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沉珠 > 28. 绕指柔 “那再说几句肺腑之言听听。”……
    沉沉手脚麻利地爬出暗道,去小厨房煮了碗面。


    把不知何时偷溜进来的肥肥安置在自己给它搭好的窝里养伤,她一步三回头,却仍不放心。


    终于,还是正儿八经地蹲下身来,冲肥肥竖起一根说教的手指。


    “乖乖,你可千万别跑去底下了啊,又那么冷,你腿还伤着,不准再去了。再这样,我要把门闩起来了。”


    她的指尖抵着小狸奴的鼻尖,“而且,你想,殿下惯是脾气不好的。如今他好了,万一算起账来,要把你宰了怎么办?”


    一想到主殿那活似被人入内劫过一遭的惨象,她就止不住的头疼。


    这两日她日夜守着魏弃,几乎不敢离身,还没抽出空来收拾。


    若是魏弃离开地宫、上来一看,估计明日她便不用喂肥肥了——


    该找个地方把它埋了。


    沉沉心中忧思重重。


    思及此,又忍不住扶额苦笑,低声道:“而且我……我的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刚刚、他差点又要掐我,我都感觉到、他手都抬起来了……还好我反应得快!”


    肥肥一听,浑身猫毛抖擞,果然乖乖窝着不动了。


    沉沉看在眼里,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最后叹了一声,揉了两把小狸奴毛茸茸的脑袋,仍是扭头钻进暗道。


    来回地宫的长阶走得多了,如今她靠摸索着墙壁,不点火折子亦能走得四平八稳,又因唯恐手里端着的面冷了,到最后,竟几乎小跑起来。


    于是,等她气喘吁吁、把面端到魏弃面前,碗竟还是滚烫的。


    沉沉正要把面碗同筷子一并塞给他,忽然却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低声道:“要不、要不我先试一口?”


    魏弃眉头一挑:“……?”


    沉沉忙道:“奴婢的意思是……试毒,试试有没有毒。”


    这不是怕你又起疑心病么?


    沉沉自觉这建议实乃万全之策,狗腿子的劲儿一上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挑起一筷子面吃了。


    怎料一抬头,见魏弃脸色竟黑得像锅底,直衬得那一身病态——很显然,病得更重了。她连忙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


    正准备把筷子擦擦干净,却被魏弃一声不吭地劈手夺过。


    “殿、殿下?”


    沉沉不解其意。


    魏弃却已顺手把那面也“抢”了过来。


    她煮的面,不似他的清汤寡水,相反,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纵然准备得匆忙,亦细心调了汤头,卧上个荷包蛋,再撒上一把小葱,香气馥郁,卖相亦算得上乘。


    他夹起一筷子。


    但其实入嘴的第一口,却并没试出来什么味道。


    或许他的味蕾已习惯了没有油盐的口味,因此,只感受到热汤滚过喉口,却试不出来那里头的辛酸苦辣。


    沉沉一脸期冀地看着他,发现他脸上表情并无变化,等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殿下,不好吃么?”


    “……”


    “还是口味重了?”她试探道,“我、奴婢想着殿下昏迷几日,嘴里……”


    嘴里八成都快淡出鸟了。


    话还哽在喉口,沉沉忽然想起,眼前这位殿下似乎不用昏迷,平日里煮面也和清水汤差不多,不由心虚地挠了挠鼻尖。


    魏弃却什么话都没说,一口接着一口,把那碗面吃完了。


    ......


    他吃东西时,速度并不慢,姿态却一点不显得手忙脚乱。


    相反,安静得没有丁点声音,吃完时,嘴边甚至没有留下半点汤汁痕迹。沉沉原本攥在袖中准备好的帕子,一时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尴尬地杵在一旁,看天,看地——偶尔瞥一眼美人吃面,又飞快移开目光。


    说到底,真不能怪自己几次为美色所迷。


    她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怎么有人吃碗面都能吃得这么矜贵?


    这么矜贵的一个人……又为什么非得是个动辄要杀人的疯子?


    话说,自己眼下知道了他那么多“秘密”,等他好一些、不对,等他吃完这碗面,会不会又突然变脸,暴起要自己的命?


    她脸上的神情随着心里小九九的变化而变化,一时青一时白,堪称精彩纷呈。


    “谢沉沉。”


    正胡思乱想间,魏弃却突然叫住她。


    他说话的吐字,一贯极有特点,干净利落,毫无黏连。


    可是这一次,也不知是因病了又或倦懒,他叫她的名字,唇齿却如在碾磨,要把她的名字生吞了、拆碎了、咽进肚子里。


    沉沉一愣,心口狂跳,立刻抬起头来。


    这两天守着魏弃,其实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至少,心里已打好十全腹稿。


    无论这位殿下要问什么,她都做好了胡诌的准备:从自己是怎么发现地宫,到为什么要救人,再到发誓对他的秘密守口如瓶、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她什么都准备好。


    却仍然心头难安,一双杏眼、眼珠子不安地胡乱转,忍不住猜测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可魏弃除了叫一声她的名字,却似乎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话了。


    那双幽潭一般漆沉的凤眼盯着她,看不出喜怒,倒把她看得背后直冒冷汗。


    “殿、殿下,那我……奴婢。”


    她想要借机脱身,只得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面碗,道:“奴婢去把碗洗了?”


    可话是这么说。


    她用了力,还是没拽得动那碗,不由疑惑地抬头,又喊了一遍:“殿下?”


    这一次,魏弃终于开了口。


    他问她:“你出身何处?”


    沉沉没料到他会问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一时呆住:“……啊?”


    “我是问你,家在何处。”


    魏弃却难得的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沉沉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奴婢……祖籍江都,自幼在江都城长大,八岁以后,便随伯父入了上京。”


    魏弃“哦”了一声,又问:“你识字么?”


    “奴婢、奴婢少时随兄长学过几个字,”沉沉有些不好意思,“但,后来家中生变,到了伯父家中,便一直呆在后宅。”


    言下之意,便是大字不识几个了。


    魏弃松开手,面碗到了沉沉手里。


    她一时间如蒙大赦,立刻转身要走。


    “谢沉沉,”魏弃却在她身后幽幽开口,道,“你想要那一纸放妾书?”


    放妾书。


    这三个字经他的口说出来,谢沉沉脚底一滑,险些没端着面碗摔个狗吃屎,还好反应得快,扶住石门,这才勉强站稳了身。


    “什么?”


    她回过头去,想要装傻:“殿下,您在说些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魏弃却没说话。


    只盯着她那发虚打飘的眼珠,和一紧张便不自觉发抖的嘴唇看了好一会儿。


    末了,他平静道:“去拿纸笔来,我这便写给你。”


    “……?”


    沉沉愕然地瞪大了眼。


    险些脱口而出一句:“当真么?”


    可又怕自己雀跃过头惹怒了眼前这尊杀神,想了想,为求保险,还是立刻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殿下如今身受重伤,奴婢岂可弃殿下而去?奴婢良心不安!”


    魏弃盯着她,沉默不语。


    没一会儿,心虚如她,果然又小声补充道:“或者,要不、要不先写好了,等殿下伤好了,奴婢再……”


    魏弃说:“可。”


    这一个字轻飘飘落地。


    她又惊又喜,抬起头来,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了几分,冲他稍一福身,不多时,便当真找了笔墨砚台同信纸来。


    虽说一纸放妾书,也并不意味着她就能离宫,毕竟谢家犯事是不争事实,她是谢府女眷,岂能例外。


    可有了放妾书,至少意味着她的身份不再与朝华宫、与魏弃死死绑在一起。


    她能离开的机会又多了几成。


    沉沉心想:难道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


    而魏弃从她手中接过纸笔,将信纸铺平,下笔几乎毫不犹豫,写得极快。


    几乎只一眨眼功夫,字列了三排,他先落款、又教她署名,一封“放妾书”便写完。


    沉沉见自己的名字写得狗爬一般歪歪斜斜,愈发衬得旁边那行字清隽秀挺,莫名觉得羞赧,心说早知有今日,当初陪着阿兄读书时,便不该整天只想着摸鱼爬树,也该好好练练字才对。


    可惜,为时已晚。


    待墨迹干透,魏弃将那薄薄信纸折了两折,递到她手中。


    “过几日,把这……信,”他罕见的犹豫了下,话音微顿,道,“拿去息凤宫,交给皇后手底下那位兰芝姑姑。你见过她。”


    沉沉却着实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魏弃竟如此看重,甚至不惜惊动皇后。


    怔愣间,又莫名回想起自己与他这一路的“孽缘”种种,隐约中,竟有种说不清楚的淡淡惆怅缠绕心间。


    但……终究,还是要想办法走的。沉沉想。


    她不能一辈子呆在朝华宫里,阿娘还在家乡等着她。


    她也早受够了这宫里的冷清、狡诈、算计。只要有离开的机会,哪怕一丝,她都不能放弃。


    于是,那股莫名的愁惘之情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待殿下伤好些吧,”回过神来,只挤出如旧讨好的笑脸,她小心翼翼看了眼魏弃脸色,低声道,“待殿下养好伤了,奴婢再去送,这事儿……不急。”


    可别显得太急惹恼了他!


    魏弃闻言,不置可否。


    顿了顿,却忽的冲她伸出手,说了句:“过来。”


    少年披散一头墨色的发,面若金纸,唇色苍白。


    往昔皮肤上那一层玉色莹润的辉光似也黯淡,却丝毫不折损他那几乎难辨雌雄、秾艳入骨的美。


    沉沉头脑很冷静,思想——很龌/龊。


    于是,最终还是可耻地屈服,坐在了他身边。


    魏弃问什么,她便答什么,问题亦无外乎是她早就想好了回答的那些,魏弃概都静静听着。


    唯有在她提到救自己的人、还有太医院那位陆医士时,他不自觉绕着她发梢把玩的手指忽的一停。


    沉沉头皮被扯痛,当即“嘶”的一声,低下头来。


    魏弃一怔。


    看她一副痛得快要飙泪的表情,他眼底竟渐渐漫上些许茫然。


    这就算痛了?


    沉沉还在捂着头发龇牙咧嘴,手里却忽被塞了什么东西。


    她一看,竟是魏弃把自己的头发塞到她手里,缎子似的触感,轻挠着掌心。


    魏弃说:“拽。”


    沉沉欲哭无泪,不敢动手。


    心想殿下啊殿下,你眼下又在发什么疯?


    见她犹犹豫豫,魏弃却反而不高兴了,声音低了几度,问:“你不拽?”


    沉沉只得小心翼翼拉了一下,没敢太用力。


    魏弃道:“敷衍。”


    可他似乎又没那么不高兴了。


    垂下眼帘,重新把玩起她那几根可怜的头发,魏弃甚至连表情也专注得很。


    仿佛这堪比三岁小儿的幼稚行为,在他眼里,是件什么颇值得投入的大事。


    ——不、不会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吧?


    沉沉只觉自己仿佛不是头发、而是脑袋搁在他手里,吓得大气不敢出。


    寒冰床传来的阵阵凉意,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魏弃的手指又是一顿。


    他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忽问她:“为什么要呆在这?”


    语气虽冷,但好不容易,终于回到她准备好的问题上了!


    沉沉眼神一亮,提前打好的腹稿又一次发挥作用,忙道:“因为陆医士说,殿下身上一直烧得厉害,需要退热,奴婢想着,再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但你可以呆在朝华宫。”


    魏弃的眼神掠过地上那几层厚实的棉被,淡淡道:“你本来不必守着我。”


    话是这么说啦。


    沉沉挠挠下巴,心想,可万一你醒了,发现自己受伤时是怎么样,醒来时还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呆在这么冷的地方,连一个为你醒来而开心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很可怜么?


    魏弃瞥了她一眼,问:“你可怜我?”


    沉沉立刻瞪大眼睛,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写了字,慌乱摆手道:“没有,没有,怎么能说是可怜?奴、奴婢怎么敢可怜殿下?”


    心里想想就算了,还真说出来呀!


    她解释道:“奴婢、奴婢的意思是,不是可怜……是……”她灵机一动,“是因为看护殿下是奴婢分内事!奴婢既然、既然眼见得殿下受苦,岂能让殿下独自一人在此?”


    魏弃说:“就这样?”


    沉沉一脸茫然。


    那、那不然还要怎样?


    魏弃见状,又不说话了。


    细长的手指绕着她的头发,转了几圈,拧住,又旋开,乐此不疲。


    沉沉心说完蛋了,殿下这一回发完病,受了伤,感觉不止伤了身子,连脑袋也伤得不轻。


    从前她自诩已经很了解他,如今却实在拿捏不住他那阴晴不定的心思——难道真烧坏脑子了?


    要不,改日再请陆医士来把个脉?


    她还在心中掂量此法是否可行,魏弃玩够了头发,却又冷不丁开口道:“让我想想……”


    “嗯?”想什么?


    魏弃道:“是这么说的么?‘奴婢不愿让旁人看殿下的笑话,所以跳了下去。情急之下,没有考虑自己的生死,没有考虑这一跳的后果。但无论如何,如今殿下平安无事,奴婢便不悔。’”


    沉沉:“……?”


    魏弃的声音平静无波,念起这些,倒不像情话,反而似诗文戏曲,被文人书生背得滚瓜烂熟。总而言之,充斥着诡异的违和感。


    他说:“‘殿下今日弃我也好,杀我也罢,奴婢只知自己对殿下之心始终如此。奴婢深慕殿下,死亦不悔’……是这样吧?”


    沉沉如遭雷劈,僵在当场。


    “谢沉沉。”


    魏弃道:“怎么如今连几句好话,都不愿意编给我听了?”


    你也知道是编的啊!


    沉沉笑得比哭难看,道:“哪里是编?这、这都是奴婢肺腑之言。”


    “哦?”


    魏弃道:“好,那再说几句‘肺腑之言’听听。”


    “陆医士,完了完了,我家殿下生大病了!”


    翌日下午。


    谢沉沉火急火燎造访太医院。


    陆德生正在书案前翻阅药典,远远便闻见一阵馨香。


    待到沉沉在小太监接引下走到他跟前,他才发现,那香气的来源正是她手中提着的食盒。


    “见过陆医士。”


    沉沉急归急,见着陆德生,还是福了福身,端端正正给人行了个礼。


    又见四周太医们来去如风,个个面色忧虑、惶恐不已,唯独陆医士这清静冷落,她也不由好奇,小声问道:“太医们这是忙什么?”


    陆德生淡淡道:“昭妃娘娘病了,院士亦束手无策,正召集众人问计。”


    而此等大事,自然轮不到自己这么个小小医士头上。


    沉沉闻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看他目光定在自己手中食盒上,又忙把食盒里的几碟糕点依次拿出来,介绍道:“陆医士,奴婢给您做了几样家乡从前时兴的糕点,这个叫芽麦圆子……”


    她端出一碟黑乎乎、圆圆扁扁的塌饼。


    自觉卖相不佳,忍不住轻咳两声,道:“瞧着不算好看,但、但味道是好的。”


    “奴婢还做了一碟绿豆糕——原本想做桂花糕,无奈问遍了御膳房的嬷嬷,竟买不到四季桂,”沉沉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接着从食盒里往出拿,“医士整日忙碌,奴婢听说茯苓性平,能健脾渗湿,宁心安神,所以还备了碟茯苓糕。”


    “……”


    陆德生看着桌案上琳琅满目的点心,不由失笑。


    搁下手中医书,他抬头问她:“姑娘当我属饕餮的么?”


    可话虽如此,他还是捻起一块芽麦圆子,细嚼慢咽尝了滋味。


    过后,却略有些惊奇地抬眼:“这味道……”


    “陆医士觉得如何?”沉沉问,又有些不放心地小声道,“我、我已许久没做过了,是机缘巧合,见御膳房的陈嬷嬷不知从哪采了些佛耳草来,我与她说道了许久,她才愿意卖我一些。”


    佛耳草并不金贵,从前沉沉在家中时,常和兄长一同去摘,田边屋后,随处可见。


    但恰恰是这并不金贵的东西,在深宫之中,才越发难得。


    “原来如此。”


    陆德生捻着手里那块塌饼看了片刻,眸色微沉,末了,轻声道:“味道极好,姑娘有心了。”


    他本就是个白面书生,样子端正清秀,年纪亦不过二十出头,平日里,却总板着张脸。


    如今稍一和缓颜色,倒终于显出些和气来。


    沉沉见状,松了口气,当即冲他笑笑。


    环顾四下一周,见方才围着看热闹的小太监们早已散开,无人注意这里,才又压低声音道:“但……但不瞒医士,我来这,还有一桩要事。”


    陆德生道:“九皇子的事?”


    沉沉点点头,把最近魏弃的种种“异常”之处娓娓道来,说到最后,她表情几乎有些沉痛,道:“殿下从前不这样,伤了一回,却转了性子,是不是……”


    烧坏脑子了?


    这话有些太直白,她说不出口,只能委婉道:“奴婢曾听长辈提起,奴婢家里有位远房表姐,小时候亦发过一回高热,醒来便性情大变,从前温婉柔淑的性子不复存,反倒泼辣爽利起来。奴婢想着,九殿下,是不是也……?”


    陆德生道:“世间奇闻怪事,数不胜数,你说的也不无可能。但是。”


    “但是?”沉沉歪了歪脑袋。


    陆德生略微斟酌了下,忽问她:“他转了性子,有什么不好么?”


    “不好倒是没有……什么不好……”沉沉犹豫道。


    真要说起来,如今的魏弃,其实倒比他动不动发疯的时候好了百倍千倍。


    至少,他会主动同她说话,愿意吃她做的东西,甚至于——昨夜,魏弃自重伤后,第一次清醒着离开地宫,见了主殿里那片狼藉不堪的景象,竟然也没生气……至少表面上没有。


    看见肥肥睡在他床上,他甚至都没把它拎走,只问了她一句,这狸奴怎么还活着。


    沉沉解释说是陆医士治好的,魏弃便没再多说什么,反而说起地宫太冷,让她以后不必陪在底下,睡在主殿便是。


    虽然语气仍是那样冷冰冰的……


    可行为却好得简直有些不像他了!


    沉沉心中不安,总觉得自家这位殿下仿佛要憋个大的,这才马不停蹄、大早上做了堆点心,来寻陆德生问计:如今在这宫里,她既没朋友,表姐亦不能常见到,这位两袖清风的陆医士,便是她唯一信任的人了。


    陆德生抬眼,看着小宫女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神情,一时却不知该叹息又或摇头苦笑。


    沉思片刻。


    “听你所言,我倒没听出殿下身有不虞,”最终,亦唯有无奈道,“只听出殿下待你,确与旁人不同。”


    ......


    确与旁人……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回朝华宫的路上,沉沉一路苦思冥想。


    诚然,她承认自己对魏弃有过些少女怀春的心思,又几次被他美色所迷,或生出恻隐之心,或难忍怜惜。可,魏弃对自己——?


    杀了她她也不敢想,魏弃对自己会有什么旁的心思。


    真要说有,大概也不过是养来解闷的玩意儿,又或是,他见她到底救过自己的命,于是高抬贵手,也饶了她的小命,仅此而已。


    毕竟魏弃此人,向来少言寡语,心思深沉。


    即便皮囊秾艳、貌胜好女,其实接触久了便会发现,他这个人,压根就和七情六欲四个字不沾边。


    哪怕……在床上,他也总是闷声不吭。


    她偶尔觉得自己了解了他,很快又被他亲手打破。今日却经旁人之口,说出魏弃待自己的不同,她除了惊诧便是茫然,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的表述给了陆医士不少误解?


    而且,魏弃可是连放妾书都眼也不眨地给自己写了的!


    真要是有什么心思,能这么干脆?


    沉沉越想越觉得陆德生说得不对。


    可心底偏又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挣扎,一时说,他不喜欢你,为何要几次三番留你的命;一时又说,你与他早就远超了寻常男女的界限,离“夫妻之实”亦不过一步之隔,难道你真以为你们清清白白,是一纸放妾书,便能了断姻缘的?


    她一贯是个乐天知命的性子,此刻竟也纠结得不似自己。


    走进朝华宫,四下眼风一扫,没瞧见魏弃,她径直向主殿方向走去。


    可人刚走到廊下,远远便见一道玄色伟岸的身影立在殿外。


    沉沉起初还以为是魏骁,心感不妙,下意识往廊柱后头一躲。


    仔细看了几眼,才发现那人身形较魏骁还要宽阔一圈,且人高马大,猿臂蜂腰,只看背影,似乎都能瞧出点练家子的影子来。


    她顿时迟疑了下,没有上前。


    反倒在瞥见魏弃也走出殿来时,立刻缩在廊柱后头。


    仗着自己个子小,毫无痕迹地隐去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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