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她从居所走到交流会的演武场，一路上就听见许多师兄师姐们谈论的八卦从‘仙羽道君的弟子郁凌霄败给青玉宗弟子’变成了‘那个记名弟子乔颜竟然肖想温如雪师姐’，或者‘乔颜被拒后依然对温师姐死缠烂打’等等。
可见即便在仙门大派，八卦也永远是流传得最快的消息。
等她走到演武场时，不止许多人看她的目光诧异，连带着几位同门也用‘同情’、‘怜悯’、‘恼怒’等等目光看她。
今天倒是记得给她加个位置，但她一来就吸引了许多目光，连青玉宗和落灵宗都有不少人看向这边。
温如雪，温氏嫡系，天之娇女。
乔颜，一个家族被灭、自己也被废了修为的凡人。
怎么看这两者之间都不太对等。
温师姐救他怜悯他，是因为她心地善良，但他妄想自己不该想的东西就是原罪。
乔颜在众多目光中沉默了一会儿，才与自己的同门见礼，一言不发地坐下。
几位同门倒没人觉得他痴心妄想，至少表面没人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不太熟悉的四师兄和五师兄没说话，大师兄笑着看了他片刻，不知在想什么，师姐叹了口气，似乎是对宗门中的流言有些无语。
倒是郁师弟有些恼怒地靠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些许为他打抱不平的情绪。
“乔颜，他们都是胡说八道，嫉妒你和师姐关系好罢了，明明是你拒绝了师姐。”
乔颜默默瞥了他一眼，怀疑他的真实意图其实是想弄死自己，他一个废人之身拒绝天之娇女，听着像话吗？
郁凌霄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只是实事求是：“我那日也在场，分明不是他们说的这样，要不我帮你解释？”
“不用了。”
乔颜拒绝了他的提议。
少年眸光有些暗淡，声音也低了一些：“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我本就是痴心妄想。”
郁凌霄并不赞同他的想法：“你怎么会这么想？道侣之事本就只关乎两个人，与他人何干？”
许是看不惯乔颜的沉默承受，他很快又道：“我看还是我帮你——”
他话没说完，便见斜里一人走来。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生得气宇轩昂，剑眉星目，眉眼间稍带桀骜之色，只是目光有些冷淡。
郁凌霄皱起眉头，“华英卓。”
乔颜也看见了，不过和郁师弟反应不同，她眸光微亮。
重要剧情和重要人物终于来了。
原剧情中乔颜爱慕师姐的事传了出去之后，遭到了所有人的嘲笑，更重要的是他因此受到其他人的刁难，首当其冲便是这位华师兄。
秘藏弟子华英卓，出生大族华氏，又是掌教亲传，可谓拥荣而生。他爱慕温师姐不是一两天了，只是温如雪并没有寻找道侣的想法。
一个修为被废的废人竟敢对温如雪死缠烂打？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哪怕这人是温如雪的同门。
废物就要有废物的自知之明，妄想攀附自己不该拥有的只会让人厌恶。
他走到他们这边，扫过温如雪，视线落在乔颜身上：“你就是乔颜？”
乔颜还没回答，旁边的师姐先一步开口。
“华师兄，若是些听风便是雨的话便不用说了，况且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华英卓并未生气，英气逼人的面孔上反而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声音也温和了些。
“阿雪，你误会了，你我一同长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那些人传传也就罢了，我怎会信？就算他真爱慕你又如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你也不会喜欢这样的稚童。”
这话听着没什么攻击性，但内里的轻视谁都能听出来，他甚至没有正眼看乔颜。
少年的面色更黯淡了，他埋着头，如同一只将头藏进翅膀里的稚鸟。
对方没有侮辱他，但句句都是实话。
旁边的郁凌霄眉头越皱越紧，只是对方软刀子抛下也不好反驳，见乔颜深受打击，他略顿了顿，突然开口：“六师兄，你还不快去师尊那边侍奉？师尊最宠爱你了，连带着掌教大人也喜爱你，我上次还瞧见掌教大人与你交谈，以他们那等神通，未来恢复修为也不算什么难事，难道还有什么能越得过师尊的宠爱？”
这话……攻击力也还可以，难为他从一堆劣势中寻了唯一一个优势出来。
华英卓果然面色微顿，旋即看了郁凌霄一眼，浅淡笑道：“郁师弟也不必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
郁凌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帮乔颜反驳的时候他振振有词，可轮到了自己，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乔颜听得直呼‘精彩’。
许是见两位师弟都陷入‘自闭状态’，大师兄陆飞羽终于开口。
“好了，大家都是同门，何必如此？华师弟，你待会儿还要上场，先去准备吧。”
华英卓这才行礼：“陆师兄说得是，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也祝师兄旗开得胜。听说南边发现了一处遗迹，等交流会结束还想请师兄结伴而行。”
“好。”
陆飞羽笑着点头。
等华英卓走后，郁师弟才冷声道：“狂妄自大之辈。”
“他虽狂妄，却也有这个实力。”陆飞羽收回目光，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小师弟，你帮六师弟出头心虽好，却未必是好事。”
“难道要看旁人欺辱同门？”郁凌霄声音更冷了：“大师兄，你一贯左右逢源，但乔颜好歹唤你一声师兄。”
陆飞羽弯了弯唇角，也不想过多解释，只道：“见到两位师弟关系和睦，我心甚慰。”
才一天时间，郁凌霄就从极为敌对乔颜变成了主动帮他说话，这其中改变确实引人注目，陆飞羽扫过少年的面孔，却只看到他低垂的眼眸和长长的羽睫，漂亮得有些过分的面容上除了一点失魂落魄，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收回目光，只是眼底终究多了几分窥探意味。
几人都若有所思，郁师弟又道：“到底是谁传出去的，知道那日乔颜和师姐说话的只有我们三个。”
说着他问乔颜：“你告诉过别人吗？”
少年沉默着摇了摇头。
郁凌霄便兀自分析：“乔颜不可能撒谎，我也从未对人提起过……”他看向温如雪，眼里多了几分怀疑。“师姐，该不会是你无意中对旁人提起吧？否则一夜之间怎么所有人都知道乔颜和你告白了？”
温如雪待乔颜很温和，待他便十分平常了，闻言漠然道：“我倒是想问问你，前日你还对乔师弟心有怨怼，怎么一日之间就处处为他着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传闻传得如此离谱，安知不是你有心报复？”
“你说什么？”
郁凌霄眉间狠狠皱起，犹如受了天大的屈辱一般。
他音调拔高：“我就算看乔颜不顺眼，也不屑于用这种阴谋诡计，我郁凌霄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倒是你，你要是不喜欢乔颜，干嘛让人处处误会，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乔颜十七岁了，他不是孩子，整天搂搂抱抱的，谁相信你把他当弟弟？”
【魅魔的馈赠】搭配郁师弟的性格效果的确很强大，他不仅主动站在乔颜这边，为他抱不平，还迁怒于温师姐，觉得这一切都是温师姐的问题。
温如雪本就不是什么温和体贴的性子，见他无端栽赃，直接握上了长剑。
“心中龌龊者见人都龌龊，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说就说，真火温氏了不起？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还有那个华英卓，红颜祸水。”
郁师弟心中也憋着一团火，言语更不客气。
陆飞羽按了按眉心，打断他们：“好了好了，都是同门，这是在做什么？”
乔颜也弱弱说了句：“师姐、师弟，你们别吵了。”
但他的话显然没什么存在感。
见两人有要动手的征兆，大师兄头疼中对乔颜道：“乔师弟，同门相残毕竟不好看，你觉得呢？”
他话里有话，乔颜却只是轻轻点头，并不搭茬：“师兄说得对。”
许是见这边有些吵闹，观礼台上，仙羽道君终于将目光投来，他平静唤道：“乔颜。”
乔颜立刻起身看向那边，“师尊。”
“过来。”
仙羽道君的命令，打断了一触即发的矛盾，终于让弟子们平静下来。
乔颜对其他人报以歉意的目光，理了理衣襟，才朝观礼台上走去。
来到仙羽道君身边，同其他长辈高层见了礼，他小声道：“不知师尊召唤弟子有何事？”
仙羽道君目光平视，并未看他，“小小年纪，心思不花在正道上。”
乔颜：“？”
少年流露出浓重的委屈。
“师尊，我、我是心悦师姐，可弟子并未对师姐死缠烂打，那些人以讹传讹。”
仙羽道君放下手中的茶杯，侧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深邃无比，仿佛可以看透他的灵魂。
他什么也没提及，却点头：“很好，从今日起，每日磨炼道心四个时辰。”
乔颜还来不及诧异，便看自家师尊又加了一句：“我亲自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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