉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三少爷还给老爷你留了?封信。”长随说道。


    苏老爷气?极打开信,只有潦草的两句话:我写信告诉娘了?。我去找大哥了?。


    ………都怪当初只顾着赚钱,打儿子打得少了?。


    苏三少爷可不管他爹,带着几头猪和几笼鸡匆匆忙忙的上路了?,生怕被?他爹捉回来。


    至于鸡和猪,那是他昨天?下?午用钱砸开了?平山村人的口子,今天?早上特地带过?来给他的,都没有进城门,他直接在城门等着,交接完马上就上路了?。至于怎么运过?去,嗨,还是拿钱砸人呗,反正是他爹的钱。


    一行人,抬着这几头尊贵的猪和鸡,再怎么砸钱,也不免有点土气?和沾染上点味道,于是,几天?之后,在京城的苏大少爷和苏二少爷,接到了?满脸灰尘落魄和难以言喻味道的亲弟弟。


    “三弟啊,你怎么这样子,你这……这什么形象。你想要吃猪和鸡,吃多少没有,哪里要千里迢迢送上来。”苏大少爷苦口婆心的说,差点没直说自?己这个亲弟弟疯了?。


    “大哥,这是我专门从平山村李氏一族那边买过?来的,吃大蒜素长大的鸡和猪。”苏三少爷挺起?胸膛说,这一路上,他遭了?多少的白眼,明里暗里的,但是怕被?人抢,他都忍住了?。如今,终于到了?扬眉吐气?说出真相的时候了?。


    “吃大蒜素长大的?”果然,苏大少爷惊讶的瞪大了?眼。


    “大蒜素药渣,药渣,不过?味道的确是不一样,香、嫩。我刚刚让厨房宰了?一只鸡,待会你尝尝。”


    “哎呀,怎么宰了?呢,你才带了?几只鸡上来啊。”苏大少爷捶足顿胸、惋惜不已,这等好东西,哪有自?己吃的呢,肯定要大宴宾客或者送出去做最?大用途啊。


    “哥,不吃不行。这一路上好几天?喂得是普通粮食,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还有,你得尝一尝,这东西自?己都没有把握,如何能卖出去。咱们得心里有底。”苏三少爷认真的说。


    “是这个道理,我一时竟迷糊了?。”苏大少爷想不到自?己这个三弟成熟得这样快,“果然是好三弟,提醒了?我。”


    苏三少爷暗地里撇撇嘴,不,他只是觉得,他这么辛苦的运过?来,怎么的都要吃一只鸡才行。


    待到苏三少爷洗刷一新,又变回了?那个翩翩富家子弟,而苏二少爷也回来了?,三兄弟瓜分了?一只鸡。


    最?好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普通的烹饪方式,因此苏家这一只,是清炖鸡汤。


    “大哥二哥,鸡腿是我的。我这么辛苦运过?来的。”


    “弟弟啊,你在定城肯定吃了?不少,这两鸡腿给哥哥们吧。”


    “不,咱爹那个吝啬鬼,一门心思在客栈里只想赚钱,我也只是吃了?一顿,就马上上京来了?。”


    “爹最?爱你了?,他愿意带着你去定城,你下?次还有机会。”


    说道这个,苏三少爷悲愤了?,大哥二哥根本不知道他背负了?什么,一气?之下?,放弃了?形象,直接下?手了?。


    ……


    吃完这一只鸡,三兄弟终于安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好像是嫩一点香一点,但是也没有特别出众的效果。”朴实的苏二少爷说道。


    “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效果,只要它是吃大蒜素长大的鸡,就是好鸡。”苏大少爷喝下?一杯茶,“来呀,我们得列名?单,邀请京城的贵公子们来咱们家吃宴。”


    苏府的宴席摆得很快,因为怕再吃几天?普通粮食,这鸡和猪都要瘦了?,于是,连摆三天?宴席之后,京城里流行的话语变成了?。


    “你吃过?了?吗,大蒜素鸡?”


    “吃过?了?,我还试了?大蒜素猪,的确是嫩和香。”


    “就是有点怪怪的,怎么这畜生吃的东西跟人吃的东西一样呢?”


    “嗨,这有什么,听?说先朝混乱时代,有一种鸡叫八宝御用鸡,得用人参、鹿茸、灵芝、燕窝、冬虫夏草、枸杞、红枣和银耳八种食材晒干,之后再磨成粉末喂鸡呢,那才叫豪奢,这用药渣喂鸡,才算得上什么。”


    “说的有理啊,就是不知道多久还能再吃一次。”


    “不会久的了?,有人喜欢吃,自?然会有人运过?来。”


    “那倒是。”


    其实在吃鸡宴第二天?,苏二少爷已经出发去定城了?——谁让苏三少爷死活不肯再去呢。


    苏二少爷一去到定城,立刻便汇合了?自?己亲爹,苏老爷方知道在自?己一心琢磨如何说服苏姑娘扩大供货量的时候,竟然错过?了?这样一条路子——其实是苏老爷有点爱面子和抠门,觉得入口的东西无所?谓,既不像华衣美服一样炫耀他的财富,也不像金银珠宝一样可以传承,吃什么最?后都是一样拉出来,这个银子没必要花,长随才没为他打探到这个消息。


    而当苏二少爷来到之后,父子两立刻到同福酒家大吃一顿,品尝过?之后,父子二人果断决定往平山村进行采购,最?好能垄断这个买卖。


    于是,平山村李族长接到了?这笔匪夷所?思的订单,从来没想过?,家里养的牲畜,能卖得出这样的价钱——他们供货给同福酒家的价格已经很贵了?,但是苏老爷竟然开价一倍。


    要不是认识苏老爷,知道苏老爷是江南来的大商人,李族长差点以为这是个骗子。


    “行,没问题。”李族长痛快应道。有钱赚,有什么不行的呢。


    平山村的家禽买卖进行得如火如荼,而京城里豪门大户翘首以待,大家都差不多忘记了?,在辽东战场上,还是战火不停。


    “捷报,捷报,我军大胜,西鞑北州败退辽东城!”


    “捷报,捷报,我军大胜,西鞑北州败退辽东城!”


    第 170 章


    “咱们赢了, 咱们赢了。”


    平平常常的一个?中午,平山村人?正在田地里忙活,忽地从村口的路上传来一声声欢喜的呼喊, 有人?站起来细看, 原来是早上去赶集的村人?, 一路小跑回来一路喜笑颜开的对着众人喊道。


    “什么?赢了?”在路边田地正忙活农活的人?好奇问道。


    “辽东,辽东, 咱们赢了,把?那西鞑和北州都打败了,咱们夺回来辽东。”赶路回来的人跑得气喘吁吁,声音却极其洪亮。


    “什么??真的假的??”这下子,旁边地里,摘番椒的、拔草的、施肥的统统冒出来了, 七嘴八舌问道。


    “真的不能再真了, 绝对假不了。”来人?大声发誓说道, “我都看见了, 城门那?报信的快马一路挥着旗子,往王府报信去了。”


    “那?就是真的了。天啊, 这日子……这日子总算过去了。快, 快去告诉族长, 族长在工坊里。”当下便有人?喜不自胜的说。


    这大半年的日子, 又是兵役又是徭役的, 赋税都重了几分, 众人?默默忍耐着, 不能抱怨, 不敢抱怨,皆因都知道, 万一辽东撑不住,下一个?便是他们了。现在再难,始终比家破人?亡好。


    如今可好了,大魏打?了胜仗,夺回了辽东,他们也算是安全了。


    一行人?喜笑颜开的簇拥着往工坊里去,李族长正在巡视工坊,李小寒正在跟李贤东他们试验着,能不能把?大蒜素的提取效率再提高一点,毕竟现在不管是青帮、苏老爷还是仁和堂那?边,都催货催得紧。


    至于三七止血粉,那?是催也没有用的了,第一批种?植的三七,差不多都挖完了,剩下的要留着留种?呢。而后面那?两年种?的,还得再长一长,起码等开过这一茬花,药性才到位,因此催也没有办法。


    工坊的师傅学徒们各司其职的忙活着,大家都很认真,很珍惜这一份活计,毕竟在家门口做事能赚到钱已经是很不容易,更何况就是因为?这药他们才能免兵役,得以?在这乱世中保存一家人?,那?再认真都不为?过的。


    就在大家的安静干活中,忽的庞杂的人?声从远到近传过来,听着声音人?数还不少——这可十分反常,要知道工坊是在村里最僻静的地方,然后族长也叮嘱过,没事不能过去,所?以?一向都是很安静的。


    李族长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摆着手走出去果然见带头?一帮人?正走过来,临到了还不懂安静,族长心中不悦,正想出声呵斥他们,前方的人?还是笑的不见眼,丝毫不惧,大声开口说道:“族长,族长,咱们大魏赢了,把?那?西鞑和北州都赶跑了。”


    “什么??”族长大惊。


    是他想到的那?个?意?思?吗?


    “辽东,辽东那?边打?了胜仗,咱们赢了。”来人?笑着肯定道。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族长连连出声急问。


    听到说话的工坊众人?,李小寒、李贤东等一众大师傅、各位学徒,甚至连隔壁酒坊和酒坊旁边做番椒酱的王氏等人?都跑出来了———今春番椒酱等生意?也极好,李小寒干脆让王氏领头?,把?做酱的生意?也一并挪到这边了。


    “再没有假的了,我们看得真真的。那?传信的官兵一路挥着旗子,直往定王府报信去了。城里大家都知道了。”回来报信的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族长喜得原地踱步,一时半会只剩下激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得去里长那?里确认一下,我得去里长那?里确认一下。”


    说完也不搭理众人?,大踏步的走了。众人?也跟着族长赶回去村里,这样的好消息,当然是要尽快告诉亲朋好友了。


    李小寒见此,正想说点什么?,忽地旁边传来一声带着压不住的哽咽。


    李小寒看过去,却是村里一个?在王氏番椒酱作坊干活的婶子,蹲在地上哭。


    还没等李小寒反应过来,这个?婶子又猛地自己站起来了,直走过来对王氏说道,“嫂子,我今天想要休沐半天,我得回娘家一趟。我……我哥我弟都被征兵役去了,我得回家跟爹娘说一声。”


    “哎,你去吧。没事,你手上的活我找人?替你。”王氏爽快应道。


    得到王氏的许可,这婶子笑着抹了一把?泪,拔腿就走,越走越快,远远的看着她?竟然跑了起来。


    李小寒想了想,说道,“留几个?人?把?没弄好的处理好,其他的人?,现在就可以?走了。今日不上工。”


    估摸着也没几个?人?能静下心来干活的了,不如全放了假。


    “哎。”番椒坊这边的王氏、工坊的李贤东还有酒坊的李贵前几个?平日的领头?人?,便商量着留下几个?人?,把?必须干完的活——比如炒到一半的番椒酱,大火蒸到一半的酒精,正在切的大蒜,其他的便先回家了。


    约莫大半个?小时候,把?最后的东西收拾完,李贤东一家三口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家里没有近亲被征了兵役的,但这等喜事,每个?人?心里都是极高兴的。


    就是,“小寒啊,你在想什么??”


    王氏看李小寒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像不高兴,好像在思?考什么?不明白的事情,便关心问道。


    “哦,我在想大军什么?时候回来。”李小寒会过神来,说道。


    这个?问题,却是王氏和李贤东无法作答的,不过想了一想,他们都很乐观,“仗都打?完了,也快回来了吧。应该过不了多久。”


    是呀,仗都打?完了,应该快回来了吧?被征去服兵役的父亲、儿子、兄弟,都能很快回来的吧?许许多多的人?家都是这样想的,日日翘首以?盼。


    可是,一日过去了,两日过去了,三日过去了……当初打?胜仗的喜悦过后,期望一日一日慢慢慢慢变淡,最后变成了忧虑。


    怎么?还没有回来呢?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又过了一个?多月。


    “小寒啊,你说,这被征去当兵的人?何时回来呢?”李族长十分为?难的说,看周边左右无人?,悄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消息?我快要被人?烦死了,村里个?个?都是自家婆娘逼着过来问自己老丈人?、小舅子的,隔壁村的明里暗里的打?听,离谱的是里长居然也过来问我,个?个?都觉得我能打?探得出来。”


    李族长自问自己哪里有渠道,唯一有的渠道便是李小寒这边,他也知道李小寒的确有一些特别快的消息。


    不外乎是李族长也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有点诡异,心里不安罢了。


    李小寒看着李族长,她?先前的确收到了张辅的来信,思?量了片刻,李小寒挑能说的说了,“王爷跟郑老将军达成了共识,认为?此刻乘胜追击,把?西鞑和北州打?回老家去,是最合适的,一是给他们一个?教?训,大魏岂是他们来了便能轻易离去的,二是很快又是冬天了,如果不把?西鞑和北州打?散打?怕了,怕入冬之后他们再卷土重来。因此大军并没有直接回来,而是继续打?仗去了。”


    毕竟游牧民族,一旦入冬牧草存储不够牛羊不够,南下掠夺就是必然,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打?到人?少了,少到他们自己的牛羊牲畜都能活下去的时候,才不会南下。


    这是残酷的□□的两方生存之战,除了血与?肉的胜利,没有其他办法。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怪不得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听到是因为?这个?原因,族长满脸复杂的感叹道。按理来说,这是最适合的决定,但是情感来说,打?仗都是会死人?的,无非是更担忧亲人?了。


    “前段时间在整兵,因此一直隐瞒着消息。不过估摸着现在应该大军已经出征了,只是族长还是先别大肆说开,毕竟官方还没有说开来。”李小寒叮嘱一句。


    族长无语的看着李小寒,停了片刻才说道,“那?你还告诉我?!”


    知不知道这种?一个?人?单独保守秘密是很难受的。


    “你可以?告诉信和哥,信和哥一定也很关注这个?问题。信和哥可是我们族里学问最高的人?,这等大事一定要让他知道才行。”李小寒对着李族长,露出一个?十分单纯的笑容,好像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总觉得怪怪的。


    李族长轻轻皱起来眉头?,不过又想不出哪里怪。


    而且,李小寒说得也有道理,李族长当爹的,自然知道自己儿子是多关注辽东战情的。


    这些事情,自己还是要细细掰碎了跟儿子说,万不能再让儿子犯先前的错误了。


    想到这里,族长心里便有了主意?,“行,我知道了。这件事,就止于我们两父子之口了,你也是,也小心。”


    “嗯。当然了,除了族长,族里还能有谁有这种?宽宏心胸、卓越远见,我连我爹娘都没有说,怕他们想不明白担心了。”李小寒轻轻的拍了一拍族长的马屁。


    果然,只见李族长更感肩头?责任重大,站起来说道,“嗯。我先走了。”


    “我送送族长。”


    又忽悠了一个?办事的人?,李小寒心里轻松了半分。


    果然,这次秘密谈话过后,不知道李族长是怎么?做的,族里的气氛便没有那?么?焦急那?么?浮着了,大家都安心干自己的活计,连回娘家走亲戚的都少了许多——就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增加了自家家禽的数量,最多的是鸡,一家里多孵一窝小鸡仔都算少的,还有些人?家直接多养了好几头?猪。


    其实族长就是统统骂了一顿,“问问问,问这么?多,是我能知道的?!还是你能知道的?!一个?个?都没长脑袋,你知道了能干什么?,你是能把?他们接回来还是怎样?!还不如多养几只鸡,多养几头?猪,到时候不管是拎几只鸡回去补身子,还是卖了钱帮补一下,都好过现在这样。一个?个?的,这样的事都要我来说。”


    在族长的暴风攻击之下,便一个?个?成了李小寒看到的样子。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番椒一片片的成熟了,碧绿变浅红变深红,最后被摘下枝头?,变成光秃秃的一片;三七开了花,结了果,果子又被摘下来育了种?,萌了芽;山地里的扦插的杜仲渐渐生了根,长出了新枝,新枝又长出了新叶;定城各处的白蜡虫打?了蜡花,被摘下,制成了一批批的白蜡,商人?来了又走…………夏走了,秋来了,秋又留下尾声,冬悄悄的来到了人?间。


    远征的军队,终于凯旋而归了。


    “小寒,小寒,你听说了没有?大军准备班师回来了。”族长喜滋滋的过来说道。


    李小寒倒是一脸镇定的收拾东西,“嗯,到落马坡了,快要回到了。我明天准备到府城去。”


    族长愣了一愣,自己的消息又落后了——落马坡,那?就差不多到定城边界了呀。


    “你到府城去干什么??”


    “我好歹算是官,之前王爷不在,一切都简单行事。现在王爷带着大军回城了,我估摸着,万一上官找不到我怎么?办,还是回府城等一等的好。”


    “是这个?道理,”族长连连点头?,“官场行事,小心谨慎为?好。”


    “是吧,我也是这样想的。”李小寒轻声强调道。


    第 171 章


    大军回城那?一天, 碧空万里,日光赫赫映着远处高山的积雪,让人无法?直视。


    一大早, 李小寒便跟着她不熟悉的上官和同僚们, 早早守候在东城门一旁。


    上官见李小寒回来还是挺惊奇和赞同的, 惊奇是因为?李小寒毕竟是一个特殊的荫官,赞同其实大家都知道李小寒的特殊, 论人脉重要性李小寒比他这个上官重要多了,这种大事面前李小寒能?回来,听从他这个上官的指挥,那?就是大家的面子上都能过得去。


    于是,上官就带着李小寒和一众同僚,早早的守候在城门外——定王府衙的所有?属官, 除了身有?职务比如此刻最忙碌的礼仪官及相关人等, 全都汇集在此处静候。


    李小寒余光扫过, 定?王的属官, 规模上比得上一个省府的官员数量——也是,毕竟是一地藩王, 官员跟跟省府持平很正常, 还是因为?定?王是武将, 很多都精简处理的缘故。


    约莫是巳时初, 李小寒已经远远看见大纛旗高高竖起的身影, 而后旗阵渐现, 红、蓝、黑、黄、白的将旗, 绘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阵旗, 青、红、白、黑、黄的联络旗,还有?数不清的号旗, 此刻这些旗子的静静的高扬着,未见行军队伍,深严冷肃的气势尽显。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差不多到?了午时初,在越来越近的整齐脚步声大军越来越近。


    李小寒头微低,眼光却往上,朝那?安静肃穆庞大的队伍里瞄:只见走在最前骑在马上一身锁甲的将领应该是定?王,然后跟在后面的是四名同样穿甲的将领,后面还有?……


    原来文官也穿轻甲。


    李小寒看了一会,又轻轻垂下了眸光。


    大军在城门口停留了片刻,队伍后方?停了下来,原地安营扎寨,前边的领队继续骑马前行,留守的官员跟在后面进城。


    李小寒这等级官员就是跟在后面,凑个人头数,显示仪式的重?大。待所有?事情办完,回到?府衙,已经差不多下午了。


    “上官,接下来咱们该干什么呀?”李小寒正迷茫着,自己的两位年纪大的同僚已经率先开?口提问了。


    年纪大,折腾了大半天,实在是有?点受不住了。他们这些人职位也不高,也不是相关部门,只能?跟着大部队,也没什么需要做的。


    上官想了一想,又跑过去上官的上官处请示,回来说道,“咱们可以都散了,只是低调一点,莫过于张扬。”


    “好的,好的。明白了。”众人松了口气。


    李小寒便跟着这两位年老体迈的同僚往外走,听着他们两低头嘀嘀咕咕。


    “刚刚在城门,我觉得小张大人回头看了好几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会吧,我看一切挺顺利的呀。是不是你看岔眼了?毕竟咱们的位置,离得也远了点,看不清也可能?的。”


    “不可能?的。我看见回头了好几次。再?说我这眼神,找仁和堂的大夫看过了,说我年纪大了,跟年轻的时候相反,看远的地方?反而清楚,近的地方?却模糊了。”


    “还有?这种事……”


    李小寒看前边两位同僚八卦着越来越远,一拐弯,拐回了谷门巷方?向。


    *****


    次日一大早,除了远处隐约的鸡啼和旁边宅子早起偶尔的声响,大部分市井人家尚未从沉睡中?醒来,青松已经轻轻磕响了李家的大门。


    老钟叔脚步很灵敏的去开?了门,李小寒只听见大门吱呀一声响,然后响起了低低的说话声。


    想了想,李小寒爬起来,穿起了衣裳。


    过了一会儿,老钟叔的脚步声轻轻移动到?了李小寒窗前,停住了,压低声音说道,“李姑娘,是青松来了,二公子约你到?晴明巷子相见,不知道李姑娘方?不方?便?”


    “让他等一等,我马上就好。”李小寒加快了速度。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李小寒已经穿好衣裳,洗刷完毕,出了门。


    门外青松已经在马车旁等候,只是青松打扮得特别的低调,马车也分外的朴素,十分不引人注目。


    李小寒暗记在心头,上了马车。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晴明巷子,李小寒下了车,入了大门,张辅已经在庭前等候。


    大半年没见,张辅更瘦了几分,整个人好像被?战事淬炼出来了,气质更正更纯粹冷冽了几分,好像一柄剑,在战场上千锤百炼逐渐成形。


    李小寒有?几分恍惚,这是她认识的张辅吗?


    张辅仿佛也有?此错觉,一时两人对视无言。


    空荡荡的宅子寂静无声,好像天地间?只剩两人。


    片刻后,李小寒笑着先开?口,“二公子,好久不见。”


    “李姑娘,好久不见。”


    对视一笑,两人并肩齐齐走向厅堂,“我差点以为?你们年前回不来了。”


    “总得让兵卒们回来过一个年。”张辅笑着解释说道。


    过年这个熟悉的话题,把大家拉回了人间?。


    分两边在桌子前坐下,老钟叔和青松很有?眼识的离开?了,厨房连忙把早饭端上来。


    “不如先吃早饭?”


    “好。”


    晴明巷子的早饭依然非常合李小寒的口味,也许是许久没吃,又或者是腹中?饥饿,李小寒甚至觉得比先前更合口味三分。想来张辅也是这样觉得的,吃得比记忆中?更快了三分,没有?了从前贵公子的优雅,多出了军中?的爽利。


    安静的吃过了早饭,整个人开?始变得暖洋洋了起来,太?阳也出来了,貌似今日也是一个好天气。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告诉我?”李小寒端着热羊奶问道,“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吧。”


    “瞒不过你。”张辅笑一笑,明明打了胜仗,眼里却带着苦意,说出的话更是让人匪夷所思,“这段时间?之后……你尽量不要去官府衙门,少做事少出现。”


    “你这是,”李小寒停顿了一会,只不解的问,“想要我慢慢跟定?王府做切割?”


    “你不生气?”张辅看过来。


    “你这样说,肯定?有?你的理由,我还不至于刚听个开?头就生气。”李小寒的语气甚是平缓,“只不过,你也知道我,我一向希望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我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张辅轻轻赞同的笑了笑,然后慢慢的,像陷入了回忆,逐渐变得肃冷,“这一次乘胜追击西鞑北州,是王爷和郑老将军定?下来的,没有?得到?朝廷的同意。”


    “怎会如此?”


    李小寒一贯的冷静被?打破,封建皇朝里面,没有?君王的命令,私自带着大军出征,简直是视君王如无物,轻者免职,重?者问罪的。


    马上的,李小寒立刻反应过来,两军统领共同做的决定?,肯定?是当时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的程度,“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夺回辽东之后,辽东已经差不多是空城了,所有?的军备、粮食、物资已经被?西鞑和北州运走,而西鞑和北州的人马退走得也非常快。”张辅的声音陷入了更深远的回忆。


    “王爷和郑老将军立刻判断出,辽东一战,并未给西鞑和北州重?创,反而靠着辽东的物资,他们休整之后,马上就可以卷土重?来。王爷和郑老将军商议过后,都认为?应该马上乘胜追击,深入敌军腹地,将西鞑和北州彻底打败,辽东才能?安全。不然,等王爷和中?军一撤走,辽东必将再?遭战火。”


    到?那?时候可再?没有?先帝遗旨的调度,国库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次支持中?军如此庞大的急行军,大魏是比现在更为?凶险。


    “王爷和郑老将军,当即向朝廷发了八百里加急,希望大军即刻出发。”张辅话里的苍凉如同冬日里的冷风,来回带走胸腔前的点点暖意,最后一片冰凉,“十来天的功夫,连发十道军情急报,可是迟迟等不到?朝廷的回复。”


    李小寒心里一阵绝望:龙椅上的那?一位,性格竟是如此的优柔寡断,战机这回事,一闪即逝,那?位竟然能?拖这么久时间?都做不了决定?。最多一个守成之君,这等乱世真的是不适合。


    “原地整军已经整得太?久了,西鞑和北州也差不多将辽东的物资消化完毕,整顿的差不多了。再?等下去,天气渐冷,我们的士兵尤其中?军不适应冰天雪地里作战,到?时朝廷的命令再?来,我们的先机差不多被?耗尽了,再?出兵,就是拿将士们的命去堵这个边防线。”


    “王爷悄悄派人伪装成一队西鞑散兵,袭击了一个村庄,然后派兵追赶。以这个为?借口,两军将西鞑和北州追赶了三百里之外,终于北州腹地将西鞑和北州歼灭。”


    “回到?辽东之后,郑老将军马上向朝廷递交了认罪文书,朝廷亦未回复,只命郑老将军立刻带兵回京,守卫皇庭。”


    打了胜仗的大将没有?得到?封赏,反而要提交认罪文书,这也够讽刺。要求郑老将军立刻带兵回京,也是怕郑老将军心属定?王吧。


    “郑老将军回去了?”李小寒不带有?希望,却仍然不死心问道。


    “郑老将军一心为?国,对先帝忠心耿耿,收到?朝廷召令当日,便下令立刻拔营启程回京了。”


    李小寒想了一想自己读过的历史,只得出郑老将军危矣的结论。靠文臣治天下的君王,对武将都不会太?好。


    “王爷这边怎么想?”如今最重?要的,唯有?以后。定?王早有?不服,如今估计是时候做决定?了。


    “王爷需要时间?。中?军没有?来之时,我们独守辽东,伤亡颇多。后来耽误了最好的时机,大军唯有?急行军追赶西鞑北州,许多士兵也是损耗甚大。不仅仅是人,还有?各式物资,这一场大战下来,王府的军备几乎耗尽了。”


    所以,这一场大战下来,定?王是人也没有?了,物也没有?了,想造反,都空有?其心而无其力?了。


    连张辅自己都没有?了信心,所以才让李小寒做切割,一旦定?王败,藩王属下一个七品小官,新帝总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吧。


    李小寒叹了一口气,反问道,“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切割得开?吗?”


    张辅沉默半晌,是呀,李小寒的名声太?响亮了,她的官职虽然小,但是她做的东西太?关键了。


    曾经有?多重?要,一旦到?那?个关头,便有?多致命。


    顿了片刻,张辅却继续说道,“江南之地,常有?江南熟、衣食足之语,一旦情况不对,你与族人,通过苏老爷等所在的江南商会,打散迁居江南,新帝为?安稳故,不会让江南乱。江南商会与我军有?秘密交易,苏老爷会答应秘密将你们送出去。”


    张辅的声音越说越锐利明亮,“至于你,你经江南,继续南下,青帮已经将大蒜素走私到?南军,你握着止血粉和大蒜素的秘方?,以此为?代?价,让南军送你继续南下,寻一海外岛屿定?居,凭你的能?耐,活下去不难。”


    一旦定?王败了,这是非常完美的逃跑路线和定?居之地。


    凭李小寒自己,能?想到?也只有?这些。


    “二公子想得可真周到?。”


    “李姑娘为?定?城献白蜡、酒精、大蒜素等,多因我牵桥搭线,如果没有?我,估计李姑娘会是定?城内清清白白一富翁,天地颠倒,对你来说也不干分毫。如今因我拖累,李姑娘却只能?逃亡荒凉之地,已是我对不起李姑娘。”


    “那?你呢?王爷败了,你们怎么办?”


    “我爹身为?王爷麾下四大将之一,断无再?降之理。我娘身体不好,经不得奔波。我,终是张家人。”


    所以,大概是定?王败,张家亡吧。


    第 172 章


    李小寒自然也听明白了张辅言下之意?, 张家和定王绑定得太深了?,绝无切割的可能。所以,这是他在分析判断自己可能失败之后, 仍然精心留给李小寒的退路。


    不?是不?感动, 有人为她考虑至此, 她又不是没有心的人——乱世里,能有人为你的生存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自然能感觉到这情谊能有多重。


    但更重要?的是,李小寒感受到了尊重——张辅铺垫了那?么?多,但是却并没有替她做决定,而是将一切摊开?讲出来,让她明白,让她自己去行动。


    张辅, 将她看着一个平等的、独立的人, 告知她一切, 确保了?她的知情权和行动权, 也相信她的能力,即使在海外岛屿, 也能够生存下来。


    这才是李小寒真正感动的原因。


    就是, 感动过后, 有一个难关摆在李小寒面前:她知道的原书剧情, 定王是最?后胜利者啊。


    所以, 张辅现在所设想的艰难困苦都会过去?, 她不?可能现在跑路——跑路这么?好跑就不?叫跑路了?, 尤其现在去?那?南边的海外岛屿, 她不?擅长科学技术搞基建啊。


    只有在定王老巢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就是,如何?跟张辅说呢?李小寒陷入了?为难。


    直接说我们都是在一本书里的人物, 我知道原书剧情,定王会赢?


    不?可能!


    李小寒想,自己?大概会将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直到死亡将她带走,她都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她相信这一刻是真的,也相信人心易变,唯有变化?才是不?变的。她不?可能将自己?的命放到别人手上。


    但是,她也希望张辅能活下来!


    虽然原书剧情里记载着?定王胜利了?,但是并不?代表张家就会平安无恙渡过——起码,她知道的,张震以身救主死了?,张震死了?之后,虽然有一身帝王爱将的虚名,但虚名哪有活着?重要?。


    而根据她知道的,张夫人身体不?好,所以推理?可得,张夫人得知丈夫身亡的消息,很可能撑不?过去?。


    一时之间同失双亲,张辅跟他娘的感情是很深的,一直多思多虑致力考虑周全的张辅,必然很责怪自己?,也许这一生他都无法过这一关。


    李小寒深深的吸一口气,冬日冷冽的空气让人感觉胸腔一阵刺痛。


    不?要?放弃,剧情细节之处是可以改变的,不?要?放弃。


    看,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虽然是一个不?知名的配角,但是走到现在,李小寒自认已经掌握了?一半自己?的人生。


    还?有失踪了?的堂哥李才荣,也算得上有名有姓的配角,按照原书设定,本应在定城活得好好的,如今不?也出了?族消失得无声无息了?。


    最?重要?的,是原书男主林恒,已经考中?了?举人,在原书中?,林恒可是明年新帝恩科才一路举人进士状元的。男主角的命运也变了?。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并非是绕着?主角来展开?的,而是更像,历史自有自己?浩浩荡荡的进程,奔流不?息,向?前不?止,而有些人的人生跌宕起伏的就像一朵漂亮的浪花,于是被历史随手记录下来,作为一书中?的主角。


    一朵浪花并不?能阻挡历史长河的奔腾,历史长河也不?阻碍浪花的闪耀。


    所以说,张家人的命运,就像自己?一家的命运一样,是可以改变的。


    现在关键的是,如何?增加张辅的分量,张辅对定王越重要?——定王绝对是这一段奔流里面的重要?浪花,书与书的分量也是不?一样的,如果林恒是一本科举文的主角,那?么?定王应该被写在史书里。张辅越有分量越重要?,他就越能改变自己?的人生。


    只要?给张辅一丝的机会,他都能抓住。


    沉默良久,思考良久,李小寒轻轻开?口了?,“你如此的悲观,是因为你觉得王爷需要?时间,而新帝削藩之心如此明显,必定会趁王爷兵疲马乏之际下令削藩,王爷并无胜算,对吗?”


    张辅点头,这是大家都商量过的,“此时对新帝来说是最?好的时机。”


    “我觉得……也许,程度还?没有到你们想的这么?坏的程度。”李小寒皱着?眉头轻轻反驳说。


    “新帝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性子,这一点,从新帝收到王爷与郑老将军的军情急报,却足足拖了?近十天都无法做出决断可以看出,新帝既没有足够的眼光,也没有足够的决断。他,可能看不?到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李小寒说得很稳很慢,张辅随之慢慢进入思考,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即使看到了?这个最?好的时机,但是新帝受文官影响,尤其爱名声。王爷奉先帝之名,死守龙门关,一片忠心,新帝他不?一定有这个魄力,这个时候直接对王爷下手。有些人擒贼先擒王,有些人却爱挑软柿子先捏。如果新帝迂回考虑,削藩第一个削的不?一定是最?具武力的定王,也有可能是富而不?强的齐王。”


    而李小寒知道,第一个削的就是齐王。从结果逆向?推导原因,这很可能就是原因。


    张辅开?始倒吸一口气,虽然很不?可思议,料来新帝不?至于如此糊涂,但是……但是,有时候看着?不?可能的,偏偏最?可能发生。


    也许,他们该提醒提醒齐王,留一个后手?毕竟,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最?好齐王能为定王争取更多的时间。


    还?没等张辅想出如何?提醒齐王的法子来,李小寒又说话了?,“我觉得,也许王爷应该病一病了?。毕竟王爷感念先帝,死守龙门关头,不?顾自己?的在战场上受伤的身体,势要?将气死先帝的西鞑和北州联军击溃,为先帝复完仇,如今大仇已报,王爷松了?一口气撑不?住倒下了?。”


    这个装病的法子,不?算是李小寒想出来的,毕竟她记得,原书中?好像定王就有一段时间装病。但是,不?知道定王对先帝过于敬畏,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并没有与先帝扯上关系。


    只李小寒这么?觉得,既然装了?,那?就装的更正直一点。毕竟,能站在道德高地,才显得更理?直气壮啊。


    张辅咽了?一口口水,这个想法,十分的大胆,十分的大逆不?道,也十分的致命引人。


    一瞬间,张辅就下了?决定,“我马上去?王府,立马劝王爷。”


    幸亏他今天为了?避开?人来得早,这个时候赶过去?,王府的早会还?没有开?,王爷今日还?没有见众位属官。


    时机稍纵即逝。


    “你空闲之后,再找一回我,我有东西要?给你。”李小寒说道,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多耽误。


    “好,你先别去?府衙,有什么?需要?打探的,让其他人去?帮你打探。”张辅停了?一停,叮嘱道,虽然经过李小寒这一番分析,或许有转机,但是张辅仍然不?想放弃这个后路。


    他可以没有后路,但李小寒不?能没有。


    “知道了?。你走吧。”李小寒笑着?说道。她也没有什么?需要?打探的。


    张辅站起来,转身立刻拔腿往外疾步走去?。


    “青松,备马。”


    “是,二公子。”


    门外很快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然后很快又消失不?见。


    马蹄声后,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也缓缓从后门离开?,兜兜转转,回到了?谷门巷子。


    回到家里,李小寒静静的坐了?一坐,然后说道,“老钟叔,你帮我去?府衙跟我的上官告一个假,就说我感染了?风寒。尽量待久一点,看看有什么?消息。”


    “李姑娘,二公子吩咐我留在你身边。”老钟叔为难道。


    “没事,我留在家里,这段时间不?出门。你去?吧。”李小寒坚持道。


    “你我速去?速回。”老钟叔为难道。


    “也行。”


    老钟叔很快出门去?了?,李小寒静静坐在堂屋里,手指轻敲桌面,皱眉沉思:


    内战将起,按照原书进程,应该是过年之后的事情了?,这半年的时间里,必然有很多暗下的交锋,定王现在的境况,如何?在明年的对战中?,获得优势,打到京城。


    从古至今,战争都是烧钱的,打得可不?仅仅只是勇武,而是一国之力的支持,穷兵黩武可是有出处的,纵观历史,打仗打得一个国家陷入赤贫的例子可不?少,最?有名的当属汉武帝武功显赫,到晚年也耗尽文景之治的积累,自己?下《轮台罪己?诏》‘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以使民?间得以休养生息。


    所以,定王后面能打赢仗,除了?定王的勇武外,一定有庞大的经济后勤支撑了?定王军队的运转。


    按照李小寒了?解的,无非是两?条路子:一加征严苛的赋税,掏空治下之地的一切潜力,支撑战争;二以战养战,只要?足够残忍,对富裕之地的战争就不?是烧钱,而是抢钱。


    正是应了?那?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小寒想破了?头皮,想到日头高上,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举国之力的战争,岂是以一人之力能解决的。


    罢了?罢了?,慢慢再想吧,定王能赢,说明后来应该有了?解决方案,只能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


    李小寒暂时的放过了?自己?,而出门时说自己?速去?速回的老钟叔,终于回来了?,只是脚步急促,神情焦虑,“李姑娘,王爷病了?。”


    果然装上了?。


    “怎么?回事?病得怎么?样,你打听到了?什么??”李小寒细细问道。


    老钟叔有点奇怪,怎么?李姑娘没怎么?惊讶,反而笃定自己?去?打听消息了?似的。


    带着?点懵,老钟叔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今日早会,王爷率众属官参拜先帝,告慰先帝辽东已收回,当日遗旨之事自己?已完成。然后众属官面前一口血喷出来,倒了?下去?。宁太医看过之后,才发现原来王爷在战场上早已身受重伤,只是为了?完成先帝遗旨的托付,一直硬撑着?。如今告知了?先帝,可不?就撑不?住了?。”


    这表演设计不?错啊,忠与孝到了?极点。李小寒心里感叹。


    老钟叔看李小寒神色难辨,继续说道,“现在府衙乱成一团,我看也没有什么?消息,就回来将军府一趟。府里将军和公子都不?在,也是乱成一团,李姑娘,我们应该怎么?做?”


    将军府也乱成一团,那?就是说张辅和张将军都在王府里,估计两?个人为了?圆这戏的前前后后,忙得走不?开?。


    “等。我们等着?就行了?。”李小寒脸色平静说道。


    “啊。哦。”看着?李姑娘很镇定的样子,老钟叔也安心下来。


    果然等了?好几天,王府里定王的消息不?断传出来,据说王妃带着?众女眷已经开?始吃斋念佛为王爷祈福了?,而王爷的病情还?是反反复复。


    甚至有传言,王爷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了?,病中?多次喊爹,又喊父皇的,实在是闻着?落泪。


    又过了?好几天,京城紧急派来多名太医来定城,王爷的病终于稳定下来了?,就是这次之后,身体大受损伤,加上王爷年纪有大了?,终究是比以前坏了?许多。


    而在王爷病情稳定之后,李小寒也终于等到张辅终于出来了?。


    “瞒过去?了?。”


    还?是再晴明巷子,张辅又瘦了?几分,眼里却多了?几分神采,“为求逼真,王爷让几位将军各给了?自己?一刀,饿了?几天,又吃了?张大夫的伪装药,整个人又瘦又黄脉搏凌乱,终于瞒过了?京城来的太医。”


    定王很豁得出去?呀,虽然说自己?人下手,肯定会避开?要?害之处,但是这种真刀真枪捅出来的伤口,万一感染了?那?也是要?命的,定王肯拿自己?冒风险,李小寒心里赞叹:怪不?得最?后是定王上位。


    不?过,这不?好多说,李小寒只能挑一个能问又好奇的问,““张大夫还?有这种药?”


    “说是野路子,有一次试一味草药的时候试出来的。”张辅解释道,“当时是宁太医推荐的张大夫,说是他的医术源出太医院,恐怕瞒不?过太医院众太医,不?如让张大夫来帮忙想一想办法,张大夫的医术流派与太医院十分不?一样。”


    “那?真的是,错有错着?了?。”李小寒想想张大夫那?什么?草药都得亲自试一试的样子,也不?觉得出奇了?,“那?现在听闻众太医回去?了?,是不?是可以放松了??”


    “还?留了?人在王府继续帮忙治疗。”张辅笑着?说道,“不?过放心,那?人被我们控制了?,不?会传出去?的。”


    听到这里,李小寒放下了?心——王府众属官自然不?是干吃饭的,自己?能出的那?些建议,一是基于自己?对剧情大方向?的熟悉之上,二是自己?对帝位皇权并没有太大的敬畏,当然,现在看来,装起来大家也不?是很敬畏。


    说完定王府之事,两?人又停下来,李小寒掏出一个小药瓶,“给你。”


    “什么?东西?”张辅接过来,不?解的问,这个瓶子看着?有些起头,肚子大身子短,上面一个木塞封住了?口。


    “你打开?来看看?”


    张辅伸手欲打开?,出乎意?料之外,隐隐约约被卡住了?,张辅也不?敢用力拔,怕弄碎了?,一时之间,难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李小寒看着?笑了?,把瓶子接过来,轻轻用力的往左边一拧,慢慢的木塞就被旋转着?弄了?出来。


    之间那?木塞前方好像有一层糊状半透明的东西,像浆糊,却又比浆糊僵硬,像琥珀,缺又比琥珀柔软透明。


    “这是杜仲胶,从杜仲叶和杜仲皮里面提炼出来的,那?一层丝线煮熟混合而成。”李小寒将木塞递过去?,“你摸一摸,它有点软,可以做到不?留空隙;防水防尘,可以隔绝空气里的脏东西。我准备把它用的药瓶里,用来装大蒜素。这样比蜡封更加的方便。其实杜仲胶我想着?做鞋底也成,毕竟防水嘛,还?有做车轮应该也很不?错,防震,还?有其他的用途,我得再想一想。”


    李小寒说得很轻松,张辅的神色却开?始变得慎重:这是一种新的前所未有的东西,就目前来看,能做的已经很了?不?起。


    “这个东西,你收起来,再也不?要?向?其他人提起。”张辅看着?李小寒说道,“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拿着?这个秘方,总有用到的时候。”


    李小寒转头看着?张辅,对方面容一片认真,漆黑的眼眸里只见自己?的小小剪影。


    李小寒很轻松的笑了?笑,“曾经我也想过这个念头,不?过如今想来,也是很困难,我走了?,没有杜仲树啊,有杜仲树,也没有信得过的人手啊。”


    “这个东西,应该能卖点钱,起码装点大蒜素进去?,跟那?帮富贵人家说我们的大蒜素品质更进了?一层,也使用了?新的瓶子,不?过价格也更贵了?,想来那?些富贵人家一定会愿意?给钱。虽然不?多,但是想想其他的法子,也多一条路子,你管军需的,你需要?这个东西。”


    “我其实并不?希望看到战争,不?过如果真的有战争,我总希望自己?的一方能赢。”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就像你为我安排了?退路一样,我也希望能尽力助你一臂之力。”


    是呀,活着?就有希望,能活着?,谁愿意?死去?呢。


    他还?有着?很多的渴望,比如眼前这个人。


    张辅轻轻接过瓶子,轻抚那?一层杜仲胶。


    “好。”


    第 173 章


    将杜仲胶相关的用途说?明和试验方向交给张辅, 李小寒在?府城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


    如今定王正在?‘病中?’,他们这些荫职也没有什么事情,想了想, 李小寒便回到?了平山村。


    李小寒一回到家, 李族长便摸了过来, 十分忧心忡忡,“我听闻王爷病了?怎么样?严重不?张大夫也走了, 是不是去给王爷治病了?”


    对于?张大夫的医术,李族长是有过深切体会的,想当时他儿子李信和病得最严重?的那一次,王爷府里的宁太医都没有法子,千里迢迢把张大夫召回来了,当然?后来是靠大蒜素捡回来了一条命。


    如今, 王爷重?病, 张大夫又突然?消失了, 李族长便免不了关?联起来。


    “嗯, 王爷病了,我在?城里听说?是病得很严重?。不过现在?估计稳定下来了, 朝廷也派了太医来看。只是我官职微小, 具体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李小寒一本正经的说?道, 定王装病这等消息应该列为绝密, “张大夫也是被召回去给王爷看病的。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


    “果然?如此。太医都来了, 应该没有问题了, 是吧?”李族长看着李小寒, 满含希望的说?道, 恍惚在?问李小寒要一个保证。


    身在?边关?的人?知道,定王的安危对这一片何等的重?要, 如今虽然?说?已经打败了西鞑北州,但是并不意味就是完全安全的。


    可是李小寒又能如何保证,只能苦笑?一下,“有各位太医在?,应是无碍的。”


    “是呀,是呀。这么多?的太医,王爷他一定能平安无事?度过。”李族长勉强说?道,好像在?说?服自己。


    沉默半晌。


    过了一会,李族长终于?提起心神了,继续说?事?,“小寒啊,这仗也打完了,你看山头里面的三七,还要不要继续挖啊?这三七止血粉还要不要做?如果不做,咱们药坊里这么多?人?可就闲下来了。”


    仗都打完了,这三七止血粉自然?是没有那么高的需求了。李族长这样理解也是没有错的。


    李小寒想了想,山里的三七,泰和二十三秋第一批播种的已经采挖完了,如今山上是泰和二十四年种植的,勉强也算可以入药,但是能再长一长药性自然?更好的,暂时来说?,也不宜再大肆制药。


    只是,如果不做止血粉,大蒜素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大家先留下来吧,止血粉可以先不做,等明天,我教大家做杜仲胶?”


    “杜仲胶?是炮制杜仲吗?还是一种新药?你山地里的杜仲苗还不能入药吧?”杜仲胶的事?情,只有李家人?和张大夫知道,族长只知道李小寒时不时的摘一些杜仲叶子在?家里折腾什么东西,约莫是试验新药?


    “一种新东西,也不算新药。”李小寒说?道,“做出来大家便知道了。”


    这个时候也没有胶这个概念,李小寒难以解释。


    “成。反正大家也闲着。我回了。”


    想要问的都问了,李小寒能答的也答了,其?他的便罢了,李族长来这一趟,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只李小寒,自李族长走后,反而显得有些许心神不宁的样子,只坐在?案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寒啊,去府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王氏看了良久,终于?上前来问道。


    “娘。没有呀,都挺顺利的。你为什么这么问?”李小寒笑?一笑?,反问道。


    “我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真没有什么事??”王氏不放心道。


    “真没有。”李小寒说?道,有些事?,说?出来反而是让王氏担心,不如不说?,“估摸是太累了。出去迎接大军的时候吹了一天的冷风,后面王爷又病了,人?心惶惶的,也休息不好。”


    “那你赶紧躺一躺。我给你烧火墙,你睡一睡,回家了,好好休息哈。”王氏连声说?道。


    “嗯。娘你给我烧暖点。”


    “哎。”


    李小寒原本只是想装个样子,却不料,躺在?自己炕上,闭眼几乎立刻昏沉睡死过去。醒来的时候,打开门,都快傍晚了。


    “大姑娘,你醒了,要喝一碗汤不?夫人?吩咐的,给你炖的老母鸡汤,你要现在?喝还是待会喝?”何大娘见李小寒推门出来,连忙问道。


    李小寒想了想,睡饱了,好像食欲也醒了,“给我现在?来一碗吧,我先去洗刷。”


    “哎,大姑娘。”


    回到?平山村的日子,有一种梦一样安宁和乐的感觉,难得,易碎。


    次日一早,李小寒和李贤东兵分两路,李贤东先带人?上山砍伐了杜仲枝叶,李小寒则去工坊做准备。


    最初开始种植的那一批杜仲幼苗,如今也有差不多?三年了。


    “这些杜仲树长得挺快的呀,如今也快有两人?高了。细想一想,这是泰和二十四春育的种子了。时间过得可真快。”李贵前拍拍树干,感叹说?道。


    “可不是。不过还能继续长,当初我们为了采割杜仲树皮砍的那些树才算高呢。”李贵后接话道,“就是可惜了当时砍掉的那些树。不过也是没法子,野地里的树,那就是无主的金子,留不住。”


    “可不是,还是咱们族地里的杜仲树好,年年割,年年有收成。贤东啊,等你这一批树长成了,以后就专割树皮也成了。”李贵前羡慕说?道。如今李贤东家的田地,可是村里最多?的了。种地的人?,不羡慕什么,就羡慕地多?。


    “不用等十年长成,现在?也可以用了。”李贤东憨厚一笑?。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女儿做出了什么。不得不说?,那杜仲胶底的靴子是真好,又轻便又防水,雨雪天气穿起来最合适不过了。王氏还在?周边粘了一层布料做伪装,外面看着跟千层底差不多?,穿起来差别大了。


    要李贤东自己说?,他那一双杜仲底靴子,府城里老爷拿什么金银线靴皮毛靴来换,他都不换


    杜仲胶这玩意,一定能赚大钱的。


    李贤东毫不怀疑,就是好像他女儿又卖给王府了。小寒回来的时候,带着人?回来把家里库存的杜仲胶都搬空了,给了他一张地契。


    也成,这地里不嫌多?。


    想到?这里,李贤东不禁感叹说?,“这树虽然?长得不算多?高,但是叶子是真多?啊。”


    真好,枝枝叶叶都是钱。


    “可不是,咱们来给它修一修。贤东,你说?,该怎么砍?”


    “砍三分一,把顶端的全去了,小寒说?了,打掉顶端优势,不用长太高。”


    “成,我知道了。还是嫩了点,咱们悠着点砍。”


    一行?人?开始砍枝叶,而李小寒则在?工坊等着,第一批的杜仲枝叶回到?,李小便带人?剥树皮、摘细叶、剁碎、然?后上石磨,总之科技不够人?工来凑,幸亏现在?人?工也便宜。


    “这玩意可真多?,都是枝枝叶叶的。”一边干活,便有人?一边低声感叹道。


    “不多?,小寒不是说?了吗,这东西跟沤麻一样,得沤烂了,最后把那白丝提取出来,你想想白丝多?细,到?最后剩下的肯定不多?。”


    “那倒也是。就是辛苦了点,不过能赚钱,值了。”


    “可不是,哪里有不辛苦就赚钱的活计。”


    这两人?自说?自话又乐呵了起来,待到?差不多?傍晚,李贵后他们扛着树枝回来,树枝差不多?堆满了半个院子。


    平山村的冬天,大家好像没有停歇一样,对干活赚钱充满了热情。


    李小寒想,有一部分的原因应该是族人?真的喜欢赚钱,也有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大军的归来,并没有让人?完全放下心来,比如被征兵的人?,仍然?没有解散归乡,只是允许探望了,比如牺牲了的那些人?,也没有拿到?抚恤金,李小寒总从?村里婶子处,或多?或少的听到?这些声音,最后的结论?,总是‘还是我们族里好啊。已无二儿七五儿吧’


    不过,平山村这易碎的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怎么的又要交税了,秋税不是交了吗?”收赋税的通知来得这样突然?,李族长都有点懵。


    “是今年新征的身丁赋,十五岁以上,六十五岁以下的,新征身丁赋五钱。”来征收身丁赋的官兵许是被叮嘱过了,对着李族长的疑问并没有恼怒,而是继续细心解释道,“国库空虚,这一次的身丁赋是为了发放辽东战役中?伤亡而收的身丁赋。”


    “可……可这也太多?了吧。”李族长说?道。一两等于?十钱等于?一千二百文,五钱那就是六百文钱,一家子如果十口人?,那就要交五两银。


    “如果有被征兵役的人?家,父母子女可免赋,祖孙不免,兄弟姐妹不免。”官兵解释说?,“不过,你们平山村,应该没有被免赋的人?。”


    “是,我们知道了。”李族长的脊背低了一点,他也算明白了,这样的话,就是对着没有服兵役的人?群征收,“什么时候收啊。”


    “五日之后,我们会来收。”官差说?道。


    “知道了。”李族长的腰弯得更低了。


    李小寒想要说?些什么,临到?最后,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最后,反而是那个官差向李小寒作揖示意,“李大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王爷下辖,皆是如此。”


    “是,官差大人?,我明白。”李小寒苦笑?。


    官差见李小寒并无意见,调转马头离去,“李族长,我五日后再来。”


    待官差一走,围观的族人?纷纷喊道,“族长,族长,这……这怎么这样啊?”


    “官府的命令就是这样,还能违抗命令不成。”李族长说?道,“又或者,你们想去服兵役,我可听闻,那些服兵役的,生未回,死未归呢。”


    那比起服兵役,当时是交钱好了。


    再说?,这几年平山村族人?也算赚了一点钱,从?早前的杜仲,到?后来种植番椒,到?开番椒坊工坊招人?,实在?都没赶上躺的,起码还有家家户户用大蒜渣养的鸡和猪,这大半年赚的可不少。


    出这个钱,虽然?实在?心痛,但也不至于?交不出。


    只是,平山村人?交的出,不代表所有人?都能交得出。


    自从?加征身丁赋的消息一出,平山村好多?媳妇的娘家人?都来了,带着粮食过来交换的都算好的,有那直接开口借的,也有连借了何时还也不说?只说?帮忙的。


    “儿啊,女婿啊,你帮帮爹娘,家里实在?凑不出这笔钱了,只能卖田卖地卖儿卖女了,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你们平山村李氏赚钱多?了去了,你帮帮爹娘。”


    远远的,李小寒便听见村里传了一个年迈的陌生的哭音,好像是从?树根婶子家传出来的。


    “娘,我哪里有这么多?钱。家里八个人?,有六个人?要交赋银的,我也撑不住啊。”树根婶子的边哭边回话,“好,就算我有余力要帮,但是你既没有粮来换,还一借钱酒借六两,你这是家里祖父母叔婶侄子他们的身丁赋全跟我借啊,我嫁人?了,我婆母看着,儿媳妇看着,你让我怎么做人?,娘你可怜可怜我。”


    “儿啊,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李小寒只听见更凄惨的哭嚎,然?后恍惚是一阵磕头声。


    李小寒心中?一阵恐慌和绝望,这让她逃一样的跑回家里,紧紧扣上了自家大门。


    好像这样,就可以看不见听不到?这人?间惨剧一样。


    第 174 章


    树根婶子家的闹剧终于在一片哭声中解决了。


    “还能怎么办?都是自己的亲爹娘, 虽说嫁出去?了?,但难道可以见死不?救。”叶氏一边做着棉衣,一边跟王氏感叹。


    今年李氏一族虽然没有几人种棉花, 但是人人都有钱买棉了?, 只是也只舍得买那带籽的籽棉, 自己回家慢慢剥,然后自己做成棉衣。幸亏现在棉花梳家家户户都有了?, 比以往轻松了不少。


    叶氏手上这件,是做给李贵后的新棉衣,毕竟现在也比以前生活好了,李贵后身为当家人,也得有件簇新的好棉衣。


    “可不?是。”王氏手上是一件李小霜的罩衣,李小霜的衣服脏得快, 王氏便给她做了?许多罩衣, 洗换起来方便。罩衣没有什么花样, 不?过拿细棉布逢起来吧, 王氏手也熟了?,一边做一边搭话 “我听闻是借出去?了?祖父母和爹娘四个人的身丁赋, 一共二两银是吧。”


    “是。”叶氏说道, “树根家的也难, 能借出这么多也算不?错了?。我估摸着这钱借出去?, 没有三五年也难收回。”


    “可不?是。这世道赚钱难。”王氏感叹的说, 她娘家人都不?在了?, 也没什么这种烦恼, 就是有点?心有戚戚焉——这几年世道难啊, 又是旱灾又是冻,还打仗不?断的, 没有几天?安生日子过。


    “不?说这个了?,哎,大叔家大儿子大壮,二十?号成亲。他们?家里也没个当家的女人,请了?我当天?去?管厨房。你去?不?去?搭把手?”叶氏说道。


    所?谓的管厨房,就是安排成亲当天?的宴席的饭菜,一般都是亲娘来做的。不?过李大树家特殊,没个女人,只能请相熟的人家,李大树便请了?邻居叶氏,毕竟他们?几家住得近,这几年越发亲近。叶氏自己儿子也快要成亲了?,自然也愿意先?演习演习。


    其实先?请的王氏,但是王氏虽然性子活泛了?一点?,始终不?是十?分八面玲珑的人物,故而在李大树暗地里提了?一句的时候,便回绝了?。


    “成啊。啥时候去??”王氏说道,不?用管人,她愿意凑这个热闹,族里办喜事,都是相熟的人家来帮忙的,有时候这也是妇女们?的小圈子。


    “早上早一点?来就成。那姑娘娘家来的人估计不?多。”叶氏说道。


    “怎么回事,怎么娘家人不?来吃酒?”王氏奇怪道。


    “不?是不?来,是来得少。”叶氏压低了?生意,“大壮这婚事,定的急,说起来也是这身丁赋引起的。姑娘是大壮娘的弟弟的女儿,家里情况也十?分不?好,听闻姑娘她爹徭役的时候运气不?好,分的活又累又重,大病了?一场,把家底都折腾空了?。这次身丁赋交的钱也多。两家商量了?,就让大壮与他表妹结亲。聘礼就折算成银子了?,嫁妆也没多少。”


    “许是因为如?此,姑娘家便觉得理?亏,来的人不?多,一是羞愧,二是想为大树家节省点?宴席钱吧。”叶氏悄摸摸的解释道,“其实我看大树家对这姑娘也挺满意的,让我准备的菜式也丰富。”


    “这……两家也算知根知底的人家了?,其实这样也好。”王氏说道。


    “可不?是,”叶氏继续说道,“虽然这样说起来是有点?不?体面,但是算起来却是两家都得了?实在。先?前?大壮娘为救他爹死了?,但是也全力救治了?的,两家的关?系还挺好,一直亲戚走动着。早先?一直没有再结亲的意思,一是大壮娘的事情始终是一个心结,二是姑娘家里的条件还好一点?,舍不?得女儿受苦。如?今这也颠倒过来了?,这亲事就刚刚好了?。”


    叶氏知道王氏嘴严,便将听说过来的消息都爆出来了?。


    “别说大壮的亲事,我听闻村里有几户人家也在议亲了?。快则年前?,晚则年后罢了?。”叶氏说道。


    “怎的如?此赶?”王氏惊讶,现在离过年,可差不?远了?。先?前?平山村李氏一族,可没有什么婚嫁的打算。


    “不?就是这个世道闹的,王爷如?今又病着,总让人觉得不?心安。早点?嫁出去?,也省了?来年一份丁赋。”叶氏说道,“咱们?村里也有人家,计划早一点?娶个人进来,家里明年多养一两头猪,多养一锅鸡仔,能赚得更多一点?。”


    至于?平山村嫁出去?的,现在倒没有人提,这个时候嫁,能有什么合适的人家。还不?如?留在家里。


    “那你家家财怎么样?好姑娘可得早下手。”王氏问道,如?今她也知道了?,好姑娘好小伙子,那是相当的抢手的,手快有手慢无。


    “先?前?谈的那一家黄了?,我现在也在寻摸呢。”说到这个,叶氏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先?前?那一家,最后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谈拢,听闻早前?嫁到隔壁的大地主家去?了?。她家的家财家宝两人条件都不?算差,只是多好也实在说不?上。莫非真的像他爹说的,找个家境相仿能干爽利的最恰当?


    “慢慢找,家财这么上进,可得找个好姑娘。”王氏说道。


    “他但凡有他妹妹一半上进,我就放心了?。”叶氏说道。家财的性子像他爹李贵后,老实肯干就是不?太愿意动脑子,整个家里脑子最灵的是李荷花。如?今在工坊里,荷花领的等级已经比他爹他哥要高了?,还不?得不?服。哎,说起来他们?家现在也是有点?阴盛阳衰的感觉。


    “怎么的,有人跟你提荷花了??”王氏问弦歌知雅意,小心问道。


    “问的人多了?去?,每个媒婆都得明里暗里说几遍,我一个都没搭理?,只推说她两个哥都没成,还得留荷花几年。”叶氏半是骄傲半是烦恼的说,骄傲自然是不?提,烦恼是怕了?媒人那张嘴,生怕拒绝多了?说眼光高。


    王氏的眉微皱嘴半抿,心里疑惑:怎么没有一个媒婆问她呢。


    其实王氏不?想一想,这附近乡里的媒婆哪里敢打李小寒的主意,这高攀的过分的话,也是会被人说话的。如?果王氏在府城,那估计还有人家来探探口?风,可惜现在府城也乱糟糟的。


    想不?明白,王氏便不?想了?,反正现在也挺好的,她姑娘还小着呢。


    “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是把女儿嫁出去?吃苦的时候。”王氏说道。


    “正是这个道理?。”叶氏重重点?头。


    很快到了?二十?日,李大树家的宴席早早开?始准备了?,叶氏带着王氏一大早就过去?帮忙,何大娘倒是带着李小霜在家里。


    待到中午,李小寒也跟着李贤东一起过去?了?。虽然说是实在亲事,但是李大树家里摆的也喜庆,隆重。


    如?今李小寒坐主桌好像是日升月落一样自然的事情,大家见怪不?怪,因此李小寒和李贤东一进来,便有帮忙的族人将李小寒父女引到主桌。


    按照平山村的习俗,主桌坐的是重要的娘家人和婆家人,李小寒余光看了?一圈,有几个不?熟悉的中年人。


    “恭喜恭喜。”李小寒主动招呼道。


    对方看见李小寒一个年轻姑娘落座,也是一瞬间惊了?,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许是做过了?功课,连忙端正了?神色回礼道,“谢谢李姑娘,同?喜同?喜。”


    打完招呼好像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来的几个人都拘谨得很,只不?过眼角余光总是忍不?住悄悄瞄了?过来。


    坐了?一会儿,李小寒起身道,“我去?看看新娘子。”


    “去?吧,去?吧。”众人便说道。


    时间定得急,李大树家的房子来不?及休整,但是李小寒来到新人房间,李大壮的房间还是好好休整过的,就这几天?的功夫,家具都是簇新的,被褥也是大红的被褥,新娘子坐在床头,满脸娇羞。


    李小寒跟着听了?几句,很快又到了?吃席的时间了?,席面也很丰富,有鸡有猪有鱼,当然有平山村的特色番椒菜。


    热热闹闹,主客尽欢。


    第二天?,李大壮便带着新媳妇过来认人了?,第一天?见人,新娘子十?分娇羞,看着两人也十?分和美?的样子。


    李小寒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好像大家幸福就挺好。


    接下来,李大壮的婚事好像引爆了?一个潮流似的,年前?好多家都说定下来了?,邀请李小寒一家吃席的人,从年初五开?始往后排。


    大家过年说的也是添丁进口?事,计划春天?种多少番椒,养多少家禽,每个人都像要好好的挽起袖子大干一场。


    就这样,在这个带着悲伤底色的年里,好像大家仍然艰难的继续活着,并且试图活得更有希望一点?,苍茫的雪色大地上一片红色的烟火。


    过了?年,又到了?春,好像春天?总是让人容易觉得有希望的季节,枝头开?始冒出一点?点?绿,春雷阵阵带来的也是喜乐,大家开?始忙活着选种、整地、除草、育种。


    泰和二十?七年春,新帝正式改年号为正德,泰和二十?七年改正德元年。


    正德元年二月,齐王府属官密奏齐王对陛下大不?敬,私下常称今上乳臭小儿,无资格登大宝。帝大怒,下旨将齐王抄家,发现齐王意欲造反证据,削齐王为废人,齐王认罪后怕惧,自焚而亡。


    同?月,定王闻之大哀,奏请未尽兄责,愿受罚,帝抚之。次日定王病重,卧床不?起。


    正德元年三月,正德帝下旨加开?恩科。


    “信和哥,你还要去?参加科举吗?”李小寒轻轻的问,却没有看向李信和,只远远看着前?方。


    明明春天?都来了?,田野里野草都冒头了?,枝头挂上了?新绿,风里都带着春天?柔润的水汽。为何还是觉得像秋冬般寒冷呢。


    第 175 章


    一时之间, 李信和竟然无法回答李小寒这个问题。


    所谓熟读三字经?,自?知天下事。能进到青山书院考到举人,李信和自?不是一心圣贤书, 不知窗外事?之人, 反之, 他们这些学子十分关心天下事?,不然也不会发生辽东失陷之后, 学子议政之事?。


    先?帝有三子,先?太?子、定王、齐王,传闻先?帝杀戮过重,故而子嗣不丰。只有三个儿子,先?帝自?然每一个都十分?爱重,先?太?子不说, 先?帝最爱的儿子, 死了先帝痛哭三天三夜, 一力要把太?孙送上位。


    而定王和齐王, 先?帝当初也是好好安置了的。


    定王好武,先?帝也?不忍自?己大好的儿子荒废, 便将定王分?封到西北之地来, 给了?定王极大的权利。


    齐王是幼子, 自?然更娇惯受宠一点, 从小文治武功都是平平, 喜欢享乐, 因?此先?帝便将齐王分?封在?繁华紧紧次于江南的齐城。


    定王强而不富, 齐王富而不强, 只有先?太?子,又富又强。先?帝这样布置, 也?算是为君为父的一片苦心。


    这些年来,齐王看着也?是安安分?分?的,偶尔传出来的,也?就是喜欢华衣美?食,美?酒佳人,一个藩王该有的的毛病都有,但是大奸大恶的事?倒没有听说。


    先?帝过世之后,遗旨令齐王协助朝廷和定王夺回辽东,虽然没有轮到齐王出力,但是齐王也?是出钱了?的——因?为齐王就是这样一个大声张扬的性子,出了?钱他心痛的很,他一定要自?己嚷嚷嚷出来的。


    就是这样一个齐王,被告谋反,然后自?焚死?了?。


    李信和又不是真傻子,现在?都能看出来,齐王的谋反有太?多的疑问,夹杂了?太?多的因?素。


    而定王的病,不管是伤病、还是吓病,都是一种示弱。


    李信和的胆子还没有敢往装病里面去想,府城里定王的病一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朝廷的太?医也?来看过了?,如今听闻还有太?医在?呢,自?然把李信和这些人瞒过去了?。


    只是兔死?狐悲,齐王出事?,定王瑟瑟是可以肯定的了?。


    身在?定王治下的李信和,内心深处对定王是颇为敬重的,但是自?小受到的忠君爱国的思想,让李信和现在?充满了?矛盾。


    沉默了?许久,李信和只能艰难的说出一句,“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动摇了?。


    李小寒很快领会?到其中意?味,转头看看李信和,露出了?一点笑?容,“我想问信和哥你一句,你读书是做什么呢?”


    李信和这次倒是回答得挺快,“张大家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一直是我的行事?目标。”


    李小寒一直知道?李信和是一个标准读书人,不过李信和如此明白自?己的信仰,也?是很值得敬佩的——有一些品格,有时候看起来不合时宜,但是就是这些高洁的品格,以及对这些品格的坚持和追求,才让人类一直往更文明的方向发展。


    只是,现在?李小寒想要将这高洁的不合时宜的灵魂,暂时拉下凡尘:“既如此,我觉得信和哥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走,不如再回去问一问书中圣言吧。如果圣言无法告诉你,信和哥你也?可以低头看一看身边,这个天下之大,你能做的实在?微乎其微。反倒是你身边的人,才是与你息息相关。”


    直白的来说,就是要不你再回去读一读书,书如果读不明白,就去干点实事?。


    李信和又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他才恍惚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李小寒家。


    明明自?己是去打探消息的,却被李小寒劝了?回来。一时之间,李信和也?不想回家去,只茫然无目的地在?平山村里四处游荡。


    “信和啊,你在?这里干什么?”看见李信和神思不属的走过,正在?田地里浇水的李树根连忙喊道?。


    李信和抬头看了?一会?,好像半回过神来,“树根叔,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啊?”


    “啊?”李树根满头雾水,担心的看向李信和:信和这问的什么问题,不会?是还没有睡醒吧?


    可惜李信和依然直盯盯看着李树根,李树根为难了?半晌,终于想出来一个答案,“就……就现在?这个日子。”


    对,就现在?这个日子,家里人都在?,屋里有粮,眼里有奔头。李树根越想越觉得对。


    李信和眉头皱了?一皱,继续问道?,“树根叔,你觉得王爷怎么样?”


    他也?是糊涂了?,居然直白的问出来。


    “王爷……王爷啊,那可是咱们说不得的大人物。”李树根结结巴巴,终于想出来一句,“虽然王爷收税、征兵,可那不是因?为该死?的西鞑北州人么!听闻我们交了?那身丁赋之后,阵亡的士兵抚恤金便发下来了?。”


    说到这里,李树根语带感叹,憨笑?道?:“信和啊,你是不是听了?你树根婶子娘家来借钱的事??那钱我们虽然有点不舍得,但是还拿得出来,今年我们一家人,努努力多养些牲畜,很快就能把钱挣回来了?。”


    “最重要的是,这世道?不能乱,乱了?就死?人,听闻王爷病了?,也?不知道?王爷咋样,哎,我们都希望王爷赶紧的好起来。没有了?王爷,那西鞑北州万一再来怎么办?”李树根忧心忡忡的说。


    “是呀,外敌仍在?,自?不能乱。”李信和自?言自?语,又慢慢走远了?。


    “信和,信和?”李树根在?后面喊两声,得不到回应,不过看李信和走的方向,是往家里走去,李树根便放心了?,继续给番椒幼苗浇水。


    等到李信和迷迷糊糊的回到家里,李族长看儿子这个样子,眉头便皱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样子?不是说找小寒说事?的吗?出大事?了??”


    “没有。”李信和叹了?一口气,“爹,你说我该不该去考恩科?”


    听见自?己儿子这样问,李族长便知道?自?己儿子心乱了?,悠长的叹了?一口气,李族长方说道?,“按理说,恩科是大好的机会?,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该去试一试。”


    “但是,儿呀,我不放心你。你这个性子,表面看着圆融,其实内心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去到那京城里,满地都是陷阱危机。更何况现在?王爷一直病着,你又出身定城,我真怕你再出一次上次的事?情。”


    “你爹我只得一个儿子,我年纪大了?,就一个破村长,我能有什么本事?把你从里面捞出来。还不得厚着脸皮麻烦别人。”


    李族长提到了?上次的事?,李信和也?想起了?现在?已经?身在?黄泉底下的前学政,如果朝廷里面都是前学政这等无耻之人,那他辛辛苦苦考中科举就是为了?跟这些人做同僚的吗?


    李族长见儿子眉间松动,继续说道?,“从前我一直告诉你,身为一族之长,要为全族考虑。现在?你中了?举人,你比爹出息,如今,爹也?说服不了?你,你自?己想明白罢。这本账本,你看一看,你不仅是咱家供出来的,你还是族里供出来的。我知道?你心有大志,但是如果你连一族之事?都理不明白了?,爹如何相信你有大能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总得一步步来。”


    李信和接过那账本,随手一翻,刚好翻到:


    “泰和二十四年二月,收青帮《院间考试集记》《江南春闱集》《新雅集》,付银十两(公账),人情若干(李小寒)”


    “泰和二十四年六月,李信和青山书院活动费,付银三十两(十两公账,二十两李满景),人情若干(李小寒)”


    “……”


    又往回翻最始页,记录的是族学刚刚建立的时候的事?情,比如


    “建族学三间瓦房,自?建,砖瓦费十二吊七百文。”


    “新置办诗三百一批,合计三两五钱。”


    “支付李春业薪饷一年十二两。”


    ……


    年岁日久,账本已然泛黄,最开?始的笔迹已然模糊,新添加的笔迹墨色甚深。


    这是李氏一族族学的账本,从开?始到现在?,一点一滴都是族里人的托举。读书自?然是费钱的,虽然说族里林地等公有的收入能支撑,但是林地里的活,可都是族人自?己干的。


    这钱,如果不用来读书,可以办很多的事?情,让族人生活得更好了?。


    李信和心里微微一重,他知道?族里供养他们这些读书人花费颇多,但是看到这密密麻麻的账本数目还是饱受冲击。


    别说报国平天下,他连族里的恩义都还没有还呢。


    未免有点不自?量力的可笑?。


    李信和抚着这账本,然后轻轻说道?,“爹,你给我安排一下,每月休沐还有假期的时候,我带一带德有他们几个吧。先?生他年纪大了?,如今每日晚上又要教族人认字,精力不继。我搭把手,尽快把德有他们带起来。”


    李族长定定看了?自?己儿子一会?,终于欣慰的笑?了?,“成。”


    此后,李信和忙了?起来,好像把更多的精力放到教导李德有几个身上,然后对族里的族务也?更上心了?。恩科之事?,再没有听过。倒是他那书院同窗林恒来找过他几回,只是每回都失望离开?。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此刻,李族长稳定了?儿子这一不安定因?素,儿子又很快转过头来专心实务,成长得出色更合李族长心意?了?。


    李族长心中欢喜不可言说,第二天就悄摸摸找到李小寒,“你信和哥,想明白了?。”


    李小寒瞪大了?乌溜溜的一双眼,“想明白了??!”


    李族长颇为矜持的摸摸自?己下巴那短短的胡子,得意?的点点头。


    李小寒举手作揖,十分?敬佩,“不愧是族长,还是得你出马。信和哥再聪明,都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李族长头点得更有韵律了?:可不是,他好歹是做人老?子的,举人又怎么样,还是嫩了?点。


    第 176 章


    搞定了?李信和这一个轻不得、重不得、摔不得、打不得的?精贵白瓷, 李族长和李小寒终于放下心来,大搞买卖,一心捞钱。


    齐王的‘谋反’、定王的?病重, 好像在上层刻意的?处理下, 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然而,所有人或理智或本能的觉得不安生, 各样心思,暗生滋长。如同平静的?湖面底下,暗潮汹涌,不知道他日会掀起多高的?波澜。


    在李小寒看来,就是与西鞑和北州的战事停了?之后,苏老爷为?代表的?江南商会, 对大蒜素等药物的需求更高了?。


    但是, 苏老爷倒没有再来平山村, 代替苏老爷过来的?, 是苏二少爷。


    “李大人,我听?闻定城出了?一种升级版的?大蒜素, 据说?是药效更强更纯粹, 装在一个杜仲胶封口的?瓶子里, 小小的?一瓶, 可以?卖出两倍的?价格。不知李大人可曾听?闻这件事??”苏二少爷十分诚恳的?说?道。


    与自己年轻俊俏风流倜傥的?弟弟不一样, 苏二少爷长得略显朴实无华, 咋看就是平平无奇一商人。


    要让李小寒说?, 苏二少爷在从商一脉的?天分上, 比之苏三少爷还要强上两分,比如苏二少爷就敢于向她旁敲侧击的?打探消息, 可惜李小寒不会给他答案,“听?说?过,听?闻那是军方在战场上大量是伤病试验之后,得出来的?升级配方。”


    苏二少爷似乎是不信,又似乎是意有所指的?试探,“听?闻那杜仲胶是李大人想出来的?,李大人?”


    李小寒转头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苏二少爷顿了?一下,尴尬的?抹了?一把额头,“额……额,不知李大人那杜仲胶?”


    “暂时不卖,产能跟不上。”李小寒干脆利落的?拒绝,连理由都是一直以?来的?风格……


    苏二少爷明?显十分失望,想了?想,又不死心的?继续说?,“那不知酒精能不能提供,我们可以?加大原酒的?供应。”


    李小寒想了?一想,搞多点酒精也成,“成,给你翻一倍。”


    终于有一件事?是谈成的?了?,苏二少爷十分开心,笑着?拱手说?道,“谢李大人。”


    “荷花,荷花。”李小寒喊道,“酒精的?供应量给苏二少爷提高一倍。”


    “哎,师父,我知道了?。”李荷花走?过来,爽快应道。


    因为?算数算得又快又好,文书事?务极为?熟悉,待人接物大方爽利,李荷花自从进了?工坊,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脱颖而出,超越自己的?各位叔伯兄弟们,成为?工坊、酒坊和番椒坊的?对外负责人,毕竟族长不能时时刻刻待在这边,而李荷花的?细务账本是族长都夸赞的?。


    甚至有时候村里牲畜买卖数目大了?,族人不放心,都得把李荷花叫过去撑场子。


    李荷花很熟练的?带着?苏二少爷往外走?,“苏二少爷,你跟我来,这次的?货物已经准备好了?,你清点后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好。至于增加的?酒精量,我们再来补签一个文书。”


    “荷花姑娘,你叫我苏二哥便好。”苏二少爷乐呵呵的?说?,“荷花姑娘办事?我肯定是放心的?。大家往来这么多次了?。”


    李小寒听?着?两人的?声?音,眉头略皱,这个苏二少爷,未免自来熟一点了?吧?


    果?然是两师徒,李荷花也是这么想的?,远远的?听?见李荷花软而爽利的?声?音,“苏二少爷客气了?,被我二哥听?见了?分不清。虽然咱们交易往来多次,但正是这样更不能掉以?轻心。这生意做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是更好吗?苏二少爷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李荷花可是两个堂哥两个亲哥四个哥,还有工坊酒坊里都是她的?族兄。


    果?然苏二少爷的?很识相,“荷花姑娘说?的?对。”


    李小寒放心了?。


    又陷入了?沉思。


    西鞑和北州的?战事?完结后,定城军方估计是真的?没有钱了?,不仅要靠收了?一轮身丁赋才能把抚恤金发出来,而且军方已经开始私底下卖大蒜素赚钱——苏二少爷说?的?那杜仲胶的?升级版,还是李小寒出的?法子,换了?一个包装,提高了?一倍的?价位。大蒜素的?成本本来就不高,如今利润更是高得可怕。


    可是,即使是在军方下场加大供应的?前提下,李小寒这里,苏老爷、仁和堂和青帮都在要求加大供货,尤其青帮和苏老爷,青帮走?私到了?最南边的?南军,苏老爷代表的?江南商会。


    正常的?消耗绝没有突然加大的?道理,这说?明?,两者背后的?消化口都在囤货,大家对定城的?形势都不感到乐观———万一,定王有个万一,可不是像齐王一样可以?轻易平息下去的?,再说?西鞑和北州虽然是被打败了?,但是还没有灭族呢,到时谁能说?得准。


    定城一定会乱,没个三五年可能都稳定不下来,到时药物出不去,所以?他们都在大批量的?囤货。


    春江水暖鸭先知,秋日风寒雁南飞。


    大家都不看好,都偷偷的?为?未来囤粮做准备啊。


    李小寒深深的?叹一口气。


    她能如何,她其实也是在默默的?做准备。她最近已经要求苏老爷将银票兑换成金子了?,不然如何能爽快答应加酒精供应量。


    其实除了?李小寒,大家也在做准备,今年平山村里,饲养牲畜已经不是自家吃了?,那是专门养来卖钱的?——幸亏大蒜素的?供应量上去了?,大蒜渣也多了?,不然都不够分。


    开荒的?人也更多了?,再贫瘠的?地,种点大蒜也成的?吧。


    就在这大家疯狂的?交易、囤货、种植中,像过冬前的?松鼠储备松果?一样的?行为?中,时间来到了?四月中,定城军方秘密研究的?杜仲胶应用,终于有了?一定的?成果?。


    “按照你说?的?法子,我们试了?将杜仲胶加入未氧化的?炭粉,杜仲胶会变得硬很多。然后加入硫磺熏制,杜仲胶会变得有弹性。”张辅略带着?一点笑意说?道,往日金相玉质的?面容,如今眼底多了?青黑,整个人更显清瘦挺拔。


    “我们想要试试,如果?硬度够的?话?,可不可以?给士兵们做成一件胸甲。”张辅继续说?道。


    “等一等,不好意思,你再说?一次,我没有听?清。”李小寒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从来没有想过,这杜仲胶还能用来做胸甲。


    “我说?,工匠们在试验,能不能把杜仲胶做成胸甲。虽然你说?它防水性能好,弹性也好,但用来做鞋底实在是太浪费了?。”


    李小寒抚了?抚额头,突然发现是她局限了?,这个时候,连生命都没有办法保障的?话?,的?确是用不到雨鞋——虽然卖出去,也能值钱,但是有时候,并不是说?钱就是万能的?,而且现在也的?确敏感,太大的?动?作很可能会引起朝廷的?注意。


    “那能成吗?”李小寒问道。她知道古代工匠们心灵手巧,能把泥变成陶瓷,如今说?不定也能出奇迹。


    毕竟,现代工业里面那些防弹轮胎、防爆轮胎也是存在的?。


    “比一般布衣和纸甲好一点,但是比不上明?光、锁子等铁甲。”张辅说?道。


    李小寒皱眉想了?想,后世的?防弹轮胎好像有一种满是孔洞型的?,便试着?说?道:“能不能,把那杜仲胶甲衣做成一个孔洞一个孔洞的?样子,这样杜仲胶的?弹性可以?卸去受到攻击的?力道。”


    这个时代虽然是冷兵器时代,但是李小寒从张大夫等人处了?解到,真正什?么削铁如泥的?刀剑,其实是稀缺货,低级士兵其实是受撞击伤重于外伤。很多时候,一个士兵的?可能胸骨都撞断了?,外伤其实没多深。


    李小寒这个外行说?得迷迷糊糊,张辅和老钟叔这个内行听?得却是眼前一亮,“可以?试一试。”


    得到肯定,李小寒感觉脑子都灵了?,“又或者,在杜仲胶里裹一层细铁丝网,又或者在胸口那一口加一块板甲。”


    这也是李小寒从钢丝轮胎得来的?灵感。


    从前她总往现代思维里想,觉得这个时候没办法应用这么深,如今换一个方向,那做胸甲也不错呀。


    张辅的?眼睛更亮了?,“我立刻派人去试验。”


    因着?李小寒的?建议,定城军需工匠处杜仲胶的?试验有了?重大进展,工匠们纷纷觉得李小寒看似奇思妙想却十分实用,强烈要求亲见李小寒本人进行讨论。


    而李小寒本人也觉得,杜仲胶的?本土化是一个长久的?事?业,她对这一块所知不多,更应该跟这个时代的?技术精湛的?工匠们多交流交流,不仅仅是军用,或许在民?用方面也可以?得到更多的?灵感,以?后能有更多的?发财点子呢——毕竟她可是种了?一千多亩的?杜仲,以?后还会继续拓展。


    因此,李小寒往返平山村和府城便越加频繁了?——两处都少不了?她,她也无法常居一处。


    这日,李小寒和老钟叔两人骑马走?在平山村往府城的?路上,在一个转角处,老钟叔突然脸色突变,手微动?,常年在身侧的?刀已出鞘。


    “李姑娘,调转马头,往回?走?。”


    李小寒立刻明?白了?什?么,拉住缰绳,调转马头迅速往回?走?——老钟叔的?刀从不轻易出鞘。


    可是,已经快来不及了?,前方很快有两队人马追了?上来,其中跑前边穿着?平常衣服看起来颇为?吃力逃命,后面追赶的?统一藏蓝色护卫衣服,后面不管是人数还是武功看着?都更高强一点。


    看见李小寒两人,前边的?人迅速追上了?二人——马屁股上插着?短匕呢,这是完全不顾马的?逃命跑法,而后边的?人马也快追上了?,却分出两人来,想截杀李小寒和老钟叔二人。


    竟然连路人都想灭口。


    老钟叔护住了?李小寒,三方混战一团。


    混乱中,刀剑飞舞,老钟叔武功高强,但一对多颇为?吃力。


    又有迷烟四起,不知道是谁放的?。


    李小寒渐渐感到无力,眼疾手快抓住一个机会,轻踢马腹,跑了?出去,老钟叔默契的?给她打掩护。


    急跑了?一会,李小寒才渐渐停了?下来,只是慌乱中跑进了?一片密林,这时也分不清混乱中在哪里了?。


    “李姑娘?”


    “谁?”李小寒大声?说?道,一只手悄悄握紧了?张辅所送的?匕首。


    密林里一人一马渐渐走?了?出来,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中年人,穿的?特?别平凡,却掩盖不了?身上的?气息。


    李小寒瞄一瞄这人身上的?伤口,手里的?匕首握得更紧了?。


    “李姑娘,是你吗?定城白蜡李姑娘?跟定王军需出合作,提供了?酒精、大蒜素和止血粉的?李姑娘?”来人边说?话?边吐血。


    李小寒不搭话?,依然警惕的?看着?他。


    来人却将李小寒的?沉默当作默认,继续说?道:“李姑娘,我们是齐王下属护卫队。我们有一个东西,需要交给定王,请李姑娘帮我们一把。”


    第 177 章


    齐王要交给定王的东西, 听着像是很重要的样?子。


    但是,李小寒惜命的很,这种事情风险太大, 她不干,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否认的时候眼睛都不眨的。


    来人显然想不到李小寒警惕性这么强, 顿了一下,拿出一块铁牌, 上面一个古朴的齐字,然后继续解释道,“李姑娘,护卫队中我的耳力最强,目力最?好,逃命功夫最?出众, 所以东西藏在我身?上。先前你那护卫叫你李姑娘, 往回?走;然后你?的护卫, 用的是定城军方的武艺, 生死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好手。李姑娘,我们一路逃命, 迂回?赶往定城, 实在有?要事, 万望李姑娘助我们一臂之力。”


    他以为身?份问题引起李小寒的怀疑。


    李小寒皱着眉头, 她的身?份被猜出来了, 再否认也没有?用, 但是不代表她要接过这团烫手山芋——齐王要交给定王什么东西她不知?道, 但是万一连累她丢了小命, 那是万万不能的。


    “你?也见到了,我并无武艺, 唯一的护卫还在断后呢,我实在帮不了你?。如今你?已在定城外,赶紧的去?吧。”


    “我们找不到信任的接头人,一路被追杀,我们的信息肯定泄露,这东西必须亲手交到定王手上。李姑娘与?我们并无往来,又与?定城关系密切,反而是值得信任的人。”来人苦笑着说道。


    李小寒更?无语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连对接人是人是鬼都不敢确定,还让她带路,万一捎带着送她上黄泉怎么办。不成!


    “我帮不了你?,你?走吧。”李小寒说着,调转马头,想要走出这片密林。


    可是那齐王护卫紧紧跟着李小寒身?后,李小寒甩也甩不掉。


    李小寒正想回?头让这人别跟着,却见这个人脸色突然变得着急,“他们追上来了。”


    “赶紧走。”李小寒想起来了,这人说过他的耳力特别好。真倒霉。


    “来不及了。起码有?四匹马的声音。”齐王护卫脸上神色越加凝重,“李姑娘,这个东西很重要,你?帮我们送到定王手上。我去?引开人。”


    见李小寒一动不动,来人只?得说出最?后的筹码,“李姑娘,是齐王秘库地图。”


    李小寒心头一缩,双眸微眯:齐王封地,号称仅仅次于江南的繁华之地。齐王封王十几年,他的秘库如果没有?被朝廷找到,还要千里迢迢的派亲信护卫送给定王,必然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号称贪图享乐,无甚才干的齐王,临死前摆了定王和朝廷一度——有?了秘库地图,定王就算立刻病死了,朝廷都不会相信定王一系;而定王被架在了梁上,又补上了唯一的短板,定王这个能力性子,肯定会反。


    不愧是先帝,生的儿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死了都要给皇帝侄子留一个大麻烦。


    可是,定王的确是非常需要这个秘库。


    就像有?旁白在李小寒耳边响起:战争,是吃肉的凶兽,几乎需要以一国之力来支持,一场战争可以抽走民间?几年的生机;又或者,战争也可以用另一种形式来供养,那就是以战养战,攻下一座城市,这座城市所有?的一切便是原料……


    脑海中好像想起许许多多的念头,可是本能已经伸出了手。


    轻薄的触感,火漆封缄,上面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李小寒心情十分复杂。


    “李姑娘,你?走,我留下来打掩护。”齐王护卫看着李小寒,叮嘱道,“一定要交到定王手里。”


    “等等,把你?的令牌给我。”


    护卫把令牌交给李小寒,李小寒接过,只?说了一句,“我尽全力。”便立刻策马而行。


    “驾!”


    不敢想后面断后的情况,也分辨不出前边的道路,李小寒怀揣着这一封沉重的信笺,开始逃亡。


    “小机灵,避开那些坏人,往人多的地方走。”李小寒低头对着身?下的马说道。现在这个时候,只?能靠运气了。小机灵跟着自己快要三年了,希望它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吧。


    不能往深山里面走,李小寒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往深山里面跑,各种毒蛇猛兽可不是开玩笑的,意外挂掉的几率也就比追上的几率少那么一指甲盖。


    反而是有?人的地方,追着齐王护卫跑的,应该就是朝廷的人了。他们还没有?找到信笺,估计还不敢大声张扬,那么尽快找到人群,将信笺送到定王手里,是她唯一的生机。


    李小寒暗暗祈祷着小机灵能带自己走出这片米粮,可惜小机灵嘚啵嘚啵的跑得轻快,越走越偏僻。


    李小寒几乎要绝望了,不料一个转弯,一个羊肠小道出现在眼前,前面还走着四个挑担子的人。


    呜呜呜,李小寒差点要落下泪来。


    “得得得。”驱马轻跑,李小寒追上前去?,居然还是熟人,“老刘头!”


    “李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老刘头就是最?初跟李小寒收大蒜的菜农,看见李小寒满身?狼狈,一个人出现在这荒山野地里,大惊。


    “我被人追,这里怎么走出去??”李小寒一边说,一边余光扫过这几个男人,看他们面容老实,表情着急担心,长?得跟老刘头又有?几分相象,心里才略略放下——毕竟,野外遇见四个大男人,对她这一个妙龄女子来说,也是十分危险。


    “李姑娘,这里往前走,绕过这一个山脚,穿过水道,是一条出城的小路,就是不熟路的人,很难绕的出去?。”老刘头为难的说。


    让李姑娘自己一个人出去?,李姑娘不一定能绕的出去?,可是他们兄弟这个,也追不上马呀。


    李小寒咬咬牙,这么一段路,被发现的风险太大了,不如换一种方法,“你?们去?哪里?做什么吗?”


    “我们上里面一个村子收大蒜,如今城里的蒜更?贵了,来这里收比较划算,顺便卖点针头线尾的。”老刘头解释道。


    果然,李小寒见他们都带着些杂货,再看他们四个人结伴同行,怪不得敢进山。


    “你?们去?的地方,远不远?那里的人怎么样?,熟不熟?”


    “不远了。我跟他们村长?挺熟,村长?挺好一个人。”老刘头连忙说道。


    “能不能把我藏在那里?然后你?们派人去?青帮,找青帮主或者麻五过来救我?”李小寒咬咬嘴唇说道。


    老刘头他们的大蒜,一直是送到青帮铺面的,他们跟青帮更?熟悉。


    如今她也没有?办法了,她不能长?久在这里游荡,越长?时间?被追上的可能越大,遇到的危险也越多。


    “可以的。李姑娘如果相信我们,就交给我们几兄弟,我们这一片山路都熟。”


    李小寒跳下马来,“麻烦你?们了。等我度过这一关,我再重重谢过你?们。”


    “李姑娘别说这客气话。”老刘头直说道,“老三,二?弟,你?们赶紧回?城里去?,一定要找到青帮主和麻五哥,让他们尽快带人过来。”


    “哎,大哥。”


    “哎,姐夫。”


    这两人连忙说道,转头就往山下走。


    “小机灵,”李小寒拍拍身?上的马,摸着马耳朵低声嘱咐道,“你?去?找老钟叔,怎么来的你?便怎么回?去?,知?道不?”


    马头轻轻晃动,也不知?能不能听得明白。


    李小寒狠下心来,掏出马鞭,用力一抽,马儿便沿着来路飞奔回?去?了。


    她既然要藏起来,带着马就太显眼了;而如果被追上,按照她的骑术,没有?人护卫殿后,也跑不赢训练有?素的护卫。


    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将马放回?去?,扰乱视线。


    如果小机灵能回?到出事的地点,找到老钟叔。


    又或者,久等自己不至的张辅,应该也会派人来找了,那么就会有?可能遇到小机灵。


    “李姑娘,你?跟着我们来。”老刘头说道,带头急急往前边赶路。


    ——李小寒收起思绪,紧跟后面。幸亏自己这几年一直在锻炼身?体,不然真的是逃命都跑不快。


    老刘头二?人带着李小寒绕着小路,约莫急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个小村庄,摸到一个最?大的屋子后面。


    “吴村长?,吴村长?。”老刘头轻磕门扉。


    “谁呀?”屋内传来一声雄混的声音。


    “是我,老刘头。”


    李小寒听见脚步声从远到近,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颇为英武的汉子走了出来,皱着眉头问道,“老刘头,你?这么到我家后门来了。”


    李小寒悄悄握紧衣袖里的匕首。


    “吴村长?,先进去?再说。”老刘头先说边进去?,李小寒紧跟起后。


    很简单的后院,牲畜棚子里养着一头驴,菜地里种着许多大蒜,还有?常见的几样?青菜,院子四周围绕着墙边种着一排的白蜡树。


    吴村长?看着跟在后面的李小寒,皱起了眉头,却依然把门扉关上了,“老刘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吴村长?,这是我的贵人,她被人追赶,想在你?家悄悄躲一躲。”老刘头诚恳说道。


    “老刘头,你?莫不是惹了什么大麻烦,我告诉你?,你?不要带累……”吴村长?十分不悦的看着三人,话语连珠发炮的说出来,却忽然停住了,“李姑娘?”


    “你?认识我?”李小寒疑惑说道。


    刚刚她在路边,往自己脸上糊了一把黄泥,尽量降低自己的风险——这荒山野岭半猎半耕的村庄,长?得好的年轻姑娘,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她不能全指望老刘头他们的保证。


    “李姑娘,你?跟我来。”吴村长?态度立刻变了,快步往前面带路,“我当然认得李姑娘你?,每一个村长?,那年春天?都跟你?学过养白蜡虫,你?忘记了。”


    “我还去?学过熬白蜡油,我娘说可好用了。”吴村长?边带路边说,很快来到后面一间?柴房,掀开下面的一个板子,“李姑娘,你?躲进去?,小心一点。下面多是蒜,不用怕。”


    李小寒想起刚刚看见的后院那一排白蜡树,点了点头,利落的爬了下去?。


    “李姑娘,不管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这个地窖没几个人知?道的。”吴村长?叮嘱道,“我得把村里人叫回?来。人多势众。”


    “他们有?兵器,万一追来了,不要硬碰。”停了一下,李小寒又叮嘱道,“尽量拖延便好,会有?人来救我的。”


    “好,知?道了,李姑娘,咱们山里吃饭的人家,也不是吃干饭的。”


    的确是很小的一个地窖,李小寒缩在里面,看着头顶的木板被盖上了,光线没有?了。


    然后是搬动柴枝的声音,显然他们用柴枝掩盖了这个出口。一会儿,头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恍惚听见一声收大蒜的喊声,又好像没有?。


    地窖里又小又暗,几乎不见五指,李小寒只?听见寂静里,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凝神静听了一会儿,附近已经没有?了声音,许是因为渐渐适应了黑暗,李小寒隐约可见周围堆着许多大蒜。


    想了想,李小寒摸过一头大蒜,然后把自己怀里的匕首拿出来,用匕首在地上捣大蒜——匕首很锋利,很好用,很快大蒜被剁烂,蒜味弥漫,混着地窖里面的空气,实在难闻。


    黑暗中,李小寒却像毫无察觉,继续用力捣烂大蒜,终于差不多了,从怀里掏出那精贵的信笺,把那大蒜泥糊在上面——看电视剧,朝廷的人能追这么久,说不定齐王护卫队身?上的人有?什么被追踪的信号,多是香味或什么特有?的线索。这信笺说不定也沾上了。


    她就不信,这大蒜味道这么冲,还有?什么香味或者线索能被追踪道。


    至于原来高大上的信笺被弄得一塌糊涂,李小寒倒不在意,重要的是里面的地图,至于外面怎么样?,能送到定王手里,就不容易了。


    细心把信笺涂了个遍——原来的护卫来了,都不一定能认得出这封信。


    李小寒拿着信笺,想了想,没有?把信塞回?怀里,就着微微的光感,李小左右巡视了一圈——实在太小了,李小寒只?能选一个角落,又用匕首开始挖坑。匕首实在锋利,很快挖出来一个坑洞,李小寒把信笺埋进去?,再细心盖上土,最?后还扔了两片干枯菜叶子——万一她不幸被抓住了,就说没有?信笺,不知?道能不能拖延一点时间?。


    做完这一切,李小寒只?觉得双手火辣辣的痛,她安静的坐下来,一动不动,在回?想自己逃生时有?哪些暴露过的漏洞。哪一处暴露了,朝廷的人追过来,会用多长?时间??


    老刘头找的人,要多久才能找到青帮?


    老钟叔和张辅,约莫要多久才能找到她?


    如果她被抓住了,应该怎么样?,才能尽量的拖延时间??


    一边想,李小


    弋?


    寒一边掀开裙子的里边,用裙里衬把匕首慢慢擦干净,然后把自己的双手的淤泥都擦掉,指甲缝的淤泥都摸索着清出来————好像她从来没有?在这个地窖里挖过坑埋过土一样?。


    寂静又黑暗的地窖里,除了一点一点抠指甲泥的动作,李小寒如同一樽毫无感情的雕像,安静的聆听外界的声音。


    第 178 章


    就在这长久又寂静的等待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就像是一直等待的,楼上的那只靴子, 终于落了地。


    嘈杂声忽然变大, 然后突兀的传来一声惊叫, 然后是女人的哭嚎。


    李小寒猛的站了起来,但一动不动的姿势让她的脚麻了, 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了。


    她尝试着爬出去,却?发现吴村长把洞口?堵得有点紧,她用力了许久,才顶开一条缝。


    门外的哀求和求饶声更响了。


    李小寒深吸一口?气,


    “来人啊,把这盖子给我?掀开了。”


    “来人啊!”


    一瞬间猛然变得寂静, 然后有脚步声渐渐往这边传过来, 上面?的柴火被踢飞, 盖子被掀了开了。


    “别乱动手, 不然我?不保证你们还能拿到?完整的东西。”


    李小寒一边平静的说,一边往出口?上爬。


    日光明亮, 比日光更明亮的一柄凉如秋水的利剑, 逼近了李小寒的脖子上, “姑娘, 东西交出来吧。”


    李小寒却?不曾理会, 甚至微微移动脖子仰了仰头, 颈脖暴露在剑下更多了, 眼神微眯, 看着门外的日光,“我?在里面?黑漆漆的待久了, 现在晃的看不清。拿稳你的剑,万一是伤了我?,是谁的损失。”


    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咋一见光明,的确是会有亮得看不清的情况。拿剑的人显然有经验,没?有撤开剑,不过挪开了些许。


    李小寒静静眯眼太阳,直到?能清楚看清现在太阳所在的位置。


    她从家里出门的时候是辰时中(八点),路上遇见这些人开始逃命的时候约莫是巳时初(九点),遇到?老刘头的话应该不到?巳时中(九点半到?十点),如今这日头已经快上中天,应该是午时正(十二?点)了。


    她躲了一个多时辰,要不是那位断后的兄弟很给力,扰乱了视线,要不是她运气还没?有差得太离谱。


    这个时候,老刘头的两个兄弟,应该找到?青帮了,如果顺利的的话,他们现在差不多出城门。


    自己平日多是巳时二?刻左右到?府城,张辅等两刻钟,没?有等到?人,应该就能反应过来出事了。不过张辅需要往回一路查探,无法确定自己在哪里出事,找过来的时间太不确定了。


    老钟叔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伤了,死?了,逃了,都不能确定。不过只要没?死?,那就会回来找自己,希望老钟叔能跟张辅遇上,这样?起码可以?缩小范围。


    “姑娘,看的也够久了,能看清了吧。”


    李小寒悠悠的叹一口?气,“东西不在我?身上,我?要看到?吴村长他们平安无恙,才会告诉你。”


    “别耍花招。”脖子上的利剑划破了一丝血痕,有浅浅的血流了出来,可惜李小寒好像不是怎么怕痛。


    侍卫立马过来搜身,李小寒一动不动,好像搜的不是自己——废话,这个时候难道还追求隐私,要求换一个女人来搜。


    不过朝廷的人搜身也很专业,很快连李小寒衣袖里的匕首,还有瓶瓶罐罐,钱袋子都搜出来了,自然是没?有什么信笺。


    “说,东西在哪里了?”架在脖子上的利剑又往前?移了一移,血迹沁得更深了。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要见到?吴村长他们,我?才能说。”李小寒伸出了手。


    一时静默,两方僵持。


    李小寒放柔了声音,蛊惑道,“我?已经在你们手上,只不过是这两个小小的要求,做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了。”


    “哼。”领头的侍卫冷笑一声,轻轻挥了挥手,一个侍卫出去了,抱回来一个既像狐狸又像猴子的小动物,放在李小寒身上嗅了一嗅。


    这个小动物只绕着李小寒转了几周,然后又绕着房间东嗅嗅西嗅嗅,最后小跑进地窖里……


    李小寒心里吊住了一口?气,脸上却?平静无波,镇定得完全?看不出来。


    一刻钟后,小动物还是小跑着爬了出来,跑回侍卫怀里。


    看来是没?有找到?。


    “现在相信了吧。东西早被我?收好了。”


    “带走。”


    侍卫头领下令,很快有人扯着李小寒走出房间,来到?外边。


    只见老刘头一身是血躺在地上,吴村长断了一只手,被压着跪倒在一旁,旁边有一中年一老年妇女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看着吴村长的眼神关?切。


    “姑娘!”看见李小寒被压着走了出来,吴村长惨白一张脸,轻轻抖着嘴唇说道。


    “其?他村人有没?有出事?”


    “没?有,就是被压住了。”吴村长答道。


    李小寒暗地松了一口?气。“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里面?有药物,血止住了我?立马告诉你们。”


    “还给她。”


    李小寒抢过一个小瓶子,就想要往吴村长那里走。


    “别动。”横在脖子上的利剑挡住了她。


    “止血粉。给他两用上。”李小寒吸一口?气,尽量冷静说道。


    “你不能动。”侍卫皱眉,十分不耐烦,“找个人出来,给他两用上。”


    旁边年纪大的老妇站起来,接过李小寒手里的止血粉,李小寒拧开递过去。老妇许是猎户人家,处理伤口?还算是有经验,撕下布条紧紧绑在吴村长胳膊上,然后才小心撒上止血粉。


    “说吧。”侍卫的剑往李小寒脖子上移了移。


    “在我?跟那个蓝衣人分开的地方,骑马往西走,会看见一条小溪,溪边许多石头,我?压在石头下了。”


    侍卫的剑再往前?递了一递,“那里没?有。”


    李小寒闭了闭眼,大声分辨道:“怎么可能没?有,石头下面?压了你们想找的令牌,然后旁边有一堆牛粪,牛粪旁边埋了信笺。那是我?的马拉的粪,我?准备靠马带路找回来的。两样?东西,一样?不缺,全?告诉你们了。”


    废话,我?还没?说那块石头呢,你就知道没?有了。我?当然知道你要的是信笺不是令牌,不试一试,怎么炸出来你们带的这小玩意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


    要的就是你们半信半疑。


    再拖点时间,救援的人应该来了。


    显然众侍卫也没?有想到?还有埋在牛粪堆旁边这个操作,不过他们的确在石头下找到?了令牌,莫非真的是在牛粪堆旁?


    “你带我?们去,找不到?,便当场杀了你。”侍卫冷笑道。


    “我?跟你们走也可以?,只是我?当心,我?一走你们便把这个村庄的人全?灭了。”


    总侍卫没?有反驳。


    “其?实我?说你们没?有必要,灭口?不过是怕暴露了你们的行踪,但其?实没?必要了。我?叫李小寒,也许你们听过我?的名字,又或者你们到?时候打听一下也行,我?是定城止血粉、大蒜素和酒精的发现人,现在我?的人应该发现我?失踪了。”


    此刻,李小寒希望自己的名气大一点,更大一点,果然见那侍卫头领眼眸一暗,扫向那老妇给吴村长用的止血粉——效果很好,吴村长和老刘头的血已经止住了。


    “李姑娘,久仰大名。”


    李小寒松了一口?气,继续努力劝道,“我?们种药救人的,讲究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总不愿意自己手上欠了人命。放了他们,我?乖乖配合跟你们走。你们很难逃得出定城,劫持我?做人质,你们多了一丝机会;把我?带回去,我?对你们背后的主子,应该有点作用,又是一笔功劳;你杀了他们,也封不了口?,但我?一旦知道了,以?后会一直找你们麻烦。”


    起码在没?有找到?信笺之前?,自己还是安全?的,希望他们不敢硬碰硬。李小寒心里思量,计算,只希望自己算的是对的。


    分散开来的侍卫看向头领,的确暴露之下,杀不杀这些村人已经没?有必要,甚至弊大于利,头领很快下了决定,“带她走。”


    侍卫扯着李小寒上了马,一路奔驰,这帮人显然见过李小寒说的那个地方,穿梭中,很快找到?了李小寒说的地方。


    石头当然是有的,只是没?有了令牌,已经被人拿走了;牛粪也是有的,只是没?有了信笺,从来就没?有。


    “怎么可能,我?都埋在下面?了。不可能,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再找找。”李小寒转来转去,把那石头掀开来,掀开去,牛粪堆也用棍子翻了一圈。


    “李姑娘,别玩花招了。”剑意凛然,李小寒的脖子又添了一道伤口?,血比以?往流得更快更深了,“快说。我?们虽然不能要了你的命,但是要其?他东西还是可以?的。比如,一只手。”


    李小寒余光只看见持剑人手腕一扭,心上一紧:这帮人有断人手臂的癖好,自己要变成?女版独臂杨过大侠了。


    瞳孔微微睁大,果然,只见剑光转向,直朝她刺过来,时间好像极快又极慢。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道更快的利光,破空而来,直击持剑人手腕。


    手腕鲜血淋漓,侍卫的利剑被击落,唯有改剑换掌,希望抓住李小寒。


    可惜此时又有箭影破空而来,直逼侍卫面?门,侍卫不得已,只能闪身腾挪,躲开这一箭。


    所有的侍卫都动了起来,直冲利箭方向而去。


    李小寒不知道来的是谁,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死?等下去了,万一自己被再次抓住了,救援的人便会变得十分被动。


    迅速的蹲下来,李小寒瞄准路线准备逃走。


    而先前?威胁李小寒的侍卫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几番躲过腾挪闪躲,噗嗤一声,是箭入肉声,侍卫顶着身中一箭的危险,左手抓住了吓得蹲在地上的李小寒……


    转过来的目光比夜色更寒凉,侍卫多年生死?间的本能惊觉危险。


    不对,这不是一个软弱害怕的目光!


    可惜来不及了,一道泓光从李小寒手腕间挥出,直扑侍卫颈间咽喉……


    距离太近,匕首太利,而他输在实在没?有防备。


    喷溅而出的鲜血,溅了李小寒一身。她闭了闭眼。


    真正毙命的地方,是咽喉和颈间大动脉处,不是脖子一侧。


    我?一直都知道。


    第 179 章


    轻轻的“砰”一声?, 侍卫倒地,喉咙汩汩流出鲜血,发不出任何疑问的声音, 瞳孔渐渐散开?。


    明明只是一个不懂武艺的姑娘。


    李小寒只瞄了一眼, 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此刻所有侍卫都冲过去跟来救援的人激战在一起,再没有?人拦着李小寒, 她迅速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心跳的很快,像是要跳出来一样,脸上的血腥味浓重得让人头晕,无?时无?刻像在提醒李小寒,她杀人了。


    没关系的,这是古代, 你不杀他, 他就要卸你一条胳膊了, 不, 一击不中?,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所以自?己没有?做错!求生而已!


    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李小寒躲在石头后往外看, 可惜刀光剑影之间, 李小寒实在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方占了上风, 只能再观察四周, 看看哪里好跑路——可惜, 好像除了远离战场、护好自?己、等待决出胜负外, 没有?更好的方法?。


    不过幸好命运还是眷顾李小寒的, 打斗的声?响引来了周边的人,李小寒渐渐看清来的都是张辅的人……


    绷紧的心神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下来了, 李小寒又感觉到了血腥味,想吐……


    “我看看你的伤?”张辅焦急的声?音,拉回了李小寒的心神。


    聚焦了三秒,才看清眼前这张脸,做出反应,李小寒侧一侧头,痛得不由?自?己的‘嘶’一声?——最后侍卫那一剑,虽然没伤到致命的地方,但是伤得也很深,李小寒这才发现自?己被刺伤的一边,衣服已经被泅湿了一大片。


    张辅的头略侧,低了下来,一只手轻轻按着李小寒脖子,一只手轻轻把衣襟拉下来一点,观察伤势。


    “伤得有?点深了,忍一下,我先给你上药。”张辅伸手从怀里掏出药瓶,带着安抚说道,“没有?伤到要害的地方,放心。”


    “嗯 。”李小寒勉强扯一扯嘴角。


    从那个护卫只敢伤她脖子非要害处开?始,她就知?道,只要信笺没有?找到,朝廷的人就不敢对自?己下杀手。


    就是因为拿准了这一点,她才能半真半假的拿捏住这些侍卫。


    “不用勉强自?己。你可以害怕了。”


    李小寒无?意识的轻轻抖一抖,突然觉得自?己自?己眼眶鼻孔一阵酸。


    张辅顿了一下,才探过头去给李小寒认真上药。


    熟悉的药粉味道散发开?来,掩盖了一部分的血腥味。


    药粉轻轻落到伤口上,先是一阵刺痛,然后缓缓散发出一阵冰凉之感。


    张辅上完药之后,顺手扯开?衣裳下襟,撕拉一声?响,一道长长的月白色绸布便?被撕下来,轻轻的绑在了李小寒的脖子上。


    “闭眼。”


    李小寒顺从的闭上了眼,只感觉到一张棉手帕盖在自?己脸上,从额头到眉间到眼角到脸侧,细致的擦去她脸上血液粘稠湿哒之意。


    最后,李小寒被轻轻的珍惜的抱了一下。


    “好了,没事了。” 睁开?眼,张辅已经恢复如常,“先吃一点大蒜素,预防发热?”


    “成。”李小寒点头,她这脖子一侧被剑割来割去了好几次,又是爬地窖又是闯森林的,很可能会伤口感染,先吃一吃也行吧,自?己这条小命可别再丢了。


    上完了药,老钟叔他们也过来了。


    “是朝廷的人。”老钟叔说道。


    “先绑起来,带回去审问。”


    “他们在找一个东西,在我这里,我藏好了。咱们现在去取。”李小寒撑着石头站起来说道。


    “什?么?东西?让人去取吧,咱们先回去,还是得让张大夫给你看看。”张辅皱着眉说道。


    “很重要的东西,齐王护卫交到我手里的,说一定?要交到王爷手上。我们亲自?回去取。”李小寒坚持道,一百步都走?了九九步了,何必功亏一篑。


    齐王的东西!


    张辅瞳孔微微一缩,脸色变得严肃,然后又转向犹豫,最后看了看李小寒的伤口,“远不远?”


    “不远,走?吧。”李小寒左右看了看,只是一时半会,不知?道坐哪一匹马,“不知?道小机灵怎么?样?我让它原路返回,不知?道它认不认得路?”


    张辅见李小寒坚持,唯有?上马,伸出一只手,示意李小寒跟他共乘一骑,“小机灵很有?灵性,会找回来的。不行咱们派人来这么?搜一搜,把小机灵找回来。”


    “嗯。”李小寒顺着力道上了马,辨认一番,找到来时的路,“往那边走?。”


    这路越走?越熟悉,被绑侍卫的脸便?越来越青黑——这分明是回到那个小村庄的路。


    “前边有?马蹄声?。”未到村口,老钟叔眉头皱了起来,这个穷山僻野里的小村里,可养不起马。事有?反常。


    一行人停了下来,青松上前探看,正好此时里面的人也骑马出来了。


    “是青帮的人。”


    是友不是敌。


    “李姑娘,我们来晚了。”青帮主看着李小寒,脸带歉意说道。


    “谢谢你们能来,村里的人没事吧?我还怕他们杀了一个回马枪。”


    “没事,受伤的村长和老刘头我们也看过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们说要先找到李姑娘你。”青帮的人常年?在外行走?,刀口舔血上生活,对这种外伤有?一手。


    “我去看看吧。”李小寒担心道。


    一行人又回到了吴村长的家,吴村长和老刘头躺在木门做的床板上,脸色都很苍白,看见李小寒回来,明显的都松了一口气。


    “李姑娘。”


    “对不起,连累你们了。等会我们一起去府城治疗。”李小寒轻声?说道。


    吴村长没有?了一只手,老刘头伤得这么?重,这些都出乎李小寒的意料之外。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的医治他们。


    “能为李姑娘做一点事,我很高兴。”吴村长说道


    “我……也是。”老刘头伤在胸口,说话颇有?点吃力。


    李小寒心头一哽,点点头。她在这些只有?有?些许关联的人身上,总会获得巨大的回馈,这回馈重的出乎她的意料,也让她知?道,她从前所做的,真的是对人有?用的,值得的。


    领着人来到地窖处,“东西被埋在右边两片干枯的菜叶下面,小心一点,是信笺。”


    青松轻手轻脚的爬下去了,不过一会儿?,又爬了出来,递过来一封——脏兮兮、大蒜味道极浓、皱巴巴的信笺。


    “只找到这个。”青松略带忐忑的说道,他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齐王交给定?王的,极重要的东西。


    “没错,就是这个。”李小寒接过来,随手甩了一甩,没能把上面的泥土甩掉。


    张辅拿出手帕,接过来,稍稍擦干净,看清封口的火漆封——是齐王的封印,点了点头,又递给了李小寒。


    李小寒接过信笺,塞在怀里,“走?吧。”


    既然信笺拿回来了,人也绑了,可以回去好好处理善后了。


    就是,临时遇到一些障碍,“我要跟着我爹,我要跟着我爹。”


    先前那个被抱着的七八岁小男孩,好像吓哭了,一直扒拉着吴村长的门板不肯走?。


    “要不,就把吴村长家里人都带走?吧?不然留在家里的人也不放心。”


    李小寒看着,先前那两个妇女,年?轻一点的应该是吴村长的妻子,带着行李,准备跟着去照顾吴村长,年?纪大一点的应该是吴村长的娘,试图将?死扒着门板的孩子拉开?。


    “嗯。青松,你来处理这些事情。”老人小孩都带回去了,得给她们安排好食住的地方。


    “是,二?公子。”


    一行人回到府城,直奔仁和堂,张大夫已经等候在旁,先给众人再次处理了伤口,确认了众人都没有?性命之危,只是吴村长和老刘头都得好好休养。


    又因为定?王对外已经病得‘卧床不起’了,所以到差不多晚上,李小寒才乘着一个小轿子,悄悄的跟着张辅进了王府。


    “参见王爷。”李小寒跟着张辅,有?样学样的行礼。


    “快起来。”


    因着要装病装得逼真,定?王此刻身形瘦削了许多,一名武将?硬生生饿成这样,也算是很能狠的下心来了;脸上也不知?是涂的颜料还是什?么?东西,显得干枯蜡黄。


    唯有?眼里的神采,宣告着这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一位战火历练出来的大将?。


    李小寒跟着张辅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信笺递出去,定?王倒没有?防备,也没有?嫌弃,看了看火漆,点头说道,“是齐王的封印。”


    张辅给定?王递过剪刀,定?王轻轻的将?封口剪开?,掏出里面的油纸在案桌上展开?来——李小寒只敢瞄一眼,一幅很详细的地图,其?中?有?四处,用朱砂标了红色的圆圈。


    过了一会,定?王才继续问,“交给你的护卫说了什?么??”


    “他交给我的时候说,这是齐王秘库地图,让我一定?交到你手上。还有?,”李小寒皱着眉头补充说,“他们应该被人出卖了,连接头人都不敢相信。”


    定?王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继续问道,“你们觉得,能不能信?”


    “微臣不知?。”李小寒说道。万一是假的,她猜错了怎么?办?把东西带过来,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不用这么?谨慎,我知?道,你一直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说来听一听,这人多想得周全。”无?奈定?王继续坚持。


    “追杀我的朝廷侍卫,非常看重这个东西。威胁我的时候,根本?不敢对着要害。”李小寒想了想,挑能说的说。


    “嗯,有?道理。”定?王点头,又问,“承安你呢?”


    “齐王之事,处理得太快太迅速了。我们的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张辅说道,“不过按照我们后来查到的,齐王自?焚而亡,当天王府大乱,很多属官都逃了。齐王总妃嫔诸子还在被严密关押中?,朝廷的人也一直没有?离去。这应该是,他们还在处理后续。齐王并无?太大的势力,能值得朝廷的人一直追寻的,也唯有?这历年?积累的财富了。微臣认为,七分可信。”


    “嗯,你们说得的都有?道理。”定?王感叹了一句,“我这个弟弟啊,我自?小知?道,底子里就有?一些疯狂。他自?焚而亡,心里必有?滔天怨气,留下这个秘库地图,就是想要让我给他报仇。”


    “我估摸着,起码有?九成真。剩下那一成,等我们探过便?知?。”


    “我那皇上好侄子,要急了。我的病,可以慢慢好了。”定?王嘴角一抹嘲笑,显然装病也装的憋屈。


    李小寒头微垂——历史的车轮加速向前了。


    第 180 章


    “李姑娘, 你在此事上立有大功,理应得到奖赏,就赏你……”


    一时?之间, 定王突然语结, 这功劳太大了, 怎么赏?


    赏多了,他舍不得, 最近真的是捉襟见肘,眼看各处都要花钱,虽然很可能有一大笔即将到手,但不是还没到手吗?


    赏少了,听起来也不好听啊。定王本是粗放之人,但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为?了让臣下安心, 定王还是特意注意了这点。


    “王爷, 此事未经证实真假, 微臣不敢擅自领功。”李小寒推辞到,必须得提醒定王这一点。万一到时?候秘库没找到, 自己又?领了赏, 岂不是一个疙瘩。


    定王突然从这个称呼意识到:李小寒是不仅仅是一个姑娘, 也是他的臣属, 这就好办了。


    “那就官升一品, 赏锦袍一套吧。另赐山地五百亩。”定王说道, 希望李小寒多种药材, 万一真的是需要打仗的时?候, 属地里的药材自然是越多越好,想到这里, 定王更觉对李小寒的喜爱,还解释说,“至于?李爱卿担心的事,不用多虑,有这私库固然是好,没有齐城就是最好的私库。”


    李小寒心一紧,立刻想明白了:齐城作为?先帝精挑细选给?齐王的属城,本就地域辽广,物?产丰富。齐王经营自己的老窟十数载,如今齐王自焚而死,若定王打上为?齐王的名义,定王必能最快的收服齐城。有这样一座城作为?后盾,定王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有生之力。


    谋天下,齐城就是天下的一部分。


    而这封信,就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恭喜王爷。”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李小寒立刻说道。


    “哈哈哈。”定王豪爽的笑了,许是连日来只能装病示弱,实在是让人感到憋屈,如今定王心情极好,竟然直白赞扬道,“李爱卿,实在是上天送来助我?之人。”


    从最开始到现在,酒精白蜡大蒜素横空而出,助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如今又?借李小寒的手,将齐王的信送过来,很难说不是天意在眷顾他。


    “微臣不敢居功,不过是王爷深得民心。在此次中?,也有一些?人,不顾自己的安危帮助了我?。”


    “哦,是怎么一回事?”


    李小寒便将老刘头几人和吴村长之事说了出来,称幸亏得了他们掩护和拖延,不然自己等不及救援来。


    “既如此,那也该有赏,那吴村长和老刘头,便各赏山地五十亩吧,其余人,赏银五十两。”定王说道。


    “微臣代他们过王爷。”李小寒见旁边一位紧跟定王的属官记录下来,连忙道谢。


    李小寒与定王交谈完,定王又?叮嘱张辅两句,而后李小寒和张辅便悄悄退出了定王府的,毕竟定王现在还在装病,不能耽搁太久,如果不是今日之物?太过重要,估计两人也不能见到定王。


    出了王府后门,张辅先把李小寒送回宅子?里,夜色蒙蒙,张辅立在门前说道,“我?便不进?去了,明日再来看你。晚上小心,张大夫说你不能压着脖子?。我?已经通知了你家里人,回去之后就有人陪着你了。”


    “好。”李小寒轻声说道,“你路上小心。”


    “嗯,进?去吧。”张辅立在门口不动,示意李小寒先进?去。


    李小寒转身开了门,合上了门扉,宅子?灯火通明,一早等候在一旁的王氏和李贤东看见李小寒回来,连忙迎上来,满脸担心着急,“小寒,你怎么样了?伤得怎么样?张二公子?派人回来说你失踪了,受了伤,派人把我?们接了上来。又?说处理完伤口后到官府有事,晚上才能回来。”


    看见李小寒脖子?上包扎的痕迹,王氏和李贤东更是双眼微红,“怎的伤到了脖子?上,什么劫匪这么狠心,谋财不够还要害命啊。”


    “娘,那是劫匪威胁我?才伤到脖子?上,伤得不重,流了些?血,没有伤到要害。养一点时?间就好了。”李小寒安笑着抚道,“劫匪已经捉到了,去官府就是指证这些?人。”


    “杀千刀的劫匪,终有一天要下十八层地狱的。”王氏愤愤不平,又?说不出什么骂人的脏话,只憋得自己气愤不已。


    “娘,别说他们了,有东西吃的没有,我?饿了。”李小寒转移话题。


    “有,有,有,张大夫说你留了许多血,指点我?做了药膳,给?你补血。”王氏连忙说道。


    “张大夫来过了。嗯嗯,又?走了,说他晚上得回王府。留了仁和堂的韩大夫在家,怕晚上你有情况。”


    “怎么的这样隆重。”几人边说边走,差不多已经到了过了前院,走到堂屋,李小寒忽然发现,没有听见门口马车离去的声音。


    “怎么停下来了?”


    “没事,娘,我?忽然想起一些?事。等我?想一想。”


    王氏和李贤东便没有说话,一个呼吸后的时?间,寂静的夜里,门口传来了细不可?闻的马掌踏地声,马车轻轻晃动声……


    渐离渐远。


    “没事了,我?想明白了。爹娘,走吧。”


    进?了堂屋,见了仁和堂派过来的老熟人韩大夫。韩大夫先给?李小寒检查了伤口,确定没有撕裂出血红肿发热之后,才让李小寒去吃晚饭。


    吃了晚饭,大热天的,李小寒觉得自己换了衣服还不行,一定要冲一冲澡才成,避开脖子?上的伤口便成。


    无奈一向性子?软的王氏这次十分的强硬,半点不通融,李小寒只得擦了擦身——就这,王氏还叨念了一晚上,亲自给?李小寒帮的忙。


    也是有好多年?,没有让人帮忙擦澡了,李小寒如今也算是捡回了这种被极度照顾的感受——王氏快要拿照顾李小霜的态度来照顾她了,恨不得连喂饭都代劳。


    好不容易擦完了澡,李贤东又?端来了一碗褐色汤药。


    “怎么还有?这是做什么的?”李小寒眉头略皱,怎么的还有药要喝。


    “安神汤。韩大夫说张二公子?交代过给?你开的,晚上临睡前喝。”李贤东说道。


    “给?我?吧。”李小寒看着李贤东神色,看来她不喝是不行了。


    一口气猛灌下去。这中?药是真苦啊。


    喝完李贤东递过来一颗松子?糖,“小霜给?你的,说是姐姐受伤了,吃药苦苦要吃糖。等不及你回来,何大娘陪着她先睡了。”


    李小寒想起李小霜极珍惜这松子?糖,为?怕她蛀牙,家里每日只给?她吃两颗,她都是数着一早一晚吃的。笑一笑,拨开糖纸把糖扔进?嘴里,上好的松子?糖,又?香又?甜。


    “睡吧。”吃完糖,李小寒躺下了,王氏却?没有走,给?李小寒掖好被子?,“今晚娘陪着你。”


    “嗯。娘。”


    李小寒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她觉得她能坚强的挺过去,就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但是黑暗里,想起的不仅仅是逃命的恐慌和鲜血的腥臭,更多的是王氏的叨叨念念,李贤东的无言担忧中?,极苦的药和极香甜的糖,紧绷的身心渐渐变得柔软而温暖,如同被好好的接住安放妥帖,被柔软包裹。


    一夜无梦到天明。


    次日一早。


    李小寒从黑沉梦乡醒过来,日光已将大亮。床边王氏已经不在,只剩下另一床被褥证明昨晚李小寒并?不是一个人。


    轻轻换了衣服,推开门窗,夏日的日光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暖和炽热,让人如同被融化。


    “大姑娘起来了。”何大娘带着李小霜,看见李小寒起来了,连忙说道,“夫人正在给?你准备早饭,张二公子?来了,老爷正陪着呢。”


    “姐姐。”李小霜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姐姐,你受伤了吗?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痛。”


    “好,我?等小霜给?我?呼呼。”李小寒略伸过脖子?,笑着说道。


    细不可?闻的呼吸风吹到脸上,连续好几下,李小寒方笑着说道,“好了,小霜给?姐姐呼呼过后,果然不痛了。”


    “嗯嗯。姐姐如果还痛,就叫小霜。”李小霜两条淡淡的小眉毛皱在一起,特?别可?爱的说。


    “好。” 李小寒摸摸李小霜的鼓鼓都是肉的腮帮子?,笑着说道。


    “起来了,先洗漱吧,早饭很快好了。你是吃完再见二公子?,还是见完再吃?”王氏从厨房里探出头了,问道。


    私心里,她是希望自己女儿吃完再见客的,但是二公子?挺早来了,等了好一会,这样子?让客人再等,又?不是很好。王氏心里特?别矛盾。


    “娘,准备多一分,我?一边见二公子?一边吃吧。”


    “啊,刚刚何大娘出去问过,二公子?说他吃过了再来的。”


    “没事,他年?轻又?练武,饿得快,娘你准备多一份便成。”


    “好。”王氏心安了,会厨房去,不过是多一份早饭,李家如今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待李小寒洗漱完出来,李贤东和张辅坐着,李贤东都快要把一壶茶水都喝完了,大早上的满肚子?是水——张辅倒是试图想要谈些?什么东西,找些?共同话题,但是越说话李贤东越不自在。平常可?以?说的说完,张辅看李贤东一直如此,便善解人意的保持了沉默,两人一起默默品茶。


    看见李小寒出来,两人皆眼神一亮,松了一口气。


    何大娘帮忙将早饭摆上来,李小寒说道,“吃了没有,陪我?吃一点。”


    “好。”


    张辅侧眼细看一下李小寒的伤口,然后笑着答应下来。


    王氏准备的东西都是李小寒喜欢吃的,如今李小寒受了伤,更是专门挑了清淡好消化的来做。


    既照顾了李小寒口味,又?适合这炎炎夏日。


    “二公子?不愧是练武之人,饭量真大,幸亏我?们准备得多一些?。”厨房里,何大娘将两人吃完的餐具收回来,王氏不禁咂舌道。王氏村里人的习惯,怕怠慢了客人,准备得便多了些?,分量十分实在。


    “想来是夫人做的合胃口吧。我?看二公子?和姑娘吃得欢。”何大娘赞道。


    “对,娘做的好吃。”李小霜喝着一碗羊奶饮,点头赞同。


    王氏摸摸李小霜的头发,微微抿嘴一笑,她不奢求大富大贵,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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