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狗蛋一边专注看着电视剧，一边胡乱吃面，随口附和，“我可太了解你了，你这人，让你勤快一点简直跟要你的命一样，也不知道你之前——”
声音戛然而止。
他对面，陆渊已经坐了起来，顶着一头鸟窝似的乱毛，摇摇晃晃地去旁边洗手。
听见说话声音停下，他疑惑地回头朝狗蛋看了一眼。
“……”狗蛋重重叹气，“哥，你能不能，能不能稍微在意一点形象啊！”
“我可没有你这么丑的弟弟。”陆渊怼道。
“不要胡乱转移话题啊！”
“不重要。”陆渊回到沙发上坐下，“快吃饭吧。”
“……也不知道一直躺在那里的不动到底是谁。”狗蛋吐槽，但嫌弃地不再看陆渊。
陆渊也无所谓，伸手把自己的碗拉到面前，开始吃面，随口问道：“话说那个外地人来这边干什么？”
“不知道啊。”狗蛋耸耸肩，“自称是来旅游的，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荒星人口流动不算频繁，但偶尔也是有的。有的是在原来的地方混不下去了，有的是真的单纯想换换水土，当然也不排除是接了什么任务特意过来，不过我寻思着我们这儿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外人觊觎的……
“哦，除了头儿你。
“不过你深居简出的，你的消息传不太出去。而且也不是荒星人，估计没有什么前仇。特意来找你的人恐怕也不太多吧。
“顶多是来了之后会对你产生点好奇……我估计你也不会在意。”
“哦，确实。”陆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絮叨，随口应了一句，然后就又没了声。
好半天，才像是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突然抬头，“不过，也不一定。”
“……？”狗蛋愣了两秒，才意识到陆渊回复的大概是之前他说的话中的某一句……不过具体是哪句，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但按照陆渊的习惯，他也不需要分辨清楚。
“你这反射弧，”他只是吐槽，“也太长了吧。”
“不是。”
陆渊简短地回复了一句，深灰色的眼睛缓缓眯起，直到完全闭上。
他神色沉静下来的时候，浮于表面的颓唐和散漫便完全看不出来了，无形的压迫感一点点地充斥了整个空间，精神力蔓延出去，如巨大而细密的网铺开，将整个片区拢入掌控之中。
……出事了？
狗蛋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噤若寒蝉。
倒不是怕。怎么说呢，陆渊这个人脾气很好，一般情况下懒得生气，更懒得迁怒。只要确定自己没做错什么，或者哪怕做错了、但没有触碰到陆渊的底线，就不用怕他。
狗蛋只是……
弱者面对强者时，难以避免的慑服和恐惧。
陆渊的这副模样很少见，但狗蛋并不是没见过。事实上，第一次见陆渊的时候，他就是以这种状态出现的。
以至于后来，陆渊开始显露出咸鱼状态的时候，他甚至一度有些怀疑人生。
之后见得次数多了，他才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甚至有了跟咸鱼状态的陆渊互相损着玩的胆量。
但面对正经状态的陆渊，他还是很难习惯，很难不怂。
陆渊手指轻轻一动，一支小巧的、甚至可以称得上精致漂亮的枪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掌中。
狗蛋一直不知道陆渊把枪藏在哪。
而陆渊已经随手——至少看起来非常随意地举起枪，平静地扣下扳机。
他当然不必睁眼瞄准，而以他此刻的位置，也实在看不见他想要击中的目标。
他的精神力已经将整片区域变成属于他的领域，精神力的丝线会引导子弹去往合适的方向。
陆渊刻意地扭曲了子弹的轨迹，避免了自己位置的暴露。
精神力感知着事态的发展，隔了两秒，他又打出一枚子弹。
“嗯，消停了。”他说道，然后气势如潮水般退去，整个人迅速地萎靡了下来，看了眼碗里剩下的面，叹气，“唉，打扰我吃晚饭。”
“……”
狗蛋慢慢地做了个深呼吸。
“是那个外地人。”好在，陆渊还记得处理后续……至少对后续进行一点安排，“钻进了祝绒家里——还挺巧的，我今天刚跟你聊过祝绒，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家。
“然后外地人跟祝绒她妈打起来了，下的是死手。我打了第一颗子弹阻止。他麻痹倒地之后，祝绒她妈要补刀，我当然不能同意，所以又补了一枪。
“一会你去把外地人扛回去问问情况。”
“哦。”狗蛋慢吞吞地放下了碗。“这种时候你倒是勤快得很。”
“我喜欢我的生活环境平静一点。”陆渊道，“会少很多麻烦。”
“维持平静的过程难道不麻烦吗？”
“……嗯，对于我来说不？”陆渊有点不确定。
“你以前一定是个身居高位的控制狂。”狗蛋站起身，往门外走。
-
远处，街巷已经平静了下来。
说是外地人闯进了祝绒家里，但其实荒星上能称得上“房子”的建筑并不太多。祝绒的家最多也只能算是个棚子。
在一番打斗之后，早已经坍塌成废墟了。
这倒是给了外人很好的围观环境。在陆渊出手之前，早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好奇地凑到附近。
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走了。
外地人和祝绒的母亲都躺在地上，无知无觉，但没有人敢再对她们动手。
一年多以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陆渊的规矩。
或者说，虽然没几个人对陆渊有什么深入了解，但大家都知道，有“一个脑子有病的强大傻逼”对这个地方制订了规则：在这里住着，要文明，不许打打杀杀。
而大家也知道，强大傻逼会对规则进行监督、还收服了狗蛋等恶霸一起监管。
如果破坏了规则，会被狗蛋等人抓住责罚。如果要杀人，还会招来强大傻逼的子弹。
强大傻逼自己也不会杀人。他的子弹都是麻醉弹，躺上半天，自然而然也就清醒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安安稳稳地躺上半天直到醒来……主动挑衅规则的人往往会被狗蛋“捡尸”。
——被捡尸的人会遭遇什么大家也不太清楚。他们不约而同地对那段经历语焉不详。
狗蛋走过来的时候，人群早已经散了。只剩下棚屋的废墟、两个“尸体”，和唯一站在那里的祝绒。
小姑娘像是吓呆了，小脸煞白，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根木头。
但狗蛋显然不准备安慰她。
他只是斜了她一眼，就从她身侧穿过去，拎起外地人夹在腋下，又撂下一句“等天亮你妈差不多就醒了”，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小姑娘呆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良久。
当狗蛋的身影已经逐渐消失不见的时候。
小姑娘才轻轻地蠕动了嘴唇。
一句低低的、支离破碎的呢喃从她口中吐出，又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漂亮的……子弹……”
她的视线在空中扫过，最终停留在陆渊小店的方向。
“……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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