獾妖回到南境后,将他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了长右。


    关于扶危与苏琉二人曾说过的话,更是一字不落。


    “大人,您看他们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獾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长右的脸色。


    本来听说送去的东西白素山那边收下了一部分,长右还满心高兴。


    虽然没全都收下,但肯收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结果听完獾妖的汇报,长右手里的金樽差点没被他捏扁。


    他忍了又忍,手上控制不住地用力,最终还是“砰——”得一声将杯子扔了出去,美酒撒了一地,一向爱酒如命的长右此刻却半点顾不上心疼。


    “什么意思?!”长右咆哮出声,脸上棕色的毛发都根根竖了起来。


    “他们这哪是帮我避嫌!分明就是在变相逼我就范!!”


    什么担心会令众妖误会他已归顺,这分明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他“真有服软归顺的心,那就做干脆点”。


    盛怒之下,长右脸上的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没想到扶危的胃口竟然这么大,这是想让整个南境彻底成为他的附属之物啊,单只是示好服软远远满足不了他。


    可他长右稳坐一方妖王之位几百年,如今轻易就想让他把南境交出来,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长右摸着身下的黄金椅,头脑逐渐冷静了下来。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凭他的实力,根本不是扶危的对手。


    那日从北境仓皇逃回来之后,骨蓉身死时的场景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份绝对的压制性的力量,别说是他跟狼夺,恐怕放眼整个内域都不可能有人比之更强了。


    难怪啊,难怪前妖主流苏会甘愿与之平起平坐,与之同住白素山,他怎么早没想到!


    獾妖眼见长右发怒,脚下悄无声息地后退再后退,默默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直到见长右的脸色差不多恢复正常,才敢探着头试探着问道:“大人,要不咱们去问问东边的意思?”


    除了雷鹰的西境、骨蓉的北境之外,四方妖王当中不还有个狼夺吗。


    长右抬手否决道:“无论是否归归顺白素山,咱们都不能跟狼夺沾边。”


    独自投诚,那他长右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与狼夺混到一起,若最后还是不得不投诚,在扶危那里可就不是独一份儿了。


    即便不打算妥协,那也只能另想办法,联合狼夺属实没有必要,就凭他们两个,可奈何不了扶危。


    长右恶思来想去,最终狠狠地咬了咬牙,“去,吩咐众人撤出迷谷山。”


    獾妖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大人,您说的是——那个迷谷山?”


    长右不耐烦地吼道:“不然还能是哪个!吩咐下去,都动作快点,五日……不,三日内,将迷谷山让出来。”


    长右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那可是迷谷山呐!


    獾妖也觉得自家主人莫不是疯了?!迷谷山岂能让出来!


    “大人!迷谷山可是咱们的根基啊!没了迷谷山,整个妖域上哪再去找祝余草,没了祝余草,咱们的实力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长右一拍桌子:“你都知道的事情难道我不知道吗!可眼下除了给白素山哄好了,难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不成!”


    打又打不了,除了接受扶危的暗示,他目前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但愿看在他连迷谷山都献上的份上,扶危不至于把事情彻底做绝,能给他留一条活路。


    迷谷山位于南境、东境、中心地域三地的交汇点,不仅地理位置特殊,说是整个南境的命脉也不为过。


    上古时期曾有祝余一族,凡人食之可免除饥饿,不必再食五谷,妖吃了更是可以大大提升妖力,延年益寿,一株祝余草最少可抵三十年妖龄。


    放眼整个妖域,体内还保存有上古血脉的妖屈指可数,曾经的那些神兽、神物更是只出现在传闻当中。


    而偏偏这祝余一族,却仍旧传承了下来,目前就生长在迷谷山!


    ***


    看着艳娘带回来的关于南境的消息,苏琉对扶危那日在百足洞到底干了什么更加好奇了。


    “长右到底是有多怕你,仅凭几句不算直白的暗示,就真的割地给你了?”


    扶危表情无辜,“谁能想到他胆子会这么小。”


    巨大的流苏树荫下,一张小几上摆着数种样式精致的糕点,三人围坐其间,伴着茶香花影聊着长右这几日的动作,顺便穿插着几句闲话。


    艳娘对苏琉做点心的手艺赞不绝口,平日能从扶危手里抢下一块半块已是难得,像这种能敞开了吃的机会可不多。


    只见她将袖子挽起,双手齐下地一手抓着一块不停地吃着,速度奇快却又并非狼吞虎咽全然不顾形象。


    艳娘喝了一口茶,将口中的点心咽了下去,“这哪是人家胆子小,分明是扶危大人实力超然,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直接将人给吓破了胆。”


    艳娘双手拍了拍,抖干净身上的残渣继续说道:“这迷谷山可是个好地方,地处三境交界地不说,山上全是长右百年来搜集的奇珍异宝,有着‘南境宝库’之称,除此之外,山上还生存着世间最后一批祝余草,这可是长右的命根子,可见他是真的没有半点反抗之心了。”


    见她说得夸张,苏琉不由得好奇问道:“祝余草是何物?”


    没等艳娘开口,扶危便率先回答道:“上古时期延续下来的一种灵草罢了,对凡人与妖皆有很大助益,大体便是强身健体、增长妖力之类。”


    苏琉神色一动,似要继续发问。


    还没等她开口扶危便猜到她心中想法,“对我的旧疾没有用处。”


    苏琉一手托腮一手端着茶杯,侧头打量着扶危的侧颜。


    墨黑的长发束在身后,胸前垂着极少的一缕,黛色交领下是冷白的脖颈,容颜如玉举止优雅,锁骨间一颗浓重的痣为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惑人的感觉。


    “自我苏醒以来见过的妖也算不少,可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妖竟会有旧疾,别说旧疾了,除非厮杀导致的重伤,不然连寻常病痛都很少见。”


    苏琉目光上上下下地在扶危身上扫视着,“我至今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妖呢。”


    像是四大妖王与狐妖艳娘,形形色色的妖她差不多见了个遍,可她也是最近才意识到,她竟然还不知道扶危是什么妖。


    妖域中容颜出众者多为花妖,可花妖柔弱,如扶危这般凶残估计不太可能。


    除了花妖便是狐妖了,可狐妖大多天生妖娆妩媚,扶危外表虽然确实足矣蛊惑人心,不过……


    苏琉转头看了看艳娘,收到艳娘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便又转了回来。


    与艳娘的气质也有很大不同,不像是狐妖。


    扶危任由苏琉在那儿打量,既不回答也不制止,反而鼓励式地挑了挑眉道:“你觉得我会是什么妖,不如大胆猜上一猜。”


    苏琉求助似的望向艳娘。


    艳娘咬着点心摇头,“别看我,我认识扶危这么久,可同样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妖。”


    苏琉感到十分诧异。


    竟连艳娘都不知道,难不成是什么十分罕见的种族?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吗。


    “嗯——狐妖?”苏琉开始一个个猜。


    “不是。”


    “猫妖、鸟妖、花妖?”


    “也不是。”


    “那——”苏琉实在猜不出来,干脆摆烂故意说:“那就是蛇妖虫妖咯?”


    艳娘差点一口茶喷出来,震惊地转向扶危,也跟着苏琉一起上下打量起来:“不会吧……”


    扶危动作猛地一顿,眉头从没有皱的这么紧过。


    “不至于沦落到虫妖蛇妖的地步。”


    苏琉泄气道:“这也要保密?”


    扶危浅浅一笑:“算是为日后留个惊喜吧。”


    苏琉当他确实是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理由,这个问题便被随意带过,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只不过相比于苏琉,其他人可就没有这般通情达理了。


    龟缩在东境养伤的狼夺,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日子会过得这么憋屈。


    东境狼群自他从北境归来的那日便尽数散了出去,所有狼妖收到的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寻任何与扶危有关的消息,最起码也要搞清楚扶危他到底是什么妖!


    可在找寻过程中,关于扶危的信息没传回来半点儿,南境长□□亲信上白素山的消息倒是先传进了他耳朵里。


    “这个软骨头!”


    狼夺厉声骂道。


    可骂归骂,当务之急,一是要搞清楚扶危究竟是什么妖,二是要想好接下来他是否也同样效仿长右,归顺扶危。


    越没有消息他越是心惊,怎么可能能够自他人妖丹中直接吸取妖力提升自己。


    他翻遍了东境所有关于妖域的记载,都没有发现有哪一类妖能做到这点。


    到底是什么,能够强悍如斯……


    长右这一归顺更是彻底将他架在了火堆上烤,骨蓉、雷鹰身死,四方妖王如今只剩下他跟长右。


    长右依附白素山,那他狼夺现在独自偏距一方岂不彻头彻尾成了靶子,还是对敌人一无所知,只能干等着别人来打的靶子。


    狼夺急得转来转去,突然脚下一停召来手下吩咐道:“去,向南境妖王长右传信,就说我有大事要跟他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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