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在景斓愣住的时间,靳文修的攻击直接贴到了面前!


    好在景斓反应够快迅速拦了下来,同时厉声吩咐下属,“去把后面那架飞行器控住!”


    被吩咐的心腹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他很少见域主这焦急的模样,为数不多的几次全用在疏白身上了,所以这次他立马反应过来那架飞行器是疏白的。


    但疏白也反应快,攻完一击后就直接绕回了靳文修身后的队伍里。


    这下景斓的反应就极为剧烈了,他的攻势瞬间猛烈了起来!


    靳文修


    他死死地盯着,眼中的厌恶和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这个人真是处处与他作对!


    两方的交战并没有停歇,相比于刚才越加激烈。


    疏白灵活地避开对面的炮火,景斓并没有留情反而打着将疏白飞行器击落的念头,调了几个人专门针对疏白的飞行器。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他心想,只要疏白能回到他身边,他一定好好补偿他,什么都给他。


    疏白左手一滑,几乎在对方射击的前一刻就躲开了对方的动作,他冷静地看着逐渐将他包围的几架飞行器,眸色淡淡。


    除了近身格斗外,战斗飞行器他自然也大补过。


    而且某些技巧是和格斗通用的,例如对对手反应的预测,不过炮弹的攻击轨道他还不算熟,只记得最常用的,而这些精英部队的飞行器可不止普通炮弹。


    炮火的轰鸣在耳边一次次炸响。


    疏白的手心出了一层汗,并不是恐惧也不是紧张,仅仅是精神高度集中的结果,因为时间紧迫他驾驶战斗飞行器还未考核过,现在第一次展现就是在实战中。


    还是跟精英队的实战。


    一个不慎,左边的机翼陡然被炸了一个小窟窿。


    疏白深吸一口气,面色不变。


    目前双方看起来僵持不下,但他们要做的不是赢,而是拖。


    拖到援军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后,靳文修那边的终端忽然回复了,“靠后点,可以休息了。”


    明明是这样紧张的时侯,他的话里却带了些轻松和调笑。


    疏白明白,援军来了。


    他也不迟疑,不再跟面前的人纠缠直接将飞行器往后一拉,很快脱离了几架敌方飞行器的包围。


    要说景斓反应也快,他在援军靠近时就发觉了不对,连忙发了数条命令撤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无数架黑漆漆的飞行器瞬间将他们包围起来,数量俨然是他们的数倍!


    景斓的脸色已经难看下来了,他拖着毒来,不稳定地情绪已经加速了毒素的蔓延。


    他咬了咬牙,目光紧紧凝视在疏白的那架飞行器上。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就好像是在成人礼过后一切都变了。


    就在靳文修要进行最后的收尾时,景斓所带领的部队忽然一改刚才的谨慎,疯狂地向靳文修的方向进攻而来!


    他们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炮火轰炸不开就直接机体撞过来!顿时场上一片爆炸和火花!


    接连的轰鸣在众人耳边炸响。


    众人一时都愣了,但很快向靳文修这边包围来抵挡对面的攻势,可在对面毫不保留甚至不惜撞机以一搏一时,竟抵挡不住。


    后面的援军见状也飞速的敢上来,但完全挡不住他们硬要强攻的架势。


    一架架飞行器在面前燃爆,靳文修见状冷下眉眼,操纵飞行器迎了上去,就在众人以为景斓是想跟靳文修同归于尽时,对方却在即将相触的刹那与靳文修的机体狠狠擦过!


    ‘滋啦——’


    机体一闪而过,直直奔向后面的疏白狠狠撞了上去!


    “疏白阁下!”


    旁边对疏白熟悉的心腹见状立刻惊呼道。


    景斓这一撞毫不留情,飞行器的头直接陷了进去,头部尽数破碎爆炸烧成了一团。


    疏白被这突然的一撞猛地晃了一下,机体瞬间弹出了防护屏障,下一刻爆炸和火焰就整个包围上来。


    他连忙离开驾驶位,出了屏障不可避免地被火灼烧了皮肤,到了后方后,他皱着眉捂了捂被撞震的生疼的额头。


    正在这时,火焰中闯进来一道人影。


    “疏白。”那个人道。


    是景斓,他想要利用他离开。


    疏白脑中念头落下的瞬间,对方已经攻了上来,速度极快显然有备而来。


    疏白紧拧着眉,一个错神间肩膀猛地被打中使得他晃了下,他抿了下唇,全神贯注地应对。


    但后有猛虎,景斓出手又快又狠,他必须抓紧时间!必须在靳文修进来之前


    也就在一瞬间,被疏白抓住时机,袖口内的匕首滑了出来狠狠没入了景斓的腹部!


    ‘哧——’


    血液飞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空气瞬间静了下来、


    景斓缓缓低下头,看着毫不留情将匕首刺入的人,目光微愣。


    血液瞬间沿着匕首和腹部一滴滴流了出来,剧烈的疼痛顷刻间蔓延开来。


    意识停顿间,他好像模糊中想到了那个梦,本来几乎忘却的片段在脑中一点点浮现出来。


    ‘我会杀了你。’


    ‘疏白’带着冷漠的神情,眉目冰冷地看着他,决绝。


    景斓突然陡然拧紧了眉,露出很难看的神色。


    不敢置信、难过。


    他眼中好像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眼眶微红,腹部的疼痛窜上神经,心口也不由自主地感到生疼。


    他缓缓看向疏白,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这一刻显得怔愣。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疏白约莫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干脆,看着染红鲜血刀也不自然地顿了下,随后反应很快地就要拔出。


    紧接着抓着匕首的手就被死死握住了。


    景斓用力抓着他,任由刀一点点更深地没入腹部,“疏白”


    他力气极大,疏白脸色稍变,冷声道:“放开。”


    “不行。”景斓的声音有点抖,他猩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疏白,似乎怎么都看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狠心。


    “我不想伤你,我就想带你回去。”他低低道。


    随后另一手猛地去抓疏白的手臂,他动作很快疏白反应也很快,脚步一错就侧身躲了过去。


    感觉告诉他有蹊跷,但他的手被死死抓着动弹不得,所以就算躲了第一下,还是在几招过后被抓了个正着。


    一瞬间,手臂上传来轻微的刺痛,疏白被死死压着,挣扎不过片刻就就开始感到晕眩无力。


    他开始感到眼花耳鸣,大火和爆炸近在耳畔却又像是被隔上一层膜听着嗡嗡的。


    他踉跄了几步,无力地松开了抓着的匕首,景斓见状也顺势松开将人抱在了怀里。


    刚才借着匕首拉扯间,腹部的伤口变得更大了几乎横到了肋骨,一眼看去血肉外翻,鲜血淋漓。


    他不管腹部的刀也要将疏白制住,是为了让另一只带了毒尖的手更好靠近。


    他垂眸将人抱了起来,也在这时,爆炸的火焰后一个人闯了进来。


    “我可以让你安全离开。”靳文修知道他想要什么,直截了当道。


    景斓搂紧怀里的人缓缓转身,他垂着眼皮,看上去有些阴翳,“给我一架有备用机的飞行器,还有让我的人安全撤离,等到了地方我自然会放下他。”


    “可以。”靳文修果断答应道。


    在他给的指令下,包围过来的战舰迅速开始撤退。


    景斓抱着疏白上了靳文修准备的新飞行器,里面放有一架小型备用机。


    随着他的走动血也不断地渗出落在了疏白的衣服上,直到他抱着人在驾驶座上坐定,启动、调整方向,一气呵成。


    飞行器逐渐启用,加速,远离了靳文修军队的包围圈。


    疏白被他抱在怀里,靠着肩头,头晕泛恶,眼前都迷迷蒙蒙看不太清,他索性紧皱着眉闭了眼。


    在行驶出一段距离后,景斓紧绷的精神终于卸下些许,他放在操纵台上的手一点点滑了下来随后慢慢将怀里的疏白搂住。


    “对不起。”他道。


    疏白沉默地没理会,景斓微微低下头下颚抵着他的发顶,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沉默下去。


    直到很久后,他才低喃道:“原来你真那么讨厌我。”


    腹部的匕首还扎着,刀身全部没入,甚至如果拔出来可想而知会涌出多少血。


    景斓轻轻将人抱着,唇角的血压抑不住地流了出来染红了疏白的发顶,血顺着发丝一滴滴落了下去。


    疏白终于有了动静,眸子睁开些许,带着冷淡道:“是。”


    他的声音因为药性而显得无力,景斓却听得心头一疼,哪怕早已知道答案依然不死心,他忽然更加用力的将人抱住搂住,仿佛要死死压在怀里似的。


    疏白因他的动作呼吸不禁困难,他听到对方道:


    “为什么,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景斓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迷茫和不解,“你成人礼那天一切都好好的,只有晚上我做错了一件事,我给你下了药。”


    “但是只有这件事。”


    “还是说因为童笙?我可以跟你解释,我的确跟他有过感情但是早已五年未见”


    景斓说得磕磕绊绊,喉咙中都是血,他一面说着,血一面渗出,他搂着疏白狼狈地抬手用袖子将血迹抹去。


    但伤口实在太大,因为刚才的纠缠将那块儿的内脏都搅成一团,剧痛无时不刻不刺痛的神经。


    疏白却闭着眼不愿去听,现在景斓看起来的确足够真诚足够伤心,但见识过对方的手段的疏白也多清楚这人会逢场作戏。


    中了药,他的视线模糊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他轻声说:“你要演到什么时侯,喜欢童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疏白想,承认就那么难吗,承认不喜欢他就这么难吗?


    明明在五年后就会为了童笙赶走他,杀死他。


    “那你要怎么才肯信我。”


    景斓似乎有些无力,他轻声道。


    “无论怎样都不信。”


    景斓忽觉一阵颓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天过后疏白对他就彻底变了。


    仿佛在一夕之间换了个人。


    但他清楚疏白依然是疏白,只是对他的态度彻彻底底的变了。


    说来在成人礼那日之前他确实只是有点喜欢,远远比不上阿笙,但在疏白失踪后他却越来越想,越来越念着,他才忽然惊觉自己对疏白的感情似乎有些深了。


    这不应该的,本来只是个替身而已


    景斓俯下身静静将人抱着,脸轻轻压在疏白的额头,眼眶不禁猩红。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为什么仅仅一个晚上过去就恨不得杀了他,明明他的疏白一直都待他很好,就算他一时做错了,也只做错这一次也不能原谅吗。


    腹部的伤口再一次绞痛起来,痛得他额头直冒冷汗,他手心冰凉地贴在疏白的脸上,他看着,缓缓低下了头。


    “滚开!”


    疏白侧过脸,吻落在了脸庞。


    他眼中显然有了火气。


    景斓苦笑了下,最终没再做什么。


    飞行器行驶到了一个位置,随后缓缓停下,景斓将疏白放到了椅子上,他捂着伤口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强撑道:“所以,你真的不肯跟我走。”


    哪怕知道没什么希望,他还是最后问了一遍,只要疏白愿意,他现在就会带对方离开。


    他可以的。


    但也意味着回灵穹的路极其难走,但只要疏白愿意


    “是。”疏白的回答很果断。


    喉口顿时猩血涌动,景斓生生压了下来,他很想很想不顾一切将人带走,但不知为什么不敢这么做。


    他觉得这样做,一切会变得更糟。


    见此,他只能道,“好,那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在成人礼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让你恨我,发生了什么让你不顾一切地想要离开我,杀死我。


    对于这个问题,疏白当然没再回答,他只是道:“你喜欢童笙就去找他,别对无辜的人下手,如今我身在白洞你也对我没了办法,只是丢掉一个替身而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纠缠不休。”


    “景斓,就这样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我身上也没有值得你不顾一切挽留的东西。”


    他那样心平气和,像是将过去五年的相处完全抛到了脑后。


    景斓想不明白,他从不觉得疏白是个绝情的人,他甚至觉得对方是深情的,可现在竟短短两个月,或者更快短短一晚上的时间就彻底抛弃了五年。


    疏白这样的态度几乎逼疯了他。


    他不禁笑出了声,“好好”


    带着难言的苦涩。


    话落,陡然嘴角又涌上一丝血,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景斓看着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人,很想用最后一点力气去亲吻或是别的事情。


    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过度的失血令景斓难以支撑,他踉跄地走出几步去了备用仓,在离开前他再次回头深深看了眼疏白。


    最后缓缓进入了备用机内


    两分钟过去,机体内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景斓驾驶备用机套了,而没过多久后靳文修便驾驶战舰过来了。


    他一进到舱内就锁定了疏白的位置。


    这时的疏白几乎就保持着一丝意识,在确定来人后终于撑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景斓给他注射的麻醉效果中带着点毒,这一觉他睡得很沉,仿佛要一睡不醒,直到再次睁眼看着有些许亮光的天花板时,他迷茫了好一会儿意识才一点点回过了神。


    像是感受到什么,他侧了侧头,便看见一人坐在床沿,抬眼就可见靳文修专注看着终端的侧脸。


    “醒了?”


    对方就像是后面长眼睛似的,瞬间就注意到了疏白的目光。


    疏白轻轻应了一声,随后缓缓坐了起来。


    “抱歉,拖后腿了。”


    “不怪你,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依然会将人救下。”靳文修淡淡道:“何况,景斓没有想象中那样好杀,没有人质他也有别的办法突破重围,只是惨烈些。”


    疏白沉默。


    “攻破灵穹不是一次交战也不是抓个灵穹主就能成的,不要放在心上。”


    靳文修很淡定道,这也是他会果断答应景斓的原因,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见疏白还是不说话,靳文修抬手轻轻掰过他的脸,“怎么,你到底是在自责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难道你觉得我是不分公私的人?


    如果真的影响到了大局,白洞主不会救你。”


    他幽黑的目光在这一刻看起来异常冰冷,却令疏白舒服了些。


    他轻轻拨开对方的手,点头应下,“好。”


    靳文修见状才说了后面话,“不过依然是白洞大获全胜,顺便将特非星那群废物清理了,环冗也有向我们倒戈的迹象。”


    “过段时间要办个庆功宴。”


    疏白盯着的他眼睛,心知对方要办庆功宴是假,带着别的打算是真。


    也是,现在环冗灵穹都已入局,对方应该在筹谋更进一步。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疏白觉得对方既然提出来,应该是想让他办事,他主动道。


    “没有,你好好放松就行。”


    结果靳文修直接道,说完他站起身道:“这次的证据已经起了很大的效用,给你半个月好好休息,半个月后继续训练。”


    他看起来又恢复了之前铁血教官的嘴脸。


    疏白却有些心不在焉,矿洞内的事情给他留下了些印象。


    或许是想到了这儿,他忽然抬眼看向靳文修,对方正起身要离开,披在身上的旧衣服有些灰和血迹看着异常眼熟。


    还披着离开矿洞的外套?


    疏白心头的陡然一紧,他不假思索地抬手将外套扯了下来!


    中心岛。


    身上的毒还没痊愈,腹部又受了重伤,刀口几乎从腹部滑到肋骨,皮肉血淋淋地翻起了一片。


    而这两个致命伤都来自一人。


    来自跟他最亲密,向来看不得他一点受伤一点疼的人。


    景斓被属下们急匆匆往内扶进去。


    这次普通的器械已经没用了,他进了实验室的修复舱,旁边的医护人员快速为他调配适合的液体和药剂,针管一只只打入体内。


    景斓半阖着眼,意识早已不知落到了哪里。


    他脑中尽是以往的画面。


    他记得一年前有次出去办事手臂受了些伤,被异兽从手臂上端撕了一块儿碗大的肉。


    这在他看来算不得什么,但回来后疏白见着他血淋淋的却有些慌神。


    当然看起来还是如往日一样,疏白瞧着就是一副没感情的样子,总让人误会他多么清高,事实上银白色的眼中已经开始无措,那段时间疏白比往常都要粘他。


    他那时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用仪器治疗到一半就不治了,骗疏白说异兽的牙齿有毒仪器治不了,只能一天天的敷药打针缓解,等毒素下去再敷药让肉长好。


    这在别人听来就是个笑话,但疏白却信了。


    不是因为笨,单纯是因为足够信他,太相信他了。


    那几天日日都是疏白帮他敷药,其实确实有点毒但不至于用仪器治不了,而会有些腐烂看着很丑有点恶心。


    疏白倒是不嫌弃,很认真地帮他敷药,给他记住忌口的东西。


    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按理说景斓不会去记这些,因为他以前觉得不重要,可现在却一点点回想起来


    在疏白的卧室里,他坐在床沿,看着暖灯下的少年小心地帮他处理伤口上药,淡淡的金点落在银白的发梢上,沉静轻垂的白色眸子令人异常心宁,然后对方会告诉他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不然伤口长不好。


    少年说得很认真,在万种食物的中心岛,对方甚至还根据他的喜好给了意见,显然是用心去找过。


    但他那时是怎样的呢。


    他笑着温柔地应了,然后转头用仪器治疗将一切抛之脑后。


    他就是故意想看少年为他动心思的样子。


    除此之外多不胜数。


    所以,景斓是最不相信疏白厌恶他的人。


    不管问多少次不管重复多少次,不管对方怎么回答他都不信。


    他不信前五年对他那么上心的人会在一夕之间完全不在意他,恨他,甚至亲手杀了他。


    这让景斓怎么相信,一个人会变化这么大。


    他不知道,他甚至猜测是不是靳文修威胁了什么,但他了解疏白,疏白是最不会受威胁的人。


    倒不是没有弱点,只是他总有着无法被压垮的坚持。


    这也让匕首刺入的腹部后,让景斓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疲累地闭了闭眼,比想象中更加难以承受,其实在疏白问出那些话时,他也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不承认。


    不承认自己不喜欢疏白,不承认自己喜欢的另有其人。


    他本来也以为自己爱的是童笙,可是质问到了面前,他却说不出口了。


    他应该是


    毒素伤口和药物的多重作用下,景斓逐渐陷入了沉眠。


    昏昏沉沉之中,再睁眼他似乎到了一处灯火通明头顶星光灿烂之处。


    好像是正在举办宴会的中心岛。


    这里


    景斓尚未从迷蒙中回神,就发觉身体无法操纵的动了起来。


    他看到自己在一架战舰前停下,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阶梯从上面放下,一个白色头发的少年模样的人从里面跑了出来,兴奋地扑进了他怀里。


    “阿景哥!”


    童笙!


    景斓惊疑不定地感受着这一幕,他感到自己激动地将人搂住,低声回应着,“阿笙,你终于回来了。”


    他搂抱着,亲吻着对方,像是将人当成了心尖上最重要的宝贝。


    那一刻,和童笙十年未见的感情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爆发,他们黏黏糊糊了很久,诉说着对彼此深刻的爱意,他们回了房间里,将床铺上的被子推落在地,负距离的接触中仿佛对方是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


    直到中途,他的终端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明日就能回去了。’


    是疏白。


    对方在他的刻意下前去了剿灭叛军的前线,去之前他正给彼此筹备着婚礼,但是转而就变成了童笙欢迎宴的一部分。


    他知道疏白受了伤也受了刁难,这些年他故意用疏白的名声搜罗好物,让对方背了骂名,然后作为给消失十年每年一件的生辰礼送给童笙。


    但他不在乎,他只在意阿笙。


    景斓几乎能想出疏白说出那句话时的样子,应该是眼中带了些期待的。


    十年的相处,唯一迎来的一次婚宴。


    但他的身体却毫不犹豫地关掉了终端,继续抱着童笙亲吻缠绵。


    景斓看着感受着,只觉得越加清晰的记忆在脑海中滚动浮现,像是在翻涌着无法压制的涌水。


    他看到了。


    看到疏白受了伤却因为想先见他,强撑着被下属推着轮椅下来。


    看到对方发现童笙时的不敢相信。


    看到自己故意推着受伤的人回去,让疏白腹部的伤口崩裂。


    看到他对疏白说出那句‘做我的第三个情人’。


    他看不清自己,他囚困着疏白,眼睁睁看着童笙对他下手,却觉得只要能哄阿笙开心就行。


    他在疏白面前表达着对童笙的爱意,后又怀疑疏白背叛了他,出卖了军队的情报。


    他罚他,他囚他,他伤他。


    他都看着,冷血地看着。


    直到疏白一点点厌恶,直到疏白不顾一切地逃走,直到那天的血溅满了机械的舱内


    胸口破开的血洞将他浑身染得血红。


    这一次他再也走不动了。


    是了,疏白曾经是很信他的,无论多么荒谬的事都愿意信他。


    就算他与童笙的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信了,他依然信他没有背叛,想回来亲眼看看。


    疏白曾经的确不会对他下手,更不会杀他,就连重话也是他想将人困住留下后才说的。


    但是,疏白死了。


    对他好的疏白被他害死了。


    第五十二章


    在靳文修要转身离开前,疏白径直扯下来对方披在肩头的外套。


    刹那间,满是斑驳伤痕的脊背暴露在了眼中。


    靳文修遮挡不及,最终只是抓住了落下的外套,他侧身看着疏白怔愣的神情,稍做沉默后淡淡笑了下,“有进步。”


    他指的是疏白的身手,但显然这不是对方想听到的。


    疏白安静良久,“伤那么重怎么还不去治疗。”


    他也想问,伤那么重为什么不说。


    可想也知道靳文修是怎样的回答,那人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根本不认为说出来很必要。


    “处理事务,忘了。”靳文修慢条斯理地说着将衣服又重新披到肩上,重新遮住血迹斑斑的伤口。


    他说的是半真半假,忘了是真的,因为处理事务而忘了是假的,是别的原因。


    而下属们看他带疏白回来时面色不佳,自然也不敢提醒。


    疏白沉默不语,他垂眸看了眼终端的时间,麻醉药大概令他昏睡了半天,巧合向来是少的,他能睁眼就看到对方,坐在这儿的时间就不会短。


    所以,在这儿坐了多久。


    疏白轻闭了下眼,忽然又想起矿洞内的一幕。


    靳文修本没必要进来,但凡屏障坚持不住,他的性命也会受到威胁,那一身伤也是闭口不言以至于发烧。


    要知道像他的体质,要不是伤得过度了令创伤大面积感染发炎,绝不会发烧。


    还有那一句,‘他特殊一点’。


    什么意思。


    疏白心底隐隐有些感觉,可靳文修什么也没说,他也就不再去想。


    “我帮你上药包。”疏白轻吐一口气,拨开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他伤得不重只是中了点毒以至于使不上劲儿。


    靳文修一手摁在了他的肩上,看似轻飘飘的,却阻挡了疏白起来的动作。


    “这种事儿哪要你操心,医务房的人不是干白饭的。”他用着调侃的语气道。


    疏白抿了下唇,“那你能到现在都没治?”


    他抓着靳文修的手一点点从肩上挪开,淡淡道:“下次别管我了,死不了。”


    只是中了点毒,用不着一直守着。


    靳文修顿了顿,无奈地笑了声。


    这间就是给疏白的病房,房内备齐了各种器械,疏白让靳文修坐一旁的椅子上,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来了药包。


    因为拖延的时间太久,背后的伤不仅血液干涸坑坑洼洼的结了一片的痂,还有很多地方化脓了。


    就这样直接进治疗舱也不是不行,但容易事倍功半。


    疏白去热了毛巾过来,毫不客气地将那件破烂的披风抓下来扔到了旁边,然后小心细致地将毛巾摁压在伤口边沿一点点往里面擦洗。


    和他冷淡的神情不同,手上的动作却很柔和。


    处理到中间跟衣服碎片粘在一块儿的血肉时,疏白小心地用镊子夹出来,连带着拉出一条血丝,他轻皱了眉。


    “疼吗。”


    哪怕靳文修一点反应也没有。


    疏白本以为对方会说不疼之类硬是逞强的话,结果对方来了句,“疼。”


    疏白一愣。


    就见靳文修侧了侧脸,笑道,“有点疼,怎么办。”


    疏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去拿点麻药来。”


    但其实这样的位置不太好上麻药,一用就是全身的,而靳文修待会儿就要离开,他不想耽误太久。


    在疏白走出没两步,手就被拽住了。


    “不用。”靳文修轻轻捏着他的手腕,随后声音轻缓又一本正经道:


    “你吹一吹就好了。”


    这话实在太过震撼,疏白一时闭了嘴,半响后脑门上不禁跳出来个问号。


    您在说什么呢?


    吹一下能比麻药效果好?


    “吹一下就不怎么疼了。”靳文修耐着性子与疏白对视,怎么看怎么认真。


    疏白:


    最后疏白还真如他愿了,清理伤口和上药包时,偶尔垂下眼帘轻吹了吹。


    大约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轻吹的时侯,耳朵尖尖都红了。


    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哦,上辈子也没有。


    腹部和脊背的伤口大概处理了两个小时,这还是速度较快的结果。


    靳文修看了眼包扎好的伤口,直接起身拿过机器人送来的干净外套就要离开。


    手头有事情,他得亲自去办。


    疏白见状忘记了刚才的尴尬,连忙道:“你伤得重,事后还是得去治疗舱内躺着。”


    本来拖那么久不治疗就已经引起溃烂和化脓了,就算现在清理过,要快点治疗还是得依靠治疗舱。


    “好,我记着了。”靳文修神情随意,却是认真一字一句应了。


    随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疏白重新坐回了床边,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病服。


    白色,病服?


    他扯了扯衣服。


    谁给他换的?


    在病房内休养了两天后,疏白才被医生们放了出来。


    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景斓下的毒性也完全解掉,这几天安静在病房内倒是有空翻终端也知道了很多消息。


    比如环冗主被游说撤兵后才发现,白洞星域留在特非星的兵力根本没那么多,甚至是被灵穹碾压的,但因为他的撤兵导致白洞的援兵过去了,才让灵穹败退。


    再比如,那些什么潜伏在他环冗星域内的军队,更是狗屁了,就寥寥几人录了录像吓唬他。


    回去后知道这些的环冗主差点没气死!


    本来双方夹击,白洞唾手可得,但他愣是着了吕斯道,不仅撤兵背刺灵穹跟灵穹结冤,更是放掉了嘴边的肉。


    环冗主因为这事儿发了好几天的脾气,幸好现在景斓昏迷了要是清醒过来恐怕他更没得安宁。


    想到这环冗主连忙开始布置加固边防,在又气又提心吊胆的这些时间里,唯一让他有点安慰的就是跟白洞星域谈好的,关于灵川能源的合作。


    算了,既然上了白洞的贼船,也没了退路。


    与之相对的,灵穹星域就很安静,因为他们受了致命伤的灵穹主还在昏迷,只等对方醒来才能知道要做什么。


    至于白洞这边就是按部就班的继续着自己的事情,最近白洞各个部门和星球都很忙,他们在敲定接纳特非星其余居民的事宜。


    特非星在那天过后,犯下重罪的人全部被处死,血液将围绕城堡的河水染的黑红。


    但违反星际规则犯下罪行的人全部解决后,这个星球彻底空旷了下来,同时失去了部分压迫者,其他奴隶流民们也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


    随后白洞出面,表示白洞星域可以接纳特非星的人,但有一个考察期,在考察期内合格才能正式成为白洞的子民。


    这则通告发出后,特非星涌入了一批人,同时因灵穹主昏迷,白洞主和环冗主敲定了特非星的暂时管事人,带着特非星重新走上正轨。


    不过这些细节外人是不得而知的,他们只知道,白洞主将特非星的人屠尽了。


    白洞星域内不会流传,但其他星域有自己的星网,许多人在里面讨论。


    白洞主没有去管,环冗主当然也不会多说,让别人背个恶名对他来说只有好处,当然其中还有个原因。


    就算清楚那些都是罪人,但靳文修下手的果决狠辣还是不由的令人心悸。


    疏白了解到这些安排后,问了吕斯一嘴,“有没有,一个叫花未的。”


    他问的有些迟疑,只是忽然想起了那个跪在他脚边乞求的孩子,不知道那天的战火有没有波及到他。


    吕斯立马就给了回应,“有。”


    他是少数几个想进军队的。


    如果是白洞普通居民要进军队也有层层考核,更别说一个外来人。


    他要进军队不仅条件苛刻,而且在除重大功勋外还会延迟发放,直到他通过考核,真正被认可成为白洞居民。


    在此之前他只能做个最底层,脏活累活最多的小兵,还要承受大量的超负荷训练。


    “他在东部A区训练?”


    疏白问了下,在出院后就在詹逾的陪同下前往。


    如今除了靳文修外,最能震慑局面的就是吕斯,他正忙着帮靳文修全星域的‘跑业务’。


    坐在飞行器的副驾上,主座的詹逾戴着一副黑色眼镜,穿着工整得体就是眼下有些淡淡的青黑,看起来也忙坏了。


    但他很乐意陪疏白,甚至在疏白推拒时他死皮赖脸跟来的。


    毕竟再不去放松一下,他就要累死在洞心城了。


    “麻烦了。”疏白坐在旁边道。


    詹逾摆了摆手,“应该的。”


    他还要感谢对方助他脱离苦海。


    在启程片刻打开自动行驶后,詹逾缓缓靠在了椅背上,不经意间偷偷看了眼疏白。


    无论看多少次,依然会觉得对方的眼色夺目,特殊。


    就连域主也对他很特殊。


    说实话,詹逾一开始以为域主学会怜香惜玉了,哪怕以前不为美色所动,可能现在改变想法了呢。


    但自从坐上白洞主的位置后,那些送美人过来的数不胜数,其中也有那么一两个有着罕见的颜色,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域主依然跟以前一样,不假辞色。


    后来看域主这样训练疏白,那训练程度其实跟精英队差不多了。


    但精英队都有个基础在,都是一步步上来,疏白以前在这方面显然只是个普通人,一上来就是这种难度,估摸比杀了都难忍。


    詹逾又觉得自己悟了,狗屁的怜香惜玉,域主果然还是域主。


    可现在他又迷糊了。


    去中心站点和矿洞的事他都听说了。


    域主的确对疏白有些特殊,但要说有特殊的感情,詹逾又不是很敢想。


    毕竟没人会这样对自己喜爱的人吧,要是詹逾肯定舍不得对方受一点疼,只要他自己够强大能保护爱人就好了。


    域主本身就坐拥权势,更没必要去做那些费力的事情。


    詹逾脑子空下来,就开始胡乱想些别的事,直到到了东部A区他也没想出什么结果。


    最后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怎么跟那两个副将一样八卦起来了。


    其实他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虽然相信域主,可还是怕这个能隐约影响域主的人,让以后出现变故。


    飞行器到站点后,疏白从一旁下来,应该是早就通知过的缘故,负责人将疏白带向一间房内。


    花未就在里面等着,他站在沙发旁边局促的不打算坐下,直到门外传来了动静,大门被打开,他才猛然有了动作。


    “先生!”


    看到疏白的瞬间,他的眼睛像是闪着亮光,连忙就跪了下来。


    门口的几人顿时一愣。


    花未也反应过来自己跪得太快,似乎有些远了,他小心翼翼地挪着膝盖一点点凑过来。


    “先生,你来看我了。”


    他仰首,眼巴巴看着疏白,像是等待主人爱抚的狗儿。


    “花未!”一旁的负责人不由变了脸色,但又不知道该斥责什么。


    说对方不合规矩?但恰恰就是规矩过头了。


    “快起来。”他连忙道。


    花未见状有些矛盾,他觉得自己跪先生是合理的,但负责人在这里掌握一定的权,要是不听对方万一以后再也见不到先生怎么办。


    花未尚且不懂怎么处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只知道他得跪先生。


    “起来。”疏白开口了。


    花未这才一骨碌的爬起来,但就算爬起来还是将姿态摆到了极低,乖巧地站在一边。


    “花未!你既然想入军就不要摆出奴性!”负责人恼火道。


    哪怕是对着上位者,身为军人也该有自身的骨气。


    他们是听从上位者的派遣,而不是毫无尊严底线的奴隶。


    花未见状,捏着的手一紧,但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就想给先生当奴隶,也只给先生当,对着外人他可不是这样的。


    “徐区长。”疏白见状走到负责人面前,半将花未遮挡住,缓缓道:“他刚从特非星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没能习惯。


    对了,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听了前半句徐区长的怒火暂时是收进去了,但后半句着实愣了下,皱着眉仔细想了想。


    突然发现还真没有。


    跟花未来的奴隶有那么几个,少得可怜,但相比于其他几人花未的奴性显然弱得多,甚至平时没半点迹象。


    只有今天


    徐区长立马发现问题出在疏白身上,他面色复杂道:“没有,平时都挺正常的。”


    要知道长久留在骨内的奴性,使得这些特非星居民见谁都容易自降一等,但花未确实没有,唯独对着疏白。


    难不成因为认主了以为有主人撑腰,所以不会对其他人有奴性?


    不过。


    徐区长仔细看了看疏白,怎么看怎么不像把当自己主人的样子。


    得了回答,又看徐区长那古怪的眼神,疏白也隐约有了猜测,他眸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让区长和詹逾都离开了房内。


    这下只有他们两人独处,显然让花未开心了不少。


    好不容易见到先生,能独处就是天大的荣幸了。


    “为什么想来军队。”疏白在沙发上坐下,花未连忙小狗似的想跪在他脚边,让疏白愣是拽到了椅上。


    他的力气不算小,扯花未这种常年吃不饱饭瘦骨嶙峋的孩子绰绰有余。


    坐到沙发上的花未显然有点惶恐,无措地搓着手指。


    嘴上乖乖答道:“想要当官,离先生近一点。”


    疏白平静地倒了杯茶水放在他的手心,竟没有丝毫意外。


    花未受宠若惊地捧着茶水在手心,热乎乎的陶瓷壁暖在手心,散发出的温度刚刚好。


    “入军不是那么容易有职位的,或许需要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也可能会丧命。”军中的权主要是靠功勋给的,并不是熬资历就有用,何况出任务也是九死一生。


    疏白轻声道:“你现在离了特非星的束缚,不如选个适合宜居的星球住在那儿,做些活儿好好过日子,以后没人能威胁你的命了。”


    花未却不假思索地摇头,反应极快道:“我想在您身边。”


    “你去了其他星球,我们也可以有联络,时常见见面也没问题。”


    “不要这种!”花未斩钉截铁道,声音急促,“我想站在先生身边,能帮先生的忙,能为您做事。”


    大约是发现自己语气激动,花未缓和了一下,轻轻道:“我想成为对您来说,有用的人。”


    疏白缄默下来。


    花未以为他生气了,无措地解释,“先生,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就想”


    疏白打断道:“除了这之外,你还有想做的事情吗。”


    他抬手微微搭在花未的脸庞,帮对方抚去耳旁凌乱的发丝,动作温柔搅人心弦。


    但其实并没有别的表示,单单是看对方这样无措心慌想为对方理一理,顺带抚平一下思绪。


    花未登时心口砰砰直跳,呆愣地摇了摇头,“没有。”


    疏白心下无奈,他想也许是十来年一直用那样的身份过活,突然得了自由难有目标吧。


    就算是他,当初离开中心岛时也恍惚了一下。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可能以后花未就有自己的想法。


    疏白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摸孩子似的,在他眼里对方的确小,毕竟他的真实年龄也有23了比花未大7岁。


    “好。”他道:“如果你真的想得话,等正式成为白洞居民,可以联系我。”


    听了这话,花未心里门清的,知道疏白愿意给他一条路。


    心下虽然惊喜,却还是摇了摇头,他道:“我会自己到您身边的。”


    靠先生留在对方身边弊端太多,一旦被人诟病就会给对方带来麻烦,他应当自己过去。


    才会稳定长远。


    疏白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与他来讲不一定会有那一天。


    在军中的时间越长,花未也会逐渐摆脱过去,总有一天会有新的想法。


    在休息室内稍微说了会儿话又加了终端后,疏白离开了。


    他来去的时间并不长,从洞心城过来,再从这回去,满打满算一天还不到。


    回去后,疏白先是感谢了一下詹逾,随后提了下靳文修的安排。


    “詹先生,域主说半个月后的训练需要您参与。”也就是当初说的,找詹逾做陪练。


    詹逾当然记得这事,早就安排进行程表内了,他点点头,“对,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训练时间在二十天左右,之后会准备庆功宴,很忙。”


    疏白表示清楚了。


    回了洞心城的住处后,接下来几天都在房内,或是放松或是复习或是关注一下最近的局势。


    据说灵穹主从那天回去后一直都没有苏醒,灵穹内的一些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转眼十天过去,靳文修也终于闲了下来。


    他回到了住处,跟正下楼吃早点的疏白撞了个正着。


    因为房内只有自己,所以疏白穿得都是睡袍,松松垮垮的袍子披在身上挂在肩头,v形的领口露出一点胸口的皮肤。


    见着靳文修回来,他似乎有怔了一下。


    “一起吃吗。”


    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完全忘记早餐只有一人份。


    靳文修扫了眼,“不用。”


    疏白见状自己去了餐桌,门口的靳文修换下鞋子也跟了过来。


    他身上本来只有淡淡的沉木香,但可能是运动过的缘故,香气弄了一些。


    在疏白身边站定后,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眼桌上的食物,最后将目光落回疏白身上。


    “洞心城举办宴会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最近也会准备起来,你看看喜欢哪种样式的礼服。”靳文修将一块儿透色的屏幕推到疏白面前。


    上面是一套礼服,往旁边滑还有几套,也可以并排浏览。


    他打开并排浏览随意扫了两眼,最后推了回去,“你安排就行。”


    他对这个不是很在意,说着吃了两口鸡蛋,又想起什么般道:“那等下去量个尺寸。”


    靳文修淡淡道:“我清楚,不用量。”


    疏白‘嗯’了一声,又吃了两口蛋后才反应过来,“你上哪知道的。”


    靳文修正垂眸看着终端上的文件,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想问?”


    不等疏白开口,他就继续道:“能摸得出来。”


    话落,就淡定垂眸继续看他的文件,倒是把疏白堵在那儿不上不下了。


    这话说得他们有什么似的。


    也就有几次靠得近了些。


    疏白不期然地又想到那些事,他连忙摒弃那种古怪感,默不作声地继续吃自己的饭。


    吃得差不多后,小机器人过来将餐桌收拾了干净,靳文修也顺势放下了终端,将一份文件发了过来,“这是你接下来的训练课程和方向,头几天我不在詹逾会带着你。”


    疏白快速扫过,大概知道内容后点了点头。


    随后靳文修就离开了,仿佛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一件事。


    疏白也就如之前一样吃饭复习、关注实事、洗澡休息。


    可到了休息时,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声音一顿一顿,听着不急不躁。


    疏白刚好洗完去开了门,就见靳文修站在门外,身上还穿着外面的衣服带了些夜晚的寒气。


    “你怎么”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搂住。


    疏白登时哑了声。


    疏白:?您干嘛。


    随后就嗅到了对方身上浓浓的酒气。


    喝多了?


    但下一刻,对方又重新直起了身,皱着眉捂了捂额头,一边将门带上一边往外走去。


    “早点休息。”对方略显嘶哑的声音传来。


    看起来就像已经神志不清了但还强做镇定,疏白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在门要关上时拉住了门,“我带你回去。”


    他将靳文修搀扶回了卧室,开门的瞬间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他把人小心地扶到床上,踌躇道:“我让机器人煮点醒酒的药,你洗个澡,还是说直接睡明天洗?”


    靳文修安静地坐在那儿,微微垂着头,半响后慢吞吞道:“擦一下换个衣服。”


    话落,他去了卫生间。


    疏白没进去也没离开,他觉得还是等对方睡了再走吧,多少看着点。


    但不知为什么,疏白总觉得怪怪的。


    他想着想着,眉峰不自觉地皱起,连靳文修什么时侯出来都不知道。


    对方还是洗了个澡,身上有点沐浴的气味,头发没吹湿漉漉地往肩上滴水。


    疏白见状拿了条布想帮他擦擦,手刚碰到对方的头就被忽然握住,力道很大,握得很紧。


    疏白一顿,怎么了?


    紧接着,对方又收了回去,安静地坐在床沿任由他擦。


    平时桀骜不驯带着嚣张的眼睛沉默地闭上,脸上没什么神情看着格外安静,相比于平时现在竟给人一种乖的感觉。


    稍微擦干水珠后,用速干机烘了一下就算完事。


    靳文修躺在床上闭着眼,疏白想了下扯过被子随手给人盖起来,但做完后目光又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明明上次的跟另外两星域主在酒局上有着压倒性的能力,两壶烈酒下肚半点反应也没有,也没中毒,现在怎么喝醉了?


    这里还能有人能把靳文修灌醉?


    疏白心底疑惑,他凑过去看了看,但看了半响也没得出结果。


    看起来也不像装的,也没必要装。


    但就在下一刻,被他凝视的人骤然睁开了眼,刹那间只觉得漆黑的眸色阴气森森,疏白一怔。


    不过这只在顷刻间,很快就恢复如常,顺便将毫无防备的疏白拽上了床。


    疏白:!


    他直接摔在了被褥上,刚要动手但看着面前半阖着眼不太清醒的人,硬生生忍了下去。


    “域主,我要回去了。”他道,毕竟刚才靳文修还一副能沟通的样子。


    谁想到现在的靳文修压根没反应,自顾自地像抱抱枕似的将他抱住,轻轻将头凑在他的脖颈处。


    疏白推了推,没推动,但又不能动手。


    他抿唇道:“域主。”


    没反应。


    “域主。”


    没反应。


    “靳文修!”


    还是没反应。


    疏白无语。


    这人沉得很,紧紧抱着正常情况下难以挣脱,除非用非正常手段把胳膊卸了。


    显然疏白不会那么做。


    好半天后,他推了又推,直到靳文修贴着他都睡熟了,温热的气息尽数落在他耳旁,他才自认倒霉地扯过被子将彼此盖住。


    算了。


    疏白无奈,下次就不管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一起的次数多了,疏白竟然也没有很抵触,他平时就这个点睡的,身体早就开始困倦了,靠在特气腾腾的大暖炉边很快就睡着了。


    天花板上的自动灯慢慢熄灭,房内陷入了昏暗,宁静之中只留下浅浅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的中心岛却并不安宁。


    漆黑笼罩下,天上的月亮却仿佛泛起了淡淡的红色,犹如被猩血染红。


    在岛内的大殿前,树木枝叶随着风轻轻摇晃,在红月中倒映下的阴影如同鬼魅在地上摇晃,持续地传来‘沙沙’‘沙沙’声。


    忽然,不合时宜地声音像是撕开了夜幕。


    ‘砰’的一声,一个人重重跪在了草地上,同时,‘啪嗒’一声。


    一块儿鲜红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像是一条又厚有小的死鱼,仔细一看,是半截鲜红的舌头。


    那侍从捂住自己满口的血盯着面前的男人呜呜叫着,手指的缝隙中不断的流出粘腻的血,顺着手臂一滴滴蔓延,滴落在土地上。


    黑白分明眼睛瞪得很大,满是血丝的眼球近乎要突出来,其中透露着令人心惊的恐惧。


    他正跪在有着零星几滴血的草地上,涕泗横流地胡乱摇头,口中不停的发出口齿不清的喊叫声,一边叫着一边惊惧地颤抖地一点点往后挪动。


    男人站在他的面前,风吹动些许发丝就那样静静俯视着,夜幕下树木阴影笼罩,看不清男人脸上的神色。


    他身着白色的袍子,身上滴滴答答的挂着些淡绿色的液体,顺着小腿一路往下流过脚踝将边沿浸染的湿透,他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没再管那个侍从,而是将视线转向了旁边的另外一人。


    旁边的侍从已经吓傻了,见状连忙跪下来一个劲地磕头!


    “饶命,域主饶命!”


    头将地面磕得砰砰作响,顷刻间便晕染出了一片血红。


    黑暗中,那双眼睛似乎已经盯在了他的脖颈上,直把侍从吓得要疯,磕得越加用力。


    “你刚才”


    悉悉索索下,那个身影似乎缓缓蹲在了侍从面前,他的声音比以往轻了许多,语气却轻飘飘的听着格外怪异,“说什么。”


    侍从恐惧地蜷缩着,“我,我说”


    似乎有冰冷的东西落在他的发顶,他吓得不住颤抖完全没了思考,脱口就道:“疏白就是个叛”


    话到这他急急刹住,仿佛明白了什么但也没再给他反应的时间,顷刻间一把匕首直直从他口中.插.了进去,瞬间穿透了头颅,血淋淋的尖头带着白色的浆体从脑后一点点冒了出来。


    “啊”


    侍从满是眼泪的眼睛僵硬地一点点往下,随后刀猛地抽了出来,血瞬间溅满了脸和衣襟。


    他在地上哀嚎挣扎,直到半响后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这时面前的人才终于有了反应,他低声像是轻哄般道:“我不想听到这些。”


    随后,他没在意被血浸染的衣摆,缓缓站起了身,这时后面才有光打了过来。


    “域主!”“域主!”


    男人缓缓转过头,无数淡绿色的液体一滴滴缓慢的从脸上滑下落入衣襟之中,一滴从他眼皮滑过滴在了黑蒙蒙的眼中。


    他看着后面急切来寻他的医生们,目光却又像是透过了他们,看向这无边的岛屿。


    一道轻轻的低喃回绕在耳畔,“真的


    回来了。”


    第五十三章


    景斓不知道梦了多久。


    他看着自己硬生生从童笙身上抓下一块块肉,手边没有工具,他就用手用指甲将童笙拨皮拆骨,最后留下血淋淋的骨架和内脏。


    他狼狈地跪在血泊里,耳边仿佛还回响着那句话:


    ‘你们本会一同促进星域的繁荣。’


    ‘你们本该一生一世,直至安度晚年。’


    他面对着血迹斑斑的墙壁,脑中夜以继日地浮现出船舱内壁溅射上的血痕。


    他承受不住的挖掉了眼睛,以为这样就能不再看见。


    但是依然如同梦幻浮现在脑海中。


    最后,他自刎了。


    ‘滴答——’‘滴答——’


    从治疗舱内睁开眼,机器随着他的清醒开始了下一步运作,治疗液体被抽干,他缓缓从舱内坐了起来。


    往事一幕幕尽数浮现在脑海中。


    他全部想起了。


    所有的一切。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


    随着记忆的清晰,他缓缓将脸埋在了手心,眼泪忍不住地从眼眶中流出,他没有丝毫声响只是安静地流着。


    像是要将一切痛苦悔恨流尽,又像是欣喜到了极致。


    不知多久后,他才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


    大概是命运可怜他让他回来了。


    疏白


    这次将所有都还给你,补偿你好不好。


    景斓一个人在治疗舱内坐了很久,乌黑的头发湿哒哒的垂下来粘在脸庞,衬的一双眼漆黑无神。


    半响后,他才动了动死寂的眼珠。


    他梳理了一下这世的记忆。


    他明白疏白也回来了。


    这是对他最大的馈赠,他做梦都想重新回到过去,将一切都弥补给被他伤害的疏白。


    唯一可惜的是,他重生的太晚了。


    那些记忆都不需仔细回想,他就能知道在面对疏白离开的选择,自己会干出什么样的事。


    不顾一切的抓人,扯谎,试图蒙骗,再到后面的撞飞行器


    景斓不禁扯了扯唇,确实是他会干出的事情。


    疏白应当又被伤到了。


    无论疏白怎么做,他刻进骨子里的自私总会将人伤了。


    景斓缓缓从治疗液中起身,湿漉的衣服紧紧粘在身上,粘液不停地顺着脸颊胳膊脚踝往下滴落。


    他有些踉跄地从里面出来,一时没适应如今健康的身体。


    毕竟在前世,他死前身体已经坑坑洼洼没什么完好的,每天不是疼痛就是疾病。


    但他没在意这些,他一直都念着那个人,只要想着就绝望的厉害。


    景斓忍不住再次感谢上天的垂怜。


    让疏白活过来,让他有机会弥补。


    他以前是那样不信传统不信仙神的人


    之后,景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昏暗之地,直到脚踩在了地上,呼吸片刻外面的空气才切真感受到眼前的真实。


    他深深闭了闭眼,沉浸在失而复得之中。


    正在这时,旁边侍从传来的对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疏白还真够贱的,我们域主养了他那么多年转身就投了白洞。”


    “可不是,该说垃圾星的人就得是垃圾星的命才对,白眼狼。”


    景斓睁开眼,漆黑的眼珠子动了下,缓缓移了过去


    “饶命,域主”


    地上满口血液,插着一把刀的侍从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倒在地上,口中还在颤颤巍巍的,呆滞地吐出这几个字。


    但很快被涌出的血堵住喉咙,含糊不清。


    与此同时,身后的人将光打过来的几人见状连忙赶了过来。


    “域主!”“域主您没事吧!”


    里面或是研究院的或是医生或是心腹侍卫,他们无人在意地上侍从的生死,赶忙跑过来查看景斓的情况。


    景斓能有什么事呢?他好得很。


    医生们快速上了巴掌大的检测器查看景斓的情况,而对方只是垂着视线,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人,偶然间竟像是一具冰尸,满身森气。


    检查一番后,医生们终于松了口气,这是彻底没事了。


    景斓有这一世的记忆,也清楚现下发生了什么。


    疏白亲手给他下了毒,也伤了他。


    这对他来说应当是很痛苦的,但他实在想极了疏白,将这一世与对方接触的所有片段都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又一遍。


    哪怕看到有些画面时,心底触疼,也忍不住多看看对方的脸。


    他没关系,这一世没关系的。


    本就是为了将所有还给疏白。


    景斓挥退周围的人,叫来心腹低低道了句什么,就回去了房间。


    房内的陈设一如记忆中的样子,他沉默站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将房内一些项链什么的尽数收拾起来,还有与童笙的照片,通通就丢去了一个箱子里让心腹处理掉了。


    随后自己转身去了疏白的房内休息。


    他将自己收拾干净躺在被褥上,或许是房间一直封着的缘故,里面还隐约留着熟悉的气味。


    景斓紧紧搂抱在怀中,带着极致的念想。


    他不知道有多久没闻到这样的气味了。


    静躺了不知多久,他才打开了终端,属于疏白的那一栏是透明的,对方早已将他的联系方式删除。


    他安静地打开,里面还有些以往的对话,只是因为他们通常都在一起,所以终端上的沟通少得可怜。


    零星的几条对话,他也早已没了记忆,但现在看到也像是唤醒了一般。


    手指轻轻得滑动,直到到了顶端,景斓才颤抖地停了下来。


    “疏白”


    声音好像带了些沙哑。


    不知道在那个页面静了多久,景斓才关掉转而去看别的信息。


    不是别的,是白洞发来的邀请贴,他们将要展开庆功宴,到时欢迎各方人来参与。


    这次是规模最大的全城宴,就和中心岛的全岛宴一个层次。


    而庆谁的功那也就不言而喻了。


    景斓并不气恼,甚至注意力压根不在这件事上,他只想着终于可以真正地见一次疏白了。


    他做梦都想见的人。


    疏白,疏白


    他低喃着,指腹不停地在光屏上摩擦着,像是在隔着屏幕触摸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一般


    天蒙蒙亮起时,疏白就醒了。


    他闭了会儿眼,稍微清醒后就要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刚要有动作就发觉不对劲。


    靳文修还没醒?


    要知道往常他醒来,身边的床铺早就空了。


    而现在对方还紧紧抱着他,鼻尖萦绕的尽数是对方身上的酒气。


    疏白将他的手拨开爬了起来,房间里黑漆漆一片,窗帘拉得异常严实。


    他起身要去洗漱一下,这时身边终于就有了动静,靳文修不知什么时侯睁开了眼,半阖着眼皮有些慵懒地坐起了身,他的领口不比疏白整齐,看着凌乱松散。


    “早。”他轻飘飘道。


    “昨晚喝多了?”既然人都醒了,疏白也顺口问道。


    靳文修点了下头,“应该吧。”


    应该?


    疏白狐疑地看着他。


    “我不是喝不醉。”靳文修从床上起身,缓缓站在疏白身前,明明也没有高多少却如若一片漆黑压了上来。


    疏白知道对方指的是上次跟两大星域主喝酒的事。


    “只是习惯了。”他俯下身轻声道,淡淡的沉香混着酒味落在疏白鼻尖,这一刻室内的漆黑下完全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知道在说完后,对方就去了浴室。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离,疏白安静地站在原地。


    他清楚靳文修所要说的,对方昨晚是真醉了,为了习惯堪比毒药的烈酒他时常会这么做,而这样的成果就比如上次与另外两大星域主的谈判上稳压上风。


    或许还有别的。


    疏白猜想,对方不会仅仅因此而这么做。


    片刻后,疏白将房间的窗帘拉开,在光线尽数透进来后便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穿衣。


    他下楼时靳文修已经走了,桌上是设置好的机器人端上来的点心,机器人光溜溜的小脑袋凑过来在疏白的手边蹭了蹭,“主人,用餐吧。”


    疏白顺势轻摸了摸,坐下开始吃饭。


    或许是多次的输入,现在的食物几乎精准定在了他喜爱的口味上,不知不觉比以往多了那么一些。


    食用后他继续循环前几天的生活,之后几天靳文修也没再回来,直到又到了训练日。


    这次的训练时间为二十天,内里安排了三个小周期。


    前两个小周期由詹逾全权负责,直到最后几天靳文修才回来。


    对方应该是真的很忙,数天都不见人影。


    疏白为了方便则是重新住进了第三浮空塔的第五层,那里的设备还一如走之前一样,甚至打扫的更加整洁。


    “第一周期主要是以往的复习和巩固,以及部分实战技巧。”路上詹逾一边带着疏白往里走,一边道:“第二周期就开始由我亲自陪练,你的对手将会是我,这里不会为难你,有一个合格标准,在一定时间内和我平手就行。”


    “最后一个周期得到时候由域主来。”


    詹逾说着这些话时,多多少少是有先者架子的,毕竟他和吕斯等人是域主身边最早的人,一身本领也都是域主手把手教的,实战能力更是不用说。


    疏白在旁边听着,偶尔点一下头。


    他是在认真听的,只不过那银白无情绪的眼睛,像是将对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两人在走到一定位置后默契的分开,去两间房内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去收拾好,詹逾倒也没说第一天休息之类的推迟的话,而是直接让疏白用完午餐后准备下午的训练。


    午餐是一份很普通的盒饭,旁边还放了一支营养液。


    但疏白却吃得舒服,这次机器人被设置的菜单似乎比之前训练更合他口味了。


    之后休息一小时就开始正常训练了,后面几天也都是如此没什么特殊情况。


    倒是两人在几天的相处下来越加熟悉,偶尔会聊起些靳文修的事情,无意中说起了那天的醉酒。


    “算不上醉。”詹逾摸了摸下颚矛盾道,“域主对危险的意识会比平时更敏.感,但其他的却跟醉酒没很大区别,说来这是他以前被廖林生那老贼灌多了。”


    不知多久前的事了,廖林生暗害了靳文修父母后权势滔天,那时候对靳文修极尽打压,别说是烈酒了毒药也是常事。


    但靳文修是什么人,他全部将这些东西作为了淬体的物品,要说能坐上域主位置的都有许多保命的法子,淬体就是其中之一。


    就如下在景斓体内的毒药,如果不是对方淬体导致身体有了抗性,早就一命呜呼了。


    詹逾随口讲了两句靳文修的陈年往事,要知道廖林生夺权最警惕的就是靳文修,但偏偏想折辱对方就留着,谁想到后来靳文修不仅没吃过什么亏反而好几次折腾的廖林生够呛,又因为各种牵制不能下手。


    那时廖林生就后悔没早点将人宰了。


    疏白安静听他聊着,发觉詹逾看着轻松随意实则谨慎,很多关键性的东西都严严实实捂着没透露出来。


    不过疏白也不在意,反而想到什么般问道:“那他手上的纹身呢。”


    “纹身?”


    詹逾稍微愣了愣,随后无奈道:“不是纹身,是以前灼伤留下的疤。”


    什么疤能是现在的仪器修复不了的?还是说不愿意。


    不过他也只说了那么多就没再提,或许涉及一些不好说的往事。


    聊完两人就继续训练,累了就再说上两句,都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多知道了些靳文修以前的事。


    看来这人也不是生来就事事全能。


    每次见对方游刃有余的姿态,就感觉世上没什么能难倒对方一般。


    过了第一周期的训练后,就进入到和詹逾的实战。


    才第一天,詹逾就被惊到了。


    等一下!这疏白的表现是不是太好了!


    疏白摔在地上,抬眸看了眼虽然赢了却头发凌乱略显狼狈的詹逾,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并不是很意外。


    他前世只是走错了路,但也不算差,当时既然能从詹逾口袋里偷走卡,能杀了两个没有知觉的寄生人,自然有些手段。


    而这一世虽然比前世少了整整五年,但训练强度却是数十倍更别提现在还有了最适合的方向,追上前世也就快得多了。


    “詹先生,继续吧。”疏白稍微拢了下头发,长时间没打理有些长了,随手轻巧地扎了个小马尾,淡淡道。


    詹逾勉强笑了下,心底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是,这疏白就练了几个月吧他记得。


    十几天过后,第二周期结束。


    疏白超额完成成绩,别说是限定时间平手了,他将人打了个脸挨地。


    要说他跟詹逾本就是一条的路数,现在被打成这样詹逾直接没脸见他了,时间一到就灰溜溜地离开了第五层。


    在他离开没多久,靳文修就准时来了。


    他好笑地看了眼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詹逾,道:“怎么了。”


    这话是问疏白的。


    疏白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确实没在意,还在复盘之前的视频。


    之后几天就是靳文修带着他训练了。


    虽然之前就被对方操.练过,但或许是经历了詹逾,疏白突然发现詹逾真的给他放宽了很多,换做靳文修恨不得将他二十四小时安排满。


    之前的两个周期还有闲下来的功夫,这最后一个周期,除了训练就是睡觉了,陡然回到了之前练完全身酸痛,但第二天又气血充足的诡异状态。


    不过这几天靳文修没跟他一起睡了。


    疏白竟然一时间没习惯,大概是被对方蹭床蹭多了。


    在第三周期结束后,庆功宴的时间也到了。


    因为之前做足了准备,靳文修也没再去忙活,而是跟疏白一起在家待了几天,顺便将之前定好的礼服弄过来给疏白试穿。


    看着镜子里极其合身的白色西装,疏白目光复杂。


    真是,太合身了。


    后来又试了几个款式,最后还是挑中了白款,上面绣了很多精美的纹路和线条,一看就清楚价值不菲。


    “这次景斓和环冗主都会来。”靳文修道,语气轻飘,带着些不以为意。


    疏白也再没了之前面对景斓的紧张,他坦然应下,“好。”


    一桩桩事情下来,景斓的威胁似乎在一点点剥去。


    或许是因为清楚,白洞星域不会轻易放弃他,靳文修更不会出卖他。


    但提起景斓,最近倒有些怪事。


    所有人都认为景斓在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会找环冗主的麻烦,就连靳文修也不例外,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毫无动作。


    既没有报复,甚至连警告商谈都没有。


    看起来意外的岁月静好。


    不过靳文修清楚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他埋在中心岛的探子在传回来一句‘景斓杀了许多侍从’后,也被对方发觉并除掉了。


    他的所有探子,埋下的钉子,竟然在一夕之间被对方挖得一干二净。


    靳文修垂下眼,抬手拿起茶杯抿了口杯中的茶水。


    这很异常,最近景斓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靳文修倒也没压着这事,在疏白选好衣服难得空闲时,稍微提了提。


    疏白听后,不禁皱了下眉。


    的确太反常了。


    “如果不是我的人被策反了,就是他脑子突然开窍了。”靳文修轻笑一声,带了些许轻蔑。


    但这话却说得疏白一怔。


    脑子开窍?


    等一下,不会是


    疏白连忙压下这个不详的念头,眉头越加紧拧。


    靳文修见状也没有打扰,他大约猜到疏白有了些想法,但他也没问,他知道该说的东西疏白自己会说。


    “不用担心。”他缓缓从位置上站起,随意的理了一下衣服,低笑一声:“他比不上我。”


    疏白的思路一顿,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前世靳文修身在中心岛依然不忘挑衅,将景斓心尖尖的童笙弄成重伤的画面陡然浮现。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放松几天不必想太多,庆功宴上好好玩。”靳文修丢下这句话后,浑不在意地离开了房间。


    那副姿态,活像是会在关键时刻翻车的反派。


    疏白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五十四章


    54


    庆功宴时间在即,几大星域之间却风平浪静,仿佛风雨欲来的前兆。


    疏白一段时间的训练落下帷幕,切切实实放松了几天,直到庆功宴的前两日,洞心城内各处开始布置。


    庆功宴的规模同中心岛的规模一样,是全城的。


    中心岛位于星球之内海面之上,而洞心城则是直接浮空于太空的城,周围的锁链连接着数座塔,每一处建筑外都布置了防御系统和防护罩,所以在城市之内所见的就是正常的白日黑夜。


    疏白偶尔出来几次,外面被布置上了许多黑色的冰晶灯,看着华贵,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的东西。


    他扫视一圈后,也无事可做就帮着他们一起搬东西或是布置场地。


    ‘砰!’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轻响,疏白看去,只见正手动挂灯的侍从从上面摔了下来,地下胡乱摆着些东西,估摸是一屁股摔上去扎伤了,疼得他直直抽气。


    疏白稍顿了下,走上两步半蹲下身道,“怎么样。”


    他的声音听着凉凉的,清晰的声线仿佛自带冷意与旁人与众不同。


    那侍从先是侧首看着他的脸愣了下,随后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一面说一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屁股上果然被戳了个窟窿,侍从红着脸,尴尬地用衣服围住。


    疏白见状将掉下来的挂灯拿了起来,在侍从还没来得及出口下,轻巧地借着梯子上去挂好然后下来,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注意安全。”他跳下来,淡淡道。


    那侍从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脸涨得通红,连声道:“谢谢,谢谢”


    疏白也没做停留,很快离开了,原地的侍从回过神后忍不住跑到旁边拉过一人嘀咕道:“他是谁啊。”


    不怪他不知道,虽然疏白来了白洞几个月,但他深居简出,就算出去也是跟着靳文修办事很少在城内活动,好一些的人还听过他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


    不过他问对人了,被问的侍从快速道:“疏白啊,前段时间被域主带回来的。”


    他在洞心城最是八卦,吐豆子似的道:“他以前是灵穹域的人,不知道怎么给域主带了回来,之前去特非星执行任务的就有他。


    这几天有空了也会帮我们搬点东西,人挺不错的。”


    一听是域主身边的人,被戳了屁股的侍从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复道:“域主身边的?”


    “对啊,绝对没错。”


    侍从摸了摸冒着血的屁股,心底幽幽冒出一丝可惜,他还以为有机会认识认识


    疏白转眼将事情抛到脑后,晚上回去时,靳文修难得又在家里。


    更少见的是对方已经收拾干净,穿着黑色睡袍坐在沙发上一面看着光屏上播放的节目,一面对着手边的终端输入信息。


    听得门口的声音,似乎往疏白这边看了一眼,随后推了推面前的点心和饮品,“饿了吃点。”


    那副随意的模样,仿佛两人同住已经是极为自然的事。


    疏白扫了下,目光从点心落在靳文修身上,对方穿着浴袍的领口敞开露出里面略显麦色的胸口。


    在一个月前,那里血肉模糊满是伤痕,现在倒是好的差不多了。


    这个念头闪过,疏白抿了下唇。


    虽然有些时间过去了,他还是时不时想起来,但靳文修的态度又太过正常,没了半分那时候的样子,那他自然也不会多说多问什么。


    算了,就当是恩情吧。


    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的功夫,疏白没有再细想。


    他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


    这个时间他并不饿,本也不打算吃,但看到靳文修所指的糕点还是上去拿起来吃了一块,他挺喜欢这个口味。


    回了房间后就是正常的收拾睡觉,大半夜的靳文修也没像之前一样闹什么幺蛾子。


    又是安稳的一天过后,事情开展了。


    隔天就是庆功宴,在这前一天白洞星域和洞心城的防御和禁忌关卡都逐渐打开,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各个星域的贵族涌入这里,包括一些流浪星球的星球主。


    这次的宴会声势浩大,仿佛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次从灵穹手上拿到了多少便宜。


    嚣张的姿态令贵族们又耻又惧。


    接待贵客的事当然跟疏白没半点关系,但他还是穿上了得体的衣服出来,在暗处处理突发状况,顺便注意着外来的客人。


    同曾经中心岛的宴会一样繁华浩大,人数极多。


    只是那一次,他像丧家犬一样被锁链压制地无处可逃,别说是宴会了,他连片刻的欢愉都无法享受,而这一次,却是完全相反的,东道主的身份。


    或许是碍于最近白洞的名声,进来的宾客大部分都很安分,一些小矛盾在听到有人会来解决后吓得立刻和好,手恨不得握得比亲兄弟都紧。


    也是,这白洞主上位几个月杀了不知多少人了,谁不知道他就是个疯子。


    洞心城的防御罩下时间系统转到了晚上,这边的天气都是模拟的,所以采用了有最美星空之称的比尔星的夜晚。


    顶上是细碎闪着光芒的白星,在夜深人静的树林中抬头可见触动心口的景色,但又不会在灯火通明的洞心城下喧宾夺主。


    近几日种植下的白绒花在周围盛开,淡淡柔和的白光温暖异常,宾客们在外面的花圃游荡了很久,才陆陆续续地往附近安排的住房走去。


    疏白呆了一天,结束后发现没听到熟人的消息。


    但也仅仅是知道这一点,也没在意。


    晚上在附近一栋楼下随便拿了一份速热饭找了个位置坐着吃了,这个点太晚了,垫垫肚子回去就休息。


    不过今天来得宾客已经不少,居住处的休息层满是人群玩乐,疏白想静一静便带了盒饭去了外面几步的小花圃里,踩上石子路,瞬间便静了不少。


    旁边休息的石桌和椅子都擦得干干净净,周围挂着暖黄的小灯,瞧着格外宁静。


    疏白稍微拍了拍就坐下打开了饭盒。


    洞心城的速食品质量比中心岛好很多,当然,也可能单单因为这份是自己选的。


    疏白低头吃了两口,终端上回了几句消息,跟詹逾说了下今天的事情。


    因为靳文修要面见一些贵客,就让詹逾来照料他的情况。


    疏白是不想麻烦对方的,他将事情总结一下都说了,少让对方操心思。


    两人从那段时间的训练后,其实关系好了不少,这会儿也稍微聊了一下,疏白一边吃一边回直到对面发来一条:


    “灵穹主来了,你注意安全,附近都有守卫别担心。”


    疏白看着,目光一顿。


    詹逾多少知道点他的情况,但他没记错的话,明明没收到过灵穹主来的消息。


    何况,星域主来,那必然是同为星域主的靳文修先去招待。


    对方似乎知道疏白的疑问,不等开口,对面就发来:“刚来,也没等域主直接拿了钥匙往住所去了。”


    域主们的住所是独栋的也在更加后面的位置。


    等一下。


    疏白刚喂到嘴边的饭停住了,瞳孔微缩。


    如果没记错的话独栋住所是在就在这片住所的后面。


    念头落下,疏白迅速回复一句‘知道了’后就赶忙关闭了终端,将饭盒收了起来。


    他动作迅速,脚步也迅速,动作快得将地面踩出的沙沙声也极其清晰。


    疏白提着盒饭快步往外面去,他甚至特意选了相反的方向,打算从这里绕着走。


    走了约莫有几分钟的功夫,周围毫无声响,寂静的仿佛夜晚只有他一人。


    疏白提在心里的一口气也缓缓松了,他慢下了脚步,前面拐个弯出去就是外面的大道了,他穿过大道后就是往回去的路走,与景斓要去的住所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越走,外面的月光也更清晰地落了进来,可正在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阴影。


    不远处,因为黑夜而被模糊的身影立在不远处。


    昏黄的暖光下,影子被拉得修长。


    疏白脚步一停,顿在了原地。


    垂落在身侧紧握着盒饭袋子的手一点点收紧,一时间竟被这倒霉震慑的不知是进还是退!


    路明明在另一边,但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疏白手指紧紧抠在带子上,轻吸一口气后稳定了情绪,冷着眉眼平静地走了上去。


    越是靠近,朦胧的光点下那张模模糊糊的脸也越加清晰,依稀可见些许熟悉的轮廓。


    景斓一直都是个不熟悉时会觉得温润文雅的人,他的眉眼也是如此,虽有棱角却不尖锐,处处透着温柔。


    那道熟悉入骨的身影就这样挺立在灯下,直到疏白逐渐靠近。


    乍一眼,相比于之前好像瘦了很多,脸上也多了些疲累,肤色趋近纸的惨白在外面隐约照来的灯光下很是清晰,但他的目光很不一样。


    明显得精神,远远和脸上身体上透出的疲惫不同。


    在疏白目不斜视地要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终于是开口了,“疏白”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身上原有的雪松香也很淡,更多的是一股药浴和微冷的凉意。


    天气模拟器同样会模拟温度,但也正因为模拟而不会温差太大,这里的夜晚并不算寒凉。


    单纯是景斓身上有股子凉气。


    疏白连脚步都没停,与他而言,这只是有点仇的陌路人。


    他不会再去想曾经的一切,不会如同第一次被背叛那样,回忆着从前感到不可思议和钝痛。


    从这几次的交锋下来,他早已抛却了过往。


    现在的景斓,是彻头彻尾的敌人。


    “疏白,是我对不起你。”对方轻轻的声音从后传来,落在耳边像没有重量一般。


    疏白闭了闭眼,不去听。


    这种重复了多少遍的话,令他再没了丝毫波动。


    其中没有歉意,只有为达目的的不择手段。


    “我不会再困着你了。”


    疏白忽得顿住了脚步。


    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不禁皱了下眉,接着干脆转过了身,直视着一步步靠近的景斓。


    只是这一次,对方在距离他几步远的位置主动停下的脚步。


    他的头发好像几天没打理了,有些随意地落在眼旁,衬得眼中气息沉沉仿佛带着沉重地令人难以呼吸的情绪。


    “疏白,对不起。”他说道。


    声音带着隐约的波动,像哭腔却又不像,是浓烈的情绪被压抑到了极致,勉强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是我对不起你。”


    他轻声道,灰沉的目光紧紧落在疏白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极为压抑。


    明明仅是发丝乱了些,但其实穿得依然整洁华贵,气质和神情上却莫名多了几分狼狈。


    一眼看去竟感到些许颓然。


    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陡然想到之前靳文修的说词,疏白轻瞥了下眉,没有搭理,而是疏离道:“景域主,住所在另一个方向。”


    “好,谢谢。”景斓一反常态地礼貌道。


    这让疏白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毕竟,实在是不像景斓会说出口的话。


    而且对方那句‘不会再困着’也实在古怪,前世他到死都没听到对方说,这一次又怎么会这么轻易?


    大约是次数多了,这样的话在疏白这儿已经没了半点分量。


    “那请您过去吧。”疏白冷淡道。


    话落,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身后的人再次出声。


    疏白轻皱着眉,略不耐地看去,便撞入了对方深邃的眸中。


    那双眼睛真的很不一样了,很复杂,像是看一眼便令人喘不过气。


    “没什么。”景斓似乎笑了下,与以往都不同。


    比以前面对疏白时更加温和,小心翼翼像生怕碰碎了什么般。


    “我只是想看看你。”


    近乎卑微的话从口中说出,这完全不像是他的性格。


    疏白顿觉奇怪异常,银白色的眼睛妖异而冷冽地盯着对方,寒声道:“我不管你说这些是想做什么,但这里是白洞,景域主自重。”


    他不知道对方这么反常是想干嘛,但绝不会是好事。


    疏白紧绷到了极点,手指不动声色地扣住腰间的匕首。


    “真的。”景斓垂下眉眼,神色似乎苍白了几分。


    似乎被疏白的态度刺到了,他呼吸急促了些许,落在身侧的手都有了几刻的颤抖。


    可哪怕如此,落入疏白眼中也尽是伪善。


    “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


    大概还是承受不住这冷漠地态度,景斓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手也探了出去。


    指头好像有些发抖,那双眼睛地瞳孔也在微颤着,全身都因为剧烈地忍耐而几乎崩溃。


    他真想不顾一切将人重新抱着。


    他太想了,他好想再拥有疏白。


    ‘啪!’


    清脆的声音在静谧中格外清晰,疏白冷淡地看着他,将挥痛对方的手缓缓收起。


    像是终于撕开对方坚持不到一刻钟的伪善皮一样,面色平静。


    无论说什么话表现出什么样子,依然是带着目的的,这人不达目的就不会罢休。


    “景域主,下次骗人的词汇换些吧。”


    他淡淡道,眸中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对方。


    “我没有骗你!”


    景斓陡然道,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大了些,他连忙压低着道:“我一时没控制住,我不会再骗你了。”


    “你不信的话,我现在走。”


    他好像无奈地笑了下,但看着有点苦,嘴角的弧度也拉扯不了多少。


    他深深地看着疏白,憋得几乎要发疯。


    这是活生生的疏白,是健康的,是还能同他说话接触的疏白。


    做梦都想见的一幕终于出现,怎么能让他不想发疯。


    但是他不能。


    何况有以往的所作所为在,他现在无论怎么说无论怎么做都像是假的。


    疏白,不会信他。


    隐约的光下,疏白看着景斓沉默地退后一步,头发有些凌乱地顺着额头滑落在眼前,模糊间好似有什么液体从那张沉入黑暗中的眼中划过。


    一闪而逝的,几乎难以察觉。


    疏白一怔。


    也在这一刻,身后传来声音,“这不是景域主?真是好找。”


    靳文修不知什么时侯来了,他陡然出现在疏白身旁,沁着冷意的黑眸凝视着对方,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靳域主。”


    按理来说面对上次狠狠坑了自己一把的靳文修,景斓应该会气到极点才对,哪怕面上没表现出来但神情也该露出一些,可此时的他却面无表情。


    仿佛靳文修的出现并不能激起多少波澜。


    “现在两大星域间的关系您也知道。”景斓淡淡道:“我就不跟您多叙旧了,明日见。”


    他很平静地说完这些,在离开之前还是没忍住看了疏白一眼,但又很快克制地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


    留下疏白和靳文修带来的几人在原地。


    反常,太反常了。


    为了跟来,跑得气喘吁吁的詹逾眸中都不免露出惊异。


    这灵穹主是转性了?就算表面能压住脾性,也不该这么平静才对啊。


    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疏白却是紧抿了唇,片刻怔愣后不免沉思起来。


    反常到了极点必然有古怪的地方。


    就如同景斓了解他一样,他同样清楚景斓的性子,绝不该是现在这样的表现。


    刚才他便突然想起了靳文修那天说的话,景斓将他留下的钉子全都拔掉了,如果不是内应出了问题,那就是景斓


    靳文修的内应有没有问题他最清楚,至少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也可能是这一世一连串改变带出的蝴蝶效应。


    但也不该让景斓性情大变。


    跟来的心腹们在身后面面相觑,本来已经做好了起冲突的准备,却没想到那景域主这样干脆利索的直接走人,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靳文修倒像是平淡,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后,就拉过还在原地的疏白。


    “走吧,先回去。”


    疏白没回话,一路跟在他身边都很安静。


    直到回了城内的别墅,他依然沉着眼色没有反应,任由靳文修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


    等入了内关了门,靳文修忽然转身一手掰过他的脸道:“还在想他?”


    黑漆幽深的眸子不知为什么带了点危险的意味。


    但疏白正想着事儿,“嗯,他的反应很不对劲。”


    “不用在意。”靳文修道。


    疏白一顿,“就算他知道你的所有事情,也不用在意?”


    他眉眼紧盯着人时,带了些锐利。


    靳文修大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更像是在赌气,像是不信他真的什么都有把握一样。


    靳文修的手指瞬间疏白的脸颊轻轻滑过,慢慢蹭到了对方的脖子上,粗糙的指腹在皮肤上一点点轻蹭着。


    他垂下眼帘,半阖着看不清神色,半响后低笑道:


    “难道,不会更有意思吗?”


    疏白蓦然看向他。


    却只撞进那双看不透的眼中,宛若漩涡的漆黑和冰冷,看一眼似乎便觉脊背发寒。


    疏白怔怔对视,一会儿后像是反应过来,将逐渐靠近的人推开,拿掉对方的手后摸着自己的脖子,抚过被触碰的地方,不自然道:“那你,自己注意些吧。’


    “等一下。”


    靳文修将要回楼上的人拉住,他道:“绝大部分人不管怎么做,他会有一个根本的习惯在那里,短时间很难改变。”


    “不一定。”疏白道。


    如果景斓真的是那种情况,那么这几天的功夫于他而言就不是短时间了,可能是三年五年甚至几十年。


    疏白目前并不想告诉靳文修关于重生的事,自然也无从解释景斓如今的特殊。


    靳文修挑了挑眉,也没辩解,只是道:“相信我。”


    他靠近一步,低声道,“这件事你可以信我,除此之外,你也要相信本性难移,景斓改变的态度何尝不是一种手段。”


    什么意思?


    疏白瞬间明白过来,他眉峰一紧,“你放心,我不会背叛你。”


    他想,靳文修恐怕以为景斓想在他面前打感情牌,融化他来坑害靳文修。


    但他知道,这绝不可能,却也挡不住靳文修猜忌。


    “我相信你,但这点你也可以对我放心。”疏白道。


    靳文修似乎挑了下眉,“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信任你。”


    不然他不可能带着疏白做那么多事情。


    不过看疏白对景斓这个态度他笑了下,“算了,也没什么。”


    他很自然地抓过疏白的手往楼上走去,“回去洗漱休息,明天中午宴会的场地会开放,到时放松玩就行,对了,宴会的礼服还合身吧。”


    疏白还在想着刚才靳文修是什么意思,紧接着跳转的话题让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合适。”


    “我也觉得不错。”


    靳文修道:“很好看。”


    第五十五章


    在疏白表明立场后,靳文修瞧着没什么特别,态度却是莫名温和了不少。


    疏白觉得,应该是发现他很识趣。


    但是


    他垂眸摸了摸下颚,对方的体温似乎还有所残留。


    靳文修如果是因为景斓软和态度怕他受对方所惑叛变,那该是静观其变,而不是出言提醒。


    何况,他作为一个才来两三月的人并没有让对方刻意挽留的价值。


    想到这,疏白不禁抿了下唇,随后不知意识到了什么神情陡然奇怪了几分。


    不,应该是他多想了。


    疏白抬眸看了身侧的人一眼,也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依然被紧握着。


    很好看。


    靳文修说。


    疏白连忙瞥开目光,顺便挣开了对方的手,在面对靳文修扫来的目光,他强忍着怪异,淡淡道:“我不太喜欢。”


    靳文修听此也没多说什么,面色如常地走在他身旁。


    实在是太正常了,看不出任何一点奇怪。


    疏白无声地移开目光,直觉和分析都告诉他对方不对劲,可表面上却没有半分破绽。


    大概是多想了。


    靳文修,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


    这人看着就与情爱不沾边。


    回了楼上,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疏白很快没去多想,他甚至觉得自己太闲了而有太多心思,准备多复习复习最近的课程。


    而靳文修这边,他进了房内面色就淡了下来。


    黑色的碎发落在眼旁,衬得黑眸冰冷锐利,他随手将最近吕斯传来的报告拿出来看了几眼,都是关于中心岛上局势变幻以及景斓近期的行动。


    一扫之前自负的模样,景斓将整个中心岛上下都翻了翻,凡是隐匿在里面的人竟被一个不落地找了出来。


    除了白洞放进去的,还包括连他都不知道的,环冗的人。


    就算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靳文修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手缓缓搭在了扶手上,指腹慢条斯理地在上面轻轻点着。


    他清楚疏白知道什么,但应该难以跟他说明。


    疏白没必要瞒他,该说的肯定会说,不过就算不说这一句话给的信息也足够充足。


    他的多数事情没人能知道,就算是跟在他身边的吕斯和詹逾也只清楚部分,内部有叛贼的可能性很低,景斓是通过别的手段。


    靳文修回想了一下疏白说得话。


    那样笃定一个人可以短时间内改变,这倒是令他联想到初见疏白时的场景。


    也是这样突然的变化。


    靳文修不禁眯了下眼。


    如果一个人是巧合,那么另一个人呢。


    什么情况能令一个人一夕之间改变,这种变化还是向着好的方向,能令人有精准的目标和准确的行动,以及清楚对手的信息。


    几个小时的功夫桌上的茶水只去了一半。


    本来还带着温热,如今连带着杯壁一同冷了下来。


    靳文修静静地坐在那儿,排除一个个可能,最后将结果放在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层面。


    他挑了挑眉,终于眸中有了一丝笑意。


    手指轻轻勾过杯子,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带着凉意的茶水。


    哪怕在外人看来完全不可能的,但正越是不可能便越有可能。


    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层面上。


    靳文修低垂下目光,视线若有所思地从茶叶上一扫而过,他一手支着下颚。


    只是仅为一个猜测的方向,具体如何,他需要一些事情去验证。


    还有疏白。


    靳文修从椅子上起身,将凉了的茶水处理掉。


    他不会去探寻疏白隐藏的东西,哪怕,他如今对对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


    靳文修不是没有发觉自己情绪,他是那样清醒的一个人,能去洞察所有的事情也包括自己。


    就算这个领域他没有涉及过,但随着一个月两个月,他总能发现异常。


    这一异样在清楚疏白所在的矿洞坍塌时,到达了顶峰。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眸色淡淡地扫了眼终端,将一些事情安排了下去。


    但不急于一时,现在还不是时侯。


    他需要确认自己,也需要给疏白一些东西。


    他最擅长于此。


    一切看似疯狂行事的背后,都是长久的图谋


    见了景斓而对方又有些异样的事,多少给疏白留下了些痕迹。


    他昨晚睡得并不太安稳。


    醒来时看着黑漆漆的房内,竟也有了片刻恍惚。


    梦里血腥的场景仿佛深刻地印入脑中,迸溅的血,刺入肉.体的利器,还有那从脑中翻找出的虫子。


    死前的画面竟又一次进入他的梦魇。


    疏白静静躺在床上,稍稍平复了下呼吸后缓缓爬了起来去洗漱。


    一个梦而已,他不会记在心上。


    不过今天就是宴会开始的日子,到时景斓也同样会前往宴会厅,哪怕这里是洞心城也得小心些。


    清楚对方的手段,疏白不会掉以轻心。


    他收拾好后将礼服穿上,打理整齐往楼下去,现在时间还早用了早点后也有几个小时才到中午开放宴会的时间。


    下楼的功夫,隐约可听到些许其他声音,好像是吕斯的。


    “域主,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如果出现差错的话”大约是耳尖听到了细碎的声音,吕斯到了嘴边的话不禁停了停。


    靳文修则是面不改色地继续,“就这样办。”


    吕斯顿了顿,余光似乎若有若无地从楼梯口扫过,不知是顾及到下来的疏白或是别的,他没再多说,默默应下后就转身离开了。


    “过来吃点。”


    人刚离开没多久,靳文修便抬眸看了眼站在台阶上的疏白,他的目光似乎有片刻的停顿,随后才状作无意的撇开了视线。


    疏白穿着黑色的晚礼服,银白的头发半落在肩头,部分被捋到脑后扎了起来,白天的房内也开了灯光,修长的眼睫下落着若有若无的阴影。


    礼服整体很衬身材,领口袖口等处有细节的花纹和修饰,腰部微微收拢显得窄了几分,似乎盈盈一握。


    疏白顺势从上面下来,没有谈及他们刚才讨论的内容,他的视线从餐桌上扫过。


    上面都是些整块的食物,容易入口不会弄脏了衣服。


    靳文修将一份点心挪到他面前,顺便推了一杯茶水来。


    疏白动作微停,默默接受了。


    靳域主的确是个细心的人,但通常不会表现在这种事上,更多是算计或心计。


    之前疏白并没觉得什么,也没去在意过,等到现在却陡然觉得不该。


    但他也不会说什么。


    仔细想来,似乎对方经常这样。


    很奇怪。


    早点的时间两人都很安静没什么交流,只有叉子和盘轻碰的响音,靳文修用完得比较早就离开了,毕竟中午宴会就要开,他得去准备,至于疏白就没什么事了。


    他等到了中午才自行前往,靳文修似乎不放心留了一个侍从在他身边。


    “阁下。”侍从穿着一身劲装,利索的黑色短发下眼神冰冷,显然不是普通的侍从。


    疏白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他带着人往外去,没走出多远便能听见外面传来的种种声音。


    前来的都是些贵族,自然没什么吵闹喧哗,但人多了声音也就多了杂了,远远能看到无数人流往中央的殿堂去。


    庆功宴的时间不长只在三天左右,但前来的人里则有许多不定性。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景斓。


    疏白脑中不免再次划过对方昨天异样的表现,他轻拧了下眉,随后带着侍卫同样往殿堂去。


    要是放在以前是没有人认识疏白的,仅仅就灵穹星域内的那几人,但自从景斓大张旗鼓的找人后贵族阶层认识疏白的又多了那么些。


    他们远远看见那道穿着黑色礼服的身影,目光不自觉转了几分过去。


    半长的银白发被规整的扎起一部分,几缕碎发落在白净的脸庞,一双白色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前方,光是远远瞧着便好像带着令人难以触碰的冰霜。


    有些知道内情的贵族不禁掩了掩自己的视线。


    关于那天特非星的事情多少还是传出来一点,有点渠道的人都能了解一二,据说疏白失踪后就跟着白洞主走了,然后在特非星开战时狠狠捅了景域主一刀。


    要知道疏白本就是垃圾星的人,被域主带走后过上了多少人企及不了的生活。


    这跟叛徒无疑的行为自然被灵穹星域的人斥责,不过,没人敢明面上说。


    谁能想到都这个地步了,灵穹主还是发了疯似的维护疏白,凡是背后嘀咕一句的人全被拔掉了舌头折磨致死。


    想到此贵族们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有的信了灵穹主的深情,有的知道早年灵穹主跟童笙瓜葛的人,则古怪对方突如其来的爱意。


    疏白能感受到各种目光,他向来是敏锐的。


    那些目光中或是恶意或是好奇或是垂涎,种种都有,混杂在一起凝在背后如同无数细针令人发寒。


    但疏白毫无反应,他平静的随着人流进入了布置好的殿堂内。


    辉煌的大殿平时很冷清,靳文修不爱表面功夫,向来以实事为主所以连主殿都不常来,也就如今开了宴会拿来用用,使得现在热闹起来。


    宾客端着酒杯在圆桌之间串行,一处处都是几人围在一起,表面上看着相谈甚欢。


    疏白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穿着侍从的衣服潜在宴会中,伺机寻找着逃跑的机会,明明已经过去数月,但或许是景斓的出现也或许是此时的情景,让那些记忆越加清晰深刻。


    他敛下眉眼中的情绪,随意从侍从的托盘上端过一杯红酒,他垂眸轻抿一口,酒色将唇瓣染得猩红一片。


    眸中淡淡的寒意或许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在人都陆陆续续到场后,靳文修终于出来了,他的出场和平时随意的模样不同,要多震慑有多震慑要多嚣张有多嚣张,他大步从一旁入内,伸出一手道:“欢迎百忙之中来参与此次宴会的各位。”


    “各位贵宾应当知道此次白洞的宴会为什么举办。”


    他穿着同样的黑色西装,跟疏白的有点像,但是多做了一些处理看起来更加细致且多了几抹桀骜,倒是映衬他此时轻蔑的神情。


    他在外人面前向来这样。


    疏白不知想到什么轻垂头又抿了一口,冷淡的神色似乎融化了些许。


    只是,在他的面前似乎


    “这次白洞大获全胜,又与环冗有所合作”靳文修淡笑着,碎发下的漆黑眸子幽深的仿若噬人的漩涡,他口中的挑衅明明白白,简直将灵穹踩到了脚下。


    如今明面上最大的星域也就是三大星域,无疑是踩了灵穹又将其孤立在外,可偏偏他又没有直言,让在场的灵穹贵族们都有些面色不好看。


    不过他们既然能来也是早就想过这种情况,而且还是域主专门挑得他们。


    想到这,贵族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角落处,只见景斓悄无声息的站在一角的阴影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他面不改色,平静地甚至能抿两口杯中的红酒,那是跟疏白在一个侍从从的碟子里拿的,只有这样才能舒缓那么一点他心中膨胀的情绪。


    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眼前这一幕并不陌生,在前世同样发生过。


    只不过那时,靳文修挑衅的对象是环冗


    所以后来环冗才会被无形之中压制,直到三大星域之间被打破平衡,环冗承受了战火。


    而现在则是转成了灵穹,估计也同前世一样,靳文修用了灵山能源为诱饵。


    景斓这极度平静的模样不仅是灵穹的人不明白,另外注意到的其他星域人也不明白,但他这平静的模样倒是定了定灵穹贵族们的心神,一个个也沉静了许多。


    而没有达到预期靳文修也不受影响,把要说的话说完,就将时间留给了众人。


    与此同时,他的终端中传来了许多小片段和消息。


    景斓的反常他全部看在眼中,正是因为反常才要观察、试探。


    靳文修走到了后方,殿内重新活跃热络起来,只是彼此间的话语和笑意多了几分古怪,将心底的念头都死死埋着。


    疏白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轻晃了晃酒杯。


    上一世他不清楚宴会发生了什么,他向来是被景斓留在中心岛的,但时常听景斓谈起战局倒是知道环冗被压制的事,特非星时他便猜想靳文修后面打压的目标,如今倒是证实了,不过也说明上一世压制的对象就是环冗。


    现在变了目标,跟他脱开不了关系。


    疏白咽了一口,他也没再去想什么,顺着靳文修说的好好吃好好放松。


    不过他看了一圈有喜爱的却没什么胃口,便安静地站在角落观察着众人,也正在这时,熟悉的感觉逐渐靠了过来。


    疏白近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迈了一步,刚好躲开了将要触碰到他的手,而这时身旁的侍卫也上前一步挡在了景斓的身前。


    “景域主。”侍卫冷冷道,看起来半分不讲情面。


    也是,作为靳文修的亲卫,自然只听从主人,其他一概不放在眼里。


    倒是跟他主人有两分相像。


    被一个侍卫拦下景斓依然没什么神情,他只是目光紧紧落在疏白身上。


    昨晚并没有亮丽的灯光,仅仅昏暗的月色并不能将人看得太过清晰,但现在却是能了。


    淡金色的光落在银白的头发上,多年未见的人一如记忆里的样子,只是头发长了点扎了起来。


    黑色的西装很衬他,无论在勾勒身形上,或是映衬那张漂亮的脸。


    景斓怔怔地看着,刹时间只觉喉咙干涩,蓬勃汹涌的情绪仿佛要宣泄而出,却又被死死压抑着,冲地心口都开始发疼。


    一时间他想了很多,在所有事都没发生前疏白与他在一起的模样,也有他接回了童笙后,一身血迹的模样。


    疏白没做错什么,本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是他一手促成的。


    景斓眨了下眼,眼白上好似爬上了血丝,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挤出来一般艰难,“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大概是没话说了,但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重新回来后怎么样,有没有再如前世一样,有没有在靳文修身边受了委屈,或是


    目光一次次从疏白脸上细致的看过,没有血迹没有残缺没有受伤,他无比感谢这一次重生,能弥补他所做的一切。


    面对他的视线,疏白却是皱了下眉,他退后一步,净白的眸色冰冷地看着他。


    “和你无关。”


    话落,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景斓没料到他这样果断,不禁上前一步想要将人抓住。


    他们的位置偏向角落,但因为身份还是有三三两两的目光落在这里,不过这些人识趣,看了两眼就不敢多看,特别是灵穹星域的贵族们。


    无论景域主怎么做,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后果难说。


    侍卫自然左迈一步直接将人挡住,板着张脸重复道:“景域主自重。”


    景斓再怎么歉疚疏白,也仅仅是疏白,他向来看不上眼其他人,重生回来后更甚。


    阴冷的眉眼一扫,寒声道:“滚远点。”


    侍卫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见疏白走得越加远,景斓忍不住咬牙冷笑了一声,眨眼地功夫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在侍卫惊诧地目光下径直软了身子。


    景斓没什么表情的将侍卫拎到一边的沙发上丢着,稍微理了理衣服就重新跟了上去。


    他既然来了,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区区一个侍卫。


    若是他重生前,向来自尊极重的他自然会闹大了事情,不管他平时表现的怎样平和,但在这个时间点骨子里就看不起靳文修,可现在却深知对方哪怕刚起步但根基却深。


    何况他主要目的还是疏白,不能闹事将人引来了。


    疏白快步走了一段,手里杯中的红酒都不免在摇晃下落出了几滴,掉在了纤细的指尖,顺着白皙的皮肤一路划下宛若鲜血。


    “别走!”


    疏白走到了角落处,还不待平复紧皱的眉峰,景斓就再次跟了上来。


    这里是大厅旁边的一处拐角,封闭式,只有一扇窗户用于透气,景斓一来就堵死了出去的路。


    疏白侧身冷眸睨了他一眼。


    “疏白,我,只是想看看你,跟你说两句话。”景斓穿得周正,合身的西装下略有苍白的神色和复杂情绪的目光,看起来似乎和数年前温润的域主重合。


    疏白不为所动,死过一次的他清楚这些只是表象。


    景斓想做什么,会做什么,他都知道。


    “您想说什么。”他客套道,抬手将红酒杯轻轻放在了窗台边,红色的酒渍在指尖蜿蜒着留下一条痕迹。


    “我”景斓张了张口,疏白给了他机会,他却一时语塞。


    道歉吗,疏白没有坦白他也不敢擅自说起重生的事,可要说别的,他唯一想要的就是疏白依然属于他,依然能跟他走。


    迟钝片刻后,景斓勉强而温雅地笑了下,理了理追来时凌乱的下摆,“一个月前的事真的很抱歉。”


    他提起的是给疏白下药想将人带走的那次。


    虽然最后放弃了。


    疏白没有回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无机制的白色瞳孔无端令人心底发寒。


    在景斓记忆中,这双眼睛明明曾很有温度的。


    “如果景域主只是想说这些,那么事情已经过去了。”疏白并没有谈及自己的想法,只是陈述了现实。


    景斓似乎有些不甘心,他不愿意接受曾经的无话不谈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人不禁上前一步。


    疏白这次不再退后,只是轻轻捏住了酒杯,指尖在上面缓缓摩挲着,规整外衣下的肌肉逐渐绷紧蓄势待发。


    好在景斓很识趣地在两步后停住了脚步。


    他怔怔地看着疏白,愧疚悔恨种种情绪已经扎根在心底多年变得如同呼吸一样随处可在,他依然是那样不甘心,但不同的是,他不敢再和之前一样了。


    愣神间,他鬼使神差道:“能原谅我吗?”


    哪怕知道答案,可还带着一丝希翼,只要有一丝可能那他都


    疏白罕见地顿了顿,被气笑了,唇角的弧度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景域主,您说呢。”


    景斓好似这才回神,慌忙摆了摆手,“不,不是,我说错话了。”


    他肉眼可见地慌乱,随后强做镇定道:“抱歉,疏白,你有什么想要的。”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补偿一个人的方式如此贫瘠,不再如以前给疏白随便带点小物件来就能让对方很开心,这次或许什么东西都补不上。


    疏白却是不耐烦了,他松开捏着酒杯的手,拿出手帕一点点擦干指尖上的酒渍,随后两步走到景斓面前。


    漂亮的羽睫下,眼睛直冷地看着对方,薄唇轻启


    熟悉的冷冽香气落在鼻尖,景斓却在他贴身的一刹那停住了,倾身而来的气味和温度令他不自觉地喉结微动,一时间竟感觉比他们第一次时紧张万倍。


    其实当初的他没半分波动的,只有得到想要的人的欣喜和愉悦。


    现在却仿若没谈过爱的毛头小子,面对喜爱之人难得的亲近一般手足无措。


    下一刻,疏白唇角带了点嘲讽的弧度,夹带着冷意的声音低低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要东极星十年使用权怎么样。”


    景斓猛然一顿。


    他的视线一点点下移,落在疏白冰冷地眸中,刹那间好似全身都紧绷到了极点,陡然攀升地温度和极快跳动的心脏让他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哪怕他们早已对彼此的情况心知肚明,但被拆穿的这一刻,他依然克制不住地颤抖。


    强烈地心悸迅速涌了上来。


    东极星,正是童笙所说,自己失踪数年间所在的星球。


    疏白也发现了,所以说出这心照不宣的地方。


    景斓一时僵硬。


    他到底是害怕的,害怕完完全全面对被他害死的疏白。


    害怕以前世加害者的身份存在。


    疏白却面不改色,在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对方的反应就已经给了答案。


    景斓是重生的,他这样在乎童笙,定然不会交出东极星使用权。


    要知道,东极星不过是灵穹星域边沿一个几乎要被人遗忘的落后星。


    死寂蔓延,在沉默良久后,景斓动了动干涩的喉咙,苍白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


    刚吐露一个字,身后陡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景域主不在厅内跑这里,是因为白洞的食物不合您的口味吗?”


    疏白一怔,缓缓退后一步与景斓拉开些许,这才看到熟悉的人从外面的暖光中踏了进来。


    不过片刻,对方的身影便浸入角落的阴影下。


    背光中,漆黑的眸子仿若越加幽深,反着几抹零星的光点。


    见着靳文修出现,景斓陡然换了一副神色,刚才的种种情绪褪去,好似带着凉意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不错,白洞的食物味道差劲,还希望靳域主多下点功夫。”他没什么表情,连以往会装模做样的假笑都没了去。


    靳文修却是淡淡笑了声,“我们的食物味道很好,那看来是不适合您了,不过我喜欢,就够了。”


    说着,他上前两步,自然地插.入两人之间,瞬间宽阔的脊背便将疏白遮得严严实实,在景斓皱眉想将人推开时,靳文修忽然侧身一步走开,抬手搭着疏白的肩膀将人搂入怀中。


    疏白被抱得一愣,肩膀上的手紧紧压着,似要嵌入血肉之中。


    他沉默了一瞬也没再做多余的动作,修长的羽睫轻垂下,安静地观察靳文修想做什么。


    景斓目光微怔,联想靳文修刚才说得话,不禁脸色难看,他冷笑道:“我说的是食物,靳域主说得是什么!”


    靳文修翘了翘唇角,黝黑的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当然,也是。”


    话落,他搭在疏白肩膀上的手微微下移,将人半侧过身贴在怀中,景斓的视线紧紧落在上面,阴冷的情绪几乎压抑不住,就在下一刻森然地目光陡然迎上了他。


    “景域主,注意点你的眼睛。”


    第五十六章


    气氛冷凝,温度仿佛在这一刻降到冰点,寒若冰霜。


    刹那间好似冷风扫过,阴暗的角落里如同产生一场无形的争斗。


    不知多久,空气沉闷地近乎令人难以呼吸时,最终还是疏白打破道:“景域主该继续回去宴会了。”


    他一手轻轻搭在靳文修的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掰开对方紧扣着他的指头,微微侧过脸,漠然地瞧着尚未收回杀意的景斓。


    一身的戾气瞬间散了去,景斓顿了顿。


    他似是有点慌乱,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你不是说想要那个星球。”


    但他话未完,疏白便直接打断道:“不需要了。”


    他直视着景斓,冰晶般白色的眼中毫无情绪,“随口说的,景域主不用放在心上。”


    这一刻,他们已经彻底揭开彼此真正的来历。


    来自过去。


    疏白不知道景斓是怎么重生的,跟他一样死了吗?还是自然老去。


    但这些都不太重要。


    他不清楚此时对方的目的,而对方也同他一样拥有对未来的记忆,甚至比他知道的更多更清楚,也更能预测靳文修下一步的动作。


    疏白冷着眉眼,想着以后该如何不在靳文修面前暴露的同时,还能给予有用的信息。


    而被拒绝的景斓似乎又有些无措了,不过或许是靳文修还在一旁的缘故,他没怎么表现出来,唯独不安分的手指暴露了些许心思。


    靳文修抬手虚掩在疏白的脸庞挡住景斓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提醒道,“看来景域主并不太在意我说的话。”


    他的声音很平,甚至轻飘飘的,但其中的威胁性却不容忽视。


    景斓蓦然皱了下眉。


    要是别人说出威胁的话,他权当笑话,可要是靳文修。


    哪怕重生回来,景斓也清楚这人不按常理出牌,现在疏白的态度他也看到了,短时间里也不能有所进展,而且他刚回来局势也处在劣势,不能多生事端。


    重新恢复了些理智,景斓沉下了目光。


    脑中是这样想的,但见着那只贴在疏白身上的手时,依然觉得心底翻腾地情绪要崩腾而出,口中都好似弥漫了淡淡的血腥味。


    但他只是缓缓收回了目光,淡淡道:“靳域主的面子当然是要给的,我先回去,这边留给两位。”


    他这样的识相,就算昨晚疏白已经见识过了,今天不免还是有点惊讶。


    待人离开后,他思索地目光依然久久留在对方远去的方向,直到眼前阴影落下,靳文修再次用手挡住他的视线。


    “好看?”靳文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疏白觉得他态度怪异,但也没在意,正常答道:“景斓相比之前性子变了很多,之后得小心了。”


    显然如今学会隐忍的人比以往自傲的人更难对付。


    靳文修的手不知何时落在了他的腰上,闻言轻轻道:“不用担心。”


    他总是说着这些话,仿佛任何事都云淡风轻,就算见识过他的本事,疏白还是难免忧心对方盲目自大。


    就如同以前的景斓一样。


    但很快,靳文修便道:“倒不是我不放心上,只是,你不需要担心。”


    他摸了下疏白的脑袋,“我会去想的。”


    疏白一顿,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触碰。


    “当然,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同我商量。”靳文修这样补充道。


    疏白抿了下唇,总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而且,这人讲话是不是细致的过头了些?虽说之前也有过几次


    疏白将人推开些许,瞥过脸没让对方看清自己的神情,缓缓道,“我知道了。”


    光听声音,倒是给人很冷淡的感觉,但靳文修的目光却落在了有点红的耳尖上,他笑了下,“好。”


    在疏白松了口气要回去时,靳文修忽然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星球。”


    他说得应该是景斓刚才问疏白是否想要的那个星球。


    疏白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不重要,我也不想要。”


    告诉靳文修也没用。


    提出东极星本就是为了看景斓的反应,但现在的东极星未必是童笙所在的地方。


    在他做替身的那几年里,景斓表面上和童笙和平分开,但以对方的性子必然私底下找过,要是能找到恐怕就不是童笙自己回来了。


    联想到上一世死之前看到那些虫子,疏白推测童笙背后有不属于这个维度的存在。


    所以童笙消失的这些年,恐怕是用别的力量藏了起来,而不是真如他所说躲在了东极星。


    说起来,童笙那些未知的能力,也不知道景斓清不清楚,又清楚多少。


    要是为对方所用,事情恐怕更加麻烦。


    疏白想着又不禁拧了眉,自顾自地离开了这片角落。


    靳文修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看着,随后打开终端编辑了东西发了出去。


    他想,疏白知道的比他想象中更多。


    而这是在碰到变化后的景斓所发生的反应。


    也就是说变化前的景斓和疏白的关联并不强烈,而变化后的景斓却同现在的疏白有所关联。


    就像是对应着,逃出中心岛前和逃出后的疏白。


    靳文修眯了眯眼,发出几道指令后关闭了终端,也同样离开了这片角落。


    这边骚动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疏白离开角落后回去了前厅,脚步莫名有几分急促,肩膀上仿佛还残留着几缕温度,令他耳尖的红晕始终没有落下。


    前厅还是如离开前一样,所有人都客套着攀附着关系或是打探,这里的势力错综,众人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疏白一眼看到了景斓,他回去了灵穹星域的贵族之间,只是不动声色看向疏白的目光格外的频繁。


    疏白皱了下眉,之前被打晕的侍卫已经安然无恙的出现了在了他的旁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对于景斓的实力疏白很了解,也完全不在意侍卫没起到什么作用,倒是问了句,“有没有受伤。”


    侍卫似乎顿了下,像是没料到他的关心,摇了摇头,“没事。”


    见状,疏白不再多说。


    后半场的宴会靳文修突然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张扬地来到疏白身边,无论是和任何人谈话都会带着他,如同在和众人炫耀自己的宝物。


    景斓起初还能平静了神情,只是后面瞧来的目光越加阴沉,似要将人吃了一般,满是狠意。


    数个小时宴会散场后,靳文修又不见了,疏白想他大约是去找环冗主商谈了。


    他猜测,应该是关乎到能源的谈判。


    想到这,疏白眸色沉了沉,景斓如果是重生回来,那很大可能会去阻止。


    前世是白洞协同灵穹若有若无对环冗形成压迫,而这一世局面颠倒,而景斓也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可他如今能做什么?要知道他现在回来的时机很不巧,刚好白洞和环冗搭上了线,他要是有异动必然会被反噬。


    那就只能找准时机一个让环冗,最好是白洞重创的时机,令他们合作暂缓。


    疏白回想着前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奈何大部分都是景斓口中的只言片语,他不禁再次发觉对方防他防得够严,自己却那样信任。


    但现在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多多少少还是靠着那几句话想起些事。


    在他思索间,外面夜色已黑,这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都回去住所准备歇着。


    景斓虽然目光磨蹭但显然比前世能忍得多,他需要稳住贵族们也不能让靳文修抓着把柄,很干脆带着众人离开了。


    侍从们已经开始打扫场地,侍卫也适时得提醒疏白可以去休息了。


    疏白看了他一眼,轻点了头。


    外面的风略有些大,空气微寒,侍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大衣披在疏白肩头。


    身上落了重量的瞬间,疏白愣了下,随后便嗅到淡淡熟悉的沉木气味。


    是靳文修的外套。


    疏白陡然面色变得奇怪,侍卫能拿这东西出来显然是靳文修先说过的,可他侧眸睨了对方一眼,侍卫却依然面不改色没有半分反应。


    疏白抿了下唇,抓着衣服的手忽然用力了几分,他淡淡道:“我没这么娇贵。”


    侍卫没说话,只是微微垂下头。


    疏白也知晓侍卫并不能替给衣服的人回答什么,他面上神情冷了几分,心底却满是不自在。


    刚沉默着走出没两步,忽然便在不远处的阴影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景斓。


    疏白视线一停,他只以为对方知道忌惮了,有前世的经历在会更加警惕小心,可现在竟还敢留下。


    终于等到人的那一刻,景斓黑沉沉的目光似乎有了些许亮色,他安静地靠前两步,轻声道:“那个星球你要是想要,我就给你,你要是讨厌,我就毁了。”


    他就着走廊未说完的话给了疏白回应。


    而里面的意思也只有他们彼此知道。


    那个星球,指的,不过是童笙罢了。


    疏白提起东极星代表着拿童笙试探,而景斓现在回应也是如此。


    你想要,我就把童笙抓来随你处置,你不想要,我就杀了他。


    疏白似也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稍微愣了下,随后冷笑道:“不必。”


    他显然是不相信,也不放在心里。


    在他记忆中,景斓为了童笙可是什么都做了,现在重生回来怎么会变?


    不过是些手段。


    疏白神色冷淡并没有什么反应,景斓不禁也急了,其他地方疏白不信他也就算了,他认了,但这里却不能不信。


    他早就不爱童笙了,或许在遇到疏白的第一年第二年,就不爱了,只是那些过往的记忆,只是自己的自负一直作祟着,直到疏白死得那一刻,他才


    “其他的你可以不信我,唯独这一点”你信我,我可以杀了童笙让你解气。


    景斓后面的话还未完,就被疏白终端的反应掐在了喉咙。


    “域主的通话。”


    侍卫道。


    本来不欲接通的疏白被这么一提醒,顿时不上不下,只好接了起来。


    终端是可以连接私人和公放的,私人唯独和终端联通者能听到,疏白当然是开了私人的。


    他话还没出口,对面便道:“今晚跟我睡。”


    疏白:???


    突然的莫名其妙的越界的话让他脑子宕机了一下,随后不敢置信道:“为什么要跟你睡。”


    但对面没了回应,这暧昧不清的话让疏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仿佛有一层纸要在这一刻捅破。


    他嘴唇轻抿,咬牙道:“靳文修!”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边还是没有回应。


    疏白觉得不对,他试探道:“你喝多了?”


    虽然这可能性并不高,上次喝的晕头恐怕只是为了淬体,这次总不能在那么多势力环绕下做。


    他在这边说着,完全没发现后面的景斓已经面色铁青。


    仅这几句话足够他浮想联翩了。


    该不会疏白真的已经和靳文修


    他正要上前一步,侍卫猛然将人拦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道:“景域主不怕闹大,白洞也不怕。”


    这句话警告意味很浓,狠狠敲打了景斓,告诉对方现在是在白洞的地盘。


    景斓垂落在身侧的手已经握得死紧,隐约能看到几缕血丝从手心渗出一般,他死死地盯了许久,直到疏白那边挂了通话,他才回神。


    他全身不自觉地轻颤,阴翳地情绪无论如何也难以压制,半响后,他像是将什么话憋回了肚子里,深深地看了眼侍卫最终沉默的离开了。


    他快步回去着,刚才那三两句话不断在脑中划过,还有疏白的神情。


    疏白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过。


    明明疏白一直都是那样冷淡的,怎么会有这样多的情绪,还是在别人面前。


    而这个‘别人’,还一个通话就夺走了疏白的全部注意。


    景斓嫉妒得几乎要发疯,他回到住所压抑了许久才终于将情绪压了下去,一边将沉着脸思索着后面的事,一边随手将外套褪下,然而也在这时,他似是注意到什么猛然外套翻了过来!


    只见后面骇然是一块儿深色的痕迹。


    这是


    景斓紧皱眉嗅了嗅,很快反应过来是一种短效监控,这种监控如同薄片可以轻贴在任何地方,时间一长就会消失留下痕迹,这是最大的缺点,优点便是不易察觉。


    但最重要的是,这种新型监控的公开时间是三年后!


    他万万没想到靳文修早在这时侯就制造了出来还用在了他身上!如果他不是重生完全不会发现。


    是什么时侯!


    就算早有面对靳文修的准备,景斓不禁还是被气得头疼,他迅速回想了一遍,随后目光陡然一停。


    是了,是在‘打晕’那个不堪一击的侍卫时。


    景斓几乎要被气笑了,他怒火中烧地将衣服甩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他就说,靳文修留在疏白身边的侍卫怎么会这么弱。


    原来,原来问题在这里!


    疏白这边挂断了靳文修没有后续的通话,只觉得莫名其妙,起初确实被吓到,但现在也平静下来了。


    反而轻撇了下眉。


    什么意思?


    他看了眼旁边一副事不关己死人脸的侍卫,联想对方莫名其妙的提醒。


    很好。


    疏白明白过来了,也沉默了。


    他快步回去了住所,在他进了房间后,果然见靳文修安然无恙地坐在书房处理公务,他将门关上,那个侍卫也早在他进来时就没了踪影。


    疏白走上前,背光下的阴影落在靳文修的桌前遮挡住放在上面的文件。


    他道:“你做什么。”


    疏白隐约知道原因,却觉得离谱,这人总不该那么幼稚。


    靳文修慢条斯理地放下文件,抬眸,灯光下依然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他,他似乎笑了下。


    “景域主,被气得不轻吧。”


    第五十七章


    他就是这样坦然,坦然到疏白无话可说。


    “你”


    疏白流露出一丝无奈。


    靳文修站起身,一手轻轻搭在他耳旁,不等疏白退后他便抽出一缕黯淡的发丝。


    同其他人黑发中生出一缕白发不同,疏白的‘白发’是很暗淡的白色。


    “最近辛苦了。”靳文修道,他看得出来疏白从过来就一直在尽力,尽力去做到该做的所有标准。


    无论是在自身上或是其他方面。


    突然正经的一句话让疏白稍微愣了一下,他神情淡淡偏了下头,“是我该做的。”


    是最基本的。


    这一切和重来的机会相比,都微不足道。


    “正好你来了,这里有一份文件你看一下。”靳文修将一份纸质的文件递了过去,大约有三四张纸,上面写了某一新兵小队的晋升流程和任务安排。


    疏白翻着看了几眼,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后,他缓缓放回去,“你想让我带精英队?”


    这是军队中的一部分,精英小队人数少能力不弱,通常用于接取灵活性较高的任务。


    要带他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甚至于非常考验领导者的能力。


    “感兴趣吗?”靳文修笑了下。


    疏白捏着文件的手紧了紧,他又仔细看了两遍,眉峰轻皱。


    他当然是愿意的,他不可能重蹈在灵穹星域的覆辙,如果有能力自然会去争取些什么。


    可带精英队


    “可以。”


    沉默半响后,他平静道,手平稳地将文件放回了桌上。


    心底那一丝犹豫很快褪去,他总要迈出这一步的。


    靳文修似乎也不意外,他将一份更详细地资料传到了疏白的终端上,让他这几天看看,等宴会结束后就让詹逾带他去交接,这队伍原本是詹逾带的。


    疏白接收资料后,一面凝眉想着一面离开了靳文修的书房,等走出了房间身后大门落下时,他才猛然反应了过来。


    等一下,他不是来质问靳文修的吗?


    无言地在空荡的走廊里站了许久,疏白默默往房间走去。


    到底是靳文修,三言两语就被这人将话带了过去。


    等疏白离开后,吕斯才从黑暗中悄然出现,敲响了靳文修的房门。


    “域主。”


    吕斯将一份资料放在了桌上,上面详细将今天监控下景斓的异动提了出来分析,以及疏白和他的那段谈话。


    “东极星没有什么异样。”吕斯道。


    靳文修随意地靠着椅背,一手撑着下颚,漆黑低垂的眸子带着些许慵懒,他拿起资料翻看了一下又抛了回去,“继续盯着,看看东极星有没有异样的人和物,还有景斓以前的事情继续调查。”


    这次埋在灵穹星域的桩子几乎被拔了个精光,再调查也困难了许多,但吕斯并没有什么为难地应了下来。


    接着便转为另一个话题,“域主真的要第一批进入磁场吗?”


    吕斯的话有些迟疑,少见的带了些许担忧,“您若是想打乱计划,不如这次先不入,等下一次。”


    “等不了这么久。”


    靳文修淡淡道,随手拿过旁边的茶杯,盖子轻抚过上面的茶叶。


    “你们将准备做好,不会出多大的问题。”


    他神态自若,似乎完全不担心可能到来的危险。


    就在两个月前,他手下的一支小队曾落入星洞,星洞是宇宙间莫名出现的磁场白洞,目前尚未研究清楚,那批小队在进入星洞后却来到了一片能源地。


    那里仿佛是一处矿洞,漆黑无比,但也好似土地,无边无际望不见边界。


    按理说该是九死一生,或者同之前落入星洞的人一样再也没了讯息,但他们运气着实不错,阴差阳错下启用某种能源找到了回来的路,同时带回了那边的能源样品。


    经过实验室的提取,这种能源非常珍贵,能提供给各个耗能产物的能源是目前最好能源的整整三倍。


    靳文修对此势在必得。


    但那个地方到底危险,所以在吕斯的安排下,有人自告奋勇愿意为他们的域主作为第一批探路石前去。


    这处星洞的出现周期为一个月,算好时间后,这将是第一次正式带人前往。


    大约是没见过靳文修这样不怕死的域主,仅仅有过一例先回的例子,便打算在第二次自身前往。


    唯一的警惕或许是准备作为第二批进去,而现在这点警惕也被靳文修抹去了。


    他改主意了,要第一批就进。


    “这轮星洞的开启时间,只足够两只队伍进出。”靳文修轻轻将茶杯搁在面前的桌上,一如往常轻松的称述道:“虽然目前只有一队成功的案例,但在这两个月内已经研究出了规律不是?”


    那里的磁场绝大部分是稳定的,只要没有外力的干扰,在星洞内使用能源更改磁场轨道而出来的方式就会始终可行。


    靳文修并不是个盲目的人,这个规律非常的稳定,两个月的研究也不是白做的,所以他作为第一批前去危险也并不高。


    先前开放两批队伍,一个是方便资源的搬运,一个是以防意外,而现下只剩下资源的搬运了。


    吕斯不太赞同,理论是理论,可实践成功的也只有一队而已。


    但他的话还未出口,靳文修就道了,“你见我什么时侯错估过。”


    吕斯陡然一顿,哑然了。


    的确,域主在还没坐上域主之前,就做尽了疯狂的事,放在其他领导者身上都恨不得有无数人为他们铺路铲除危险,到了靳文修这儿,却是反了过来。


    经常冲在第一个的就是他,重伤过濒死过,却从未真正失败过。


    靳文修见他如此,不禁轻笑一声,起身来到吕斯身边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可以了,去休息吧。”


    “你们的准备工作做好,就算出现意外,我也不会死在里面。”


    这两个月里在摸清各种规律的同时,自然也有急救方案,不知道其他星洞是不是如此,这处星洞的磁场规律已经被摸的差不多,进去后等同于入到另一处空间,同时也乱了磁场,只要用里面的某种能源强制掰正就能回来。


    他们根据这一点做了与磁场相反的调整器,如果出现意外便更改外部磁场进行强制接通。


    到时研究员也会到场,应对意外并及时更改调整。


    当然,这些就如同吕斯所说都是些理论功夫,真正实践的效果目前还没人清楚。


    吕斯轻叹一声,低声道:“域主,无论如何您的生命是第一位。”


    虽然靳文修总是说着那些话,但他知道,对方是不想看到无谓的牺牲。


    诚然靳文修的能力的确比他们都强得多,或许同样的困境下他们会死在里面,而靳文修却能逃出的同时并给他们带来方法。


    说大局也好,自私也好,吕斯觉得对方到底坐上了域主的位置,还是应该也自身为重。


    就算多牺牲一些人,但只要能给域主的生命提供保障,就是值得的。


    “吕斯,我想你知道我不是蠢人。”


    靳文修略冷的声音在他的身侧响起。


    “当然域主。”


    吕斯一怔,急忙回答。


    “所以,这种问题你不该需要担心。”靳文修语气淡淡。


    他自然比谁都重视这条命,毕竟这不单单是一条命,还关乎着白洞和白洞内所有子民日后的生活,以及那个人的以后。


    似是想到什么,靳文修的目光稍微垂了垂,他最后轻拍了一下吕斯,离开了房间


    疏白回了房间洗漱后,就靠坐在床头翻阅着终端上的资料。


    他其实也没有把握,但依然要做,或者说,必须要做。


    正全神贯注地记着资料,忽然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很轻,也很有规律,间隔声都差不多。


    “进来。”


    疏白猜到了是谁,或者说,这地方也没有谁会大晚上来找他。


    门在下一刻推开,果然是靳文修。


    他反手将门轻轻关好,一眼落在床沿的疏白身上,大步走了过来。


    “什么事?”疏白略警惕地看了看他,好看的眉峰不自然地皱起。


    靳文修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在他床边坐下后,才缓缓道:“半个月后我要出趟远门,那支队伍你最好在这段时间内收住,之后我会给你安排任务。”


    疏白搭在被褥上的手一紧,脱口而出道:“我不用去?”


    话落,他少见的停了停。


    “你想跟我一起?”靳文修反问。


    疏白偏过头,淡淡道:“没有。”


    靳文修笑了下,没再追着说,只是道:“这次要去一处星洞,那里的磁场需要身体有一定适应性,去的都是训练过至少一个月的人。”


    疏白轻应了一声,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似是猛然想到什么,目光一停。


    等一下,星洞?


    在从宴会上他就想着景斓会以什么作为突破口,他只隐约记得靳文修好像的确重伤过几次,但都是在他痊愈后才被其他势力发觉,将那些人气得牙痒痒。


    而没记错的话,好像就在这个时间点的一个月后会有靳文修重伤的消息。


    疏白之所以有这么些印象,是因为他没记错的话,这一次靳文修伤得极其严重,让晚了许久才发现端倪的景斓懊悔不已。


    同他说了几次,若是在这个时侯出手,靳文修绝对活不成,就算活下来白洞也得被他吞一些。


    消息是在一个月后左右的时间,而靳文修至少也隐瞒了一星期以上。


    再结合现在,靳文修提出的半个月后前往星洞,不会就是这次


    疏白的脸色蓦然有些不对劲,他拧紧了眉,思虑了半响。


    这会儿安静的时间里,靳文修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好一会儿后疏白道:“我跟你一起去,你给我半个月的训练时间。”


    “不够。”


    然而,面对疏白第一次主动提出的要求,靳文修拒绝了。


    疏白登时沉默了下来,似是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很少要求什么,少数的这次竟被那么快拒绝。


    “训练时间少,对身体有危险。”靳文修放温和了声音,他亲昵地将疏白耳旁的发丝撩到耳后,“这次你就带着队伍去执行任务。”


    他的目光始终不离疏白,好似在关注着什么。


    疏白沉默无言,直到靳文修随手将一旁的外套拿起,才引得他将目光转了过去。


    是侍卫披在他身上的那件。


    迎着他的视线,靳文修顺势弯下腰在他近乎要贴到疏白额间时,在疏白陡然僵住的那一刻,他停了下来。


    只听他微沉的声音笑了下,随后慢悠悠道了句,


    “晚安。”


    第五十八章


    看着靳文修仿佛无事人一样离开的背影。


    疏白面无表情地摸了摸依稀还能感受到对方鼻尖热气的额头,忽然有种被人耍了去感受。


    房间内静谧片刻。


    丢下刚才那莫名感受后,他多少还是忧心起了对方。


    毕竟这一次,景斓也是带着记忆回来的,本身星洞之行再危险靳文修也能活下去,但如果景斓出手


    不知坐着想了多久,最终疏白轻吐一口气,略疲惫地关闭了终端缩回了被窝里。


    卧躺在被褥上,他仰首看了会儿天花板,无声地拉过被子埋了进去。


    隔日。


    宴会不再举办,但各个小聚会还在洞心城进行着。


    疏白没有出门,窝在房间里继续翻阅昨晚的资料,聚会不是非要参加,而且他也不想看见景斓。


    多少是有些膈应的。


    接下来几天直到宴会结束都再没出过事,景斓也安安稳稳的没有半点异动,疏白却直觉不太妙。


    他靠坐在椅背上,抬手轻揉了揉额头,最近一面看资料一面回想前世的细节,倒也多少想起了些。


    按照原来的走向,靳文修会伤得很重,景斓不会甘心放弃这次机会。


    但对方也知道他重生了,会不会顾忌这一点选择观望或者用更下作的手段。


    疏白这头想着事儿,门忽然被敲响了。


    是詹逾。


    那支小队目前在詹逾手上,到时也需要跟他交接。


    “第六小队的事,域主跟你说了吧。”詹逾一进来就注意到疏白手上的文件,了然道。


    疏白淡淡点了下头。


    “那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去第六小队的训练基地。”


    疏白一惊,“那么快!”


    这着实在他的预料之外,虽然资料上的情况都记得差不多了,可靳文修那边他还没想出


    “嗯,域主半个月后要出趟远门,大概要几天时间,回来前会考究小队情况分配任务。”詹逾没注意到疏白那点不明显的异样,自顾自道:“你跟小队磨合需要时间,当然越早出门越好。”


    疏白神色微变。


    靳文修的确说过让他半个月内能够使用那支队伍。


    “收拾一下,明天出发。”詹逾丢下这句话,顺便随手带来的一份点心放在桌上后就转身离开了。


    大门关上,独留下室内一片静谧。


    疏白安静地坐了许久,他轻轻靠在椅子的软垫上,一手支着额头低垂着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或许过去了一小时,两小时,他才渐渐回了神。


    或许是有了什么念头,这次的神色比刚才平静的多,抬手将詹逾留下的点心打开,吃了半个后因为甜腻又重新合上,他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疏白带在身上的东西一向不是很多,出去准备的行李也不多,小小的压缩箱里就装了几套衣服和防身的东西,就算收拾得差不多了。


    等到晚间还没出去用晚饭时,靳文修倒是带了份盒饭回来了。


    这次两人都没提起靳文修半个月后去星洞的事儿,疏白自顾自将盒饭打开,里面盛满了他喜爱吃的东西。


    他一声不吭地坐下用饭,清楚这人对他的喜好再了解不过。


    而对其他下属是否也这样


    不,不管是不是,至少不会同其他下属同住同吃。


    疏白沉默地垂下眼帘,安静地用着饭,起初最是避讳想这种事儿,现在倒是平静了许多。


    他大约是明白了些什么。


    “这份不吃了?”


    心里的念头刚落下,靳文修便指了指桌上的点心问道。


    疏白轻应了一声,淡淡道:“太甜了。”


    靳文修抬手拿起两口解决,随手就将垃圾丢到了垃圾桶,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疏白压根没反应过来就只剩一个空壳孤零零的落在垃圾桶里了。


    他心头噎了下。


    这人,倒是明目张胆。


    疏白低垂着目光,装作没有瞧见的模样,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色发丝的遮掩下耳朵热得厉害。


    就算当初跟景斓在一起那么久对方也没做过这事儿,当然,他也不会,毕竟域主的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剩了就直接被侍从处理了。


    所以他通常不会剩,景斓给他什么就吃什么,也不挑。


    那点心本来打算晚点再吃了,谁想到


    靳文修倒是没事人一般,他侧首看了眼角落的压缩箱,提起道:“行李是不是太少了。”


    “够了。”疏白轻声回答。


    “压力不用太大。”靳文修走到他身旁,清晰的脚步声在这一瞬停下,他笑道:“不过我期待你的表现。”


    疏白抿了下唇,没有回应。


    期待他半个月内带好队伍,好让他去执行任务吗?


    疏白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是在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觉得有些奇怪,白洞向来不缺人才,执行任务的时间不应该紧张成这样。


    怎么这样急切,是想将他支出去吗?


    可只要靳文修不想,只需要对方一句话,他就不可能跟过去。


    或是单纯想帮助他更多,让他更快的掌握些东西?


    疏白没有作声,吃完后将垃圾丢到了旁边的桶内,“域主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靳文修却是一时没有回答,他看了疏白片刻,轻轻搭在桌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似乎想去触碰对方,但最终还是停在了那儿,他道:“你可以放心我。”


    他这句话少有的认真,看着疏白的目光好似看穿了什么。


    最后他抬手揉了把对方毛绒绒的脑袋,就转身离开了。


    疏白看着关上的房门,沉默了一下,摸了摸头总感觉上面似乎还留了些余温。


    他眸色复杂,总感觉靳文修好像知道些什么,前两天晚上来他房间时看着他的目光也是,同现在一样奇怪


    自从那天洞心城的庆功宴结束后,景斓那边就没了动静,整个灵穹星域都安安静静就和之前一样照常运转,没有任何异动。


    疏白却明白这不过是掩盖着水底的波涛,对方在等着靳文修前往星洞的日子。


    疏白知道靳文修聪明,他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告诉对方,景斓想要做什么,但凡他的话有点端倪,靳文修就会有所察觉。


    他不想暴露自己重生的事,哪怕是在这样先进的时代哪怕是在靳文修面前。


    在离开之前,他反复思索着,靳文修那天晚上来他房里的反应,还有昨天的那句话。


    却在这一刻陡然想到对方前两天的那句,‘可以放心他’。


    对方说起这句话时的目光相当的平静。


    仿佛所有事情不出他所料


    但疏白的担心是来源于重生前的记忆,而靳文修又为什么能清楚他的担心。


    觉得很重视很关心他吗?


    疏白摇了摇头,靳文修不是那种自作多情,就算自作多情也不会放在表面上。


    时间到了。


    疏白没再去靳文修的书房道别,只是平静得往外走去。


    心里却跳动着一丝不安,仿佛所有事情将在下一刻脱轨


    疏白拖着行李上了飞行器,他的压缩箱很小,看起来没装什么。


    作为第六小队的上级,这次还是詹逾带着他去,进了飞行器后里面的恒温装置就打开了,詹逾一边帮他将行李搬到旁边,一边道:“第六小队的资料你都看完了吧。”


    疏白轻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的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支队的人还算听话,就是有那么两三个刺头,处理起来不算困难。”詹逾坐在驾驶座上,随口道。


    疏白轻靠在椅子上,静静听着詹逾的话,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巨大光屏上,淡淡的光映着他银色的眸子,也不知心思落在了哪里。


    到第六小队的路程并不算远,巧得是小队的训练位置正好在东部A区,也就是花未所在的训练基地。


    疏白提着行李下来时,周围一片静悄悄,安静又冰冷的场地令人莫名觉得寒冷。


    “今天应该大部分出去执行任务了。”詹逾随手拿了几袋东西下来,他见疏白带来的东西少,寻思着给补上点。


    他们一路往内走,在各个关卡处做了身份验证,直到最内部的公寓楼。


    士兵和军官的公寓楼是分开的,疏白现在充其量算个没上任的队长,住所位于军官公寓楼的左侧。


    这里的环境还算不错,里面种了些绿植,看起来没外面那样冷冰冰的。


    “第六小队的人,我让他们等在中正操场,他们不是刚入军没见识的新兵,不用担心捣乱。”詹逾怕疏白紧张,便回想了一下,耐心地提了几句。


    疏白反应平淡,只是点了点头。


    军队纪律森严,他既然是小队队长,那队员当然应该无条件听从安排,但如果不能让队员从心底信服,那么执行任务的效率和质量都会降低,以及在出现随机应变的情况时无法交付信任。


    这也是靳文修要求疏白能够‘使用’这支队伍的原因。


    是完全的,从身到心。


    疏白垂下眼帘,但他要的,不仅仅是这样。


    住所在公寓楼的第三层,共有两个房间,内部包含了客厅卧室阳台和卫生间,一眼看去大约一百来平,听说军官的住所是一个平层。


    但这里的条件也足够好了。


    疏白将行李收拾好,詹逾也跟着帮忙搭理,顺便设置一下家政机器人的数值。


    “你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偏好”他一边问,一边将数据输入。


    疏白一一回答,如果这些问题放在以前,他应该不知道怎么回。


    他以前从来没有喜好的东西,似乎只要景斓给他的就什么都可以。


    那种虚无的,扎不住根的日子和自己。


    “好了。”随着詹逾一句落下,疏白刚好收拾完行李从房间出来。


    他换上了代表着小队长的白色制服,厚底的黑色长靴踏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响音。


    ‘啪嗒。’


    疏白抬眸看去,白色的碎发若有若无的落在眼帘上,他面色平淡地从内走出,那套制服很合身,将身形勾勒的修长。


    这个年纪的他也只比靳文修稍矮一点,跟詹逾差不了多少,而穿了靴子后则是更高了些许。


    平时他多是冷淡,只令人觉得不好接触,此刻或许是穿了军队制服的缘故,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


    只需一眼,詹逾就觉得够了。


    至少作为一个队长该有的感觉,已经有了。


    疏白手上似乎拿了个册子,他跟着詹逾一路去了中正操场,不远便看见六人整齐有序的站在夕阳下。


    似乎无论等待多久都不会有任何骚动。


    詹逾显然习已为常,这是他带的队伍他再了解不过,或者说这是任何一个基地成员都该做到的。


    交接的表面过程并不复杂,交接背后的工作疏白和詹逾早已做好,现在不过是在小队成员都得到通知的情况下,正式交接,走个过程。


    他们训练有素,只偶尔几人的眼中露出些许不服,但也仅此而已。


    疏白目光扫过,将这些人与名册中的人一一对上。


    “这是你们的新任队长,疏白。”


    在詹逾最后一句话落下后,疏白不紧不慢地简单自我介绍了下,他的手轻轻握着册子,随后手掌一用力将其合上。


    ‘啪’


    声音很轻,但在空旷又寂静的操场却格外清晰。


    他转着视线,银白色的眸子轻动了动,缓缓道:“我需要了解一下各位的能力,以便之后更好的分配任务。”


    一旁的詹逾顿了下,有些不解。


    册子上应该将这些成员的信息写得明明白白了,当然也包括了他们的擅长和短板。


    等一下


    詹逾看了疏白一眼,很快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


    “先从你开始。”疏白抬眸扫了一眼,视线随意,仿佛真的在随机挑选。


    最终目光落在了第一排最左的人身上。


    通常这个位置,会站着团体中较为重要的人。


    “出列。”


    “试一下身手。”


    第五十九章


    疏白要立威。


    詹逾一言不发地收回了目光。


    作为队长直白地提出挑战,向众人展示自己的实力是一件非常掉价的行为,但若是作为考验就不一样了。


    从潜意识里就压了一头。


    那被点名的人似乎也有点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面色看着认真,眼中却带着几分不以为意。


    “是!队长。”


    他的每一个步骤都挑不出错来。


    疏白在詹逾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将册子递到了对方的手中。


    詹逾理解疏白。


    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做点什么来让人信服,但他也认为没这个必要。


    在每个基地的治理下,军队和各个小队皆是军令如山,绝对服从,不会有某些军营不服管教的混账事。


    所以疏白要是成功了,好处也仅是让他们从心底信服,行动上依然听令和原来无差,但要是失败了,说不准在执行任务的危急时刻会难以控制。


    詹逾轻皱着眉。


    疏白自顾自地指挥剩下的人退开,空出一块儿场地,他没有看詹逾也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从始至终詹逾只提出了‘磨合’,而靳文修则是表明‘使用’。


    ‘使用’一支队伍显然比‘磨合’一支队伍掌控性更强。


    “队长,那么由詹逾长官做裁判?”被点名的人提议道,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称呼都很有礼貌,可偏偏话中的潜意思又极为不敬。


    裁判两字就足够表明,他将自己和疏白放到了一个层面,而詹逾依然是高他们一头的队长。


    “不需要。”疏白果断道,话中的强硬让那名出列的男子变了变脸色。


    “温钊,是我要试你的身手。”他淡淡道。


    而不是比试谁更强大。


    这句话从根本就压了温钊一头,温钊还没资格跟疏白比试。


    温钊听懂了,他忍不住冷笑一声。


    他确实不太将对方看在眼里。


    他们是处在基地又不是处在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疏白是什么身份他们多少有点耳闻。


    而且他们得到的信息会更多一点。


    一个之前跟在灵穹域主身边的小白脸,现在又被他们域主带了回来放在身边数月,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关系。


    不怪他们有这种想法,毕竟疏白出现的太蹊跷,而且上位速度太快,一出现就拿了东部基地第六小队的队长权限。


    要知道目前的精英队四大区一共也就八支,都执行着极为重要的任务,队长更是从各处爬上来的佼佼者,现在却轻易就被对方拿了去。


    何况


    温钊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扫过,疏白的身高的确算不错,但脸上隐约透出的相较于他们的稚嫩,显然年纪不大,估计也就1819左右。


    身材也较为单薄,看着就一副没什么劲儿的模样。


    温钊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道:“是,队长。”


    “那么请问,队长想怎么试我的身手。”带着点不屑的字眼从他口中缓缓吐出。


    疏白不受半点影响,面无表情的仿佛无情的机器,他将一只手背到了身后,抬起另一只手道:“我站着不动,你随意出招,直到我喊停为止。”


    狂妄。


    温钊脑中顿时蹦出这两个字眼。


    他轻吸一口气,近乎是咬着牙笑着应下,“是。”


    他倒要看看对方有多少能耐!


    话音刚落,温钊直接重重出拳,速度极快,顷刻间就到了疏白的面前,凌厉的拳风瞬间将疏白的发丝吹动,就在要砸上去的下一刻,只见疏白微微侧了侧头。


    拳头擦着头发就过去了。


    温钊顿了下,似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么快,下一刻肚子上就猛地挨了一拳!


    他身体一僵,竟是没有倒退,反而迅速收了拳风猛地朝疏白心口打了过去!


    刚才那一下还能让人躲过去,这一下可就要硬接了。


    一旁的詹逾见了也不免一惊,捏着册子的手紧了紧,这力度要是打中了


    只见在要碰到的刹那,疏白的挡在了对方的拳头前,他手掌微握将拳头半裹住,随后后手心往下一滑拖动着对方往上击去,同时歪了歪脑袋,和上一次同样的结果躲了过去。


    温钊瞳孔微缩,稍微怔愣过后再去攻去,眼中认真了几分,但接下来的几招无一例外被对方化解。


    所有的力道在碰到那只手的瞬间就被不同的方式卸了去。


    最后一下,温钊猛地收拳,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死死盯着疏白,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可以了。”


    疏白看着他淡淡道,面色如常。


    好像刚才一番交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在几个月不间断的训练下,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在身体的根本上,例如力量力道爆发,他是欠缺的,所以他要更多的去补足自己的技巧和灵活性。


    对于目前的结果他并不意外。


    长久的作为小队队员,他们大部分时侯采用飞行器和武器执行任务,真正需要肉.搏的时侯也更加需要力量,技巧上当然有,却精通不到疏白的程度。


    短时间几次过招,疏白占据上风是必然的,但若是长时间真正肉.搏,就难说了。


    所以,他不会暴露缺点。


    几次见招拆招,点到为止即可。


    “你出手很稳,力道也很足,但是准位差了点”疏白上前两步,将温钊的手抓了起来,模拟了下刚才对方出拳的位置,“在我站立不动的情况下,如果你出拳在偏向这个位置,我就很难化解。”


    他的声音有些轻,却足够周围的人听清。


    而温钊也不知听进去了没,目光紧紧落在那只抓着他的手上。


    疏白带着白色的皮制手套,触碰时是微凉的,特别是对于现在因过招而发热的温钊来说。


    他咽了口唾沫,抹去额角的汗,在疏白的话落下后低头道:“是,队长。”


    与交手前一样的话,但这次显然有诚意的多。


    疏白点了点头,不做表示。


    随后他又一一叫人上来,除了有一个难应付了些,其他的还算可以。


    一个小时后,这场考核彻底结束。


    那些与疏白交过手的队员均是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和顺服,像是悄悄冒出头又硬被拍回去的笋。


    “回去休息,明天正式训练。”


    疏白不动声色地揉了下手腕看了看时间,让众人先去用晚饭,随后就带着詹逾离开了。


    等走出老远,詹逾才压抑不住激动般,上前两步急切道:“没想到你真有一手。”


    他情绪难以自抑地比了个大拇指,“说实话,我真担心你翻车。”


    疏白垂下眼帘,看了下詹逾,疏离地笑了下,“也是我钻了空子。”


    既然是他提出的,当然是在他的把握内,如果正式交战结果就难说了。


    “那也很不错。”詹逾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他们没那么难管,明天就正常带他们训练去做一些区域长要求的小任务就行。”


    “好。”疏白点了点头,细碎的白发下,几滴汗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詹逾只以为他累了,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塞到对方手中,“我就先送你到这儿了,得回去了。”


    “嗯。”疏白应下,似乎不想再说话。


    詹逾见状也不再多说,只留了句,“你要看的人我跟区域长打过招呼了,你到时候去找区域长就行。”


    说完,他的手背碰了碰疏白的胳膊算作离别了。


    他还得回洞心城给域主办事。


    疏白看着他远去后,终于没忍住稍微佝偻了背,他紧抿着唇,冷汗一滴滴从额头冒出顺着脸庞留下,顷刻间发丝就被染得汗津津。


    大概停了一分钟后,他用纸巾擦了擦额角,缓慢地往住所走去


    回到房间,疏白就径直往沙发走去褪去了外衣,在衣服拉到袖子时他的动作缓了缓,随后一用力便完全扯了下来扔到了一旁。


    刺目的白炽灯下,骇然见手臂上一片青紫,还隐约有些颗粒状的血色,仿佛下一刻血液就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疏白闭了闭眼轻吐一口气。


    应付这些人,不简单。


    特别是他叫到的第三个人。


    想着,疏白忍着疼先将那人的资料翻了出来,对方的招式剑走偏锋不仅不好应对,角度还刁钻得可怕,差点敲断了他的骨头。


    疏白抿着略显苍白的唇,快速的翻阅这些成员的信息。


    这个人叫维令。


    他轻眯了眯,第一看这个名字和照片时倒没觉得有什么,今天见了真人却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眼睛,鼻子都有一点。


    在室内安静的片刻间,小机器人将治疗仪和晚饭都端了过来。


    这款机器人的内核是最先进的,外观却是最简易的,垃圾桶上盖了个盖的形状,是靳文修在的地方常用的形。


    “主人请用餐。”


    机器人先将放平稳的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后将治疗仪放在了疏白身边。


    “谢谢。”


    疏白习惯性的道了一声。


    没想到机器人给了回应,“不用谢,主人用餐愉快。”


    疏白的左右手和胳膊都收了不同程度的伤,此时一动就一股钻心的疼冒上来,可偏偏肚子又饿到了极点。


    他将受伤重了点的那只放在了治疗仪内,另一只则是缓慢的用勺子勺了一点食物塞入口中,只觉得饥饿下的进食比任何一次都要美味。


    一个人在房内安静的用完了餐,随后一面看着资料一面用治疗仪修复着身上的伤。


    他看着资料的目光认真,似乎从重生后精神就一直紧绷着,他在不断的为自己寻找进步的空间,一点不敢松懈,前段时间或许稍微放松了些,但景斓的重生让他忍不住再次紧张起来。


    当初被囚困在房间一幕幕似乎又浮现,飞行器上体内迸溅出的血腥气仿佛现在还能闻到。


    那种窒息的,无力的,被迫解脱的感觉


    疏白紧皱着眉,他知道,现在有白洞这座大山压着,景斓不一定能像前世那样抓到他。


    但景斓也重生了啊


    星际的局势和各个势力,对方比他知道的更多更透彻,也更可以算计靳文修。


    就比如这次靳文修前往的星洞。


    万一对方靠着前世的记忆一次次的算计吞噬白洞,那以后会不会被对方占据上风也难说。


    疏白知道该相信靳文修,可景斓近乎得到了预言的能力。


    到底,该不该摊牌。


    告诉他,他是重活一次的人。


    疏白轻轻靠在沙发上,眸中神色几经变幻,最终似是想好了什么平静了下来。


    他觉得,在摊牌之前有些事情他要先验证一下。


    就用这次星洞之行


    为了疗伤,疏白晚上睡得不是很安稳,吞了颗药才睡得舒服了些,第二日更是天还未亮就准时爬了起来。


    他不能让小队的人看出异样。


    双手经过一晚上的治疗已经一点痕迹看不出来了,手臂上还有些浅浅的痕迹。


    疏白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将身上药物洗掉,然后用清新剂去药味,随后才穿衣离开了房间。


    他到的时间比定好的时间早上一小时,而在半小时后小队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了。


    温钊本以为自己来得早,直到远远看见疏白的身影时,目光不免停了一下。


    这位队长似乎很敬业。


    至少头几天很敬业。


    要知道基地里但凡待过一段时间的就不会是刺头,这位队长根本不需要这么尽力。


    还是说本身就这样的性格?


    温钊想到那张略稚嫩的脸,配上那面无表情的冷峻模样,觉得有几分别扭。


    明明还那么小。


    正在他出神间,旁边的维令已经越过他走了过去。


    温钊脑中的想法顿时消散,连忙跟了上去。


    维令是他们这儿人中实力最出色的,昨天却也没让队长让步分毫,不过就算这样队长对于他的身手点评的也不多,显然维令的出手近乎无懈可击。


    这人平时也沉默得很,做事总透着一股子狠劲。


    到来的众人依次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他们的训练除非有针对性的任务要执行,否则内容都是日复一日,一样的内容。


    同时准备随时接着区域长给出的安排。


    疏白前几天就看过他们的训练安排,早上的安排照旧,只是到了下午时他给出了些变动。


    他要求进行模拟战,将六人分成两队选出小队长进行交战。


    这场模拟战是在室内进行,疏白坐在一边的观察舱内,静静看着所有队员的情况。


    模拟战通常用于大范围战争的演习,极少有小队内部进行的。


    不过因着昨天疏白的表现,几人都没有提出异议。


    一个下午的时间,疏白坐在隔间内在几张纸上横画了许多笔,最后他将众人都遣散,唯独留下了维令。


    毕竟维令的表现真的太出色了,沉默寡言却每一句话都直戳重点。


    疏白简要的跟对方提了几点某些地方决策的失误,维令安静地听着,没做反应。


    直到疏白话落后,他才问了些问题,疏白也一一解答。


    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结束,疏白将手上的夹着纸张的木夹板放到桌上,抬眸直视着维令淡淡道:“你是不是有一个兄弟。”


    这一次,维令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近乎有些激动地向前了一步,但还是克制道,“您想说什么?”


    他这一举动足以给了答案。


    疏白眸光微动,这也是他将维令留下的第二个原因,对方的样貌很像他记忆里的一个人。


    维斯。


    虽然乍一眼并不像,维斯比维令白的多,身材也偏向劲瘦,而维令的肌肉膨胀看起来块头大上不少。


    但是他们的眼睛轮廓还有五官的细致处都很像,或者说一模一样。


    距离重活过来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疏白对那个人还存留着印象,他记得在飞行器时,对方抱着他带着无奈哽咽的那一句,‘我心疼您,阁下。’


    后来他们逃跑失败,他被送上了去往北部战乱区的飞行器,而维斯


    景斓说过,只要他活过一个月就可以放过维斯,但事实上他去的路上就死了,维斯的下场恐怕也凶多吉少。


    疏白想到此目光有些复杂。


    自己只是为对方挡了一刀,倒没想到最终维斯愿意用命助他。


    “没什么,只是见过一个人与你有些像。”疏白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抬手整理了下桌面,将纸笔收了起来。


    维令哽住了,动了动嘴唇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说,最终被疏白堵了回去,“没什么事就去吃饭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他仿佛没看到维令欲言又止的目光,拿着资料与对方擦身而过,离开前随意道:“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说完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他试探维令的态度只是想要一个结果,但不代表他会告诉对方什么。


    要怎么说,说那个与你相像的人在白洞的死对头灵穹星域那儿?何况只是像而已,这世上相像的人并不少。


    疏白走着的空袭中看了下时间,心底有些怅然。


    而他也不会去找维斯。


    他和维斯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前世的阴差阳错上,这一世对方只是同别人一样厌恶他的人。


    如果有缘可以再见,无缘,那就让一切停留在前世。


    再见面,或许只是敌人了


    靳文修给疏白的时间是半个月,这些时间里疏白舍弃了部分的普通训练,而采用更具有领导性质的模拟对战。


    要说维令的表现是最为出色的,但他的短板也很明显,他不善于沟通。


    与之相反的则是温钊,他的能力次一些,领导力却很强。


    疏白的纸张上记录了一条条字,他在好几个上面打了勾又划掉了几行。


    他在推测,靳文修想交给他什么任务。


    他大概能感觉到靳文修想把他支走,越远越好。


    想到此,疏白的目光有些沉。


    只是原因他有点猜测但不敢肯定,要等对方去往星洞的时侯才行。


    疏白最后像是敲定了什么,在纸上做了些笔迹。


    这半个月来他和靳文修都没有再联系,但明天是他要来检查和发布任务的时侯。


    想到此,疏白将维令和温钊两人叫了进来,他似乎吩咐了什么事,就连维令都忍不住皱了眉头。


    玻璃隔间外,其他训练过后累得气喘吁吁的小队成员互看几眼,见玻璃房内维令似乎在反驳什么,而他们队长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靠椅上,三两句话就反驳了回去,他们不仅面面相觑压抑着想要讨论的欲.望。


    直到几人从玻璃房出来。


    维令紧皱着眉还带着不赞同,温钊则是摸着下颚状似思索。


    疏白没管他们,自顾自解散了众人就往自己的住所走去了。


    靳文修明天要来,估计过两天就要出基地执行任务了,离开之前疏白得去见一个人,想到这儿他不禁轻叹一声。


    东部A区,管事楼内。


    疏白跟着管事去了某间房内,待了没多久后房门就敲响了。


    “请进。”


    他放下茶杯缓缓道。


    随着话音落下,大门也应声而开。


    只见一个留着利落短发,身着军服的男生从外走了进来。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花未仿若脱胎换骨。


    他的神态动作比原来更加干脆爽利,干净清爽的短发落在耳旁,军服穿得极为周正,乍一眼就像换了个人,不过细看眉眼还是可见原来的影子。


    “先生!”


    见到疏白,他显然兴致高昂,眼睛顿时像见了骨头的狗儿一样亮晶晶的。


    “好久不见。”疏白似乎笑了一下。


    花未登时有点无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手背在身后小心地将门关上。


    “先生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多少有些变化,比原来更沉稳也更隐忍了,哪怕眼睛都恨不得粘对方身上去了,却很克制规矩地待在远处。


    那见到对方就跪的习惯似乎也改了。


    “应该说不上什么事,只是我被分配到了这个区,想着来看看你。”


    疏白道了一杯茶水道:“坐吧。”


    花未大概也没想到疏白这么直接,心脏都要骤停了。


    但无论心底什么念头,他面上还是规规矩矩地在疏白对面坐下,将被对方触碰过的茶杯握在手心,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温热的杯壁。


    这时他的全脸才被疏白看清,也得以注意到对方右脸上的修复贴。


    “训练受伤了?”疏白随口问了句。


    花未一顿,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搓了下,含糊道:“嗯。”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确实有些变了,至少变得会藏事了。


    疏白看出他隐瞒了什么,但不打算揭穿破。


    这次来的目的也的确如他所说,这么久没见单纯来看看,他问了几句花未目前的情况,对方都对答如流,只不过放在以前应该会说很多有趣的小事,现在却没多说一个字。


    只是那双眼睛总是落在疏白身上。


    按理说这样被人长时间注视是不太舒服的,但花未的目光却很软,完全没有那种令人不适的实质和攻击性。


    他们随意的聊了一会儿,直到花未没忍住,轻道了一声,“先生,我好想你。”


    “你能不能也想我一点。”


    这话多少有些突兀,疏白手中的茶杯抖了抖,几滴茶水顺着杯壁落在了指尖上。


    花未见疏白僵住的模样,也回了神,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先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失落地垂下视线,好像落水狗似的。


    疏白沉默半响,缓缓道:“嗯,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这段对话就在不明不白中结束,花未确实没有那个意思,但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重新打起精神跟疏白聊天。


    只是也没多少可说,疏白本意也只是来看看,等时间差不多后他就起身准备离开了,刚打开门,就见外面站着两个穿着军装的人。


    “疏白先生,没什么意外吧。”


    意外?


    疏白有些古怪的摇了摇头。


    随后其中一人点点头将花未带了出来,两人径直离开。


    疏白见状拉住留下的另外一人问道,“发生什么?”


    知道他是第六小队新队长,那人表现地恭敬,一五一十道:“那小子最近被关禁闭呢,还差两天。”


    “关禁闭?”


    疏白一顿。


    “对,突然跟自己队友打起来了,断了人家一条胳膊。”说到这,那人也有点头疼地摸了摸脑袋,“明明平时守规矩得很,没想到”


    “什么原因?”疏白也觉得古怪,在他印象中,花未也不是个会惹事的。


    话到这,那人却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了。


    “就是,额”


    “就是”


    他紧张得额头都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疏白起先不明所以,紧接着脑中一闪,轻皱了下眉,“跟我有关?”


    那人顿时哑巴了。


    过了好久后才道:“有人说您是靠着域主”


    那人结结巴巴说不出个完整,毕竟当着人家队长的面说这些,保不准被迁怒了,他岂不是倒霉。


    疏白明白过来了,他看对方憋得满脸通红,无奈地做了下制止的手势,“好了,我知道了。”


    那人顿时像得救了似的吐出一口气,连忙道:


    “然后就打起来了,都被扣了不少分。”


    第六十章


    所以花未很早之前就知道他来基地了。


    疏白撇着眉点了点头,算是清楚了。


    想了想,他拍了拍身边的留下的那人,“带我去禁闭室。”


    啊?


    刚觉得解脱的人,顿时一愣


    “还有两天,这次出来别打架了,我们的拳头应该瞄准敌人,而不是自己人。”


    带着花未回禁闭室的人语重心长地劝道。


    花未从离开了疏白的视野后就颇为冷淡,听此没有半点反应。


    什么自己人,敌人。


    在特非星那样的地方长大,就算到了这样正常平等的白洞,花未也没觉得自己长好了长正常了。


    反而更加极端。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只以疏白为中心,凡事面朝疏白的尖刃,那就是他的敌人。


    “进去吧。”


    一阵哗啦啦的响声过后,禁闭室的门在花未面前打开,他安静地走了进去,就在大门要落下的那一刻,稍微有些遥远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等一下!”


    花未脚下一停,眼睛好像换了一副色彩般亮晶晶的,可待他意识到现在的处境,脸色又不禁难看起来。


    不对,这里是禁闭室,先生会知道他


    “小队长?”刚要关门的手一停,那人略差异地看向疏白。


    “我还有话要说。”


    熟悉的声音刚落下,花未就见对方从外走了进来,禁闭室漆黑一片,唯独外面的走廊上有那么一点零星的灯光。


    背光下,银白的发丝熠熠生辉,直到大门落下房间内昏暗下来。


    花未:?


    “先先生,这里,这里不太干净。”花未结结巴巴地道,这里黑漆漆的,眼睛只能隐约看到一点轮廓,更多是听到对方轻轻地呼吸和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气味。


    花未顿时有点迷糊,紧张得手足无措。


    这么黑的房间,只有他和先生两个人


    “刚才习惯性关门了。”疏白则是有点尴尬道,懊恼地摸了下鼻子。


    不过反正也没必要让外面的人听。


    “你什么时侯知道我来了。”他直接了当地问。


    黑暗中安静了会儿,才听到花未缓缓地回答:“十三天前。”


    当时知道先生来了他的确格外开心,虽然他清楚自己在先生那里的地位,可多少还是带着点期望,等着先生来看他。


    可惜。


    一天两天三天。


    先生好像只是单纯过来办事,没有半点想看他的念头,花未难以抑制地有些失落。


    他真的很羡慕,羡慕被先生带的小队。


    但也仅仅如此了,他对先生想念这是他的事情,先生想怎么做是先生的事。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疏白道,哪怕他已经知道了原因。


    “因为有人说您。”花未垂下头低低道。


    就算疏白不知道具体,但刚才那个人提得两嘴,他也能够想象到了。


    “谢谢。”疏白轻叹一声。


    本以为会被训斥一顿的花未顿觉出乎意料,他倏然抬眸看了过去,极力想在漆黑中捕捉疏白的轮廓。


    “我很感谢你维护我,但是”疏白从黑暗中准确找到花未的位置,他轻轻拍了下对方垂落在身侧的手背,“还是不能这么莽撞,关这一次禁闭应该把你这一月以来的分都扣完了吧。”


    “没关系的。”花未急急道,“如果是为了您的话。”


    手背温良的触碰让花未陡然心跳加快,仿佛得到了对方的鼓舞一般。


    “如果你想做什么,不一定要这样极端的手段。”疏白轻声道:“应该去寻找不伤害自己的方法。”


    花未沉默了下,张了张口,想说自己没什么的。


    疏白却又接着道:“你遭受了不利的局面,我也会担心。”


    “先,先生”花未愣住了。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也算朋友了。”疏白似乎笑了下,只是声音很轻,若有若无得几乎将花未的心都勾了去。


    “好的,好的先生。”花未的语气有些干涩。


    “还有一件事。”疏白道,“我刚接手那支小队,前段时间比较忙所以没来看你,过两天就要出任务了,应该也没有时间。”


    “没事的,没事的。”花未连连道,“只是我自己比较想您。”


    “我也会念着你的。”


    能得到一句解释,花未已经受宠若惊,更别说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


    疏白没再多说,他最后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禁闭室。


    出门的这一刻,冲着两位看守点了点头,“辛苦了。”


    “没有的事。”“队长您慢走。”


    听着门口的交流声,花未看着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但这一刻却觉得心底格外安稳。


    先生好像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不管是第一次见面能让诚惶诚恐的他心安下来甚至甘愿赴死,还是能让现在处于高压而心底漂浮不定的他安静下来。


    先生总有这种魔力


    离开禁闭室后疏白回了自己的住所,明天靳文修就要来考察了,他干脆取消了今晚的训练让众人好好休息。


    进入房间的那一刻,灯光自动亮起,小机器人端出早就准备好的晚餐,唠叨着:“主人,您今天晚到了两个小时哦,我们要饮食规律哦。”


    “好。”疏白将外套褪下搭在臂弯,答应道。


    有当初设置的程序在,再加上机器人的智能推荐和口味搭配,这半个月以来几乎每天都吃着不同的美味。


    疏白刚坐到餐桌前,终端就亮了亮,他在饭前打开看了眼。


    是靳文修发来的。


    一份明天的考核表。


    除了例行的每个队员都有的个人测试外,还涵盖了包括疏白在内的团队性测试,而这一部分才占重头。


    ‘好。’


    疏白也很公正的回了一个字。


    ‘早点休息。’对面很快又发来一句。


    时隔半个月,两人终于有了一次沟通。


    疏白安静地盯着界面看了会儿,随后关闭,一面吃饭一面在心底将明天考核需要的装备和物品列了出来,以方便待会儿去准备。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难得有一时半刻空闲的靳文修窝靠在椅子上,指尖轻点着扶手,视线出神的落在面前的光屏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手中捏着一个装饰精美的小盒子,指尖抵着边沿轻轻摩挲着。


    这些时间他有太多事要做,为了白洞,也为了


    “域主,新数据出来了您看一下。”


    蔓延的思绪被打断,靳文修很快将心神投入到工作里,这里的数据和实验绝对不能出错,关乎重大。


    第二天一早。


    天还未亮,疏白就站在了接机口。


    说来各个军事基地其实是搭建于星际之中的平台,为了使得众人更好生活,就给整个平台构建了完套的天空模拟设备,夜晚和白天都是存在的,但没有天气。


    大约六点时,一架飞行器停落在了基地外,疏白在门口远远看着,本该平静无波的心底莫名泛起了一丝波澜。


    “域主!”


    接待的军官行了个礼,将靳文修带了进来。


    “域主。”疏白也跟着唤了一声。


    “走吧。”靳文修冲着疏白点了点头。


    疏白看了他一眼,随后沉默地移开目光在前带路,基地空旷,皮质的靴子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好像都激起清脆的响声。


    他们去了基地内的一处训练室,昨晚疏白看过考核项目,都是在室内进行的。


    关于每个人员的个人测试非常的少只有两三项,算是例行检查,重点是团队配合测试。


    靳文修跟着疏白站定在小队众人面前,他的目光轻轻扫过,就落回了疏白身上,“开始吧。”


    小队的人都是见过场面的,但面对域主,其中几人还是有些紧张。


    疏白点了点头,开始依次叫名字。


    “温钊。”


    “刘志云。”


    “维令。”


    “”


    一个个人在通过名字后上了测试机器,有最基本的力量和灵活性测试,还有压力测试,这些用不了多少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不出所料的,众人都在及格线内。


    而后面的,就全是团队测试了,团队测试更多的是模拟训练,也就是在空旷的场地上由主考官出题和障碍,再由下面的人破解,需要队长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和荒野星球的求生应对经验。


    在此之前,疏白背了很久的功课,而靳文修的出题和选用的考核室也毫不留情。


    有荒漠星的模拟考核室,里面有真正从荒漠星搬来的野生巨兽,也有死水域的水域战。


    要知道团队考核向来是最不留情的。


    他们在荒漠星的模拟考核室用了四个小时的时间完成考核,出来时一个个都带着烧伤,裸露在外的皮肤裂开一层层死皮,露出里面鲜红的肉。


    “休息半小时,进行下一场考核。”靳文修出现在众人面前,淡淡道。


    作为精英队,他们对吃这些苦头和痛楚再习惯不过,一个个中气十足地应了下来。


    本来团队考核也是每年地必考,只是今年因换队长的缘故提前了而已。


    疏白站在一旁小心地喝了口水,抿了抿破裂的嘴唇,他没想到考核室内的模拟居然可以这样真实,几乎完美还原了该星球的情况。


    荒漠星,顾名思义是一片荒漠,那里的太阳几乎没有落下的时侯,全是一片沙地。


    哪怕准备了该有的装备,依然被烫得干裂,他的喉咙每咽一口水都好像拿刀子割开一般。


    他想起了当初跟靳文修流落在灵川星的时侯。


    那时侯对方适应的非常良好,就连后面来寻他的人骤然面对那里的极温也没有半点异样,显然训练是他们的日常。


    疏白握着水,心底有种新奇的滋味,他从没试过这样的考验。


    半个小时后,是死水域的模拟。


    对于这个名字,疏白倒有些印象,他记得维斯曾说过,那套由死水域杀人鱼的鳞片和眼珠制作的饰品牺牲了无数人,最后这个罪名就被按在了他的头上。


    死水域中,杀人鱼并不少见,甚至非常非常多,而用于做饰品的则是杀人鱼中的变异种,少见的同时还隐藏在水域的深处,身上的鳞片泛着淡淡的彩色,眼珠子更是瑰丽而神奇。


    当然这些是书上看到的。


    疏白连那个饰品的影子都没见过。


    他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靳文修,思索了一下走过去,在对方转来的目光下,问道:“有变异种吗?”


    靳文修似乎挑了下眉,“变异种很漂亮,虽然没有攻击能力,但放在考核里应该能让你们死伤惨重。”


    明明没有攻击力,却能让众人死伤惨重?


    疏白愣了下,想起来曾看到过的,变异杀人鱼作为变异种的代价,就是失去牙齿,但同时他们会作为鱼群大脑的存在,拥有变异种的杀人鱼群会具有更强大和智慧的攻击策略。


    “感兴趣?”靳文修似乎有了话说,状似随意地将疏白汗湿在耳旁的头发别到了一旁,“下次去的时侯给你带一只。”


    但这话却像是触及了什么,疏白轻皱了下眉,声音略显冷硬,“不,我不需要。”


    靳文修盯着他瞧了会儿,随后无所谓般地转开了视线,“行。”


    “待会儿考核在水下,注意安全,如果有情况要按紧急按钮。”


    疏白闷闷应了声,“嗯。”


    靳文修见他一言不发的模样,抬手揉了把毛茸茸的脑袋,疏白也像是想得入神没有注意。


    第二场考核的基地也是完全模拟了死水域。


    几人携带者潜水装备下去的瞬间,面前就像是被墨汁笼罩了一般漆黑一片,疏白打开了光照。


    几乎在灯亮起的瞬间,周围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光点,它们潜伏在黑暗之中,数量多得让人头皮发麻。


    饶是众人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全部都是杀人鱼啊


    “咳咳。”


    疏白猛地拔了呼吸管,咳了几声,随后颤抖着将身上的装备褪下丢到了一边。


    他因为憋气面色通红,谁能想到最后关头那只杀人鱼竟然咬破了特质的呼吸管,接下来的几分钟只能死死憋着气直到完成考核任务。


    因为和杀人鱼的搏斗,身上的装备也全坏了,衣服早就被漏进去的水浸湿,此时将外面沉重的装备褪下后,只有单薄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冻得瑟瑟发抖。


    疏白被冻得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死水域的水温也这样真实的冷真实的刺骨。


    心里的念头刚落下,肩膀上顿时搭上一件大衣,里面似乎塞了暖石顿时就热了起来。


    “谢谢。”疏白拢了拢。


    靳文修没有回他,只是将领口拉得紧了些后对众人道:“休息半小时,准备第三场考核。”


    随后才低声对疏白道:“走,换个衣服。”


    疏白冻得脑子宕机,没什么思考就跟着走了,一路上贴身的暖石都慢慢拉回了身上的温度,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胸口憋闷感散去,这才注意到进了一处隔间。


    靳文修拉开隔间内部的一处帘子,只见里面架着一台烘干机。


    “其他人呢。”疏白双手抱胸汲取着温度。


    “他们有公用的换衣间。”靳文修说着从拿出一套衣服,“进去换吧,”


    疏白见状迟疑了一下,将外面的大衣褪去,几乎在暖石离开的刹那,那种刺骨的寒又钻了进来,他连忙拿过衣服就进了帘子后。


    很快,烘干机运作的细微声音传了出来。


    片刻后,疏白穿着干净的衣物拉开了帘子。


    “距离下一场还有多少时间。”他一边低头系着扣子,一边问道。


    “十分钟。”靳文修没看时间,径直道。


    疏白似乎踌躇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你明天就走吗?”


    靳文修也不犹豫,干脆道:“对,时间很赶。”


    “”


    疏白没再说什么,离开房间带着众人去拿下一场考核的装备。


    考核一直一共五场,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所有人都累虚脱了或坐在椅子上,或趴在地上。


    他们从早上六点开始一直考核到现在,除了中途休息时间喝了点营养液补充了些水分,就什么都没吃了,一个个摊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疏白也是,他的肌肉酸得提不起劲,正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队长。”好像是温钊过来了,他将一支补充剂塞到疏白手心。


    “谢谢。”疏白的声音低得近乎听不到,他是所有人里体力最差的,就算成为队长的第一天靠特殊的方法得到了众人的重视,他的体力也依然比不上在场的所有人。


    这些人日复一日累积的训练不是他区区几个月能比的,所以这场考核的后续阶段,几乎都是硬撑下来。


    或许再多半小时,再多一分钟,他就撑不住了。


    疏白低咳了几声,只觉得喉咙里蔓延着一股血腥味,手疼脚疼腰疼,哪里都隐隐作痛。


    他现在很累,累到了极点,比当初跟着靳文修训练时还要累。


    毕竟训练时的受伤跟考核受得伤完全不能比,第一场皮肤就已经被大面积烫伤,第二场身上被浸泡的发白又被杀人鱼咬了几个血窟窿,第三场是冻伤,第四场是骨折


    疏白垂着眼闭了闭,身体也歪了歪,几乎要睡去的下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


    不行,不能睡。


    不然这半个月来的表现算是毁了。


    他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踉跄了两步后像是稳住了,他扫了眼横七竖八一片的众人,“待会儿护士机器人会来带你们,考核结束后训练暂停三天,三天后出任务,大家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没事人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留下几个队员见鬼似的看着他的背影。


    “队长这小身板,这么抗揍吗?”


    “看不出来啊。”


    几人议论纷纷,倒是坐在一旁的温钊看着掉落在椅子上的补充剂没有说话,上面沾了些淡淡的血迹。


    维令大步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不客气地直接将补充剂拿来一口喝了,“喂,在想什么。”


    见温钊出神,他手背拍了了下对方的臂膀。


    “也没什么。”温钊回过神,又从口袋里拿了一瓶补充剂喝了,“就是觉得我们队长这人还蛮倔的。”


    刚才补充剂都拿不住了吧。


    “能不倔吗?”维令自顾自地从对方兜里又摸了两瓶补充剂,皱眉道:“居然想让我们带队出任务,他真是疯了。”


    疏白刚走出没两步,脚下一歪就差点摔了下去,幸而被一只手稳稳拽住了。


    “你还没走?”像是才发现靳文修跟了上来,疏白道。


    他想表达一点诧异,但或许实在太累了,不仅没什么语气,声音还小得几乎听不见。


    “作为招待的小队长,你似乎还没给我安排住处。”靳文修搀扶着,像是怕疏白听不见般,低头贴着对方耳旁轻声道。


    “你”疏白似乎没力气跟他多说。


    一个域主来训练基地没有住处,这种话鬼才能信。


    只是他刚说完一个字,那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便再次袭来,他冷汗淋漓,紧紧抓着靳文修搀扶他的手。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下一刻,整个人便忽然从地面脱离。


    “靳文修!”被抱住的瞬间,疏白好像清醒了一点,他紧紧抓住了对方的衣领,嘴唇紧抿得发白。


    “你刚才也说了。”靳文修慢悠悠,“要好好休息。”


    疏白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实在累得晕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在沉默许久后,大约是贴着的人太暖和了,也或许是周围太安静了,也可能是不用自己强撑着走回去真的很舒服,他到底是放松了下来,贴着靳文修的胸口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回到了被靳文修单独训练的时侯。


    但他现在多少是个小队长,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


    在基地的特质月光下,空旷的场地中,靳文修抱着熟睡的人慢慢往住处走去。


    这里的光没有温度,周围也没有风,但却能勾勒出两人的背影,在地上被照映的修长。


    “晚安。”


    似乎有一道声音很轻的没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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