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云宗的每天都异常充实。


    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如此反复着。


    昭瓷认真地度过了每分每秒,认认真真过着她来之不易的第二次人生。


    在这个世界,她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便只能先将手头的事都做好。


    转眼间,来青云宗小半月有余,她也算药修稍稍入门。


    “昭瓷是新来的那个?”负责教药修的姚渠长老拍了拍身前的方桌,温声道,“让我认识一下。”


    昭瓷放下书,缓缓举手。


    二十来双眼睛“刷”地统统望向她。


    昭瓷浑身不自在,像是有千百只小虫子在身上爬着。


    “你做得很好。”姚渠笑了笑,一挥手,上回小测的卷子便分发到对应弟子的桌面。


    昭瓷将自己满是红勾的卷子用书遮住,挡住同门好奇的视线。


    客套的话都飘到嘴边,昭瓷垂眸,开口时却只小小声说了句:“谢谢。”


    “你有什么方法能分享给大家吗?”姚渠长老又问。


    “就……”昭瓷在他们灼灼目光里轻轻开了口,微顿,随后冷淡道,“没有。”


    昭瓷全然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沉默是今日的课堂。


    姚渠长老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圆场:“也是,新入门没有特殊的学习技巧很正常。”


    发卷子只是个小插曲。


    这节课主要学调药剂,算是药修的正式入门。学会调药剂,便能再将其与术法结合。


    其实是门挺有趣的课,像现代的化学课。


    但……


    嗙。


    昭瓷习以为常地将手里两种药剂混在一处,身侧亮起浅金色的保护罩,挡住爆炸的余波。


    “这是第十次了!为什么啊?”涂珊珊快抓狂了。


    涂珊珊就是开学同昭瓷说话的女修。


    其余同门七嘴八舌指导她,有的还笑嘻嘻道:“你不行啊。”


    昭瓷看了眼,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可在那片喧闹的人海中,最终闭了嘴。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涂珊珊还守在自己的药剂桌前。


    “你可以试着把加入的顺序前后调换,然后火候减半。”


    温柔清浅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正纠结着的涂珊珊回头,是她的高冷小师妹。


    /


    涂珊珊很喜欢她的小师妹。


    之前还以为这是个难相与的,看来是她错怪了小师妹。


    小师妹是宗门瑰宝!


    方才一直教她调药剂,不厌其烦。


    实验报告有着落了。


    涂珊珊笑眯着眼攥紧身侧少女的胳膊,像是想起点什么,困惑道:“不过,为什么你的法子那么奇怪?”


    “和书上写的全然不同。”涂珊珊嘟嘟囔囔。


    昭瓷小声:“瞎搞的。”


    她努力想把胳膊抽出来,绞尽脑汁,终于找了个脱身的理由。


    正要开口时,涂珊珊又热切把她往旁边拽:“反正明日放假啦,我带你四处转转吧。”


    昭瓷试图挣扎:“那个,师姐……”


    “六大峰的人我都很熟,到处都有我的结拜好友。”涂珊珊没听到她细弱蚊蝇的声音,自信拍胸脯,“我可以带你认认路,顺便认认人。”


    “你去吗?”她期待地望着昭瓷,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救命。


    她真的不会拒绝。


    昭瓷边点头应好,边内心啜泣。


    涂珊珊是个社交恐怖分子,还是非常极端的那种。


    昭瓷宛若行尸走肉一般木着脸被她拖着四处走。


    “这是器修的钟师姐。”


    “这是剑修的顾师兄。”


    “这是……”


    昭瓷乖巧:“师兄师姐好。”


    这是第几个了?第一百个得有了吧?


    社恐人绝望,她真的很想跑。


    “师姐,我有点累。”昭瓷鼓起勇气道。


    涂珊珊微愣,原还将她往前扯,闻言遗憾叹气:“我还想说……”


    嘎吱。


    面前关实的门悄然打开,缓缓走出名玄衣的少年。


    许是刚练完剑,他的额前还缀有细密汗滴,乌发高束,些许碎发贴在额前,末梢柔顺垂下,落在肩部闪着金光的大片饕餮纹上。


    眼底红痣熠熠生辉,漆黑的瞳仁里清晰映照着她的身影。


    一人效果抵方才百人。


    昭瓷火速缩到涂珊珊身后。


    涂珊珊维持一贯的嬉皮笑脸作风,打着招呼:“薛师弟。”


    薛忱微颔首:“师姐。”


    “这是我的宝贝小师妹,昭瓷。”她将背后的昭瓷不由分说地扯出来。


    两人都在看她。


    昭瓷垂眸,盯着自己绣鞋上的浅绿色青叶,跟着道:“薛师弟。”


    涂珊珊&薛忱:“……”


    涂珊珊扶额:“师妹。”


    昭瓷眨眨眼,还没从上一波汹涌人潮中回神,恍惚地发呆。


    薛忱仍维持着那副对待外人的温和笑容,轻声提醒:“我比你先入门。”


    “哦。”昭瓷很平静,神情波澜不惊,“师兄好。”


    【哈哈,是谁又来丢人现眼了?原来是我啊。】


    【比聪明我是没有胜算了,但比蠢我一定稳赢。】


    【谢邀,等会我就启航离开这个世界。】


    薛忱笑了一下:“嗯。”


    可能是这尴尬感扑面而来。


    连涂珊珊都看不下去了,赶紧找个借口,带昭瓷飞速离开。


    走过小段的距离,她才戳戳昭瓷的脸蛋,摇头叹气,倒是什么都没说。


    “走吧。”涂珊珊摸摸她的脑袋,手感太好,又多摸了几下,“带你回去。”


    今日这劫算是渡完了!


    昭瓷眼睛骤亮。


    但人生总不会过得太过容易。


    就比如现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又被人拦下了,还是很讨厌的人。


    “见过师姐和,”黑衣青年摇着折扇,笑得不怀好意,“昭师妹。”


    正是招新日抢走反白的那剑修。


    他不偏不倚地挡在路口,指尖轻叩着剑柄,显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魏毅,让开。”涂珊珊立时将昭瓷护在身后,沉了神色。


    “师姐都发话了,当然。”魏毅轻佻一笑,侧身让路。


    涂珊珊轻哼,带着昭瓷往旁边走。


    但昭瓷经过时,魏毅伸手,“啪”地贴着她的脖颈打在旁边的树上。


    拙劣的香气扑鼻而来,昭瓷蹙眉。


    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衣,穿在薛忱身上,就是宽肩窄腰、气度卓绝。


    魏毅穿着,就显得不伦不类,像披了件黑色的麻袋。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比人与狗都大呢?


    昭瓷又开始走神,庆幸今日没把反白带上。


    “昭师妹可不能走呢。”魏毅笑眯眯的,折扇挡住脸,露出浑浊狭长的双眸,“师兄我啊,想和师妹叙叙旧。”


    昭瓷面无表情地后退。


    手搭在身侧的香囊,里边沉甸甸的,却不是她熟悉的软绵触感。


    大反派的玉佩。


    好巧不巧,她今日没带药粉在身上。刚见到大反派,又忘记把人玉佩还过去了。


    “你!”涂珊珊猛然转头,怒目圆睁,“青云宗不许内斗,这规矩你忘了?”


    “师姐言过。”魏毅彬彬有礼,“听闻昭师妹是这届唯一的天灵根,在下特来讨教。这可不是内斗,是切磋。”


    所有人都知道药修的课程还没进展到实战一步!


    涂珊珊气极,周身气势大涨,漫开浅金的光晕。


    魏毅同样不甘示弱,长剑出鞘,黑光的势头更胜一筹。


    针锋相对之时,昭瓷骤然上前。


    “师姐。”她挡在涂珊珊身前,扯了扯她的衣袖,安抚笑道,“你先走,我能处理好的。”


    魏毅天赋显然不错,又是玄品灵根,入门没多久已然筑基,同涂珊珊一样。


    药修不擅打斗,剑修却出了名的能打。真要闹起来,涂珊珊肯定讨不得好。


    魏毅是冲着她来的,估计是报迎新日上的仇。


    那她自己的事就交由她自己解决。


    “麻烦师姐去找姚渠长老。”昭瓷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涂珊珊微愣,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会传音术。身形骤快,立时往远处奔去。


    涂珊珊走没多久,魏毅便有了动作。


    他身形太快,昭瓷只觉得眼前一花,青年得意的笑容便靠得极近。


    嗙。


    腹部传来阵剧痛。


    昭瓷整个人同子弹般飞出去,背部重重叩在树干。


    她剧烈咳着,不自觉抓紧衣襟,鲜血从唇角滑落,滴滴答答的。


    魏毅动作不停。


    胸前、腰侧、四肢,甚至是脸,到处都受到毫不收敛的重击。


    每有停歇,昭瓷都不停咳着血,浅绿色的衣裳已然被染成深红色。


    “还以为多厉害呢,不过如此。”魏毅站在不远处,转着手腕,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昭瓷面上没有过多的神情,静静回视。


    在他将有动作时,她收了目光,一抹唇角血迹,轻声道:“起。”


    就着指尖的血,她在空中画符。


    地上密布的鲜血突然亮起诡异红光,飞速移动着,变作无数奇特的字符,最终凝附在魏毅身侧一株不起眼的青草上。


    青草骤长,红圈剧缩。


    魏毅被缚在原地,粗有成人合抱的草茎高举又重重落下。


    尘土飞扬。


    半晌后,灰烟徐徐飘散,隐隐瞧见个半跪着、以剑支撑的身影。


    昭瓷四肢发冷,视线有刹那模糊,浑身都在因失血过多而打寒战。


    但魏毅也没好到哪去,浑身挂彩,长剑在灰烟彻底散开后自正中断裂。


    他脸色变得分外难看,“哇”地突出一大口血,目光炯炯盯着昭瓷,神情忌惮:“你用的是禁术!”


    昭瓷抿了下唇,没力气说话。


    藕色香囊落在魏毅面前的土壤。


    微敞的口中半遮半掩露出枚玉佩。


    剑修的教习夫子不乏薛家人。


    可这样独到的纹路可不常见。


    魏毅像是找到了什么把柄,猖狂一笑,伸手去够那枚玉佩。


    他要去找薛师兄,叫薛师兄好好教训这贱……


    下一瞬,玄色六合靴毫不留情踩住了他。


    微微用力,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找我?”


    骨节分明、玉竹般的手拾起藕色香囊,伴着清冷淡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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