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阵法只有和怀虚子通讯才会发光，要是他没有发现，把自己其实是个妖说了出去，怀虚子因此想到追究妖族责任，那他反而成了妖族的罪人。
这种恐惧下，再一次失败的失落感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江云寒，你怎么可以这样？”尹星拾怒瞪江云寒，这次他真的被戳到最恐惧最伤心的事，眼眶里水光闪烁，收也收不住。
江云寒脸色苍白，抓紧玉佩，心里不知所措。
是怀虚子在那边激发的。
他刚才并没有激发阵法，今天只激发了一次，是在汇报那本书的内容时，而且还没有得到回应。
怀虚子可以单方面强制联通，如果是他联系怀虚子，则要怀虚子放开禁制才能与怀虚子联通。
他本以为怀虚子忙到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关注这里。
“好了，”怀虚子听不下去，不得不无视误入花前月下打情骂俏现场的尴尬，道，“别对着江云寒生气，是我主动激发了阵法。”
还什么不愿让别人听的真心话，也太肉麻了。
以前都好好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哪怕怀虚子出马，尹星拾情绪依然很激动，紧紧抿着唇，他不想在江云寒面前表现得狼狈，干脆召出飞剑直接跑了。
江云寒看向尹星拾离开的方向，眸光怔然，道：“掌门，师兄走了。”
怀虚子：“……我知道。”
两个人沉默一会，怀虚子感叹：“在你这里，星拾就像变了个人。他以前不会耍这种小脾气。”
江云寒心不在焉地答道：“弟子惭愧。”
怀虚子听得出江云寒的敷衍，但不怎么在意，转而提起了正事。
“我需要弟子帮忙，你和尹星拾一起过来仙坛。”
江云寒正要说什么，怀虚子察觉到他心里的担忧，道：“我会再给他说一遍。”
怀虚子还笑了笑，“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星拾难道会铁了心跟你过不去吗？”
江云寒嘴唇动了动，最终看向别处，压下陈述实情的念头。
尹星拾说了那么多遍都没有被相信，他与怀虚子的关系更是陌生，说的话也更不可能被相信。
“对了，我让你读的那本书你读了吗？我想了想，不如抽空亲眼看看是什么内容，刚好你要过来，就把它带给我吧。”
这突然的要求把江云寒一下子带回现实。
江云寒：“它……”已经被我烧了。
只是玉佩光芒已经熄灭，代表怀虚子已经开始忙其他事，中断了通讯。
江云寒知道再次激发通讯阵法，告知怀虚子这个事实的可能不是很大。
他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着，似在发呆。
单独待了一会，尹星拾心里那排山倒海的恐惧和伤心终于稍微有些缓和。
这时，系在腰间的通讯符亮起了光。
怀虚子通知道：“星拾，你收拾收拾，和江云寒一道来仙坛，我需要人手。”
尹星拾努力平静地回答：“知道了，师尊，我会去的。”
怀虚子问道：“你似乎不开心，是因为我打扰了你说真心话？”
尹星拾：“不是那么简单，但是……也没什么好说的。师尊，你就当我变了吧，我不是合格的弟子了。”
怀虚子根本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他也不敢被知道。
但是怀虚子并没有中断通讯的意思，尹星拾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含糊其辞地抱怨：“我总是失败，每次都差那么一点。”
怀虚子开解道：“有些时候要达成目的并不是只有一种方法。执迷不悟，无法达到目的不说，还会伤到自己。”
尹星拾很沮丧：“我不知道怎么办啊。”
怀虚子：“如果你看见一把喜欢的剑，会怎样得到它呢？”
尹星拾思绪跟着问题走了一下：“买下来。”
怀虚子：“要是别人不卖呢？”
尹星拾：“加钱，他们总会松口的。”
怀虚子沉默片刻，道：“总之不能买，你换个方式。”
尹星拾有些为难：“师尊，我不想抢劫。要不还是别要了。”
怀虚子：“不能放弃，这把剑对你来说至关重要。”
尹星拾：“唔，不能抢，不能买，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大概它是某场大赛的奖品吧。那我当然是勤加练习，凭借实力拿到它。”
怀虚子欣慰道：“这才是正道。不过我还是要问，你会想毁掉这把剑吗？”
尹星拾正要回答，忽然脑海中电光石火：“师尊，你……”所说的这把剑，到底是什么？
指江云寒，或者其他？
怀虚子告诫他不要用过激的手段，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单纯的巧合？
他没敢直接问出来，僵硬地转了话题，“你这么陪着我，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吗？”
怀虚子“哼”了一声：“知道就好，要不是放不下你，我也不会耽搁时间陪你说话。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尹星拾一时沉默。
怀虚子了然：“你以前可不是会钻牛角尖的性子。算了，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如果你还不明白，我再给你讲讲。”
“现在去把江云寒带上，来仙坛帮忙。”
尹星拾：“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他。”
通讯符的光闪了闪，最终熄灭。
尹星拾把通讯符拿在手里，神色凝重。
江云寒身上有怀虚子给的通讯阵法，怀虚子让他把江云寒带去仙坛，一定也关注着江云寒的状况。这意味着至少一段时间内，他不能再对江云寒动杀手。
明明是胜券在握的事情，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尹星拾感到身上有什么东西被一下子抽走了，心中又疲惫，又空荡。
“江师弟，跟我启程去仙坛。”
江云寒在想着怀虚子出的难题，见到尹星拾回来，神态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沉默地看了一会尹星拾。
尹星拾被看得纳闷：“我回来得太快了？”
江云寒仍然看着尹星拾，眼神里好像有异常的情绪，又好像没有。
尹星拾揣摩了下江云寒的心思，道：“别问我本来想给你说的真心话是什么，我现在不想说了。”
江云寒抿着唇，气压很低，像是心里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终于，在尹星拾放出飞舟，示意他跟上去时，他耳根发红，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道：“师兄，你之前给我的那本书……哪里有卖？”
尹星拾不明白江云寒在搞什么，用最不容易出错的话搪塞：“天成镇的书肆买的，现在已经绝版了。”
说是绝版并没有问题，尹星拾把《强宠365天：误撩霸道首席》全部买了下来，还警告过不让再次刊印这本书。理论上来说，它确实是绝版了，哪怕尹星拾手里还有一堆。
江云寒可见地低落：“多谢师兄告知。”
尹星拾怀疑道：“你不会是想把剩下的也烧了吧？”
有了两次被尹星拾追上的经历后，江云寒不意外尹星拾会在后面看到他的一举一动，但被道出烧尹星拾给他的书的事，还是难免尴尬：“不是。”
尹星拾看江云寒窘迫，不由两边嘴角上扬，郁闷散去了一些：“我不信。”
江云寒神态变得有些别扭：“师兄既然不信，那便罢了。”
一路上飞舟内风平浪静，高山留下的隐约影子在窗户外面不断闪过。尹星拾站在窗边，神情空落落的。
有好几次他都要说什么，可是刚张开嘴又紧紧咬唇，一声不吭。
隐约看到仙坛的影子时，尹星拾终于忍不住了。
“喂，江云寒。”
连叫了二遍，江云寒才抬头看向他。
对着江云寒漆黑的眼睛，尹星拾头一次有些不自在。
江云寒神色平淡，看不出心思：“师兄唤我是为何事？”
尹星拾捏了捏袖缘，再次道：“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江云寒抬起冷淡的眼睛。
相顾沉默。
“抱歉。”
尹星拾总算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
江云寒一怔。此时他的心情变化全然反映在脸上，眼底浮动着茫然。
说出最艰难的两个字，尹星拾舒了一口气，后面说话也没那么困难了。
“我还是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对别人道歉，在今天之前，我从没想过会对你说这两个字。”
江云寒很快明白尹星拾的意思，有些意外：“师兄是说……”
尹星拾：“我想放弃了。”
江云寒眼底露出略微诧异。
尹星拾：“不光是为刚才冤枉了你，也有这段时间对你的那些糟糕的行为。”
江云寒：“……”
尹星拾：“回想起来，我一直都太幸运了，拥有了太多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自信到以为做什么都会成功。”
江云寒想了想，道：“大家都说你名副其实。”
尹星拾没想到还能收到江云寒的安慰，愣了下，憋出两个字：“谢谢。”
他现在想通了，既然怀虚子已经关注上了江云寒，而他没有在怀虚子关注下动手的把握。不如尽快放下无意义的执念，寻求突破的办法。
而且他境界高出江云寒许多，却一直无法成功，自己都难以面对内心的怀疑。
不如去仙坛完成这次的任务后就离开，还可以回妖族看看好久没见面的叔叔，顺便为母亲扫墓，她已经孤单很久了。
尹星拾心里想着，也对江云寒道：“此次事了，我便向师尊提退出宗门一事。你需要什么，现在可以向我提出。在我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会尽力补偿对你造成的伤害。”
一番话下来，尹星拾自己都觉得心酸，理论上那样简单的一件事搞成了这个样子。
然而江云寒并不领情，“我不需要补偿。”
尹星拾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江云寒：“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尹星拾从来没被这么直白地拒绝过，怔了下，有些气恼：“……不需要就算了，我正好也不想给你任何东西。”
又是一阵沉默。
尹星拾忽然道：“江云寒，我要走了，可能和你相处不了多久。正好现在有空，也没有外人打扰我们，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听了别激动，这个问题听上去是很恬不知耻，没有自知之明，却是我真心想问的。”
江云寒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师兄请问。”
尹星拾深深吸了一口气：“江云寒，到现在为止，你喜欢我多，还是讨厌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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