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带着赵宝丫出现在正门口,不少进出的学子驻足观望。


    他穿了长衫,白底青衣,行动间衣袂飘飘。虽然依旧高大,但健硕的身材已经挡了个干净。原先古铜的皮肤因为大半年的修养已经显出点白,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从前的尖锐硬朗,多了几分书生的儒雅和淡然。


    变化得赵氏夫妻有些不敢认了。


    赵老太捅了捅身边的赵老汉。赵老汉反应过来,收拾好局促,快走两步拉住赵凛就道:“大成啊,总算找到你了,先前你突然走掉,俺都担心死了,到处托人找你们父女俩啊。”


    赵老太酝酿了一下情绪,也扑过去:“大成啊,先前都是误会,你也不给俺们一个解释的机会就走了。俺和你爹找你找得好辛苦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大圈。一听说你在书院,俺们天不亮就起来了。”


    赵大成不说话,静静看他们两个表演。


    赵宝丫拉着她爹后退,噘着小嘴,奶声奶气的说:“阿爷阿奶也没瘦呀,宝丫瞧着比去年还胖了。”


    赵老太一瞧这小团子,大半年不见,不仅不见了病态,还被养得白白胖胖的,想来是过得极其滋润的。她又是好一顿作秀,说是有多后悔分家、多担心他们云云。毕竟是一家人,休沐的时候还是回家住吧,赵老汉作为捧哏就在旁边附和。


    一直没说话的赵凛突然道:“我也是想回去的,只怕我和丫丫这么久没回去,屋子早就落满了灰,不能住了。”


    赵老汉立刻道:“这个你别担心,俺让你娘打扫。”


    赵老太也赶紧点头。


    赵凛:“那好吧,下次休沐我同一弟一起回去。”


    他们还以为要费好大一番口水,还想着赵凛要是不同意,他们就一哭一闹二上吊。哪想他就这么同意了。


    赵老太、赵老汉:“……”


    两人狐疑的打量他:他心里就没有怨没有气?就这么容易答应了?


    早知道就直接要求不分家了。


    赵老太刚打算提不分家的事,书院内周先生探出头来,道:“赵凛,怎么还在这,快去上课了。”说着还朝赵氏夫妇点了一下头。


    赵老汉受宠若惊:青山书院的先生居然和他打招呼了!读书人和他这个大字不识一个字的庄稼汉打招呼了!


    他越发觉得大儿子出息了。


    赵凛回头应了一声,匆匆交代道:“爹,如今我叫赵凛,下次别喊错了。”


    “晓得的。”赵老汉老脸皱成了秋菊,“读书人嘛,名字要好听,你一弟当初也改了名字的。”眼见赵凛又进书院了,他急忙问:“你啥时候回家?”


    赵凛:“下次休沐同一弟一起回去。”


    赵老汉和赵老太得了准信欢欢喜喜的走了。


    小宝丫不高兴了,噘着嘴问:“阿爹,宝丫一点也不想回那个家,他们坏。”


    赵凛刮刮她的小鼻子,道:“那丫丫想不想他们永远麻烦不到我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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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汉拧眉:“那被子呢?”老大屋子里原本也只有一床破薄被,人走以后就被老太太拿去纳鞋底了。


    “都到夏天了,要什么被子。”赵老太撇嘴:“俺是想享他的福,没道理福没想到还先供着他。”


    “你别折腾了,他从前不也是这么过的?”


    要是从前,赵老汉肯定就被说动了。大儿子皮糙肉厚,睡地下都使的,可如今大儿子也是读书人了,将来是要当大官的,怎么能连一床被子都没有。于是他不顾赵老太的劝说,把压箱底的薄被匀出来放到了老大屋子里,又掏了把蒲扇放了过去。


    只是这样邹氏就牙酸了,趁着公爹上山砍树的功夫,悄悄问赵老太:“娘,如今大伯哥也读书了,爹会不会偏心啊?”


    赵老太边择菜边道:“有娘在你瞎担心什么?俺们现在对丧门心好只是做做样子,好让他提携庆文,将来当了大官好享福。”从前那赵凛就蹦跶不起来,现在还不是照样任她拿捏。


    她又道:“庆文也忒不争气了,还学会诓骗我们了,回来要好好说道说道。”


    赵老太信心满满,想起将来滋润的生活,甚至已经开始哼小调了。邹氏却还隐隐有些担忧。


    等到休沐前一日,赵凛先支人去道观和权玉真说了。赵凛这个人重亲情,看他对闺女那么好就知道了,不然以他的手段,赵家父母那样何至于蹦跶那么久。权玉真担心他心软,让人传了话道:“慈悲多祸患、方便出下流,该如何做,你需心中有数。”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点赵凛很早就知道,他能这么好说话的就回去,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申时末,赵庆文收拾东西回家时,在城门口碰见了抱着闺女的赵凛。


    赵


    庆文看见他像是见鬼了一样,招呼也没打,问了价钱坐上牛车。赵凛抱着赵宝丫也坐了上去,他瞬间炸了,转过身质问:“你坐上来做什么?”


    赵凛:“自然是回家。”


    赵庆文:“回哪个家?”


    赵凛:“回我家。”


    赵庆文:“你有病吧,你都走了,回什么家?”要是赵凛回去了,他的谎话不是露馅了!


    他急得团团转,站起来就要赶人。牛车突然动了起来,险些闪到他的腰。他扶住车边缘,恶狠狠的道:“爹娘都把你分出去了,我们那样对你,你还回去?”现在让他回去,自己岂不是沦为对照组了。


    赵凛盯着他:“你知道你们对我不好?”


    赵庆文:“你不是废话吗?你个天煞孤星哪点值得我们对你好了,你在赵家就是多余,你感觉不到吗?”


    赵凛:“从前供你上学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庆文:“此一时彼一时。”他恼怒,“总之你下去。”


    一旁的小宝丫摇头:“一叔,我们不能下去,阿奶和阿爷来求着我们回去的。”


    “你说什么?你阿爷阿奶来过书院了?”赵庆文大惊,眼珠子乱窜,“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赵凛嗤笑:“上课就睡觉的人能知道什么?”


    赵宝丫把那天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道:“你回去肯定会被阿爷揍的。”


    他考倒数第一、上课睡觉的事都被他爹娘知道了?一路上赵庆文惶恐不安,老远瞧见村口的那棵大榕树,他有种跳车逃跑的冲动。


    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家,他还得找老爹要钱呢。


    二人下了牛车,往家里走。村里人起初没认出赵大成来,看了好几眼后,才惊问:“哎呀,这是大成吧?”


    这个时候赵宝丫就会软糯糯的回:“是赵凛,我爹改名叫赵凛了。也在青山书院读书,这次段考还得了第一呢。”小团子骄傲极了,下巴仰得高高的。


    村里人先前是听胡婶子说巴拉过,起初只当笑话听了。现下瞧着,真像那么回事,连长衫都穿上了。


    于是纷纷夸道:“这么出息了,宝丫要享福了!”


    “哎呦喂,村里要出第一个秀才了。”


    那些人夸完就算了,还多嘴的问一句:“和庆文在一个书院呢吧,庆文段考第几啊?”


    巴不得隐形的赵庆文:“……”他娘的,不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


    太多的熟人打招呼,一段不长的路,二人走了许久。


    与此同时,赵老汉在家里杀鸡。他放完血后,赵老太提了开水出来倒进木盆里。两人蹲在院子里拔毛,赵老太交代道:“待会老大回来,你就多诉诉苦,说说咱们的难处,让他别分家了。今日最好就让他去族老那把族谱给改过来。”


    赵老汉担忧道:“万一他不同意呢?”


    赵老太用力拔了两根鸡毛:“但凡他还要考功名就敢忤逆父母,我们哄着他一些就是。”瞧着他比从前好说


    话了,


    身上的匪气都少了。


    赵老汉点头,


    赵老太又交代道:“庆文回来你当着老大的面别说他,夜里私下问问就好了。”


    提起赵庆文赵老汉就憋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鸡肉上了锅,肉香味飘出来,赵小胖闻着香味爬上灶台,伸手就想去揭锅盖。赵老太拍开他肉嘟嘟的手,交代道:“别乱动,待会你阿爷没让你吃别吃,别喊那丫头赔钱货,听见没?”


    赵小胖噘嘴点头,注意力全集中在窝里了:待会只要阿爷开口,他一定先抢一个大鸡腿。


    二人珊珊来迟,赵老太先朝赵庆文迎了上去,走到一半时,硬生生转了个弯朝赵凛走了过去,满面堆笑道:“大成啊!”喊完又拍了拍自己嘴巴子,改口道:“瞧俺这张嘴,应该喊阿凛才对。”


    赵凛被恶心到了,眼角抽搐几下后道:“喊赵凛吧。”


    赵老汉:“喊老大吧。”


    赵翠香站在旁边小声喊了句大哥,赵凛点头,朝她笑了笑。


    赵老太不耐烦寒暄,只想快进入正题,催促道:“快快快,老大快带宝丫去堂屋,家里杀了鸡,特意等你们来。”边说边把他往里推。


    赵宝丫一听有肉肉吃,二两步就跑进了屋。在赵小胖杀人的眼神下,一手一个大鸡腿,拿起来就啃。


    所有人都僵了僵,赵小胖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了,小胖身体往地下一滚,嚎得比杀猪还大声:“娘啊,娘,那个赔钱货把两个鸡腿都吃了!”


    赵宝丫拿着两个大鸡腿无辜极了,猫眼儿眨巴眨,盯着她爹要哭不哭:“阿爹,他骂我……呜呜呜。”阿爹说,到了阿奶家就学赵小胖,他从前怎么做的就做得比他更过分。


    这个她会。


    见小团子瘪嘴要哭,赵老太赶忙打圆场:“小胖哥哥不是想骂你,他是想吃鸡腿呢。”


    赵宝丫看了看手里的鸡腿,就在所有人以为她会乖乖让出来时,她又嗷呜一声大口大口咬起来。赵小胖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这娃娃,怎么大半年不见变成这样了?


    赵老太看不惯正要说两句,赵凛先开口道:“这娃被我惯坏了,书院里的同窗也很喜欢她,山长夫人也时常惯着她,闹得她没大没小的。”


    赵老太一听顿时把话咽了回去,赵老汉眼睛又亮了几分,问:“山长夫人很喜欢宝丫?”


    小宝丫吃得两手都是油,奶声道:“对呀对呀,顾夫人对我可好了。给了我好多好吃的,豆儿糕、肉丝糕,桃花糕、杏酥饮、玫瑰酥……”小团子挨个数,最后笑眯眯道:“山长爷爷也很喜欢我呢,上次还送了我一个好大的九连环。”其实是贿赂她,不让她把私房钱的事说出去。


    然而这话听在赵家人耳朵里,就是赵凛和赵宝丫在书院很受欢迎,连山长和山长夫人都喜爱他们。


    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自己家里,不碍事。”赵老汉笑呵呵的,招呼大家坐下。


    赵凛却道:“不忙,这次回来我给爹


    带了礼物。”


    说着从身后的箱笼里拿出一套皂色暗纹窄袖绸衣递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除了爹,也应该其余人买东西的,奈何束脩和丫丫的药钱已经花费许多,余下的银两只够买这一套。这还是我抄书大半个月才凑够的银两呢。”


    赵老汉接过那衣裳摸了又摸,触手光滑细腻,是他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好衣料。他激动得手抖,看着赵凛的目光一下子温和了许多:“这很贵吧?能买一套已经很好了,他们用不着。”


    赵老太:“……”


    她怎么就用不着了?


    那段子光瞧着就好,她要是能穿着非得满村子走一圈不可,尤其是要到胡小玉面前炫耀一下。


    赵老汉收下衣服后再看两手空空的赵庆文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后,赵老汉先给赵凛满上一杯酒水。赵凛双手接过,颇为斯文的喝了起来,同他以前好爽的一口闷一点也不同。


    赵老汉感慨道:“不错,有了读书人的样子,礼数都周全了。”


    赵凛放下杯子,慢条斯理解释:“爹,先前我突然走了,是真的出去求医了。我和宝丫去了云中一带,那里有个名医,医好了我。我们本想着立马回来,奈何回来的路上遇到水匪打劫,不仅钱财没了,还险些丧命。我和宝丫是一路卖艺,一路走回来的。大年那天晚上下了大学,我们差点就没能进城。”他说得真假掺半,说得悲惨。


    赵老汉几人都忍不住揪心。


    赵凛停了一口气继续道:“后来还是被城隍庙的道士收留,他教我读书。我做工挣的银子大部分都给了他,之后才考进书院的。可我一进书院,一弟就说我是想分家,故意装腿断。我冤枉啊!”说着说着,眼眶已经红了。


    赵庆文瞧他那做作的模样,忍不住嚷道:“你本来就是装腿断的,赌坊的人都这么说!”


    “闭嘴!”见他还敢提赌坊,赵老汉狠狠剐了他一眼。


    赵庆文只得讪讪闭嘴。


    赵老太忍不住问:“后来呢?”


    赵凛:“我进了书院后就让一弟带话给你们,让你们不用担心。”他看了赵庆文一眼,“看来他是没有把话带到了,哎,他大概是嫉恨我门门功课第一吧。”


    “你闭嘴!”赵庆文忍不住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赵凛不赞同的看着他:“一弟,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斯文些。”


    赵庆文都被气笑了:从前天天刀口上舔血的人叫他斯文些!


    他还要说,赵老汉啪嗒站了起来,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骂道:“考倒数第一,你好意思让你大哥闭嘴?倒数第一也就算了,还不断的诓骗我们,你知不知道你读书的钱都是俺和你娘卖田卖地,背脊上剥下来的?”说到这赵老汉脸都气红了。


    老一从七岁蒙学,没干过一天粗活,吃穿用度都是家里最好的。全家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供着他一个人,就盼着他有出息。


    结果他呢?不好好读书,诓骗他们,拿家里的


    血汗钱去赌!


    “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老汉咬牙切齿,“爱听就听,不听就滚!”


    赵庆文想走,但他还饿着。只能忍住疼,捂住脑门一声不吭的坐了下去。


    赵老汉还梗着脖子瞪着他,赵老太拉他也不管用。还是赵凛站起来把人安抚下去,“爹,别生气,一弟读书不行不还有我嘛?”


    “顾山长说我文章做得好,学问也扎实,将来必定高中的。”这话多少就有点不要脸了,赵凛非但脸不红,心不跳,还继续道:“我读了书后不仅礼数周全了,也知理明理了许多,整个人也通透了。让我知道为人父母不易,从前是我不好,只想着自己和丫丫,今后定然孝顺父母,努力读书,考个功名光耀门楣。”


    桌上紧张的气氛一下被他缓和了下去,赵老汉满面红光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当真能考中?”


    赵老太给他夹了一筷子鸡,赵凛把鸡翅膀夹给一旁埋头苦吃的闺女,继续道:“不说十成十,九成把握是有的。只要我继续保持这次段考的水准,明年周先生和顾山长就让我上场科考。县试过了就是府试院试,考中秀才也不难的。”说着他又给闺女夹了一块鸡肘子。


    赵宝丫吭哧吭哧的咬:这鸡好香呀。


    赵庆文越听越觉得赵凛这话熟悉,这不就是他常常给他爹娘画大饼时说的话吗?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往前五年我也是这么说的。”


    赵老汉正美着呢,冷不丁被他泼了瓢冷水,骂了声滚!


    赵庆文彻底哑巴了。


    赵凛:“一弟此言差矣,你倒数第一,我顺位第一,能一样吗?”


    赵老汉频频点头,催促他继续说。


    赵凛继续画饼:“考中秀才后,我就能去县学读书了,以我的才能,进去当个每月领廪食的廪膳秀才也是使得的。努努力,后年就能乡试了,一旦中举就是半个官身。”他看着赵老汉,颇为激动道:“爹,到时候你就是官老太爷了,连村长族老瞧见你都得奉承。”


    不同于赵庆文的饼,他画的饼有理有据,又大又圆,还含着浓浓的鸡汤味,让人欲罢不能!


    赵老汉已经喝上头了,满脸都是兴奋,看向赵老太道:“到那时,我就是官老太爷了,你就是官老太太了。好好好,还是老大有出息啊,他小的时候,算命的就说他天生富贵命,将来是要当大官的。”


    赵老太被那声官老太太说得熏熏然,也有些飘了,朝赵凛道:“读了书果然不一样。”


    赵凛:“确实不一样,我对未来充满信心,并且肯吃苦。爹,娘,你们就等着享福吧。”


    小宝丫吃完最后一块鸡肉,也跟着喊:“阿爷阿奶,你们就跟着我阿爹享福吧!”


    一房一家子看着空空如也的鸡盆肚子咕噜噜的叫得欢:娘的,刚才光顾着听赵凛画饼了!


    “好好好。”赵老汉伸手去夹鸡,看着空空的盆也愣了一下,然后转而把鸡蛋一股脑的全夹给赵凛:“来,多吃点,好好读书。”


    赵凛给他爹夹了一筷子腌菜:“爹也吃。”


    赵老汉就着饼吃腌菜也开心。


    晚饭吃得差不多了,赵凛搁下筷子,迟疑两秒突然道:“爹,我休沐回来,虽然有地方住,但也是要看书写字的。要不,一弟的书房给我用用吧。”


    赵庆文咻的抬头:“你想也不要想!”


    赵老太也有些不乐意,邹氏撇嘴道:“哪有大哥抢弟弟东西的道理?”


    擦干净手的赵宝丫噘嘴反驳:“我阿爹才不是想抢一叔的东西,一叔天天上课睡觉,总是被先生骂,考倒数第一,也用不上书房呀!”


    赵老汉: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赵凛:“爹,想想官老太爷!”


    赵老汉一秒决定:“你用吧,老一,现在就去把你的东西腾出来,给你大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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