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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1 章


    你们别回头!”


    话喊出口的瞬间已经?来不及了, 无论?是黄霞衣还是谢裔都一无所知地转过头,看清了面容扭曲的黑袍玛丽亚。


    这次是三个人与玛丽亚的对视。


    黄霞衣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煞白?的脸衬得她的瞳色发黑, 嘴唇连带着牙关都在打颤。


    好在怕归怕, 她还能坚持。


    这是黄霞衣第二次看到玛丽亚了, 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不率先离开视线,就不会出人命。


    于是即使全身?颤抖, 黄霞衣的视线依旧一瞬不眨地紧盯雕塑上的女?人。


    所有人中?, 只有谢裔的反应最大。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谢裔在看到这张脸的瞬间, 忽然想起谭桦就是被这个女?人推进玻璃里,死得无声无息。


    因为这件事,谢裔对玛丽亚的感官非常复杂。


    他好奇, 憎恨,还有足够浓烈的畏惧。


    这样浓厚的情感似乎引起了玛丽亚的注意。


    她的目光均匀分?散在在场三个人身?上, 无神的瞳孔却缓慢转过来,朝谢裔的正面飘了过来。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的时候,玛丽亚却踩着一种晃悠悠的步伐, 从雕塑底座上下来。


    这样的举动着实?把弥什吓了一跳。


    她还以为玛丽亚在对视期间是不能动的, 结果, 不敢动的人只有他们。


    黑袍女?人慢慢走下来, 月色打在她的袍子上, 让她的裙摆出现因为步伐迈动而飘浮的效果,但是没有人敢往脸以外的地方看。


    而且不用看也知道, 裙摆飘动肯定是错觉,因为玛丽亚下来的速度很快, 比起走,更?像是飘。


    她的步伐好像踩着鼓点,每一次飘动都前进一模一样的间距,扭曲的人脸不断逼近。


    就在这时。


    这场沉默的对视中?,竟然有人开口说话了。


    “不对劲…”黄霞衣忽然开口说话了,声音颤抖得不行:“她上次只是站在原地,没有走下来!”


    之前没走下来,就已经?杀死了好几人,那这次走下来了呢?


    他们又会发生什么?


    意识到这点的三人,神色是相似的沉重,一言不发却又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断靠近的脸,足够让人产生恐怖谷效应,扭曲的五官就像没做好规划的建筑物,离得近了,还能看到错位的五官在竭力做着人类的表情。


    换做平时,弥什还可以闭眼缓解冲击,可这种强迫对视的规则,将现场恐怖氛围拉到极致。


    越是在意不能挪开目光,眼皮上细微的反应都会被放大,勾引他们眨眼,又或者是挪开视线。


    就连弥什也因为长时间的睁眼,开始眼皮颤抖,眼球发酸了。


    一旁的谢裔已经?快哭出来了,他看着不断靠近的脸,脑海里却想起了谭桦对视玛丽亚的那天。


    ——那天的谭桦是因为转学生接待,才在学校呆那么晚,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他,谭桦就不会看到这么瘆人的画面,也不会死了。


    “谭桦…”


    谢裔红着眼,仿佛呼唤守护神一般,喊出了这个名字。


    他喊出这个名字后,玛丽亚似乎立刻锁定他了,她带着血红的大眼睛,快速朝他冲了过来。


    不断逼近的惊悚五官和不留半点犹豫时间的速度,逼得谢裔差点闭眼躲开了。


    可他没有躲开。


    因为在他差点闭眼躲开的时候,弥什刚上去了。


    她挡在玛丽亚的面前,又留有谢裔能保持对视的间隙,以自己做人墙将他谢裔和玛丽亚隔开。


    因为这个举动,玛丽亚的脸直接贴到了弥什脸上。


    站在一旁的黄霞衣吓得用手?捂住口鼻,倒吸一口冷气,因为玛丽亚将她那双血红色的大眼睛,抵住弥什淡漠的瞳孔。


    两人的眼睛紧紧贴在一起,就像黏膜长在了一起。


    最瘆人的是…她们只有眼睛的位置能对上,其他扭曲的五官各在各地方。


    玛丽亚的鼻子戳在弥什的右脸颊,嘴巴抵在左脸颊上,因为有弥什的五官作为对照,她的脸看起来更?奇怪了。


    好奇怪的女?人,好奇怪的长相。


    而对于弥什来说,因为鬼眼贴的太近,她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红。


    但这并不阻碍她用余光近距离观察玛丽亚,


    弥什艰难分?神,小?心翼翼地向玛丽亚的身?体看去。


    她发现:玛丽亚的领口皮肤似乎粘着泥。


    那是什么?


    是土吗,还是灰?


    她想再看清楚一点,却没法挪用太多的视线,无法获取具体的细节。


    忽然,弥什感觉玛丽亚笑了一下。


    这不是她看到的讯息,而是她的左脸好像被小?虫子爬了一下,留下痒意和…潮湿的痕迹。


    等等。


    ….潮湿?


    弥什惊得瞪大眼睛,这个女?鬼不会是舔了她一口吧??


    一瞬间弥什脑袋空白?,除了对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而她这样的状态落在黄霞衣、谢裔眼中?,无可厚非是最恐怖的画面…


    一个穿着黑袍露出苍白?扭曲脸庞的女?人,伸出如同蛇一样卷曲的舌头,持续不断舔着弥什。


    就像烹饪的主?妇正在尝试新?菜式的味道。


    试吃过后又会做些什么,将弥什当作一盘菜摆在饭桌上,仔细品尝吗?


    在场几人都意识到要做些什么了,可还没等弥什反应过来要做些什么,玛丽亚消失了….


    几人同时感受到空气扭曲了一下,紧接着,刚刚还忘情舔着弥什的黑袍女?人就原地消失了。


    现场寂静,风声萧瑟,三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远处的空气重新?睇来学生吵闹的声音,才终于解开现场那条看不见的封锁线。


    “我们这是安全了吗?”谢裔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黄霞衣眨了眨酸痛的眼睛,确定没有发生任何?诡异现象后,有经?验地点点头:“她已经?走了。”


    两人连忙跑到弥什跟前,异口同声地问:“弥什姐,你还好吗?”


    “我还好….”


    她的问题是…弥什指着自己刚刚被舔的脸颊:“刚刚不是我感觉错了吧,她舔我了???”


    这是个法国鬼啊!


    脏不脏啊,如果把什么鬼界乙肝传染给她怎么办!


    黄霞衣安抚性?拍拍弥什的肩膀,说:“往好处想,她只是舔了舔你,没有在你脸上留一个洞。”


    至少弥什脸上看着干干净净,没有因为被鬼舔了一口而溃烂,又或者像她一样五官错位。


    不幸中?的万幸。


    说是这么说,弥什还是用黄霞衣随身?带着的水瓶洗了好几次脸,才终于缓过来。她开始分?析:“先说说收集到的线索吧,第一条,黑袍玛丽亚就是雕塑玛丽亚,她们的脸都是一样的。”


    “啊??”


    谢裔第一个表示不同意。


    虽然他因为害怕,什么细节都没注意到,但说那张五官扭曲的人脸就是端庄的女?神玛丽亚,颜控谢裔第一个表示不同意。


    “我是傻,但又不是没长眼睛。”


    “你就是没长眼睛。”


    弥什无语了。


    她踢了踢地面的玛丽亚人头,说:“你仔细看啊,虽然雕塑版本的玛丽亚的五官很周正端庄,但其实?她的五官和黑袍玛丽亚一模一样!”


    她们只是一个五官扭曲,一个五官端正,所以弥什非常确定:这俩就是同一个人!


    谢裔闻言贴在玛丽亚的石像上,仔细观察,最后不得不承认,弥什发现的线索是对的。他问:“可是…为什么她们的五官差那么多啊?”


    这也是弥什好奇的地方,也是她要去探究的方向。


    这时,分?明不是无限空间玩家的黄霞衣,居然开口发言了:“如果说线索的话,我也有一个…”


    两人惊讶,同时看向黄霞衣。


    她有些不太习惯注视,怯怯开口说道:“雕塑上的玛丽亚和画里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


    “天主?教神像一般都以16世纪画家的画像作为统一范本,玛丽亚的长相应该更?风韵温柔才对,可是这个雕塑的长相….”


    不仅和温柔丰韵没有关系,反而因为薄唇细鼻梁的五官,透出一股隐隐的苦相。


    弥什听黄霞衣这么说,这才恍然大悟。她震惊看向地上的雕塑,不可置信地说:“按你这么说,这个雕塑压根就不是什么玛丽亚!”


    什么狗屁玛丽亚的诅咒,简直是对神最大的诬陷,这张脸是另一个女?人的!


    这间天主?教学校一直用着假玛丽亚神像,他们用神像寄托着“学生纯洁,老师奉献”的厚望,殊不知他们一直在供奉着另一个女?人,一个和这些美好寄愿毫无关系的女?人。


    最可怕的是,这个真相居然被藏了几十年…意识到这点的两名学员学生,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如果是这样,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了。


    ——这个女?人又是谁?


    …


    顷傅发现了背后的玛丽亚,却没有跟她对视。


    一是他不是弥什这种好奇心强烈,酷爱主?动找死的性?格,二是他发现玛丽亚的目标不是他,而是站在他不远处的路行。


    路行隔着他,盯着玛丽亚的脸,连牙关都在颤抖:“你为什么会来找我,明明我做了那么多…”


    顷傅闻言,挑挑眉,把口袋里的驱魔道具又放回去了。


    因为路行这个样子,一看就知道有内情,为了尽快解决麻烦,他不介意当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果不其然,路行话音刚落,女?人就越过了顷傅,慢慢朝那边飘了过去。


    为了防止这只鬼不讲武德,突然回头逼他对视,顷傅控制着自己的黑瞳慢慢朝眼睑深处沉下,生生将眼球翻了一个面,藏进眼皮里。


    与此同时,另一个瞳孔从眼皮上飘了下来,替换嵌在眼眶里,他整个人面相也因此骤然改变。


    他的人类眼球的背后,是蛇一样的竖瞳。


    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顷傅这才打起精神,看向路行。


    路行的小?弟们似乎看不见黑袍女?人,他们不明白?路行为什么害怕,一边警惕一边不耐烦催促:“差不多得了,你以为我们是谭桦吗?会信你这些装神弄鬼的话。”


    路行无暇回答小?弟们的质问,他不敢别开视线,甚至双手?合十不断求饶。


    “你再给我两周,我一定能让他们臣服于我,完成和你的约定。”


    “我给你带来多少趣味,你都不记得了吗?”


    路行求玛丽亚,自然怎么卑微怎么来,可他因为畏惧而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小?弟们觉得反胃。他们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臣服?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亏我以前还觉得你很了不起,结果…”


    “阿黄,别管他了,由?着他自己发疯吧,咱们走!”


    小?弟们的叛变,使得路行脸色苍白?,他想要挽回这些人,却因为无法挪开视线而计划告吹。


    路行看着玛丽亚的不断靠近,似乎是发现自己没救了,他转身?推开小?弟们就往学校深处跑去。


    这样毫无理由?的慌乱自然再次引起年轻人们的咒骂,可惜路行跑的飞快,一转眼就没影了,愣是一句挖苦的话都没听到。


    与此同时,顷傅也发现黑袍女?人不见了。


    这是去追路行了?


    顷傅立刻放下扫把,快速朝路行逃跑的方向追去。


    天台上。


    路行躲在角落里,紧闭双眼,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同一句话:“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忽然,一只手?搭在他身?上,把他吓了一跳。


    路行还以为是玛丽亚来了,刚想继续逃跑,身?后却传来令人安全感十足的男声:“是我。”


    区别于玛丽亚的浑厚男声,让路行心安不少,而且他认得这把声音,是那个很牛逼的清洁工,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让玛丽亚不敢靠近。


    因为这个发现,路行不由?得将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对方也如他期望那样,说出他想听的话,“如果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帮你对付玛丽亚。”


    “真的吗?”


    路行想弄死玛丽亚很久了,大概是三年前他第一次和玛丽亚对视又逃脱后,他就这样想过了。


    “真的。”


    男声给出准确的回答。


    路行满怀期待地从角落爬出来,结果一仰头,看到的不是那个高大的清洁工,而是…


    五官扭曲的玛丽亚。


    她歪到左脸颊的嘴巴一开一合,吐出的却是男人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居然想杀死我?”


    第 122 章


    “…麻烦。”


    顷傅站在?天台上, 看着面前窒息而亡的路行?。


    虽然在无限空间无数次见过死人,但在?现实里,除了父母车祸的那天, 他几乎没看过死人。顷傅说?出麻烦这个词后,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变了很多。


    ——他看着死人, 心里闪过的不是爆棚的正义感,而是思?考后续工作的倦怠。


    顷傅半蹲下身体, 看着脸色呈灰败色的路行。


    观察片刻后, 他果断将手指伸进路行?的嘴里,从里面扣出混合了口水和不?知名粉末的粘稠物。


    顷傅将手指伸的更深一些, 路行?的尸体也因此直挺起来,脖子?到?胸腔这块好像被?支架支棱,整个上半身硬邦邦地站了起来。


    他大概摸到?喉咙的深度, 感受到?里头的粘稠程度,就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很明显, 就是这些粘稠混合物塞进了路行?的嘴里,鼻腔里,让他被?活活窒息死了。而且这些混合物应该比肉眼可见的数量更多,胃里和消化食道都被?填满了。


    顷傅将手指拿出来后, 失去头颅支撑, 路行?如同某种巨大的结节动物, 软趴趴倒在?了地上。


    不?仅难看, 还死得有点惨。


    顷傅:


    不?管了, 反正杀人的又不?是他。


    换做平时,顷傅直接把尸体晾在?原地就不?管了, 可是他转身都走出五六米了,又忽然想起:如果学校里再发现一具尸体, 肯定会?提前闭校遣散员工和学生,不?利于追踪玛丽亚。


    而且弥什还说?过…想要跟她组队,前提是当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


    所以遵纪守法?是要怎么做?


    顷傅折返死亡现场,思?索片刻后,他毅然决然地推出了他的清洁工小推车。


    他先是用拖把和抹布,认真清除混合物和胃酸,将天台恢复回没发生命案的模样,然后将还没僵硬的路行?放进推车里面。


    顷傅就这么推着一具尸体大摇大摆走在?学生堆里,穿过了教学楼。


    期间还有老师给顷傅打?招呼:“辛苦了,现在?是学生的休息时间,你也可以休息一会?儿。”


    他们微笑着和顷傅搭话?的时候,完全?没想到?,离他们一掌之隔的清洁车里藏着他们的学生,尸体僵硬姿势扭曲地呆在?内胆里,光天化日之下,被?推来推去。


    顷傅心态良好地停下来,冷漠应酬完老师的客套话?后,继续推车往外走。


    他打?算将人送出学校。


    可当顷傅看到?玛丽亚雕塑后,却忽然笑了,因为他发现:雕塑碎掉了,凶手还站在?不?远处。


    要不?说?弥什够莽呢。


    换做他肯定不?会?站在?案发现场,多惹人怀疑啊。


    顷傅悠哉悠哉朝弥什的方向走过去。


    他的气场不?用杀人,隔着两米都能感觉到?,在?场三人同时朝他望了过去,然后各有各的反应——黄霞衣不?知道顷傅是同伙,以为是被?人发现,露出慌张表情;弥什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没有其他反应;谢裔直接瞪大眼睛。


    “师傅,你怎么在?这里?”


    谢裔脱口而出。


    “师傅??”


    弥什没想到?谢裔和顷傅居然是认识的,视线在?这两个看起来完全?不?搭杆的人身上来回交替:“你知道他是谁吗?”


    “啊?不?是玩家吗?”


    谢裔见弥什好奇,于是将他跟顷傅学打?拳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弥什却直接打?断他,追问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是在?学拳前曝光我的名字,还是之后?”


    “…之前?”


    谢裔不?明白弥什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他记得,他是先报出了弥什的名字,提及升级副本,才有后续学打?拳的事情。


    弥什怒目瞪向顷傅,没有说?话?,但清澈的黑瞳仿佛在?说?:解释吧。


    我看你能说?什么屁话?。


    顷傅沉默一瞬,竟然干巴巴地说?:“哈哈,好巧噢,我们居然认识同一个人。”


    话?音落地,全?场沉默,因为任谁听来都知道,这分明是顷傅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假的要死!弥什抱胸眯眼紧盯顷傅,用冷漠的表情逼他坦白。


    顷傅努了努嘴角,最终承认了:“好吧,我就是听到?你的名字,想拉近和你的关系。”


    该关系非暧昧关系,弥什早就知道他的假象,所以听到?确认的回答后,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已经对和反派顷傅的交往产生抗药性了。


    于是最受伤的人只剩下谢裔了。


    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顷傅的话?,不?敢相信这段时间的师生情谊,是建立在?弥什上的海市蜃楼。谢裔不?敢置信:“啊?所以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啊?”


    “play个屁。”


    “算不?上一环,只能算个铁屑吧。”


    弥什和顷傅同时给出的回答,给了谢裔幼小的心灵狠狠的一击。


    谢裔emo了。


    顷傅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他没想到?:理想中循序渐进的“给谢裔洗脑再影响弥什”毫无作用,他的“阴谋诡计”只持续半个月就被?发现了。


    还是以这么一个尴尬的状态。


    为了结束这种尴尬的气氛,顷傅将车子?一歪,从里面倒出了一个大垃圾。


    …???


    不?是,垃圾车里倒出了一个人?


    弥什瞪眼看向垃圾车,又看看倒出来趴在?地上的路行?,最后看向淡漠的顷傅,她人都傻了。


    “你拿垃圾车,运了一个人?”


    即使?亲眼看到?,弥什依旧不?敢相信,于是再追问确定了一次。


    “不?是。”


    顷傅的否认,让弥什微微松一口气。


    结果下一秒,她就听到?他说?:“我运的是一具尸体,如你所见,窒息而死。”


    弥什:…


    哦,原来否认的不?是运人的事情,而是揪她病句啊!


    大概是弥什脸上的堂皇太明显了,顷傅难得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证明不?是自?己杀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


    明明他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他,却要解释得那么清楚。


    “等等。”弥什打?断他:“你是说?,路行?和玛丽亚是合作关系,可是玛丽亚出现在?了路行?的面前,并且穷追不?舍亲自?了结他?”


    “我认为这是类似于契约的东西。”


    顷傅是所有人中对宗教最了解的人,他从路行?的话?中,提取出不?少关键词:“按照我的理解,路行?是玛丽亚的仆人,他一定是做出违背契约的事情,才会?被?主人处理掉。”


    天主教经常会?有这样的故事,最出名的主仆故事就是《十二门徒》和《最后的晚餐》。


    但如果是契约的话?,就有点难办了。


    弥什连玛丽亚的目的都没理清楚,更别说?更一步的合作关系了。


    大概只有等他们自?己和玛丽亚直面接触,才能知道她想干什么,她和人类合作又想干什么。


    现在?的问题是处理后续。


    看着地上僵直的尸体,弥什头疼得捂住额头:“所以这个人该怎么办?你原本想带他去哪里?医院?”


    顷傅的嘴唇一张一合,37度体温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他说?:“带去几千公?里外的医院,然后把他直接丢到?医院门口。”


    这样既能让尸体被?发现,又因为要查询身份,拖延学校关闭的时间。


    ——既在?法?制之内,又满足目的。


    就是几千公?里的话?,等于昨天还在?学校上课的路行?,当天晚上出现在?了国?外。


    路行?能不?能成功被?发现送回家还是一回事,至少这个故事能被?发现科学栏目组拍十期节目,最后通过监控发现是清洁工用垃圾车送走的。


    弥什人都傻了,可顷傅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好,已经弯下腰准备继续运尸了。


    他刚把尸体搬起来,余光忽然瞄到?玛丽亚碎雕塑底下的人造大洞。


    短暂的沉默后,顷傅提议:“…你介不?介意让他入土为安?”


    弥什:….


    想要省事就直说?,别装作好善良的样子?!死反派。


    把人埋在?家门口的地里,没点心理变态都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不?过吐槽归吐槽,弥什还是和顷傅一起将尸体搬进破洞里,然后徒手搬运雕塑底座压在?上面。


    看着土里面无血色的男学生,弥什伸出手抠了一点他脸上的泥块,仔细观察。


    “和玛丽亚身上的泥是一样的。”


    她举着手指缝里硬化的泥块,观察许久后,最终下了这个结论。


    虽然仅仅短暂一瞥,但弥什很确定——玛丽亚脖子?上粘着的泥,和造成路行?死亡的东西一样,


    可这到?底是什么呢?


    弥什眯起眼睛观察。


    它既不?是土壤,又不?是石块,似乎处于这两样东西的中间值…


    今晚发生太多事情了,她的脑子?乱哄哄的没有思?路,弥什掏出纸巾,将这些混合物包了起来,好好放在?口袋里保存。


    在?弥什研究的期间,顷傅已经从清洁车里神奇地掏出一把铲子?,往破洞里面填土了。


    一笸笸灰黑色土壤铺在?路行?的脸上,没一会?儿,就已经看不?到?他灰败的脸了。又过了几分钟,地面被?填平整,完全?看不?出刚刚埋过一具尸体。


    弥什徒手将雕像底座压在?上面,在?学校有人处理这个雕塑之前,路行?暂时不?会?被?发现。


    他们刚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余光却发现少了一个人,转头一看发现是虔诚的信徒黄霞衣。


    她正跪在?雕塑旁边双手紧握祈祷,吟唱送走亡灵的歌曲。


    “愿玛丽亚保佑你,安息吧。”


    黄霞衣向路行?的埋葬地祈祷,完成一系列的流程后,才从地上站起来。


    膝盖都跪脏了。


    弥什尊重所有人的信仰,所以也没有催促黄霞衣,反倒是顷傅忽然出声,意味不?明问了一句:“你的祈祷对象是玛丽亚,而不?是耶稣。”


    黄霞衣一愣,大概是发现顷傅淡漠语气底下的怀疑,她涨红着脸举起自?己的手。


    她的中指上有一枚闪亮亮的戒指。


    黄霞衣说?:“这是贞洁戒,是信奉玛丽亚的少女自?愿佩戴的东西,但它不?是指感情上的守贞,而是让女孩们尊重自?己的身体,充分考虑到?每一次决定带来的后果才做出决定。”


    由?此可见,黄霞衣是虔诚的玛丽亚信奉者,难怪她会?追踪有关玛丽亚的事情。


    这就像是粉丝替偶像正名。


    弥什拍了拍顷傅的肩膀,两人没有交流,却同时转移了话?题。


    弥什问谢裔:“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档案室,记载建校以来各种新闻的地方?”


    “有是有…但我们应该进不?去。”谢裔犹豫道:“为了不?让纸张受潮、发霉,档案室常年紧锁,连我们的班主任都没有档案室的钥匙。”


    话?音刚落,顷傅递出一大串钥匙,最上面的钥匙别着“档案室”的标签。


    “你说?的是这个?”


    顷傅的语气平淡得像是掏出了一把香蕉。


    谢裔人都傻了:“你怎么会?有这个?从院长那里偷的?”


    “不?好意思?,是你们院长亲手交给我,他让我明天打?扫档案室。”


    ——顷傅,深藏功与名的清洁工,一个推着拖把车,就能走遍全?校还不?引起怀疑的神奇人物。


    “原来这就是你当清洁工的原因。”


    弥什大彻大悟。从这一刻开始,她开始理解顷傅,成为顷傅,超越顷傅了。


    “那我和顷傅去档案室,其他人先回去睡觉吧。”弥什没有忘记给谢裔和黄霞衣安排好去处,他们明天还要上课,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夜探档案室了。


    听说?要回去,谢裔第一个不?肯:“我也要去,反正班级里没有人搭理我,我不?去上课也可以。”


    黄霞衣也说?:“我也要去!我是一个人住住宿,一晚不?回去也不?会?被?发现。”


    两人拼命争取跟着去档案室的机会?,却被?弥什无情拒绝了:“不?行?。我们一个985,一个211,你们不?配跟着我们。”


    …


    …


    好沉默的反馈。


    现场缓冲许久后,黄霞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


    谢裔也默默出声,语气受伤:“不?是,怎么你劝人的方式这么歹毒啊??”


    正常人不?都像老师一样用高考劝人学习,诶弥什不?然,她似乎是真的嫌弃谢裔黄霞衣拖后腿,再怎么哀求,都只能得到?“你们不?配”的回答。


    就这样,连大学都没够上的两个高三生只能回宿舍了。弥什和顷傅往档案室的方向走。


    “咔嚓。”


    钥匙声清脆响起,回荡在?无人的楼梯上。


    顷傅运用清洁工特权进到?档案室内,又将所有的监控锁起来了。弥什一路直奔最早的存档。


    她一边找着和雕像修建时间相同的日记,一边解释:“雕塑的脸不?是真的玛丽亚,所以我怀疑,现在?发生的事情和雕塑诞生的时候有关,我们只有了解事情缘由?,找出玛丽亚的真实身份,才能破除对视的诅咒。”


    可档案比弥什想象的多很多。


    这间学校能成为弥什的古建筑论文研究对象,存在?年份比想象中长很多,再加上是学生多,仅仅是建校年的档案就有很多。


    获奖存档,入学名单,工程报价表,应有尽有。


    弥什按照时间顺序一本本看下来,顷傅就站在?她旁边,沉默陪同查看。


    两人在?昏暗灯光下的沉默相处,变成游戏画面呈现在?各位老公?的眼中,竟然有种莫名的温馨,昏黄色的的灯光照亮两人的脸庞,同样高挺鼻子?和纤长睫毛在?皮肤上投下一道狭窄的影子?,明明是风格差距巨大的长相,却看起来莫名适配。


    一切美好的像是恋爱游戏的通关cg图。


    几个老公?看得拳头都要捏碎了。


    李豫成刚认清弥什是真人的事实,转眼就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醋意霎时翻倍上涨。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办法?用“反正对方是数据”来安慰自?己了。


    把李豫成气得都开始说?胡话?了:“哼,这么温馨?怎么不?生个孩子??”


    话?音刚落,一个胖乎乎的东西就慢吞吞游过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它的目光在?顷傅硬邦邦的大腿和弥什女性柔软躯干上徘徊,最后毅然决然选择了弥什的腹部,盘踞在?上面卷起来休息了。


    …特么的,还真有一家三口的感觉。


    好一个两人一蛇的三口之家,李豫成emo了,被?自?己的嘴诅咒了。


    “嘶嘶。”


    蛇试图引起两人的注意,委屈地叫了一声。


    弥什低头一看,怎么感觉蛇头肿了很多,看起来像个大棒槌。


    她用档案册戳了戳顷傅,问:“它这是怎么了?”


    顷傅斜斜看了一眼,明明没有交流,却好像宠物沟通师一样说?:“它被?那帮学生打?了一晚上。”


    旧约里曾提及,夏娃的后代?见到?蛇的后代?,就要敲它的脑袋给予惩罚,所以那帮天主教学生跑回祈祷室找到?趁手的工具后,就疯狂打?蛇头。


    还只打?蛇头。


    搞得顷傅的蛇肿的像个棒槌。


    他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拒绝让蛇游回他皮肤:“你别回来了,我怕别人以为我的审美不?好,在?身上纹了一条胖头蛇。”


    蛇蛇闻言更难受了,整个肿头搭在?弥什的胳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


    弥什觉得这对主宠有点好笑,而且档案室闷热,有一条冷血动物盘踞在?腿上还是蛮舒服的,于是她没有赶走它,任由?它躺在?自?己身上。


    手上的档案换了一本又一本,始终没有关于玛丽亚雕像记录,人也变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了。


    弥什看到?最后,眼睛开始疼了。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闭眼休息一会?儿,却不?小心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档案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腿上睡得正熟的蛇。弥什推了推它的头,问:“你主人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蛇应声看过来,没有像日常那样,发出嘶嘶的声音。


    弥什没有在?意,瞥了它一眼后就准备站起来了。人刚站起来一半,弥什忽然察觉到?不?对——等等,顷傅的蛇不?是被?打?肿了吗?


    怎么那么短的时间里,它就恢复如初了?


    弥什慢慢看回腿上盘踞的玩意,紧接着她发现…蛇头上居然长着一张扭曲的人脸。


    人脸慢慢浮现出笑容,歪曲的嘴巴一开一闭,开口说?出人话?。


    “你,挪开视线了。”


    第 123 章


    “你, 挪开视线了。”


    话音刚落,弥什猛地丢开膝盖上的蛇。


    蛇头上的人脸仿佛漩涡,扭曲的五官慢慢恢复成正常人类的模样, 然后又拧碎这份正常。弥什警惕看着地上盘踞的人面蛇身, 她眼睁睁看着人脸缩进身体里, 然后蛇的里外翻了个面,从蛇排泄的器官里爬出半个女人。


    那个女人浑身湿漉漉的, 双手撑在地上, 努力从蛇的体内爬出来。


    她扭头看向弥什,笑得诡异, 唇角夸张地扬到额角。


    因?为她的出现,蛇被卷进体内,先是头然后是躯干消失了——弥什亲眼目睹蛇变成人了。


    这?样的画面介于现实和宗教魔幻之间, 有着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感?,就连弥什也受不了, 捂着嘴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个女人因?此停下爬行的动作,盯着半人半蛇的状态,问弥什:“你也觉得我?很难看吗?”


    弥什没有回答。


    在线索不明的情?况下回答任何问题,都有可能踩中陷阱, 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可是玛丽亚似乎并不满意弥什的反应, 她朝弥什快速爬了过来, 发出噗呲噗呲的水声, 弥什转身逃跑, 却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被地上莫名的灰水滑倒了。


    她吃痛跌倒在地上,伸手摸了一把?地上的水, 滑滑的,泛着深橄榄的青绿色。


    这?是什么东西??


    还有最重要是, 玛丽亚想?要做什么?


    自知已经无?处可逃的弥什沉下浮躁,随时做好作战的准备,可当她扭头看向身后的时候,赫然发现玛丽亚消失不见?了。


    她瞪大眼睛看向四周。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发现蟑螂,世界上最恐怖的故事是发现蟑螂但是蟑螂不见?了。


    玛丽亚对弥什来说,就是蟑螂一般的存在。


    弥什集中注意力到处检查,昏黄的档案室不复最初的干燥,反而被四处横流的灰水覆盖,所有的档案都被水泡到了,特别是弥什刚刚还在检查的书架,天花板跟下雨一样不停滴水,所有的册子?都溢出钢笔的笔迹。


    资料毁了?


    不,不对,这?场灌水来得莫名其妙,她是浅眠又不是睡死,怎么可能等到水溢到这?里,还没有被雨水和水流的声音弄醒?


    所以?弥什认为,这?里的世界是假的,是一场玛丽亚制造出来的幻像。


    玛丽亚想?把?这?些档案毁掉,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画面,证明这?些档案确实与她而言很重要。


    但弥什不清楚:幻想?里的档案被损坏了,现实里的档案会不会也落得一样下场?


    她不敢堵,得尽快解决完玛丽亚,然后从幻境里出去!意识到这?点后,弥什集中注意力,却没再听到玛丽亚噗嗤噗嗤爬行的声音,她只能回忆最后一次见?到玛丽亚时她的动态趋势,来判断她究竟去了哪里。


    在她摔倒前,玛丽亚爬行着想?来找她…紧接着她摔倒了。


    可怕又荒谬的念头在弥什脑袋里诞生,她岔开双腿往自己坐下的地面看去,然后她看到,她的双腿之间是一个成年人的头颅,在她发现她时猛地睁开眼睛,扯出惊喜但瘆人的笑容。


    “你又发现我?了!”


    弥什:“…”


    不知道是不是这?玩意是从她的腿间生出来的,所以?弥什看着她,该死的产生母爱了。


    再加上知道这?里是幻境,弥什心平气和地问她:“所以?你曾经是这?里的老师,或者学生?”


    玛丽亚没有回答,只是歪了歪头,代表她的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弥什指向受损最严重的档案柜,说:“那里被水泡得最厉害了。证明你不想?让我?们发现你被记录在档案里的事情?,还有身份,对吗?”


    玛丽亚又笑了。


    她将手从弥什的腿间伸出来。


    …


    从哪里??


    要死…弥什真的感?觉到异样了。


    就好像有人从她体内爬出来的痛感?,难道是刚刚摔倒时,把?玛丽亚整个人坐进身体里了?


    弥什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紧接着,她的身体就被玛丽亚伸出的双手抱住了。


    弥什看不到她们此时此刻的模样,但她已经能想?象到大概的画面了——她的双腿岔开,另一个面色扭曲形同畸形的女人从她的腿间爬出来,扬起上半身紧紧抱住了她。


    两人亲密无?间到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紧接着弥什就听到背后传来女声,说:“我?真喜欢你,你正义,强大,聪明还很漂亮,如果我?是你,结局会不会不太一样?”


    虽然弥什不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什么,但“如果我?是你”这?样的画面还是引起她的警惕。


    弥什小心翼翼回复:“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是你,我?是我?。”


    “所以?你加入我?吧。”


    玛丽亚突然的邀约打得弥什触不及防,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灵异邀请加入他们,还是以?…从腿里爬出来那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我??为什么?”


    玛丽亚回答了,语速飞快,嘴里咕噜噜水声也不能打断她的发言:“路行他欺骗了我?!他挪开视线后又不想?死,就骗我?说他是学校里最强大最受人景仰的人,你才应该是那个人…”


    玛丽亚想?要找强大的人?找来干嘛?


    弥什开始回忆路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不良少?年,然后惊奇发现:谭桦中招时他在现场,是他告诉其他同学谭桦被玛丽亚盯上了,不允许大家跟他说话;紧接着谢裔因?为谭桦崩溃时,也是他命令其他同学不能跟谢裔说话。


    他就像是玛丽亚的帮手,帮助她让受害者更痛苦,再收割他们死去的灵魂。


    想?到这?里,弥什也顾不得玛丽亚在自己体内了,厉声拒绝道:“我?不会做害人的事情?,如果你想?要找小弟的话,我?这?里有更好的人选。”


    顷傅,决定?就是你了!


    就让你打进玛丽亚内部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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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一件好事吧!


    弥什拒绝后,玛丽亚立刻放开环抱,双手撑在后地上,支起身体看着弥什。


    她说:“让你沦落到谭桦、丁泽英他们的下场也可以?吗?”


    “随便。”弥什眯起眼睛,看准时机,她忽地拔高?音量喊了一句:“因?为我?不会死你手上!”


    突然拔高?的音量模糊玛丽亚的注意,弥什喊话的同时,将手里积攒的两拳头灰水洒出去,全都落在玛丽亚的眼睛、嘴巴和鼻孔里面。


    “啊——”


    玛丽亚闭上眼睛,发出刺耳的尖叫。


    她就好像真的是蛇一样,在地上疯狂扭曲,她在空中胡乱挥舞的双手几次尝试抓弥什,却被立刻站起来后退的弥什躲开了。


    玛丽亚的手落了空,更愤怒了。


    她坐在地上,将脸精准朝向弥什,双眼紧闭,眼眶四周泛起诡异的粉红。


    玛丽亚露出尖利的牙齿大吼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我?会让你和他们一样死在我?脚下!!”


    弥什毫无?反应。


    正如她的预料,玛丽亚的受伤使?得幻境不再稳定?。


    弥什站着的地面,像果冻一样软绵,室内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漩涡模样,朝中心转了过去。


    这?是好事。


    但偏偏中心在…玛丽亚的嘴里。


    弥什努力想?抓住什么东西?,可全世界都在旋转,连她也不能幸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位于幻境中心的玛丽亚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里,而她朝她嘴里飞过去。


    弥什被玛丽亚吞掉,同一时间,现实里的她猛地睁开眼睛。


    她清醒后剧烈的颤抖,吵醒膝盖上的胖头蛇,还把?身后靠着的档案柜晃得嘎吱嘎吱响。胖头蛇诧异支起身体,靠近弥什的脸想?要看看她怎么了,下一秒却被弥什一拳打进墙里。


    胖头蛇:…


    蛇蛇命苦,不怕困难。


    坐在旁边的顷傅立刻过来,将弥什的身体摆正,这?才发现她脸颊通红得吓人。


    “弥什,醒醒!”


    话音刚落,弥什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顷傅。


    虽然这?样说有点违背道德,但看多了玛丽亚扭曲的面容后,再看到顷傅正常人类五官,她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幸福感?。


    这?是一种终于摸到自然规律的安定?,还有见?到同类的欣喜。


    弥什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嗓音嘶哑:“我?刚刚见?到玛丽亚,我?挪开视线了。”


    简单一句话足以?概括出刚刚的艰难,弥什忽然想?到什么,抬腿当着顷傅的面看自己的跨,还好,还安然无?恙。


    顷傅:…


    这?种动作能不能稍微避忌一下他?


    反派是没有性别吗,要被这?么不男不女地对待着。


    顷傅的无?语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就习以?为常,面不改色追问梦里的细节:“你看到什么?全部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弥什歪头,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


    “你在梦中见?面玛丽亚,放在天主圣经的故事里,就是与上帝对话。梦境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给你的警示,你只有事无?巨细地描述出来,我?才能帮你分析这?代表了什么。”


    弥什对这?种说辞将信将疑。


    她没有宗教信仰,也不觉得上帝会给予她暗示。


    但既然顷傅要求,她还是回忆了一会儿,完整复述出来:“我?看到玛丽亚的脸长在蛇上,她慢慢从蛇的身体里爬出来,最后变成一个女人。”


    弥什话音刚落,顷傅立刻说了一句:“…有趣。”


    “怎么说?”


    “还是亚当夏娃的故事,蛇欺骗夏娃偷吃禁果,那么蛇就是加害者,夏娃就是受害者,那么这?个梦的意思是:玛丽亚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


    她既是女人,又是蛇。


    第 124 章


    在弥什的描述下, 泥水肆流的梦境,泡坏的档案,还有她尽力挥手朝玛丽亚脸上泼了一捧泥, 绘声绘色地展现在顷傅面前, 在这个昏暗的档案里?。


    “这些泥水。”顷傅用手在书架上抹了一把, 仿佛那?儿还有泥水横流,“对于玛丽亚来说是武器, 也是她?害怕的东西, 不然她?的反应不会那么大。”


    “可是她?每次出?现,都?伴随着泥和泥水。”弥什反驳道。


    她?的脑海里飞快掠过玛丽亚脖颈上粘着的黑, 塞进路行肚子里?的泥,还有梦境里?的档案室,几?乎每次玛丽亚登场, 都伴随着黏黏糊糊的泥水一起现身。


    “我?不知道这在天主教里?有什么意义,但在佛教里?的含义很简单, 这代表着…玛丽亚死于泥。”顷傅用自己的固有知识向弥什科普:“新娘鬼穿着嫁衣,吊死鬼的武器是吊绳,这是他们作为灵异的武器,但同样也是他们害怕的东西。”


    简单直白, 弥什明白了。


    正如顷傅所说, 天主飘渺的灵感是弥什深入认识玛丽亚的机会, 所有道具都?有它出?现的理由。


    弥什继续复述, 奇怪的是, 光是回忆梦境里?的场景,都?让她?有一种被?脱力的疲惫感:“玛丽亚让我?加入她?, 因为我?比路行强大,这让她?还有放过与她?对视的路行。”


    听到这里?, 就连漫不经心的顷傅也坐直身体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巨大。


    首先是路行曾经挪开过与玛丽亚的对视,为了逃命他主动加入了玛丽亚,成?为她?人间的打手,这是不是意味着与玛丽亚对视后?的人,都?面临着两种选择?


    强大的人可以加入她?,弱小和拒绝加入她?的人就会死亡。


    这就衍生出?另一个问题了,那?就是——与玛丽亚挪开视线的人,真的只有死去的那?几?人吗?


    还是说…“其?实有不少?主动加入玛丽亚的人,他们藏匿在人群中,当着帮凶?”顷傅猜测道:“我?简单阴谋论一下,参与校园霸凌的人并不是真的想救人,他们只是顺势推舟找点乐子。”


    顷傅完全?就是反派心理。


    一言不合就把所有人用最阴暗的想法揣测,归于同类。


    弥什却不然:“我?觉得不是,她?只想找最强大的人,而?不是所有强大的人。”


    这是一个和多?个的区别。而?弥什这样认为的原因是:“虽然我?比你强一点,但是你有一条蛇,综合实力看来我?们是半斤八两。”玛丽亚却想要我?,而?不是你,这说明她?只允许一个人加入。”


    顷傅:….


    虽然说的是实情,但是听起来怪不舒服的。


    综上所述,弥什认为玛丽亚没那?么大野心,将所有人类拉进恐怖游戏里?。


    但她?和顷傅一致认为:梦境里?的泥水流进档案柜里?,证明玛丽亚想要毁掉有关自己的档案,她?们的寻找方向就是在这个档案里?面。


    弥什回忆了一下,梦境中受损最严重的是书架右上角,几?乎所有的水都?灌进这个角落里?。


    她?朝那?儿指了指,顷傅立刻上前将一本本档案抽出?来。


    弥什看着顷傅站在小台阶上抽书,因为安全?而?带来的平静席卷而?来,眼前视线昏黄轮廓模糊,让人看着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弥什听到顷傅头也不回,语气?毫无起伏地说:“弥什,你要小心。”


    “什么无?”


    弥什的眼皮勉强抬起了一点儿,也就一点儿。


    “无论是天主教还是佛教,女人梦到被?蛇吞掉,意思都?是对方想要取代你的权利。”顷傅找书,嘴上却如同恐吓:“有任何情况要跟我?说,我?们共同解决,知道吗?”


    我?们….


    弥什承认,她?从顷傅口中听到这个词,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恶心。


    她?只是觉得有些愣神。


    灵异出?现在现实里?固然是坏事,但如果有势均力敌的队友在旁边帮忙,就好像一切都?能解决。弥什敛了敛眸,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也不需要回答。


    “找到了。”


    顷傅从书架最深处抽出?一本湿答答的小册子,封面已经被?泥泡坏了:“如果不出?意料是它了。”


    弥什连忙上前,用灯给这本册子打照明。


    因为泥水破坏封面,封面上的文字信息已经看不清了,他们甚至不知道是哪一年,谁的记录。好在弥什从梦境里?脱离的速度快,水只是泡坏封面,还没来得及渗进内页。


    不然以全?本钢笔书写的记录,稍微一泡水就全?毁了。


    顷傅用粗糙的清洁工服袖子擦了擦泥水,然后?小心翼翼打开第?一页。


    里?面大部分是学生考勤记录,学校工作安排,还有内页边缘上写着一些教学随笔。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学校大事记录,而?是一本老师工作的随笔记录。


    弥什一页页翻着,里?面的记录大多?没有问题——学生们准时到学校,考试成?绩也相当理想,班级里?没有任何的突发事件。


    一切是那?么平稳又普通,直到…有四名学生失踪了。


    这位不知名的老师在课堂随笔里?写道:有四名学生今天没来上课,家?长们都?说她?们没有回家?,究竟是去哪里?了?


    ——今天依旧缺勤了四个人,她?们究竟去哪里?了?


    又过了数周后?,老师在随笔里?写道:警察终于给孩子们立案了,截止到现在她?们失踪两个月,偶然间听到警察和院长的对话,她?们一致认为孩子们凶多?吉少?了….


    ——希望孩子们安全?,快点回来上课吧。


    看得出?来,这是一位温柔的老师。


    弥什和顷傅对视一眼,在这本平平无奇的日程本里?,唯一不正常的事情只有四人失踪的意外,玛丽亚很有可能和这四名失踪学生有关。


    弥什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示意顷傅往后?翻。


    后?面又回到普通的教学日程,学校工作安排,仿佛记录者已经遗忘这四个人失踪的事情了,直到大概150页后?,也就是四人失踪的半年后?,随笔上才重新出?现这四人的信息。


    ——今天失踪案正式变成?死亡案了,家?长们已经举办葬礼了,还让我?在葬礼上作为老师发言,我?几?度落泪。葬礼上那?女学生也来了,奇怪,平时没听说她?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好。


    ——或许我?得找那?女孩聊聊。


    再往后?翻,一片空白,老师的随笔就停在这里?了。


    弥什有非常大的理由怀疑,老师也死了,但她?们还没找到同一时期的校园大事记录。


    “这个奇怪的女孩会不会就是玛丽亚?”弥什指着最后?的字,“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知道了:无论是受害者还是杀人者,都?在同一个班里?。”


    “高三年五班。”


    弥什点了点某页的学校工作安排,这位老师在每一个“三年五班”的字样上面,都?用红笔画圈,只有对待自己班级时,才会如此注意。


    顷傅顿了顿,开始轻车熟路地拆封面的内封袋——像这种老式笔记本,封面都?有一个袋子,可以装各种零碎的名单,成?绩单等等。


    果不其?然,一堆名单被?倒了出?来,第?一份就是高三五班的点名册,甚至是带照片的。


    弥什来劲了。


    “如果玛丽亚在这个班级里?,那?我?们找最丑的学生不就行了!”


    玛丽亚眼斜嘴歪的样子还深深刻在弥什心里?,不过就算没有印象,现实里?有这么特殊的长相,也会第?一时间注意到并且过目不忘。


    可是…没有。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周正的学生证件照。


    虽然每个都?长得差不多?,让人有些脸盲,但都?长得不难看。


    “奇怪,难道玛丽亚是死后?才变成?那?副样子的吗?”弥什不愿意放过这个特征,捧着点名册,就着模糊的灯光仔仔细细地看,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五官有点像的女孩。


    她?有点眼斜嘴歪,但因为头发和围巾的遮挡,而?显得稍微正常一点。


    “顷傅,你看,是不是她??”


    弥什喊顷傅来看。


    就在她?伸手指着女孩的瞬间,一阵刺耳尖叫声在脑海中爆发,与此同时,弥什眼睛开始模糊,就好像有人将眼前画面拉低好几?个亮度,看不清名单上的字。


    她?的身体左右晃了一下。


    再睁开眼睛,这种眼前一片模糊的感觉又消失了。


    怎么回事?


    弥什没有在意,只是将其?当作发现真相的处罚。


    她?不说,顷傅也没有发现昏暗灯光下她?煞白的脸色。


    顷傅闻声赶来,将名单翻到背面查看——女孩叫沈佳,以美术特长被?特招进这所天主学校。


    “特招生吗…”


    不是弥什固有印象,而?是在她?的认知里?,特招生总是会被?欺负的。


    而?被?欺负的模样落在老师眼里?,或许就是不合群的表现,所以随笔里?才会惊讶女孩来葬礼,之前从没听说她?们的关系好。


    “沈佳…”


    弥什默默记住这个名字:“册子上有提及失踪四人的名字吗?”


    “没有。”


    弥什蹙了蹙眉,但也没有很苦恼,因为在恐怖事件中,被?害人的信息反而?是最无足轻重的,她?们只需要专注在凶手身上即可。


    她?有些疲惫地揉揉眼睛,因为过度专注,眼睑肌肉开始痉挛。


    这时顷傅忽然说了一句:“快天亮了。”


    快天亮了。


    晨光照亮学校,早起巡逻的老保安发现了受损严重的玛丽亚雕像,但因为破坏得太彻底了,几?乎没有人怀疑这是人为破坏的结果,还以为是雕像年久失修、自然老化?了。


    他们随便拉了一条警戒线,警告学生不准进入,就完事了。


    没人发现打破雕像的弥什,也没人发现碎石下面的路行。


    那?些从宿舍楼返回教学楼的学生们只觉得:玛丽亚雕塑被?破坏了!说不定诅咒就失效了!


    他们兴高采烈地返回学校,还没来得及分享雕塑损坏的好消息,就听说噩耗:路行失踪了。


    前有李泽颖曝尸宿舍,后?有路行校内失踪,这让本就因为备考而?精神敏感的学生们人心惶惶,偏偏这两人都?和谢裔有着直接、间接的关系。


    于是当谢裔回到班级,迎接他的是变本加厉的冷待。


    他的座位被?拖到垃圾桶旁边,所有的书、个人用品都?被?丢进垃圾桶里?,当谢裔站在垃圾桶旁,低头看着里?面写着自己名字的东西时,全?班同学都?各干各的事情,没有朝他投去一丝视线。


    “你们这样,和玛丽亚有什么区别?”


    谢裔站在垃圾桶旁边,面沉如水地说出?这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他说出?玛丽亚的名字后?,几?乎所有正在进行的对话都?停下来了,不由自主地集中注意力。


    “都?是逼人去死的东西,装什么正义善良啊,看着让人恶心!”


    黄霞衣被?谢裔的气?话吓到了,连忙开口喝止:“天啊,你别这样说”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们先是杀了谭哗,现在又想用一样的办法杀了我?。”过去的谢裔会忍,是因为他觉得谭华的死与他有关,可自从昨天见过玛丽亚本尊,见识到真正的恐怖灵异存在,他就知道所谓的“孤立疗法”半点用都?没有!


    一切都?是路行和玛丽亚搞出?来的把戏,增加杀人的趣味性罢了。


    这些学生中了招,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成?为了玛丽亚的帮凶。


    偏偏路行不在,其?他人没有当出?头鸟的勇气?,各个呆在座位上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回复。


    教室里?鸦雀无声,成?为谢裔泄愤的撬点。


    “你们在做什么!”


    门外响起威严的女声,身穿教服的院长在多?人的陪同下缓缓走进来,打破教室内沉寂的氛围。


    她?看起来像是匆匆赶来,脸上松垮地围着丝巾,只露出?一双苍老的眼睛。院长站在讲台上,灼灼目光略过学生们的脸,最后?落在了谢裔神色愤怒的脸上。


    “作为高三生,首要任务就是好好上课,而?不是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上。”


    在院长的威严震慑下,学生们纷纷坐直身体,谢裔也因此被?黄霞衣强摁回座位上。


    院长站在讲台上,低头长久凝视着学生们青涩的面容。


    忽然,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以前我?的班级里?也发生过这种事情,总有学生不好好学习,向同学们开一些青涩的玩笑。”


    “那?时候的我?,真是伤透了脑筋。”


    …


    同一时间,弥什和顷傅回到清洁工的杂货间里?。


    昏暗的室内,转生佛前的烛光还没有完全?熄灭,换做以前,好无宗教信仰的弥什肯定忽视,可是经历过与玛丽亚有关的灵感后?,她?忽然变了一种心态。


    她?走到烛光面前,长久凝视着烛光灯芯,直到顷傅提醒了句:“别靠火焰太近,眼睛会不舒服。”


    “恩。”


    弥什回复了,但没有走开。


    顷傅将好几?本档案册带了回来,其?中不乏有建校不久的资料,其?中一册夹着雕塑的报价单,这是非常有利于追溯玛丽亚来历的重要资料。


    顷傅仔细阅读报价单,忽然发现异样:“雕塑造价单上只有原材料的钱。”


    “什么意思?”


    “意思是最多?的人工费毫无开销,玛丽亚神像被?雕刻成?其?他人的脸,或许能在这里?找到线索。”


    顷傅将报价单递给弥什,她?却迟迟没有回复,他诧异抬头看向女孩的背影。


    “你看吧。”


    弥什保持着看烛光的动作,甚至没有朝报价单看上一眼。


    这让顷傅感到不对劲。他抬眸望着弥什的后?脑勺,明明人还坐在小桌子前,没有任何动作,嘴上却说自己:“报价单放在桌子上,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他用嘴巴模拟出?起身,走路,离开关门的声音。


    实际人还坐在小桌子跟前,稳如磐石。


    几?乎在关门的拟声词刚落,弥什就有动静了,她?就像个盲人一样摸索着转过身来,有好几?次,她?的手掌直接摸到了转生佛的供奉蜡烛上面,被?烧得发出?嘶的一声。


    弥什摸索着坐在地板上,然后?双手缓缓试探着小桌子的距离。


    想要找到顷傅刚刚放在桌子上的报价单。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那?张薄薄纸张的时候,顷傅一把抓住了弥什的手,她?的手剧烈颤抖。


    “啊!”她?吓得叫了一声,双眼却无神地四处乱转,好久才定格在顷傅的脸上。


    “你失明了?”


    顷傅拿起蜡烛,照向弥什的双眼…


    第 125 章


    弥什的双眼没有半点变化, 除了黑瞳深处无法?聚焦,看起来和正常的眼睛没有任何分?别。


    不过也是,正常来?说眼睛也不会在几分钟内彻底失明?,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灵异导致的…


    顷傅用蜡烛照向弥什的眼睛, 无论他的火光离瞳孔有多?近,火光差点灼到眼球上, 弥什面上都没有任何反应, 连该有的瞳孔收缩都没有。


    “什么时候开始的?”顷傅问道,声音发沉。


    “好像是从我将泥水撒进了玛丽亚的眼睛里开始的。”弥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刚开始只是眼眶有灼烧感, 紧接着视野模糊,慢慢看不到东西。”


    “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顷傅的视线锐利射向弥什,可惜弥什看不到了。


    他质问道:“灵感里发生了什么, 是我不知道的?”


    弥什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灵感里某个刻意隐瞒的细节告诉了顷傅:“玛丽亚很想?要我。在?灵感里, 她从我的□□出生,与我血管连着脐带。”


    弥什没有告诉顷傅这件事,是因为她深知顷傅对宗教的了解。毕竟连她这种?门外汉都知道:鬼怪从□□出生不是一件好事。


    她对顷傅不是百分?百的信任,在?涉及自己人身安全的情况下, 她不愿意将安危交予他人手?中。


    “玛丽亚从你□□出生。”


    顷傅的目光缓缓移到转生佛身上, 仿佛在?从它身上汲取继续说话的力量。


    他顿了一会儿, 说:“玛丽亚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孩, 于是天使加百列将圣婴耶稣送到她肚子?里, 使她童女怀孕,于是她成为了圣母。”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会生孩子??”


    弥什虽然看不到,但?第一反应还是低头看自己平坦的小腹:“该不会几天过后, 我就生了吧?”


    “比生孩子?更糟糕。”


    顷傅打断弥什的自嘲,不留情面地说:“加百列让你进入灵感的世界,你在?加百列梦里怀孕,所以你就是…”


    “玛丽亚。”


    顷傅和弥什异口同声。


    一瞬间,两人都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顷傅伸手?戳了戳弥什的唇角,用手?指将唇角拉出一个夸张的幅度:“好像已经歪了。”


    弥什:…


    这是报复!绝对是报复!


    弥什虽然看不到,但?还是精准无比地翻了一个白眼,眼睛更疼了。


    她知道顷傅对她隐瞒的事情有所芥蒂,但?她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她没想?到才刚开始飙演技,就被顷傅发现她的眼睛出毛病了。


    “你不要告诉谢裔。”她警告顷傅。


    不是所有人都有顷傅的观察,弥什也有信心,能在?所有人面前装得半点问题都没有。


    顷傅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沉默搬开挡在?路上的一个脚凳。


    他单膝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地说:“其实你可以信任我。”


    “明?天可以不信,但?是今天可以,至少在?我们还是同伴的期间可以。”


    ——两人的身份生来?对立,即使临时组队也注定?不能依靠彼此。顷傅本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才会说出明?天可以不信,但?是今天可以。


    未来?在?副本里遇到可以互相?攻击,但?是今天可以暂时地依靠他。


    弥什闻言默了一下。


    毕竟是自己隐瞒在?先,弥什自知底气不足,所以她没好意思回怼回去。


    她挠了挠鼻子?转身往外面走,正好走在?了顷傅刚清完脚凳的路上,一路畅通。


    顷傅垂眸笑?了一下,默默念了一句:“就知道你挂不住脸就要走…”


    …


    “叮叮叮”


    下课铃落幕,上课铃又响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间死?过人、碎过雕塑的学校变得分?外寂静。


    所有高三?生都在?埋头学习,仿佛只有沉浸在?学习里才会毫无知觉,变成一个无情无义的学习机器吧。


    但?对于心急探索结果的谢裔、黄霞衣来?说,这简直是度日如?年的煎熬。


    中午午休时间一到,他俩就先其他人冲出班级,一副饿死?鬼的模样冲进清洁工杂货间里。


    “快!告诉我昨晚发生什么!”急得谢裔站都站不稳了。


    他直接扑到弥什跟前,仰着头看她。


    弥什迟迟没有反应。


    就在?顷傅要为失明?的弥什解围的时候,弥什精准给了谢裔的脑袋一手?刀,快准狠得如?正常人。


    她因为瞳孔不能视而显得神色冷冰冰,再加上是俯视的姿势,给人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不好好学习,满脑子?搞灵异,高·三?·生。”


    弥什最后一句高三?生说得字正腔圆,把在?场两位准高三?说的不好意思了。


    谢裔挠挠头,说:“如?果搞不定?玛丽亚,我可能高考之前就死?了,还上什么大学啊?”


    …说得在?理。


    弥什不说话了。


    她朝顷傅扬扬下巴,原本是想?让顷傅复述昨晚发生的事情,结果他只是咳了一声毫无反应,完全没有要给她当复读机的意思。


    弥什:…


    狗男人,还说会帮她,连说个话也不愿意!


    也就是弥什看不到,不然她一定?能从顷傅眼眸深处读出他的潜台词,意思是:你是失明?了,又不是嗓子?坏了,为什么要替你复述?


    “事情就是这样…”弥什不是唠叨的类型,三?言两语讲完她和玛丽亚对视,目前没有大问题,然后将当年教师随笔递给谢裔,让他自己看。


    谢裔和黄霞衣凑在?一起看完随笔,脸上表情相?似的惊讶。


    黄霞衣指着随笔上面的笔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年的老师就是我们现在?的院长!”


    “什么?”弥什回神了:“你们又怎么知道?”


    “她早上巡班级,给我们讲了过去的故事,其中就有这个出现在?葬礼里的小女孩!”


    话音刚落,弥什立刻站起来?,朝杂物间外走过去。


    她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院长在?哪,我们现在?过去找她,带上随笔。”


    既然院长就是当年的老师,那找到她,就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弥什快走两步后刹住脚步。离开熟悉的杂物间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她只能凭借听力,利用风向判断附近有没有障碍物,但?如?果室外风平浪静,她就等于断掉了第二个与世界的联系,前进的脚步也因此变得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顷傅上前,用胳膊肘推了她一把。


    “发什么愣,走吧。”


    “我不知道院长室的方向。”


    “啧。”


    弥什感觉有一个坚硬物件杵着自己的肩头,暗中指引她不漏馅地往前走,没让谢裔发现端倪。


    几人左拐右拐,最终在?一栋小楼的角落里抵达院长室门口,几人走得气喘吁吁,但?幸运的是——因为地方偏远,接下来?的对话不会有任何人的打扰。


    谢裔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开了门。


    室内应该有巨大的落地窗,因为弥什感受到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就像被大排灯照到。


    她伸手?摸了摸不远处的沙发靠手?,是天鹅绒布的,一般用这种?材质当沙发的房间都走复古风,所以绒布应该是深绿色,又或者深红色。


    再接着是高耸至楼顶的书架,强烈的书墨气息扑面而来?。


    此时暖风从窗口吹进来?,正好佛过众人擦肩而过,空气中这又是什么味道?


    有些难闻。


    最后是…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坐在?办公桌前的院长在?惊讶?她在?惊讶什么?她的视线为什么长久停留在?她身上。


    失去眼睛让弥什获得丧失了很多?细节,所以她不知道院长藏在?书桌底下的手?正在?剧烈颤抖,惊恐的眼眸直直落在?弥什身上。


    院长揉了揉眼睛。


    刚刚开门的刹那,她仿佛看到一张扭曲吓人的脸,长在?弥什纤细的身体上,仿佛玛丽亚现世。


    这张脸眼角一个向上一个向下,嘴巴歪到右脸颊,鼻子?也宽大得不像正常人。


    她被吓得失了心神。


    再定?眼一看,弥什又变回弥什的脸,没有扭曲好似兽人的五官,只有端庄美丽但?无神的脸。


    院长砰砰直跳的心这才落回远处。


    “不好意思,你们先坐着休息一下,我出去换身衣服。”


    院长从椅子?上站起来?,越过众人往外走去,没有人提出异议——院长身上穿的是神职制服,她想?换掉衣服后再与弥什等人好好聊天,这种?做法?也无可厚非。


    在?等院长换衣服的期间,弥什朝她办公桌的方向走去。


    随着她的走去,地面吸收毛毯发出吱吱的声音,似乎不久前才被洗过,且还没有完全晒干。


    弥什仔细抚摸着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大多?是教师用的教学用品,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好在?没等多?久,院长就换上普通衣服回来?了,友善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你今天给我们讲的校园霸凌的故事,你可以再讲讲吗?”谢裔反问。


    “啊…”院长年纪稍微有点大了,反应有些慢,更别说这还是几十年前她刚任教的案件了:“你是说沈佳的故事?”


    “是的。”


    “沈佳啊…”


    院长陷入回忆的表情,好像光是提到这个名字,就会被拉进一场名为回忆的漩涡里。


    “沈佳是一个害羞敏感的女孩,在?新生入学的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有些羞于提及她的家庭,因为父母在?学校门口经营小吃摊,她的妈妈还是一个低能儿,每天上学的时候,她妈妈都会隔老远发现她的身影,然后大喊:沈佳啊,沈佳啊。””


    每到这种?时候,沈佳都会顾及同学们的目光,迅速远离这个尴尬的地方。


    久而久之,校门口成为她最不想?待的地方。


    “沈佳啊,沈佳啊!”


    “哈哈哈哈大傻子?又在?喊小傻子?了!”


    妈妈的呼唤声,和同学的嘲笑?声融合在?一起,沈佳的脚步也因此停滞不前了。


    她看起来?有些纠结,既不想?上前应和妈妈,也不想?留在?学校里,免得遇到她不喜欢的人——每次放学,沈佳脸上布满被欺负的伤口,横七竖八,将少女的脸打得鼻青脸肿,毫无美感。


    她捂着脸走到小吃摊跟前,向她爸妈说:“爸爸,妈妈,我被欺负了,我想?转学。”


    贫穷且脾气不好的爸爸只是瞥了一眼沈佳的脸,明?明?很心痛,却还是假装毫不在?意地训斥:“为什么她们打你不打别人,是不是你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找他们道歉吧。”


    “可我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找她道歉?”


    沈佳面无表情,也没有半份意外,同样的对话得经历多?少次才能做到如?此波澜不惊。


    唯一心疼她的只有妈妈。


    只有八岁智商的妈妈气呼呼地说:“我要教训欺负我女儿的人!”


    “她们长什么样,让我看看!”


    “还没有我女儿好看!”


    可是…


    “阿姨,四份车仔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佳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发现是那些欺负过她的同学们。


    几人脸上露出不好惹的笑?容。


    他们坐下,一只脚踩在?干净的小摊椅子?上,另一只脚翘的老高,不断用肮脏的鞋底蹭店内为数不多?的客人。


    没多?久,客人们就被赶走了,全店只剩下他们一桌客人。


    沈佳刚刚才给爸妈看过加害者的照片,如?果此时此刻遇到,一定?能替她讨回公道。


    她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爸爸,结果爸爸埋头煮面,压根没有朝客人的脸投以目光,妈妈倒是看到他们的脸了,可她竟然笑?吟吟跑过去招呼客人,还夸打她打得最严重?的女孩长得漂亮。


    低能儿的妈妈有记忆混乱,她瞬间忘记了加害者的脸,把欺负女儿的人当成上帝伺候。


    看着凶手?如?上帝在?自家店里吃吃喝喝,巨大的恐慌猛地席卷而来?,沈佳竟然当场尿了裤子?,这件事也被当时在?场的同学、老师发现,成为好长一段时间的舆论八卦中心。


    从那以后,沈佳和班级里各同学关系更差了,所有人都在?嘲笑?沈佳,嘲笑?沈佳开小店的爸爸,低能儿的妈妈。


    她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存在?感低得仿佛没有这个人…


    …故事暂时听到这里,弥什抿了抿唇。


    截止至今,所有的信息都对上了。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毫无存在?感的透明?人体验;不愿意靠近的校门口,还有杀人的决心。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定?了,沈佳被校园霸凌后,因为某种?原因,变成了可怖的玛丽亚。


    “这样不友好的关系大概持续了两年半,高三?的时候发生过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四人失踪了。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沈佳干的坏事,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这件噩耗,她安全度过了最后一年高中生活。”


    院长的故事讲完了。


    她双手?合十望向众人,问:“你们还有事情想?问我吗?”


    弥什问了。


    她直接打直球:“所以沈佳就是玛丽亚,她不仅在?几十年前害死?欺负她的人,还在?多?年后,以玛丽亚雕像的形象重?新出现在?校园里,成为大家的噩梦吗?”


    “我不知道。”


    院长欣赏弥什的直白,但?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种?问题,你应该问玛丽亚本人。”


    “玛丽亚本人?”


    弥什没听懂,玛丽亚不是一抹虚无缥缈的灵体吗?


    她又该如?何和玛丽亚沟通?


    “在?我们天主教里,有一种?与神明?神奇的沟通方法?,那就是在?耳边轻声默念对方的名字数次,那么晚上就会在?梦里见到她。”


    院长边说边站起来?,原地效仿起她话里的方法?。


    她走到弥什耳边呼唤。


    “玛丽亚。玛丽亚。玛丽亚。玛丽亚…”


    一声接着一声,每个名字的音调都差不多?,连着听的时候还挺吓人的。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冒出鸡皮疙瘩,只有弥什蹙眉,面色凝重?。


    她怎么感觉这一声声玛丽亚不像是驱使见魂仪式,更像是…院长在?对着她祷告?


    “玛丽亚。”


    “玛丽亚。”


    “玛丽…”


    第 126 章


    “玛丽亚, 玛丽亚,玛丽亚….”


    微弱的气音打在弥什的耳垂上,啵、啵、啵…就好像有人用手一下下抚摸她的耳朵。


    而且自从院长在她耳边说话, 弥什察觉脸颊有莫名刺痛感, 就好像被看不?见的密集的针扎到, 痛得她整个人抽离出去。


    她?捂着脸,警惕地“看”着院长。


    “这就是?祷告法, 只要诚心祷告, 她?就会出现在梦中…”


    院长好像没事人一样,慢慢站直身体?, 然后走回办公桌前坐下?。


    她?说:“我有点累了,你们回去吧。”


    说完后,院长就不?再搭理弥什一行人, 沉默望着窗外的风景。


    弥什等人面面相觑,感觉不?再有收获, 便从院长办公室退了出去。


    刚一出办公室门,谢裔急忙追问:“现在能确定了,这个?被霸凌至死的女孩就是?玛丽亚本尊,所以我们毁掉雕像毫无意义, 灵异产生源自于经历, 我们得找到霸凌者再制裁他们!”


    “已经制裁了。”弥什扬了扬随笔, 说:“霸凌加害者失踪, 百分之百是?已经死了。”


    谢裔不?动了:“既然加害者已经死了, 她?为什么?还要化身玛丽亚,她?要报复的人是?谁啊?”


    “你该不?会以为霸凌的伤害只来自一个?人吧?”


    弥什“瞥”了谢裔一眼?。


    不?用她?明说, 谢裔立刻想起——自己自从谭华死后遭受的对待。那些无视他的嘲讽目光,故作无意的动手动脚, 还有只针对他的暴力相向。他没有受到玛丽亚的霸凌,却一直被霸凌着。


    更别说玛丽亚还有一个?弱智妈妈。


    一个?会对加害者微笑的亲人,于玛丽亚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弥什看不?到谢裔的神情,但?她?光是?听?呼吸变化,就知道他想明白了。弥什垂眸思索片刻,说:“我们得去找玛丽亚的家人,她?的家人可能还在世。”


    “去哪里?”黄霞衣不?解:“沈佳就读天主学校,距离现在差不?多二?十年了。”


    “精神病人不?会随意换地方居住,这对病情不?好。”


    所以弥什肯定,玛丽亚的家人一定还住在学校旁边,她?们去那里一定会有收获。


    “那我们走吧!”


    谢裔抬脚就要出学校,却被弥什一把抓住后脖颈。


    与此同时?,上课铃声叮叮玲玲刺耳地响起,弥什指了指播放上课铃的广播,毫不?留情面地说:“你们得回去上课了,高三生。”


    谢裔和?黄霞衣同时?发出倒彩声,却还是?被强横的弥什送回教?室了。


    谢裔和?黄霞衣刚走,弥什和?顷傅两个?非高三生就正大光明地走出学校,学校门口还有警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她?们身上穿着清洁工的衣服就没有管了。


    她?们按照记录来到学校附近的破旧居民楼里,更像是?农村的自建楼。


    不?需要一层层找,因为刚走到一楼,弥什就踩中一片又一片碎掉的玻璃瓶上,发出咯吱响声。她?蹙眉来回踩了一遍,问:“玻璃碎片?”


    顷傅先是?颔首,才想起弥什看不?见的事实。


    主要是?她?从失明到现在一直表现得太好,太像正常人了。


    “这里是?地下?室的窗户,窗前有没道德的人砸玻璃瓶,弄得窗前一片玻璃碎片。”


    弥什颔首,看来地下?室就是?玛丽亚家人居住的地方了。她?和?顷傅来到地下?室的门口,敲门,还没等到玛丽亚的家人开门,弥什就听?到楼道有两个?跟屁虫的脚步声。


    “出来吧。”弥什冷声看向身后,“别逼我在最有线索的地方扇你。”


    弥什话音刚落,就看到谢裔挠着后脑勺,一脸憨批模样地从角落走出来。身边还有作案同伙黄霞衣,脸上也是?相似的不?好意思。


    “弥什姐,你的听?力真?好,就像盲人一样好!”


    弥什:…


    有这么?夸人的吗,感觉有被阴阳道。


    虽然她?对两个?高三生不?好好生气心生怨气,但?是?人都?来了,总不?能再把他们送回学校里吧?于是?弥什只是?闭眼?呼出一口浊气,转身继续敲门了。


    谢裔、黄霞衣悄摸摸走到前面,站在顷傅身边。


    奇怪的是?,刚刚弥什怎么?敲都?不?开的门,黄霞衣走过来后居然又反应了——门锁夸张响动,就好像门后站着一个?不?擅长开门的小?孩,想要效仿大人打开门锁,却因为不?擅长迟迟打不?开。


    顷傅感觉不?对,一步上前拧了拧门把手,说:“门是?从外面锁上的。让开。”


    弥什让开自己的位置,只见顷傅从项链里抽出一根细得冒银光的铁绳,将其扰在门锁上面。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现场表演神偷开锁技术,结果下?一秒,顷傅用铁绳活生生勒断了门把声,粗暴将门把手整个?扯下?来。


    好端端的门,只剩下?一个?洞。


    顷傅就这样轻飘飘推开门,暴力手段的结果就是?——从开门到放人,全程用不?了五秒。


    房门打开,露出里面衣衫褴褛的小?老太。


    她?的面容是?苍老的,眼?神却如孩子一般清澈…是?玛丽亚的妈妈?妈妈的目光跳过了所有人,定定落在黄霞衣身上,然后猛地冲过去抱住了她?。


    “女儿,女儿你回来了!”


    妈妈兴奋得让黄霞衣手足无措,整个?人僵在原地,求助目光看向弥什。


    弥什蹙眉不?解,谢裔因为看得到,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因为黄霞衣穿着天主学校的校服,这个?奶奶以为她?是?早死的女儿吧。”


    如果玛丽亚就是?沈佳,那她?应该是?玛丽亚神像建造之时?,以学生的身份死去。


    不?然她?如何成为玛丽亚?


    意识到这点的弥什发现这是?追问当年细节的好机会,于是?拍了拍黄霞衣,低声说:“忍一忍,这可是?找到玛丽亚过去的好机会!”


    黄霞衣只能忍着尴尬,被小?老太抱了好一会儿。


    许久,小?老太才舍得松开双手,亲密地拉着黄霞衣进?屋坐下?,并且非常自然地忽视其他人。她?指着冰箱上成堆积尘的食物套盒,说:“女儿,这都?是?你送来的,我都?没舍得吃。”


    黄霞衣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硕大的蟑螂从月饼盒子里跑出来。


    …


    这得是?放了多久的食物?


    她?只能尴尬笑笑,没敢说话。


    反而是?跟着黄霞衣身边的弥什,好奇多问一句:“窗外的玻璃瓶子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吗?”


    “那是?我女儿送的礼物…”


    一行人都?沉默下?来了。


    无论怎么?看,玛丽亚妈妈都?是?一个?难以沟通的精神患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别说从她?嘴里套出关于玛丽亚的信息了。


    弥什又问:“那你女儿害怕什么?东西吗?”


    一般来说,人的生前死后都?不?会变,能打听?到玛丽亚害怕什么?,也是?好的。


    可是?小?老太对弥什非常警惕,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还说:“你是?谁?长得那么?丑,为什么?那么?关心我女儿的事情?”


    弥什:…


    玛丽亚的家人和?她?一样讨厌。


    察觉到气氛不?对,黄霞衣赶紧把弥什的问题重复一次,也幸好小?老太的智力不?高,不?然听?到自己女儿问自己讨厌什么?,多多少少也要产生警惕。


    “女儿讨厌什么?,她?最讨厌上学了,是?一个?不?乖的女孩!”


    …噢。


    难怪一直在学校杀人呢。


    弥什挠挠脸,说:“那你女儿喜欢什么?呢?”


    “她?喜欢画画!”


    这次小?老太的回答很快。她?还从房间的压箱底里翻出一张素描,递给弥什等人看。


    这张素描递到众人跟前,谢裔和?顷傅伸头?一看,就立刻撇开目光,弥什看不?到所以没有反应,只有黄霞衣受伤的世界达到了。


    她?尴尬“啊?”了一声,然后说:“怎么?给了一张裸体?素描啊?”


    这妈妈也太不?见外了。


    “裸体?素描?”


    弥什将素描拿过来,手指轻轻抚摸,脑海里描绘出素描的样子。这是?一幅非常标准的自画像,生动描绘了一个?表情忧郁的女孩,双手没有遮挡性.器官,而是?做出双手合十的动作。


    这个?动作让弥什想起玛丽亚神像。


    她?仔细抚摸女人的脸,最后确认了:“这就是?神像的原稿,素描上的脸就是?玛丽亚的脸。”


    众人赶紧凑过来看,黄霞衣还贴心帮他们挡住□□,无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就在这时?,门外照明逐盏点亮,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靠近,无声无息。


    刚刚还在兴奋炫耀自己女儿画作的小?老太忽然站起来,口齿不?清地说:“女儿回来了,女儿又回来了!”


    什么?玩意,玛丽亚回来了?


    众人转头?朝门外望去,黑漆漆的楼道里,电压不?稳的照明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忽明忽暗,随着什么?东西的靠近一盏盏灯逐个?亮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镫!镫!镫!”


    门外越来越亮,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下?一秒。


    一个?穿得十分厚实,包得严严实实的壮汉冒出头?来,紧包的脸上只露出两颗怒火中烧的眼?睛,他透过口罩中气十足地朝弥什等人大喊:“你们是?谁?为什么?拆我家的门!”


    “你不?知道她?有毛病,会跑出去吗?”


    看来就是?他把小?老太锁在家里。


    随着老头?怒吼声嘹亮,小?老太却毫无畏惧地咯咯笑了起来,起身就要往楼道的方向冲过去:“我的女儿回来了,我的女儿又回来了!”


    老头?一伸手抓住了小?老太。


    他看向弥什等人,说:“你们做了什么??”


    还没等弥什回答,老头?的目光就落在他们手上的素描画上,原本就很愤怒的脸更加涨红了:“谁让她?把这种东西拿出来的,我家里不?准出现它!”


    他上前就要撕毁素描,刚刚还很兴奋的小?老太立刻就哭:“不?能撕啊,不?能撕!”


    老头?义无反顾。


    好在弥什立刻将素描纸塞进?口袋里,一步跳出十米远。耳边闹哄哄不?利于她?判断方向和?距离,也吵得她?脑袋嗡嗡响的难受。


    看老头?这副警惕的模样,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好在有一张素描纸已经是?最好的收获。


    “看来你有家务事要处理,不?如我们先离开,晚点再来拜访。”


    弥什拉着顷傅等人直接跑出地下?室,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身后还传来老头?的大嗓门质问声,估计近期是?没办法过来了。


    跑出十几米远后,确定不?会被老头?追上后,弥什等人才停下?来。


    她?拿出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素描纸,说:“总而言之,我们现在知道玛丽亚是?雕塑人是?身沈佳,能进?一步证明我们的判断,不?算没有收获。”


    “可是?我觉得很奇怪啊。”黄霞衣还在回头?看地下?室的方面,只是?当了那女人短短几分钟女儿,她?就能感受到对方炙热的母爱,既然如此,母亲真?的是?玛丽亚要报复的对象之一吗?


    应该不?是?吧,可能是?又爱又恨,非常复杂的感情。


    顷傅认同黄霞衣的观点:“鬼也是?人,和?人一样拥有非常复杂的感情。如果玛丽亚真?的恨妈妈,早在三十年前她?就可以杀掉她?了。”


    黄霞衣点头?,显得有些落寞:“这样一来,我们的线索又断了。”


    “没有。”


    弥什反驳,点了点自己的耳朵:“那院长不?是?说只要诚心祷告,晚上就能看到玛丽亚本人吗?上次我在灵感里的遭遇,促使我发现这场来自多年前的校园霸凌,那么?今晚必定还有收获。”


    就是?不?知道,瞎了一双眼?睛的她?能不?能在灵感里活下?来了。


    弥什没有把这个?担心说出来,免得让谢裔等人担心,反倒是?顷傅细心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从地下?室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楼道需要开灯的傍晚,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学生宿舍有宿管巡逻,不?方便呆在那里,而且弥什需要一个?更强大的人保护她?。


    换句话说,她?需要工具人顷傅的看护。


    她?们两人在杂物室里搭起两个?吊床,一左一右,正中间就是?澄黄色的转生佛雕像,笑得慈悲。幸好弥什看不?到转生佛的凝视,她?就是?觉得供奉的蜡烛亮眼?的很,特别有存在感。


    她?不?仅好奇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供奉转生佛?”


    平时?只见过财神,关公,观音这种综合办事处性质强的神,转生佛还是?第一次见到。


    顷傅默了好长时?间。


    就在弥什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我三岁那年被选为第十八世席力图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转生佛,她?选择了我,我供奉她?。”


    “席力图是?什么??”


    “藏族佛教?的活佛,意思是?我是?佛的转世。”


    顷傅说得平平淡淡,却莫名给弥什一种他在装逼的感觉,一个?无限流反派说自己是?佛转世,这也太搞笑了吧,于是?她?选择闭眼?睡觉,绝对不?追问顷傅:你居然那么?牛逼?


    于是?给到顷傅的感觉就是?,他好不?容易说出隐藏的过往,换来的是?弥什呼呼大睡的睡容…


    ….


    还挺会尊重人的。


    顷傅没有睡觉,他要履行自己短暂的任务——今天内保护弥什。


    弥什感觉自己刚闭上眼?睛,就立刻失去控制精神的能力,思绪飘飘忽忽跑进?了新?的灵感里。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复古风格的木制马桶上,头?顶上还是?吊绳式的冲水键。


    什么?情况?


    她?能看到东西了!?


    弥什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终于确定,她?确实恢复视力了!她?从隔间里走出来,打量墨绿色的地板和?浅绿色的瓷砖墙壁。


    复古感扑面而来,还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和?杂物间的格局很像!而她?刚刚坐着的地方,不?就是?顷傅放佛像的地方吗!


    这算不?算是?侮辱佛像,弥什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又进?入新?的灵感了。


    只不?过这次,玛丽亚并没有出现。


    “呜呜呜…”


    奇怪的呜咽声在安静的厕所里响起,显得异常诡异。


    弥什看向发出哭声的隔间,问:“什么?人?”


    呜咽声立刻停了,只剩下?若隐若现的吸气声,弥什走过去,一间又一间地推开隔间的门,前面四间都?没有人,只剩下?最后一个?隔间了。


    她?推了一下?最后的隔间门,没推动,被反锁了。


    弥什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体?重,决定踩在两侧隔间的门把手上,探头?朝隔间里面望去——


    第 127 章


    弥什探头往隔间里探去。


    她看到一颗黝黑的脑袋和一幅白花花的身体, 女孩好像初生的婴儿一般,紧紧蜷缩在一起,如果不仔细看, 可能会从白色的□□联想到惨白的尸体, 又或者是怪物胚胎一样的东西。


    所以当女孩猛地抬头, 露出完整的五官时?,弥什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人啊。


    还是一个在厕所隔间脱光了衣服的女人。


    弥什悻悻然从门把手上下来。


    没多久, 紧闭的隔间门被打开一条缝隙, 从里面伸出了一只被水泡得发白、皮肤发皱的手,声音也从门缝里传出来。


    “可以?帮我拿衣服过来吗, 它们大概率被放在了第?一个?隔间的门板上。”


    弥什应声望去,果然在门板上面看到了一堆湿答答的校服,垂落下来的衣袖一直在滴水。


    她将衣服拿下来递到隔间里。


    一阵悉悉簌簌的轻声过后, 女孩穿着皱巴巴的衣服走出来了。


    她走出来后,没有搭理弥什, 而是走到洗手台前洗手。


    这样的画面也是很奇怪的,女孩全身都是水,裙摆滴嗒嗒水滴拍打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声音,可是她本人却还要洗手, 恨不得整个?人泡进水里。


    看到这一情况的弥什忍不住发问:“你?怎么了, 衣服那么湿, 没关?系吧?”


    “没关?系, 总比裸着出去好。”女孩自嘲一笑:“虽然它们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


    虽然弥什不知道发生什么, 但大家都有过高中时?期,她一看就知道女孩是被同学们欺负了。


    它们强脱掉女孩的衣服, 并?把她的衣服挂在其他隔间够不到的门上,学校的厕所那么多人, 女孩想要拿回?衣服,只能等上课了不会再有人进入隔间,她才能安心走出去,重新穿回?衣服。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弥什不禁生出几分正?义:“你?被欺负了?可以?向别人寻求帮助啊!”


    怎么那么傻独自承受呢?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女孩不可自控的轻笑一声,她将手搓得掉皮才停止洗手的动作,转身对?弥什说:“别说风凉话?了,连你?都自顾不暇了。不用管我了,你?该回?去上课了。”


    弥什难得有听懂的时?候。


    她该回?去上课了?


    上什么,她在灵感里是学生吗?什么叫做连她都自顾不暇?


    难道她在灵感里,就是被欺负的玛丽亚?!


    弥什想要追问女孩,可是女孩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她只能自己寻找线索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和校服类似,但好像又有什么不同,看着还有点莫名的眼熟。弥什观察半天没有收获,干脆走到洗手台跟前,朝悬挂在墙面的椭圆小镜子看去。


    这一看,小半天忘记呼吸。


    弥什扑到镜子前仔细看自己脸——眼角向下的尖眼睛,鼻梁骨扭曲的鼻子,还有因为右脸颊肌肉萎缩导致的歪嘴….这俨然是玛丽亚的样子啊!


    搞什么,难道玛丽亚想在灵感里恶心她?


    弥什摸了摸胸脯,明明身体还是她的身体,脸却变成另一个?人。弥什狠狠皱了一下眉,镜子里的怪异面容也跟着狠狠皱眉,看起来却更奇怪了。


    弥什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她只是单纯很讨厌玛丽亚这样直接换脸的行为。


    不过既然都换脸了,不如看看玛丽亚平时?的遭遇好了。


    弥什走出洗手间,开始漫无目的游荡在校园里,此时?应该是上课时?间,所有学生都在教室,所以?弥什走过每一个?窗口,都会引来窗口同学有意无意的注视。


    可她又不是真?的高中生,毫无愧疚感,弥什脚步不停直接略过去,直直朝高三五班走去。


    走到高三五班,学生们正?在上美术课,安静地各自画画,弥什原以?为她走过应该会触发剧情,就像随笔那样被全班当?作透明人一样无视,又或者是恶语相向和拳头暴力的欺负。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同学们只是瞄了她一眼,没有任何的反应。


    但又不是无视,因为好歹有点反应,即使这样的反应多少有些冷漠了,比随笔上的记录好。弥什不信邪,干脆走进班级里,居高临下看着一颗颗小脑袋。


    它们并?没有因为弥什进门而有所反应,只是把脑袋垂得很低很低,好像画的很认真?的样子。弥什先后站在讲台上说话?,又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还动手将教室中间的水果换了一个?位置。


    期间她能感受到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有类似于气音虚弱的对?话?:“她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诶。”


    “好奇怪啊。”


    反应就…很正?常啊!别说比起厕所里被脱光衣服的女孩了,就是比起谢裔被孤立四年的遭遇,玛丽亚充其量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的待遇啊!


    弥什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从刚刚到现在,她几乎没有跟任何一个?人对?视上。


    每次她感受到目光来源并?看过去,对?方便会立刻低下头来,回?避视线。


    …是错觉吗?


    弥什不信邪。好在她人在灵感里,身体素质却没有因此而下降,反应比普通人快很多。


    她故意转头看窗外?,假装自己在走神,并?在第?二次感受到目光的时?候,迅速转头锁定他——目光主人是一个?长着青春痘的矮个?子男孩。


    他因为反应太?慢,被弥什的目光牢牢锁住后,吓得整个?人蹭的一下连人带椅子往后退了一米。


    “小楷被马杜莎盯上咯!”


    教室里不知道谁在怪叫,话?音刚落,这位名为小楷的男孩,面色蹭的一下变红了。


    他好像很惧怕弥什,但是更怕正?在起哄的同学们。


    “现在开始小楷就不是人了,他要变成怪物了!”另一个?角落又传出莫名其妙的兴奋叫嚣声。


    小楷向同桌求助,“我没有看”


    同桌立刻低头避开目光:“呀你?别看我啊,别拖累我…”


    同桌带着自己的桌椅远离,其他人也跟着往旁边挪位置,因为弥什一个?目光,小楷变成孤岛。


    他们的反应那么直白,弥什又如何看不懂他们的游戏呢?


    他们将丑陋的玛丽亚叫做怪物,私底下制定不能对?视的游戏,并?宣布所有与玛丽亚对?视的人将不被当?作人类对?待,并?将其当?作新的霸凌对?象对?待。


    他们回?避玛丽亚的视线,霸凌与她有接触的人,丑陋的玛丽亚变成一个?不被尊重的游戏对?象。


    弥什恍然大悟,光是刚刚短暂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就足矣让她窥见玛丽亚被欺负的一生。眼看着小楷要因为她倒霉了,弥什一步向前,想要制止大家,大不了她就每一个?人对?视一遍,总不能同一个?班里谁都不理谁吧?


    用魔法攻击魔法,既然有这样的游戏,那所有人都得入局!


    可还没等弥什做出什么,眼前的场景忽然模糊了,弥什看到从教室角落里溢出莫名的泥水,紧接着泥水大范围外?溢,很快就淹到哈哈大笑的学生的小腿上。


    下一秒,画面一转,弥什发现自己从教室里出来了,站在一片挂着“施工中”牌子的工地外?头。


    这里又是哪里?


    弥什认了很久,才认出这里是学校当?年还在施工的大门口。


    也就是…玛丽亚神像所在地方!


    意识到这点后,弥什往里面快走几步,走进工地里。


    四面青色的围帐挡住破落的地面,微微细雨是工人离开工地的原因,弥什站在工地正?中央,看着玛丽亚神像所在的地方,被一大个?水泥池子代替了。


    水泥池上浮着四具脸色苍白的尸体。


    弥什认识他们的脸,他们是刚刚教室里玩游戏最兴奋,笑得最开心的男女学生。几秒钟前,他们还坐在教室里哈哈大笑,放肆戏弄着同班同学,几秒钟后,他们躺在没干透的水泥池里,身体完全沉进泥里,只堪堪露出一颗脑袋。


    很明显,他们都死了


    石灰不仅会造成呼吸困难,还有皮肤灼伤和黏膜损坏。


    这样说可能太?抽象了,具体点就是:人会窒息,会烧破身体漏出内脏,烧得眼睛都掉出来了。


    弥什震惊看着这四具残破的尸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就是随笔里记录的失踪四人。


    原来他们没有身死异地,他们一直在学校里,就死在了学校的地里?


    弥什有些恍惚地往前走了几步。


    大概还差半步的距离,她也会跟着这四人一起倒进水泥地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池里的尸体。弥什靠近后才发现,还有一个?人蹲在旁边,正?在呜呜呜地哭着。


    还有一个?人?


    弥什看向呜呜呜哭泣的女孩,她听到脚步声后也应声抬起头来。


    露出一张熟人的脸。


    就是在卫生间里被欺负得浑身湿透的女学生。


    她红着眼睛,带着哭腔对?弥什说:“老师,该怎么办?”


    …


    老师??


    原来她是老师??


    弥什的认知被狠狠地冲击了一下,进入灵感到现在所有的异样,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为什么她可以?在上课时?间去厕所,为什么她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却没有人阻拦她,为什么校园霸凌的对?象非得是未成年人?


    无数的疑惑伴随答案冒出,在弥什的脑海里此起彼伏地出现,还没等她抓住最重要的一条,脚下的地面忽得失去支撑,整个?人摔进一片软趴趴燥热的水泥池里。


    她努力挣扎向上,却抵抗不了石灰的黏性?,不,准确来说,弥什感觉自己更像是陷进一个?竖长条的水泥池里,才会无论如何都无法冒出头来。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陷进水泥池里。


    没会儿,水泥就灌到眼睛附近了,灼热的石灰跑进眼睛里,使眼眶连带脑子那一片生疼。烫的弥什难以?忍受,能看到的皮肤都冒出红血色和巨大密集的水泡。


    弥什用尽全力,却只能看到最后的画面,是伏倒在她脚下的四具尸体…


    “弥什…弥什…”


    虚无缥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好像上帝的吟唱,唤醒弥什最后一丝神志。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己几乎烂掉的身体,破开的大口不断掉出内脏,皮肤就更不用说了几乎烧烂了。


    她要死了吗?


    “快醒醒…”


    是顷傅的声音。


    顷傅,无限空间,罗凡德梁砚行李豫成三岛…


    这些属于现实的关?键词冲击着弥什的大脑。


    她忽然想起,自己正?在灵感里,正?在代替玛丽亚受罪…她得马上醒过来才可以?。


    弥什紧闭双眼,她不知道如何从灵感里出去,但她知道怎么离开噩梦。她像小时?候一样默念:“我是弥什,我不是任何人,我是弥什,我不是任何人…”


    灼热感好像稍微减退一些,脸上也不再有刺痛。


    弥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变回?一片漆黑,却该死有安全感。


    旁边是属于男人身体的热度,不知道什么原因,靠的很近。顷傅语气急促地说:“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很红。”


    顷傅说话?风格是有点事不关?己的冷漠,事实上,弥什的身体看起来不是很热,而是被烧了。她躺在转生佛像跟前,整个?人都在冒烟,肉眼可见的皮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水泡。


    如果弥什再晚点醒过来,估计就死了。


    但只是受点小伤,还没到弥什关?心的程度,她猛地从吊床上坐起来。


    “我是玛丽亚。”


    话?音刚落,顷傅伸手摸向旁边的道具,却被早有察觉的弥什摁住了。


    “我在灵感里是玛丽亚,我是女老师,我却死了…”内脏的灼热感难以?忍受,弥什强忍疼痛,口齿不清地说着这条最重要的线索。


    顷傅却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玛丽亚是老师,所以?呢?”


    “玛丽亚才是老师,那院长就不是写?随笔的女老师啊,她又是谁?!”


    弥什大吼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后,弥什就要下床去院长室,可她刚踏出一步整个?人摔在地上,身体姿势诡异。弥什感觉有些不对?劲,挣扎要拉开衣服查看,却被顷傅拦住了。


    “你?最好别碰,不然会掉下来的。”


    在看不见的地方里,弥什衣服下面的身体正?在熔化,肢解。


    第 128 章


    “灵感里发生了什么?”


    顷傅没有碰弥什的身体。


    他俯身察看她衣服底下崩坏的□□, 神情平淡近乎冷漠,但这?是对弥什伤势最好的处理。


    他问:“你被水煮了?”


    密集的水泡和油脂分离的身体,很难不让人有这?样的猜测。


    “更糟糕, 我好像进了一个类似石灰池的地方, 粘稠的水泥漫过口鼻, 刺痛我的皮肤,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肢解…”简直是最痛苦的死亡体验。


    弥什躺在地上艰难回忆着灵感里的细节, 完了后她无语道:“你就这?么站着看我腐烂吗?我的口袋里有一个急救手?环, 你帮我拿出来,然?后随便放在身体的一个地方。”


    身上被放了一个什么东西, 片刻,疼痛从身上消除了。


    应该是顷傅从她口袋里拿走急救手?环了,奇怪的是, 她居然?感觉不到他的动作。


    “水泥…原来如此。”


    顷傅和弥什一样,看到水泥的瞬间理清了很多细节——玛丽亚衣领底下的污渍不是泥, 而是干透的水泥;塞进路行嘴里导致他死亡的东西也不是石头泥土,而是逐渐凝固的水泥;最后是流进浏览室的泥水…


    ——水泥是她的武器,也是害死她的凶器。


    难怪第一次灵感里,弥什能用?泥水逼退她。


    至于弥什说?玛丽亚是写随笔的老师, 沈佳是女同学才是院长, 也是有原因的。


    除了灵感的最后, 沈佳管她叫老师, 还有最重要的原因是——沈佳的低智妈妈曾经说?过, 沈佳偶尔会回家送食物,送来的东西都被她珍重地放在冰箱上面了。


    当时他们都以为沈佳已?死, 没人相信她妈妈说?的话,但现在转念一想:如果沈佳还活着, 那她确实能回家送食物…也能隔着一堵玻璃,朝伤害她的妈妈砸瓶子。


    “…沈佳还是恨她爸妈的,哪怕现在当上院长,也不愿意接济家人。”


    如果沈佳是院长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顷傅了然?。


    “按照灵感里的发展,老师玛丽亚和女学生都是被霸凌的对象,老师发现女学生杀人了,下一秒作为目击证人的老师也被女学生推进水泥池里…”


    顷傅将漫长的灵感整理成一句话,可?落在弥什耳中,却感觉有些不太对。


    “可?是我们之前分析过:玛丽亚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如果按照灵感发展分析,她就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受害者,何来加害的说?法?呢?


    弥什没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但顷傅还是听懂了:“或许加害是指她含冤而死后变成厉鬼,不断做出害人的事情吧。”


    在两人对话的短暂时间里,弥什的身体状态逐渐恢复。


    她毕竟不是玛丽亚本?人,再加上在完全死亡之前,从灵感里提前出来了,伤势不算太重。


    当弥什恢复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有些奇异地摸摸自己的皮肤——-特?别光滑,就好像新生的婴儿一般娇嫩柔滑。


    她诧异道:“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皮肤变得更好了?”


    急救手?环只能治疗,不能美容,难道是血肉坏死后长出新的皮肤,所以才这?么滑溜吗?


    弥什什么都看不到,自然?也感受不到蒙在她皮肤上淡黄色液体,正是滋润她身体的道具。


    顷傅默默将尸油放回柜子里,说?:“对,错觉,赶紧走吧。”


    因为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


    弥什被叫醒的时候还是深夜,乌云遮盖月亮整座校园陷入死寂,乌鸦飞过发出婴儿尖叫,飞蛾扑火式撞在学校某个小楼的窗户上。


    “砰!”


    “砰砰!”


    院长被吵醒来了。


    准确来说?是,沈佳被吵醒了。


    她踮着脚从高架床上下来,慢慢走到窗户边上站定,正好一只乌鸦撞在窗户玻璃上面,发出剧烈惨叫的同时,还在玻璃上留下一道乌黑的血迹。


    沈佳被吓了一跳,年迈的她捂住胸口,接连后退几步。


    “是你吗?”


    沈佳冲着空无一人的窗口,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你吗,马老师?”


    没有人回复,只有数不清的乌鸦扑到窗户,密密麻麻的鸟眼挤在同一个小小的玻璃里,紧紧盯着房间里年迈的女人。


    鸟眼是没有眼皮的,被这?么一双双瞪圆的眼睛看着,有种?自己正被怒火中烧注视的感觉。


    沈佳浑身一抖,赶紧将窗帘拉起来,挡住这?些鸟眼。


    她转身想要逃出房间,一打开房门,就看到走廊角落里站着一个浑身正在融化的女人。


    粘稠的黑液从她身上留下来,大大张开的嘴巴向上扬起,舌头反人类地伸出来定格空中,做出了一个拼命挣扎呼吸的姿势。


    即使?那么远,沈佳还是一眼认出这?个人的身份…玛丽亚。


    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再对无辜的人出手?了。”


    年迈的女人摘下丝巾,脸上是校园霸凌后留下的痕迹,横七竖八地永久留在她的脸上。但她早就对这?些疤痕释怀,用?丝巾挡着它们,只是不想吓到学校里年轻的孩子们而已?。


    沈佳自以为自己已?经完成自我救赎了,但她看到走廊里的鬼影,就感觉被带回几十年前,那种?面对霸凌时的无助痛苦再度席卷而来。


    她对外?否认玛丽亚的存在,却在此时此刻下跪央求她,诚恳祷告一般双手?合十。


    “我求你,离开吧。”


    玛丽亚嘎吱嘎吱扯动五官,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那嘶哑的嗓音艰难发出声?音,说?:“我还是更喜欢你隐瞒真相,对那些学生说?根本?没有玛丽亚的样子。”


    “因为那个样子,看起来更尊敬我。”


    话音刚落,她猛地冲过来——


    沈佳房间门重新关上,聚集在窗口的乌鸦起飞落下,一切好似恢复到无事发生的时刻。


    等弥什顷傅找到院长房间,见到的就是一个静悄悄的无人之境,窗帘被紧紧拉在一起,床品还保持着有人睡过的温热,床边还整齐地放着一双拖鞋,就好像他们来的时间不凑巧,正好碰到沈佳起床稍微出去的时候。


    “出去了?”


    顷傅没有看到打斗的痕迹,他直接坐院长床上:“没有血迹,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应该不是…”


    弥什看不到,但她有其他判断的手?段。


    她动作夸张地嗅闻着房间里的味道,最后一路来到走廊的位置,也就是沈佳消失的地方。


    她站在沈佳曾经朝玛丽亚下跪的地方,说?:“这?里有水泥的味道。”


    那是一股潮湿发酸,闻多了鼻腔会有辛辣感的特?殊气味,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水泥的人,可?能没办法?那么快辨认出来。弥什闻了又闻,终于确认:“院长被玛丽亚抓走了。”


    好端端的人类被鬼怪抓走肯定凶多吉少,好在弥什他们来的时间,正是院长被抓后不久,如果尽快找到院长的下落,或许还能将人救回来。


    可?是她会被抓到哪里呢?


    弥什蹙眉仔细想,她将灵感里所有的经历过了一遍,并将看起来可?能性不高的卫生间,美术室都排除掉,最后…


    一个瘆人的猜想在她脑海里冒出,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弥什冲顷傅喊道:“之前我们埋路行的铁锹你放哪了,戴上它,跟我一起走!”


    他们朝校门口,也就是被围起来的玛丽亚雕塑废墟里跑去。弥什趴在水泥地板上仔细听,果不其然?,在深不可?测的地里传来虚弱的呼救声?,正是沈佳沈院长的声?音。


    地里太深了,话没法?完整地传出来,只能听到单个字:“救!”,“救!”,“救——”


    她指了指那儿,说?:“院长就在那里!”


    “被埋进地里了?”


    院长大概也感觉到有人来救她了。


    她不停用?头撞击地板,发出“叩叩叩”的响声?试图引起地面上人的注意。


    顷傅二话不说?开始动手?挖地,首先被挖出来的,是被他们埋进地里的路行。


    神奇的是,经过一天一夜的沉浸,路行的尸体没有半点腐烂,想必这?是石灰脱水的作用?,才能让他的身体保存得那么完好,没有半点受损和生虫的痕迹。


    看着一具不会腐坏的尸体无疑是瘆人的,幸好现场两位当事人里——顷傅没有同情心,弥什的眼睛有毛病。


    他们丢开路行,再往下深挖,却久久没有发现。


    挖到最后,顷傅整个人都陷进地里了,还是没能挖出院长,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玛丽亚到底把?人埋多深了?”


    此时此刻,漆黑的地里。


    沈佳清醒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逼仄的缝隙里,身形和地形严密缝合,以至于无法?动弹。她努力想要抬手?,却不小心摸到一个皱巴巴的圆球。


    这?种?触感就好像她在摸自己苍老的膝盖骨,只是摸到的骨头比膝盖骨大多了。


    明明漆黑的地里不应该有任何光,她也不应该看到任何东西,可?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沈佳还是看清了自己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颗被镶嵌在地里的人头,头发早就被烧光了,只剩下皱巴巴的头皮紧贴头骨。


    人头,地里…


    熟悉的画面指引沈佳的思?绪飘回了几十年前,当年四名同学在水泥里朝她呼救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是他们!”


    沈佳吓坏了,迫不及待用?脑壳撞击地面发出声?音,催促地上的人快把?她挖出来。


    惊慌失措间,她仿佛看到这?颗皱巴巴的人头缓缓抬起来,只剩下眼眶的眼睛静静看着她,仿佛在谴责沈佳的狠心,居然?往他们被黏住无法?挣脱的身体上倾斜更多的水泥。


    “救命啊救命啊!”


    不知道是幻想还是现实中的干尸正在动弹,似乎要往沈佳的方向爬过来。


    沈佳吓得浑身颤抖,却又无法?躲开,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磕头。


    “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


    催命一样的敲头声?,急促又着急,持续不断地在脚底下响起,提醒着顷傅还得往下深挖。


    顷傅没办法?,只能继续往下。


    差不多挖到一二十米的时候,敲头声?忽然?停下来了。


    地面上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只能按照常理推断:“完了,沈佳窒息晕倒了!”


    密不透风的地里能有多少供人呼吸的空气?一分钟?两分钟?


    意识到线索将断的弥什,鼻头都开始冒汗了。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尽可?能地帮忙挖土,挖着挖着,她突然?摸到一节软软的东西。像是烂掉的莲藕。


    她冲顷傅大喊:“我是不是挖到沈佳了!”


    顷傅定眼一看,无语凝噎。


    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才不会吓到弥什,于是他选择讲了一句冷笑话:“恭喜弥老师,你挖到自己的学生了。”


    弥什:…


    搞的人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不过她居然?挖到几十年前失踪的学生?弥什掂量了一下手?里干尸的重量,轻得不像话,能想象到尸体被石灰吸干水分后,皮肤紧紧包裹在骨头上的样子。


    都挖到几十年前的尸体了,那挖到沈佳,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弥什丢开干尸继续往下挖,顷傅也用?怪力挥舞大铲子使?劲向下——大概持续了十几秒,他们终于挖出了一张面无血色的老脸,还有一节正在微微颤抖求救的苍老手?臂。


    “找到了!”


    两人丢开工具,徒手?将院长挖了出来。


    院长刚挖出来的时候面呈死色,没有呼吸,唯一的生机只剩下微弱到几乎没有的心跳,弥什拼了老命给她做心肺复苏也没有半点作用?。


    “好像不太行,缺氧太久了。”从他们发现沈佳失踪到挖出沈佳,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我来。”


    顷傅拉开弥什,单膝跪在院长旁边。


    也不知道他对沈佳做了什么,只听一声?急促的吸气声?骤然?响起,刚刚还死气沉沉的沈佳,如同木偶被控制一样直愣愣坐了起来。


    呼哈呼哈,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还没等弥什询问沈佳究竟发生什么,沈佳就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熟悉的废墟里,好熟悉,无论是一片狼藉的工地,还是四面遮挡的青纱,都带着一股熟悉陈旧的滤镜。


    沈佳的手?无措地向四周摸了摸,正好摸到了一节干煸手?感诡异的肢干。


    这?是…


    沈佳朝她手?落下的地方看去,对上了一具干尸死不瞑目的眼睛。


    她正坐在四具干尸的身上,坐在这?些被她害死的人身上,沈佳如多年前一样被吓失禁,她无措乱叫甚至想要重新钻进水泥洞里。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才会死那么多人…”


    院长精神混乱,口齿不清地说?着同一句话。


    第 129 章


    “我愿终生献身于上帝, 行圣餐之礼,尽善尽美,请允许我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 请求您原谅我的?恶行, 让四位灵体安息, 驱逐邪灵玛丽亚。”


    “我愿献身于上帝…”


    沈佳跪在废墟上,面朝四具尸体。


    她?苍老的膝盖因为碎石而受伤流血, 却好像没有痛觉, 嘴上一刻不闲地祷告着。


    当弥什听到“邪灵玛丽亚”的?时候,她?就敏锐察觉到——真相与他们之前的?理解有偏差。但她?没有着急打断, 反而很有耐心等待忠实信徒沈佳祷告完毕。


    在这期间,弥什一直在脑海里整理线索。


    这段时间的?经?历,还有灵感中最痛苦的?死亡回放, 一直在脑海里重播,她?试图寻找真相。于是沈佳妈妈拿着的?那张女体素描, 就这么突兀地闯进弥什的?心里。


    她?忽然意识到——如果沈佳是院长,那沈佳妈妈拿出来的?画,就是沈佳画马老师的?画。


    沈佳为什么画马老师?


    为什么素描上的?脸和玛丽亚神?像上的?脸一模一样?


    产生这样的?联想后,很难不让弥什在意。


    …


    一个惊悚的?想法?在弥什脑海里诞生, 让她?感觉不可思议的?同时, 还浑身冒起了冷汗。


    “是玛丽亚杀死这四人, 而你杀死玛丽亚, 对?吗?”


    弥什没由来地提问。


    话音刚落, 刚刚还在专心祈祷的?沈佳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更专注、更沉浸地祷告——沈佳的?反应足以说明弥什判断的?准确性, 不需要追问,她?已经?找到正确的?思考方?向?了。


    顷傅没有经?历过灵感, 见弥什突然推翻之前的?判断,不禁诧异道:“不是沈佳杀同学,而是玛丽亚杀学生?”


    明明在灵感里,是沈佳先在水泥池,而玛丽亚后来的?。


    弥什沉声回答道:“因为那四名学生掉进水泥池里的?姿势…”


    这个事情?也是弥什再次来到玛丽亚废墟时才发现的?,也多亏了水泥地会定格案发现场,她?在挖尸体的?时候发现:四具尸体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也就是说,他们是脚向?下跳进水泥池里的?。


    按照沈佳跪在水泥池旁的?位置,她?动手推人的?结果,就是尸体面朝下趴在水泥面上。


    而且当年?的?工地,四周围着青帐,水泥地前还摆着“水泥未干,禁止进入”的?提示牌,排除学生太蠢自己主动跳进去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只有…他们是从高处被推下去的?。


    从高处被推下去。


    从高处的?话…弥什虽然看不见,但经?过灵感和现实,她?已经?对?这块地方?足够熟悉了。


    她?无神?的?目光看向?雕塑不远处的?二楼小站台,那是早上专门看守校门口的?老师的?位置,凡是迟到的?学生都会被老师抓在站台上罚站,如果从那里被推下去,就会双脚落地。


    于是弥什心里已经?模拟出大概的?案发经?过了。


    那是一个晨雨连绵的?早晨。


    …


    今天?玛丽亚老师负责看校门。


    阴沉沉的?天?压在她?头顶上,使她?原本就阴沉的?气质,变得比往常更加瘆人。


    “呀,是马杜沙,不要跟她?对?视!”


    “好讨厌啊,一大早出来就看到那么讨厌的?人。”


    …


    这样的?讨论?对?于玛丽亚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她?佯装无所?谓地站在站台上,看着学生来来往往,最终抓到了四个迟到的?学生。


    玛丽亚按照老师的?职责将迟到学生抓到站台上,这群人却完全没有对?迟到惩罚的?害怕,还有对?老师应有的?尊重,从站上讲台开始她?们就一直低头看地板,发出噗嗤噗嗤的?嘲弄声。


    她?们趁玛丽亚转身的?时候,拿小石头砸她?,还在她?背后堂而皇之地说着老师的?坏话。


    “好恶心的?长相啊。”


    “老师我们可没有说你的?坏话,我们是在自言自语。”


    “你看我们都没看你…嘻嘻嘻!”


    玛丽亚不是没有惩罚过这些恶作剧的?学生,可她?越表现得在意,这场游戏就闹得越大,越来越多学生自发性加入这场游戏,也有很多无辜的?学生因为她?而被霸凌。


    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忍受,做着老师应尽的?工作,听着针对?她?的?侮辱。


    “…长那么丑,是人类和怪物生的?孩子吧?”


    “如果我是她?,我早就自杀了。”


    …


    他们怎么知?道玛丽亚没有自杀过呢?


    哪怕是现在,她?也想死。


    …不,不对?。


    玛丽亚仰天?看天?空。


    好奇怪,明明是雨天?,刺眼的?日光却照得她?睁不开眼。


    被强烈的?阳光照着,似乎即使被雨天?笼罩,身体也暖洋洋的?。在这样莫名矛盾的?天?气里,她?产生了一个与生俱来最正确的?想法?。


    那就是:死的?人不是她?,该死的?人应该是他们!


    玛丽亚看向?这四名学生。


    ——这四名学生来的?比较晚,几乎是最后一批进入学生的?学生,没有看到他们上学的?人。又因为他们站在玛丽亚旁边,普通学生不会朝这边看过来,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了。


    多美妙的?不对?视游戏啊,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杀人条件。


    在暖洋洋的?灯光下,玛丽亚不假思索地出手了。


    只听到连续几声“扑通”声响起,四人被推到台下,也就是还没筑好的?水泥地基里面。宽大的?深台足以淹没四名学生,叮叮作响的?上课铃覆盖他们的?高呼。


    玛丽亚居高临下,心情?愉悦地看这这场。


    四人跌进水泥池里,强大的?重力?使水泥迅速淹没他们的?嘴巴,让他们无法?呼救。


    看着看着,她?忽然不满足只是远远围观了,她?要更近距离地观赏自己的?反击!于是玛丽亚从台上走下来,走进青帐围绕的?工地里,紧接着看到不小心目睹一切的?沈佳…


    …


    …


    弥什猛地回神?,刚刚她?居然共情?到玛丽亚的?视角了!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越观察到玛丽亚的?心理,弥什和她?的?同步率就越来越高,她?又开始觉得自己的?皮肤正在脱落,但因为皮肤上的?什么东西,好像薄膜一样紧紧包裹她?,她?才没有四分五裂地融化掉。


    但她?的?状态也并没有很好,她?就好像即将碎掉的?花瓶一样,皮肤全是密密麻麻的?裂缝,如同蜘蛛网一样朝全身每一个角落延展开来。


    弥什抱住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她?就不会碎开,但她?已经?不敢继续共情?玛丽亚了。


    因为再往后就是…浓稠的?液体漫过口鼻,炙热的?问题灼烧皮肤,再往后就是玛丽亚生前最痛苦的?死亡体验了。


    好在不需要弥什再思考,这边沈佳已经?完成对?上帝的?祷告,开始属于她?的?忏悔了。


    “没错,老师杀了她?们,我杀了老师。”


    那天?早上。


    沈佳因为照顾妈妈而迟到,本打算乖乖接受惩罚上台发展,可偏偏台上是欺负她?的?四人。沈佳一害怕就跑进工地里,宁愿旷学也不愿意和他们站在一起,光是想想她?就怕得浑身颤抖。


    她?坐在水泥池旁边,耐心等待上课铃敲响,结果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四道黑影从天?而降。


    “咚!咚咚咚!”


    人跌入水泥地的?声音不是普通,而是重物落地一般的?咚声。


    飞溅起来的?水泥洒到沈佳的?脸上,比血液还要炙热,永恒定格在她?惊恐的?表情?上。


    沈佳吓得跌坐在地,双目瞪圆。她?看到这群不可一世的?四人,向?她?投来呼救的?哀求目光,听到从水泥缝隙里传出的?微弱求救声:“救我,救救我…”


    可是救他们,凭什么?


    工人们防止跌落的?救人长棍,就挂在沈佳的?手边,可她?愣是没有朝那看一眼。


    她?就如同看戏的?观众一样,坐在地上看着这四名恶魔沉入地面,回到他们该去的?地狱里。沈佳发自内心地选择了旁观,也庆幸自己这么做了,因为她?一转头就看到马老师站在后面,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不确定马老师的?态度,于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老师,怎么办啊?”


    “你做得很好。”


    马老师这样回答。


    从那一刻起,沈佳就知?道这四人是怎么从台上跌下来的?,自己又是如何?在刀口下求生的?。她?有些汗流浃背,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从而逃开杀人凶手的?注视。


    可是下一秒,马老师问了一个很诡异的?问题:“你是学美术的?,对?吗?”


    沈佳点点头。


    她?是学校里少有的?艺术生,尤其擅长人体素描和雕塑。


    然后马老师又说:“那你可以帮我画一幅肖像画吗,让我的?五官正常一些,可以吗?”


    沈佳虽然不明白马老师的?请求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点点头,拿出随身素描本开始动笔。不得不说,马老师虽然五官错位,但是每一个五官都长得非常标志,将它们复原到原位后,竟然组成了一张颇有几分圣洁的?模样。


    马老师也很满意这张自画像,她?拿着它,看了许久。


    两人也因此沉默了许久。


    因为沈佳和马老师都是天?主教徒,而天?主教不允许有罪,有罪就必须赎罪否则下地狱,所?以沈佳看到马老师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打算投案自首,所?以最后再用自画像满足心愿。


    可是下一秒,马老师却提出了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要求。


    “请用这张脸,为我烧制玛丽亚雕塑。”


    …


    …


    什么意思?沈佳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用这张脸烧制玛丽亚的?雕像吗?


    她?只是一个学生,怎么可能接触到雕像制作的?过程啊?


    马老师仰视这太阳,眯着眼却好像看透沈佳的?疑问,回答道:“你知?道雕像怎么做吗,首先我们需要用蜡制作出模型,再把它放在石膏里,等蜡硬了以后再拿去烧制,让蜡融化,等蜡流出来雕像就完成了!”


    马老师又开始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了。


    想到对?方?杀人时的?凶狠,沈佳只能耐着性子回复:“可是我们没有蜡。”


    “不需要蜡。”


    马老师,不,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真的?看起来像玛丽亚。她?说:“直接拿我当蜡就可以了,人体烧制出来的?尸油也是会流出来的?,烧制雕像的?炉就在不远处,请你将水泥糊在我的?脸上,画出素描里的?样子,再把我人连面具一起放进炉里。”


    …


    疯了。


    沈佳唯一的?想法?是,玛丽亚疯了。


    她?居然想把自己放进炉里烧成雕塑。


    惊悚的?描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回现代,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老院长。


    她?声情?并茂地模仿自己年?少时期的?话,仿佛玛丽亚此时此刻就在跟前:“可是会很疼的?,一百度的?高温会让你的?表情?扭曲,根本烧不出像样的?雕塑!我们会被发现的?!”


    “玛丽亚摇摇头,脸上是永恒满足的?喜悦。她?说:不,不会的?,因为我会一直忍着。”


    她?会忍住所?有的?痛苦,只为以自己为原型,烧成雕塑。


    事实上玛丽亚也确实成功了。


    她?愣是在炙热高温下强忍痛苦,维持住圣洁的?表情?,最终烧制出无人发现的?假玛丽亚。


    别人只在听故事,不会有感觉,可跟玛丽亚一起经?历过高温煅烧的?弥什却能感同身受,原来灼烧她?的?东西压根不是什么水泥,而是烧制蜡像的?石膏。


    “


    那个长而深的?东西也不是水泥池,而是石膏体。


    弥什被恶心住了,没忍住质问道:“这么离谱的?要求,你是怎么答应的??”


    老院长猛地抬头,说:“因为她?说了一句让我也为之兴奋的?话。”


    适当的?沉默让弥什忍不住追问:“什么话”


    即使她?大概知?道,那句话是什么了。


    玛丽亚说:“我要站在这里,用脚永远踩着他们,我要俯视所?有学生,让他们都看着我。”


    第 130 章


    “所以请将我放进窑里, 烧制出属于我的神像吧。”


    沈佳感觉自己就像被蛊惑了一样。


    她从美术教室里取出石膏粉,糊在玛丽亚的?脸上,为了防止雕刻期间玛丽亚窒息而死, 她还?细心地在鼻孔的部分留下小洞。


    在她雕刻的?期间, 玛丽亚全程没有任何动静, 除了不?断起伏的?胸膛,证明她还?没有死, 别的一点儿声音和挣扎的动作都没有。


    很快, 沈佳就为玛丽亚刻好了假面。


    她后退两步,恐惧地看着平静躺在台面上的?玛丽亚。惨白的?假面覆盖了玛丽亚的?全脸, 昔日让人看着就感到?猎奇害怕的?五官,如同落雪掩面一般被挡得严严实?实?,仿佛躺在那里的?, 真的?是一具还?没上完颜色的?圣像。


    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沈佳推着玛丽亚来到?烧制雕像的?窑里。


    学校位置深、路程远, 雕像运输进来难免会有磕碰,不?如直接把?土窑放在学校附近空地,烧好的?雕像可以直接安装上去。


    因为这个流程,沈佳、玛丽亚得到?了实?现这个疯狂试验的?机会。


    沈佳打开土窑盖子, 玛丽亚主动走了进去, 可是临开火前, 又有新的?问题诞生了。


    沈佳哭着嗓音问:“可是我们也没有铜液。”


    圣人像一般都是铜像, 想要烧制铜像就必须用到?铜液, 可是沈佳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又如何像雕像工人一样去煅烧铜汁呢?


    就在沈佳以为计划告吹的?时候, 一个女声?从土窑里传出来。


    好奇怪,她像是玛丽亚老师的?声?音, 又好像不?是她。这把?声?音没有人类该有的?声?调起伏,反而像是电子音一样平平响起,又因为沈佳能听得出“她”在竭力?模仿人类的?声?音,所以莫名产生了恐怖谷的?效应。


    她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一是因为声?调,二是因为内容。


    声?音说:“找不?到?铜,我们可以用水泥啊。那儿不?是一大堆吗?”


    沈佳顺着声?音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吞没四人的?水泥池正静静呆在那儿,四人不?见踪影,只剩下水泥面上的?几个气泡。


    “请直接用水泥煅烧我吧。”女声?不?断请求:“请不?要再等了,我已经?醒悟了。”


    于是沈佳真的?跑到?那片死过人的?水泥池上,取来未干的?水泥,她将水泥灌进土窑里面,在早已准备好的?燃料上点火。


    轰隆——


    巨大的?火势瞬间吞没土窑。


    隐隐约约间沈佳仿佛听到?窑子深处,好像地狱里发?出了一声?高扬的?尖叫。


    “啊——”


    那叫声?仿佛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一样,沈佳听着毛骨悚然,手一抖,点火的?柴丢进火里,瞬间就被火舌吞没。


    沈佳也被吓傻了,迅速离开这片水泥地和土窑。


    她回到?教室里。


    因为旷课,她被拉到?办公室里罚站,看到?训导主任一边诧异询问同事:“马老师去哪了,她平时不?是无故缺勤的?人啊。”一边往马老师的?随笔记录上填写?今天的?空白。


    ——今天有四名学生缺席。


    并没有记录马老师的?情?况。


    霸凌一定不?是学生单方面的?情?况,对?于玛丽亚来说最可怜的?,是连同教师同事、上司们也因为她的?长?相看不?起她,忽视她,甚至无所畏惧地随意造谣。


    “她看起来就是没谈过恋爱的?模样,不?会是找到?男人,跟着男人跑了吧?”


    这是在学生们看来威风凛凛的?体育老师说的?话?。


    “本来校长?就因为她的?脸,想要开除她了,居然正好撞在枪口上。有够惨的?。”


    这是总是教导学生不?能以貌取人的?训导主任,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是嘲笑。


    “她长?成这幅尊容,怎么可能男人喜欢她?”


    这是平时温柔善良的?语文老师。


    沈佳站在不?远处,听着这群人的?讨论,耳边竟然奇迹般地,响起了玛丽亚激昂的?发?言:“我要站在这里,用脚永远踩着他们,我要俯视所有学生,让他们都看着我。”


    一旦雕像建成,这群烂人每天早上都会对?着玛丽亚行礼,祈祷。


    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所尊重的?对?象,压根不?是什么玛丽亚,而是被他们看不?起的?马老师。一想到?这,原本还?打算道出真相的?沈佳闭口不?谈了。


    她兴奋地藏着这个秘密,表面上却变得更加安静了。


    因为马老师的?消失,同学间“不?能对?视”游戏也跟着烟消云散,又因为恶人四人组死亡,沈佳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


    她经?常翘课跑去偷看雕像那边的?情?况。


    煅烧雕像并不?是一项几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事情?,而是需要几天的?烧炼。在烧炼的?期间,工人们都以为雕像提前开始制作了,即使很诧异为什么突然开始做雕像,也没有往窑子里看,他们得等雕像完全烧后才能开盖。


    终于等到?雕像出炉的?那一天了。


    沈佳早早就躲在工坊里,等待上班的?工人过来揭开窑子,她真的?很好奇会是什么模样。


    大概到?了第四节课,沈佳已经?没办法再翘课,必须得回去的?时候,终于有人过来开盖了。她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里,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工人拿铁锤撬开凝固的?水泥,


    “奇怪。”


    工人捡起一个碎片,放到?眼前端详,说:“怎么看起来油油的?。”


    碎掉的?水泥表面蒙着一层透光的?油脂,将原本毫无光泽的?水泥,衬得像瓷器一样闪耀。沈佳却在这些闪闪发?光的?泥块上看到?马老师的?影子。


    那是马老师的?尸油。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香味,甜臭甜臭的?,只不?过被煅烧水泥的?味道压过去了。


    工人没理出个所以然,再加上其他工人和主管陆陆续续来了,于是他选择放下这个疑惑,继续敲打水泥拿出雕像。


    在经?过一个小时的?细细敲打后,终于,沈佳看到?了玛丽亚的?真容。


    太震撼了。


    在看到?雕塑的?瞬间,沈佳连呼吸都忘记了,只见一个纯灰色的?美丽女人站在碎石之上,她微微敛起的?眸泛着圣洁的?光,最重要的?是她的?姿势。


    她双手合十,置于胸前。


    沈佳都无法想象在这么滔天的?火焰里双手合十,究竟得有多么强韧的?毅力?啊。


    虽然是水泥体,但?雕像表面泛着隐隐的?光,乍一眼望去并不?难看。而且因为原型是人体,整个雕塑的?形态非常自?然,关节处的?青筋还?有因为瘦削的?骨头起伏,都被原样保留下来。


    沈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雕塑,美得她忘记了呼吸,也忘记挪开目光。


    工人也被吸引住了,喃喃自?语道:“这是谁做的?雕像,也太好看了。”


    下一秒,这位工人就遭到?主管的?敲头了:“这是谁做的?雕像?学校要求我们用铜制像,谁他妈用的?水泥啊,这完全货不?对?板啊!”


    糟了。


    沈佳都忘了这茬了,并不?是她们想用水泥,学校就会照收水泥雕像的?。


    哪有人对?着水泥像祷告?


    她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工人这边的?反应。主管问了一圈后发?现压根没有烧雕像的?人,但?他坚持认为是谁做错事后不?敢承认,偏偏这附近没有装监控,没办法找出罪魁祸首。


    “没办法了,只能重新做了。”


    主管无奈,他走到?玛丽亚跟前仔细看:“但?是这副雕像真的?做的?蛮美的?,好像真人啊。”


    因为就是真人啊。


    沈佳在心里默默接茬,她不?自?觉双手紧握,祈祷工人们留下这个雕像。


    好像是她的?祈祷起作用,又或者是玛丽亚暗地里默默发?功,有一个工人突然开口,说:“其实?我们可以在这幅雕像上刷铜汁,假装她是一个铜像。看在这副雕像做的?那么美的?份上,这个傻逼的?学校会为她们的?上帝买单的?。”


    确实?,比起关心雕像的?质地,虔诚的?信徒们只相信:雕塑身体舒展是因为玛丽亚降世。她们只会迫不?及待留下玛丽亚,留下这副假神像。


    主管还?是有点犹豫。


    这时工人发?出重磅一击:“而且烧制铜像的?窑子,还?有燃材都被用完了,采购的?成本…”


    一提到?成本,刚刚还?不?断跳脚要重做的?主管不?说话?了,他像猪一样挤弄他的?鼻子嘴巴,最后大手一挥,说:“那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吧!”


    就这样,玛丽亚被涂上铜漆,压在了死过四人的?水泥地上


    每天来来往往的?学生都需要仰视玛丽亚,向她报以最忠心的?感谢,然后才可以进入学校。玛丽亚。终于如她所说那样——站在这里,用脚永远踩着他们,让所有学生都看着她。


    而沈佳也顺利毕业,一路读书工作,兜兜转转回到?这学校里当院长?。


    “可是奇怪的?事也是从我回到?这所学校开始的?。”老沈佳忽然拉大了回忆的?时间跨度,开始说起她刚刚当院长?,也就是玛丽亚传言刚刚流行,出现第一个死者的?时候。


    明明刚做完雕像的?时候,一切是那么风平浪静——马老师被警方报失踪后被学校开除,四名消失的?学生也如期举行葬礼,其他无辜的?学生们顺利毕业。


    可是几十年?后,游戏再度流行,只不?过这次的?游戏是:《必须和玛丽亚对?视》的?游戏。


    从不?能对?视,到?必须对?视。


    这段时期玛丽亚发?生了什么,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远在国外的?沈佳完全不?清楚。


    于是得知游戏重新开始后,沈佳回到?了学校,以一己之力?迅速扼断校园内游戏的?传播。


    可是玛丽亚对?视的?游戏,依旧在出现第一个死者时隐秘流行起来,紧接着越发?不?可收拾。当学生死在雕塑附近的?时候,身为院长?的?沈佳立刻抵达现场了。


    同样明晃晃的?白天,她看到?了玛丽亚睁眼。


    沈佳震惊得愣在原地,她很难形容这种诡同的?感觉——曾经?她亲手绘制的?闭眼玛丽亚,此时睁开了眼睛,朝她笑了一下。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佳仿佛还?能看到?那张笑颜,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弥什没有逼她继续回忆,反正她已经?从沈佳的?回忆里得到?很多线索,包括玛丽亚的?来历,她成为玛丽亚的?缘由,还?有她身体正在发?生的?变化。


    原来她和玛丽亚的?同化还?在继续。


    即使被顷傅拉出来了,她也正被灵感里窑子煅烧,她正在经?历人体逐渐变成雕像的?过程。


    沈佳等玛丽亚的?雕像烧制出来花了几天?一天,两天?按照她的?说辞,至少在三天内。也就是说留给?弥什解决问题的?时间不?多了,最多三天她就会变成一具泛着油光的?水泥雕像,彻彻底底成为玛丽亚本亚。


    时间紧迫,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至关重要。


    弥什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敛眸思考。


    她能想到?的?事情?,顷傅自?然也能想到?,考虑到?时间紧迫,他语气平淡却残忍地建议道:“不?如一把?火把?学校烧了。”


    沈佳猛地抬头:“不?行、不?行!”


    “为什么?”


    “孩子们快要高考了,把?学校烧了,她们该怎么办啊?”


    不?得不?说,历经?多年?的?沈佳还?是成长?了许多,当年?因为被欺负不?敢去上课的?女高中生,长?成了一个保护学生,也在保护过去的?自?己的?大人。


    从她因为玛丽亚的?出现,毅然决然踏入这片噩梦之地,再到?此时此刻阻拦顷傅烧学校,每处都在彰显小沈佳的?成长?。


    “确实?不?能烧学校。”


    弥什同意沈佳的?话?,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可是一个守法公民。


    守法公民可不?会烧学校,遇事不?决,她只会——


    于是三十分钟后,红□□光相互辉映从校裙裙整里本文一五二-二七五二爸一门口掠过,三五辆警车停在玛丽亚雕塑原址,刻意关掉的?警报声?无声?照顾着还?在休息的?高中生们。


    附近的?警察和法医都过来了。


    其中一个还?是昨天因为学生死亡案件来过的?警察。


    他的?表情?有些堂皇地说:“你们学校怎么死那么多人,昨天一个,今天五个。”


    而且这五具尸体还?有点东西,有四具是失踪多年?已经?报死亡的?学生,有一具还?很新鲜,明显是昨天刚刚死的?,然后被埋进水泥地里的?。


    具体的?个人信息还?需要时间分析。


    警察将尸体送回警察局,嫌疑的?目光落在弥什等人身上,说:“你们为什么大晚上刨地?”


    弥什敢报警,当然已经?想好答案了:“我们是院长?雇佣过来清洁的?人,因为雕像损害,学校希望能把?这块水泥地全部铲平,可是底座钢条扎进水泥地里,我们才必须撬开水泥地。”


    警察看向顷傅,一米九大高个长?得还?很穷,看着就是建筑工人的?样子。


    于是他怀疑的?目光再度落在弥什身上:“你?一个女的?,建筑工人?”


    “是哈。”弥什随手将警车推出五厘米,脸不?红心不?跳:“天生怪力?,生来就是干工地的?。”


    警察:…


    行吧。


    反正在具体的?信息没有出来前,他也没有理由拘留弥什。


    城市就这么大,嫌疑犯在那跑也不?跑了。警察放弃追问弥什一行人,只把?院长?带走了。估计不?久后的?明天,学生们就会被赶回家里,学校也会暂时关闭一段时间。


    弥什看向不?远处被搬运的?白布。


    白布下是已经?干瘪得不?成人样的?人形。


    报警后,四名失踪的?学生终于重见天日,可是弥什只想跟他们说一句…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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