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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 第 22 章


    ◎被算计(一、二更)◎


    竟也没人通传, 殿下怎么走路也没声儿啊,宝言慌乱站起来行礼:“参见殿下, 殿下万安。”


    殿下这么问,不会以为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吧?宝言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没有很想去,我就是有些好奇除夕家宴是什么样子。”


    毕竟除夕这样的大节日,民间讲究一个团圆,会一家人热热闹闹围坐一团,庆贺旧年去新年至。但宫里和民间肯定不同, 可又叫除夕家宴,宝言这才有些好奇, 皇家的家宴也像民间那般吗?


    当然,更好奇那些听起来便很好吃的菜到底好不好吃……


    她怕沈沉误会, 又强调了一遍:“殿下, 我真没有想去的。我知道我身份卑微,不能去这样的场合。”


    她下意识咬唇,贝齿从嫣红嘴唇碾过一遍, 沈沉目光定定落在她红润娇唇上, 好一会儿, 他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迅速将目光上移,对上少女清澈的双眼。


    宝言虽生了一张妖娆妩媚的脸,可眼睛却时常天真,这种反差反而更能激荡起男人的兴趣。


    从太医那里得到答案后, 沈沉心里轻松不少, 甚至能更大方地面对他的那点异样。


    不过是毒的作用罢了, 他想。


    他回神,心想她分明眼神写满了“想去”二字,却口是心非地说不想,又故意提及自己身份卑微,分明是以退为进。


    想来是她改变主意后,开始引诱自己了。呵,技艺拙劣,一眼便被他看穿。


    以宝言的身份,与沈沉一道参加除夕家宴的确不合规矩,但她是自己身边唯一一个侍妾,他若开口,也不是不能去,不过添个座位的事。


    全在他一念之间。


    沈沉一时有些犹豫,倘若他答应了,她会不会得寸进尺,继而提出一些更过分的要求,譬如说,要做侧妃?


    他眸光又从她眼睛慢慢转向她整张脸,无意识地打量着。宝言的眉目生得最美,流转之间尽是风情,但旁处也不差,恰到好处。


    沈沉又想,若她当真开口要侧妃之位,也不是不行。她虽然身世差了些,才情品貌亦非上佳,但不过一个侧妃之位,没那么重要。


    宝言被沈沉突然的沉默弄得有些无措,殿下不说话的时候配上那张不知在想什么的冷脸,还是有点吓人的。尤其是现在殿下还盯着自己看,宝言再次咬唇,贝齿将嫣红再碾过一遍,嫣红仿佛散作一团粉红,又再次凝做嫣红。


    她手指揪住衣角,心底有些忐忑,被沈沉看得生出种做错事的错觉。


    她最近应当没做错什么吧……


    宝言开始一桩桩回忆自己近来的事,试图发现是否哪里惹殿下不快。难道是殿下发现自己说要学做菜其实只是为了自己……?


    也只有这桩事了吧?


    宝言深吸一口气,几乎要开始认错,沈沉终于先她一步开了口:“平生,你差人去一趟椒房殿,告诉母后,除夕家宴孤身旁添个座位。”


    这话虽说得委婉,平生却一下听懂了,殿下这是说要带莫良娣一起参加除夕家宴呢。平生笑了笑,当即应声退下去。


    宝言微张的唇翕动着,原本已经到喉口的话戛然而止。她咽了口口水,眨动双眸,疑问地:“啊?殿下要带我去参加么?会不会不合规矩?”


    她小心翼翼询问,落在沈沉眼中,当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轻哼了声,并未作答,真矫情。


    不过她还真有些想去,既然殿下愿意带她同去,她当然想去的。


    宝言粲然一笑,当即谢恩:“多谢殿下。”


    沈沉嗯了声,果然口是心非,瞧那藏不住的喜悦。


    不过参加个除夕家宴,至于高兴成这样么?


    此事便这样定下,平生与皇后说起,皇后心中有些诧异,沉儿几时竟也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她略一思索,有了猜测的答案,恐怕是与这位莫良娣相处得不错。


    宝言常来给皇后请安,皇后自然与她接触多,已经将她的性子摸得七七八八。宝言性子单纯,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里待久了,这种单纯便显得有些难得。


    皇后挺喜欢宝言这孩子的,但拿不准沈沉会不会喜欢这孩子,沉儿性子坏,连她这个做母后的都猜不准心思。


    皇后看向平生,问道:“平生,你老实告诉本宫,这些日子宝言与沉儿相处得如何?”


    平生嘿嘿笑了声:“回禀皇后娘娘,殿下与莫良娣相处得挺好的。”


    平生仔细将这些日子二人的相处与皇后说了,皇后听完,若有所思,她是过来人,半辈子在这皇宫里沉浮,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沉儿虽然聪明傲慢,平日里谁都难以靠近似的,可毕竟在感情上还是张白纸,温香软玉在侧,哪里能真的不为所动?


    早知如此,前些年就该想法子给他身边安排些女子,何至于拖到今天才叫他开窍?


    虽说带宝言参加不合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后当即命人在名单上添上宝言名字,又面露欣慰,她落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能放下点了。


    既然沉儿开了窍,那替他挑太子妃的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不过也不能太操之过急,这才刚开始,恐怕还是个小芽儿,得再等等,等这芽儿再长大点。


    皇后喟叹一声,待平生走后,又命人给宝言赐了好些东西送去。


    宝言谢过恩,经过这些日子殿下的熏陶,她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看向那些金银珠宝、首饰衣料。等皇后娘娘的人走后,宝言才慢慢悠悠把东西收进自己的小金库。


    她特意让小桃寻了个檀木箱子,用来放这些东西,打算日后离开东宫的时候一并带走。才二十几日,她这小箱子就已经装了一半了,皇后娘娘隔三差五便会赏赐东西。


    当然除了这个箱子,还有好几个大箱子,是太子殿下赏的东西。因为东西太多,宝言到现在都还没能全都看过一遍。


    宝言喜滋滋将箱子盖上,这么多东西,够她花几辈子了吧,真好。倘若日后离宫,嫁的夫君待她不怎么好,她也能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了。


    宝言想着想着,高兴不已,便胃口大开,一下吃了一大盘糕点。这会儿本就刚吃过饭没多久,她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肚皮又圆滚滚起来。


    她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忽然觉得身上的衣裳略有些紧,活动胳膊的时候都有些舒展不开。她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该不会是她长胖了吧……


    才二十几天,她虽然吃得有点多,但应该没这么快长胖吧?


    宝言将自己劝慰住,又想起另一桩要紧事。


    除夕家宴,她该穿什么去?这样重要的场合,她不能给殿下丢脸,得好好挑挑。


    宝言撑起身,唤来碧月与小桃她们,让她们将衣裳都拿出来试试。她入宫那会儿没带什么衣裳,是入宫孤后新裁的。


    碧月与小桃认真挑了几件颜色款式大方喜庆的,宝言亦拿不定主意,便一一试过。宝言对着铜镜转了两圈,脑袋耷拉下来,面露沮丧。


    小桃问:“小姐怎么了?这身衣裳挺好看的呀。”


    宝言摇了摇头,对镜长叹一声,每一件衣裳都比当时试的时候更紧了,她分明就是长胖了。


    她心情忧郁,下意识便想去拿块糕点吃,目光觑到铜镜中的自己,又把手缩了回来,咽了口口水,她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以后再好吃的东西,也得收敛些。现下衣裳还只是有点紧,再长胖下去,可就穿不进去了。


    接受了自己长胖的事实后再照镜子,宝言发现自己的脸其实也略圆润了些,虽然不多。她愈发垂头丧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叹了声。


    试了一圈,也没能定下来除夕家宴时穿哪件,正纠结着,郭葵来了。


    郭葵生得慈眉善目,总是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样,恭敬与宝言行了礼:“奴才见过莫良娣,殿下命奴才来给良娣送些东西。”


    宝言朝郭葵手中的东西看去,漆金托盘上置着一身红色苏绣袄裙,郭葵身后的小太监手里另捧着两个匣子,是与衣服配套的头面。


    “多谢殿下。”宝言先有些诧异,这样的小事殿下竟然也会管?随即想到,殿下定是怕她丢脸,所以才为她备好了衣裙与头面。


    不过无论如何,殿下人还挺好的。宝言笑着接了东西,送走郭葵。


    郭葵从含英殿离开后,去诸云殿复命。


    沈沉问:“她收到东西,什么反应?”


    郭葵笑说:“良娣瞧着很是高兴。”


    他就知道,她一向很为这些不值一提的东西高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女子。


    除夕家宴设在夜里,还未入夜,宝言便已经早早换好衣服,认真装扮起来。沈沉在明间里等,从天色渐沉等到暮色四合,还未见宝言打扮好,有些不耐烦。


    沈沉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抿,耳边传来珠帘相撞的声响。


    沈沉随那走近的脚步声抬眸看去,眸光微怔。


    宝言平时在东宫并不会装扮得很隆重,今日被碧月她们按在梳妆台前,隆重打扮一番。不说满头珠翠,也有半头,那些精致好看的首饰戴在宝言头上,却并未夺去她的光彩,反而像为她这张脸增添色彩。


    简而言之,比平时更漂亮了。


    宝言很少在人前这样打扮,方才便觉得不自在极了,想要拆下一些,被碧月强行拦住。


    “良娣今日陪殿下参加家宴,就要这样漂漂亮亮的,才与殿下相配呢。”


    也是,太寒酸了,丢殿下的脸。宝言这般想着,才没拆下。


    此刻站在沈沉面前,她又不自在起来,尤其沈沉还盯着她许久。


    她有些懊恼,方才照镜子便觉得太过花枝招展,配上她这张脸,实在招摇。


    “殿下,我这么……是不是不太好看?要不我还是素净些吧……”


    她说着要转身,被沈沉叫住。


    “不必,如此甚好。走吧。”


    沈沉垂眸,再次抿了口茶,终于起身,与宝言一道离开东宫,往今夜设宴的明月台去。


    宝言跟在沈沉身侧,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今晚诸多贵人,她可千万不能行差踏错,闹什么笑话,丢殿下的脸才好。她手指揪着衣角,不停摩挲,以此缓解自己的紧张。


    沈沉到时,席间已经坐下不少人。明月台门口的内侍尖锐的嗓子通传:“太子殿下到。”


    众人的目光随这一声纷纷看向门口,宫墙之下诸多事都瞒不住,譬如说今夜太子带新添的那位良娣一道来的事,大家早听说了,自然好奇。


    听闻这位莫良娣生得甚为妖艳美貌,到底有多美貌,竟能叫太子都折服?


    众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沉身侧那女子,只见她从阴暗处走出,一身红色袄裙,领口与袖口嵌一圈毛茸茸的兔毛,耳坠明月珰,头戴金翠,光彩夺目。但更夺目的,是她的脸,芙蓉娇靥,肌肤胜雪,一瞬间令那些首饰都失去存在感。


    大昭朝没有侍妾不能穿大红的规矩,凡喜庆日子大家大多穿红色,今日来的女子中自然也是,一眼扫去,不少穿红色的。红色惹眼亦衬人,却没一个能像宝言这般相得益彰。


    众人想,难怪叫太子折服。


    宝言一进门便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一时更为局促,不着痕迹往沈沉身边靠了靠,随内侍指引,随沈沉一道落座。


    她小声道:“殿下,大家好像都在看我。”


    沈沉自然知晓,从她走出次间那一瞬,他便知晓了。


    “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看你么?”沈沉反问。


    宝言老实摇头,心底却因沈沉这一问而变得更加惴惴不安,一定是因为她现在看起来更加妖艳了,更像所谓红颜祸水了吧。


    沈沉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他难得夸她,等着看她雀跃的模样。


    却只见她微蹙柳眉,柔声相问:“什么意思啊,殿下?”


    “……”


    忘了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竟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沈沉懒得解释,“没什么意思。”


    宝言噢了声,没再说话。


    她视线不敢乱看,只小幅度地打量那些人,忽地目光一顿,与沈庆安的视线对上。梁王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梁王世子出现在今日的家宴上,合乎情理。


    宝言已然从沈沉那里听说了沈庆安做的事,对沈庆安有些害怕,赶紧将视线收回,低头看自己面前桌上的糕点。


    沈庆安方才从宝言进来便在看她,她今日更美了,更加让人想要占有她、品尝她的滋味,可偏偏又不能。


    沈庆安被她勾得心痒,一股邪火往外窜,只得赶紧饮了口酒压一压心思。


    三皇子亦在看宝言,六公主发现后撇了撇嘴,这狐媚子怎的到处引诱男人,一点也不安分。六公主闷闷喝了口果酒,又觑了眼宝言,有些许紧张。


    她预备今夜算计这狐媚子,将她与三哥引去一处,三哥喝多了酒便有些犯浑,到时见了美人,恐怕忍不住做些什么。


    到那时她再想法子把大家都引过去,来一个当场捉奸,最好叫太子哥哥亲眼瞧见那狐媚子与三哥勾勾搭搭。


    以太子哥哥的脾气,定然当场发怒,最好立刻把她赶出东宫,她便再想法子撮合太子哥哥与婉婉。


    六公主在心里将整个计划又复盘一遍,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宝言再次不自在极了,她能感觉到时不时就有人在看自己,只好努力忽视,尽力转移注意力。这会儿家宴还未开始,桌上只有些糕点与水果,宝言便只好低头吃糕点。


    这糕点是御膳房做的,与东宫的味道并不相同,没有东宫的好吃,宝言想。


    糕点有些干噎,宝言嘴里被糊了一嘴,赶紧找水喝。她拿起手边的银壶便倒了一杯满满的,一饮而尽。


    入口便被呛到,银壶里盛的并不是水,而是果酒。果酒清甜,并不醉人,可宝言从未尝过酒,一时不习惯。


    她掩嘴咳嗽,声响再次惊动众人,朝她看来。


    沈沉皱眉看向身侧少女,小声道:“怎么回事?”


    宝言怕殿下生气,咳嗽着小声解释:“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方才被糕点噎到,想喝口水顺顺,没想到这里面的竟然是酒……”


    她说着,咳嗽得愈发厉害。


    沈沉眉头蹙得更深,伸手替她拍了拍背,“你怎的连酒都没喝过?”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一时间心思各异,太子竟然会主动关心一个女人?可真是奇了,这女人还真有些本事。


    宝言那脸瞧着便像会使手段勾引人的狐媚子,他们自然如此以为。


    而皇后娘娘看在眼里,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满意地颔首。


    好一会儿,宝言才缓过来,小心翼翼看沈沉脸色,完了,她定是给殿下丢人了。


    “殿下,对不起。”她小声道歉,懊恼不已。


    “无妨。”沈沉只道。


    话音刚落,门口的内侍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圣上到。”


    众人停下手中动作,纷纷起身相迎:“圣上万安。”


    这是宝言第一回见到当今圣上,一时怔住了。沈沉的鼻子与嘴巴像圣上,一眼便能看得出是亲父子,可圣上生得慈眉善目,给人的气质颇为和善。


    宝言愈发不解,这样两个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殿下那张冷脸的?


    圣上道了声免礼,于皇后身边坐下:“今夜既是家宴,大家不必多礼,别太拘束,都自在些。”


    说是这样说,但没人敢当真拿这里当自己家似的放肆,陪着皇帝笑了笑。


    正如同宝言所感觉的,云成帝的确一向颇为宽和,不是严肃的性子。他坐在上首,扫视一圈,而后开始挨个问候。


    在场的人里,属后妃最亲近,自然便从后妃开始问候。但云成帝后妃不少,哪里能个个都问候,便只挑了几位位分高的、受宠的,皇后、淑贵妃、德妃、贤妃。问起后妃,自然也避不过子嗣。


    “皇后这一年操持后宫,辛苦了。皇后贤良淑德,朕是看在眼里的,后宫在皇后的执掌下,也井井有条。还有沉儿,沉儿亦被教养得很优秀,有朕年轻时的风采。”


    沈沉纳妾的事,云成帝自然也有听闻,不过尚未见过那位良娣,这会儿便瞧过去。


    见那女子生得美貌,就是长得不大正经。不过左右是个侍妾,无妨。


    云成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两年一直听皇后念叨起沉儿的终生大事,言语之间十分发愁。今夜终于是红光满面,卸下一块大石头了。


    “听说沉儿终于纳了位良娣,不错。男儿虽说志在社稷,可光志在社稷也不行,还是得成家,甚好,甚好啊。”


    而后对几位皇子与公主亦进行了一番亲切的问候,问起他们的功课、婚事之类,俨然一个慈祥的父亲。


    宝言听着,心想,原来皇家的家宴,与民间也没什么两样。


    而后便是几位王爷,都是云成帝的手足。等都问过一遍,总算结束,可以开始动筷。


    宝言看着眼前精致的菜品,早就馋了,迫不及待尝了尝。


    同那糕点差不多,是好吃的,但又没那么好吃。若比起来,还是东宫里的菜品味道更好些。


    恐怕是殿下比圣上更为挑剔的缘故吧,宝言想着,偷偷瞄了眼沈沉。


    沈沉目不斜视,他虽总被人说傲慢无礼,实则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教养。宝言以为他没看见自己偷瞄这一眼,正欲收回视线时,听见耳边淡淡一句:“用膳,别偷看我。”


    宝言霎时窘迫起来,殿下分明没看她,怎么发现的?她迅速垂下脑袋,赶紧低头吃菜,掩饰自己的尴尬。


    沈沉则想,吃个饭的功夫都要偷看他,她该不是除了贪图富贵,还开始贪图他这个人吧?


    经过二十几天的相处,爱上他什么的,这种事在沈沉看来也不无可能。毕竟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除了图权的,自然也有不少图人的。从前宝言不认识他,所以不喜欢他很寻常,但是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开始倾慕他,也很寻常。


    他不由轻哼了声,低头用膳。


    宝言完全不知沈沉在想什么,她很快便用心投入吃饭这件事里,毕竟除了吃饭,别的事她都不感兴趣,也没她说话的份儿。


    吃饭难免得喝点什么,宝言第二次喝果酒时做足了准备,没再被呛到,反而品到了一些清香。入口略有些酒味,并不呛人,待那阵酒味过去,便是果香。又是甜甜的,正合宝言胃口。


    她不知不觉便多饮了几杯,眼见着手边的银壶便空了大半。


    这果酒虽不烈,却有后劲,不宜贪杯。宝言没喝过酒,自然不知,只渐渐觉得脑袋有些沉,眼皮亦止不住地往下耷拉,人晕乎起来。


    沈沉先注意到了少女的不对劲,见她粉嫩双颊透出些红,显然是喝醉了。再一看那壶果酒,已经只余四分之一。


    宝言一手撑着脑袋,还欲再喝,沈沉脸色微沉,一手夺过那银壶,另一手则抓住宝言白嫩的一截腕子,将她小巧的手握在手里,吩咐身侧的宫女:“换壶茶水来,再去取碗解酒汤来。”


    宫女应了声,退下去。


    六公主一直关注着沈沉与宝言的动向,见状心猛地一跳,感觉她要的机会来了。她朝身边的贴身宫女招了招手,耳语嘱咐一番。


    宝言被太子抓住手腕,一时有些茫然,喃喃唤了声:“殿下?”


    看着这一幕,众人愈发惊讶。


    这女子果真有手段,在这样场合便哄得太子与她做亲近之举,彰显自己的受宠。


    宫女很快来换茶水,又奉上醒酒汤。放下醒酒汤时,宝言身形不稳,撞了下宫女,那碗醒酒汤便结结实实洒在宝言身上。


    宝言清醒了几分,看着身上弄脏的衣裙,有些可惜。这衣裳这样漂亮,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闹出这样的动静,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投向宝言。


    宝言咬唇懊恼,完蛋了,今晚她给殿下丢了好多人……


    殿下肯定要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沈沉脸色,见他果真眸色微暗,宝言愣在原地,紧张地绞着衣角。


    宫女当即跪倒在地,缆下错处:“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拿稳,冲撞了良娣,还请殿下责罚。”


    宝言小声辩驳:“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打翻的。殿下,您别罚她……”


    沈沉唇角绷直,终究没说什么。


    还是皇后开口:“好了,不过是件小事,这年节时分,便算了吧。只是到底是冬天,宝言这样湿着衣裳可不行,容易生病,带她下去换身衣裳吧。”


    那宫女赶紧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带良娣去更衣。”


    宝言脑袋都快低到地下了,听见皇后娘娘的话如临大赦,赶紧跟着那宫女下去了。


    沈沉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收回视线,他倒没觉得宝言此举给他丢人,只是觉得方才那宫女打翻醒酒汤的事有些蹊跷。


    虽说是宝言撞到宫女,可沈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宝言入宫时日尚短,平日里又不与谁往来,在这样的场合特意针对她,似乎没有必要。沈沉捏了捏眉心,觉得是自己想多。


    这不过一个插曲,并未影响到大家,众人仍旧自己做自己的事。唯有六公主,见宝言跟着宫女离开,心都快跳到嗓子眼,甚是兴奋。她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


    她又招来自己的大宫女,低声耳语几句。


    不多时,三皇子便在上菜的宫女手中得到了一张字条。


    三皇子有些惊讶,看了看四下,没发现谁神色异常。他打开字条,只见一手娟秀的字迹:


    请三殿下来偏殿一叙。莫。


    三皇子今夜喝了不少,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父皇又明言他不争气,他心中郁闷。三皇子这会儿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思绪迟缓,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莫字意味着什么。


    莫,宫中似乎唯有那位良娣姓莫。


    三皇子酒意陡然去了大半,睁眼朝宝言的位子看去,只见那处空空。


    她这是特意为了见自己?三皇子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今日之前他与宝言才见过两回,其中有一回还是他单方面地见过宝言。


    可转瞬又想,倘若不是她,又能是谁呢?谁会在今日弄这样一出恶作剧?


    更何况他生得相貌堂堂,又是三皇子,条件并不差,平日里意图攀附他的宫女之流也不少。


    就这么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三皇子便用他并不聪明的脑子思考了一番,而后认定,字条正是宝言递来,约他私会的。


    想来是她不甘寂寞,在太子那里得不到抚慰,于是意图勾搭自己。而平日里又难以见到自己,所以来不得不挑在今日这样的场合,约他相见,诉明情意。


    三皇子瞬间心跳加速,异常兴奋起来。


    他看了眼沈沉,心道虽说他处处不如沈沉,被沈沉瞧不起,可今日却要扬眉吐气了,他的女人瞧上了自己。


    三皇子按耐住激动的心,站起身来朝皇帝拜了拜,说自己有些醉酒,想去透透气。皇帝没有拒绝,只让他早去早回。


    三皇子应了声,立刻出了正殿,往偏殿的方向去,临走前又看了眼沈沉。


    沈沉一贯不啻这位弟弟,自然没把他的眼神放在眼里,甚至觉得他可笑。有本事便该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做出点事情来,而不是在这里莫名其妙地看自己一眼,发泄不满。


    沈沉抿了口酒,目光忽地瞥见了六公主得意的笑容。


    六公主见三皇子也走了,仿佛已经看见待会儿众人当场捉奸的场景,以及那狐媚子被太子哥哥厌弃,赶出东宫的画面,她觉得自己简直聪明极了。


    沈沉眸光渐沉,这宫里,只有这位六妹妹与宝言曾有过节。


    【📢作者有话说】


    女鹅偷瞄一眼,小沉:孩子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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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 第 23 章


    ◎破局(三更)◎


    她方才见三皇子离开流露得意, 想来恐怕还将三皇子亦牵扯其中。沈沉无声冷哼,好大的胆子, 手都伸到他这里来了,不知好歹。


    沈沉冷冷瞥了眼六公主,六公主只觉一阵冷风袭来,瞥见沈沉阴恻恻的眼神,不由缩了缩脖子,心里揣测,太子哥哥方才那般看自己做什么?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沈沉亦是忽然起身,借口喝多了酒要去透透气, 离了席。


    云成帝摆摆手,示意他去, 转头与皇后嘟囔:“今日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胜酒力?平时看他们也没这样啊,梓童, 是不是朕方才太啰嗦了?他们不爱听?”


    皇后笑了声:“您也知道自己啰嗦, 还不少说两句。”


    说是不胜酒力,但自家殿下健步如飞,平生跟在后头, 腹诽不已。又见殿下目光四处搜寻, 似乎在寻找什么, 平生赶紧问:“殿下,您找什么?”


    沈沉道:“莫宝言呢?”


    平生心道果然是喝醉了,方才不是他看着莫良娣弄脏了衣裳去更衣了么?怎么反倒问起自己来了?


    “殿下,良娣方才跟着宫人下去更衣了,您忘啦?”


    沈沉睨他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这蠢货。


    明月台一般是宫中用以设家宴的场所, 更衣这种事自然会在偏殿进行。沈沉与三皇子一前一后离席, 想来能来得及。


    宝言跟着那宫女一道往偏殿走,宫女领着她推开一扇房门,恭敬道:“请良娣稍等,奴婢去取换的衣裳来。”


    宝言还醉着酒,思绪比平时更迟缓些,点了点头,等宫女走后便一个人撑着桌沿坐下。她手掌支着自己脑袋,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过来,四下有些安静,隔着距离能听见那边的热闹,但飘飘渺渺的。


    她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正像当日她与太子殿下的荒唐一场。


    宝言睁开眼,踉跄了下站起身来往外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冥冥感觉接下来会发生不好的事,就像上回那样,所以要离开这里。


    明月台与西华别苑不同,西华别苑更大一些,一般大型宫宴会在那里,小型宫宴则设在明月台。明月台于宝言而言更加陌生,今夜才第一次来,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又醉了酒,更分不清了。


    从偏殿出来就是个池塘,冬日里光秃秃的,只有一池幽幽的黑水,映着檐下的宫灯。宝言看着那点灯光愣了愣,她这会儿醉得更厉害了,身上衣裳又湿着,经风一吹更是凉意刺骨。


    她急切地想要一点温暖,下意识便朝着那灯火的方向走。有灯的地方,应该不冷啦,她想着,一步步朝着那潭幽幽的黑水走去。


    在脚马上踏进黑水之前,有一只手拽住了宝言。


    那只手很大,很宽,把她的手腕抓得紧紧的,甚至弄疼了她。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像太子殿下。


    宝言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看去,果真是殿下那张熟悉的冰块脸。比平时看着更臭了,好像在生气。


    “太子殿下,真的是你耶。”


    她倒很惊喜。


    偏殿里没什么人,沈沉一路快步走来,有些着急。他一向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模样,甚少为一件事焦心。


    可想到宝言素来不聪明,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他那三弟是个酒囊饭袋,倘若真对她做什么呢?她遇事连反抗都不会……


    好在走进偏殿没多久,便瞧见一道晃晃悠悠的影子,那影子十分愚钝,竟要朝着冬日的池水里走去。


    还好他捉住了那道影子。


    沈沉心仍跳得有些快,板着脸看向嬉皮笑脸的少女。


    宝言见沈沉不理自己,垂眸思索片刻,想起来殿下为什么生气了,因为她给殿下丢脸了。


    “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宝言低头道歉。


    她身上湿着,有些冷,风一吹来整个人冻得一颤。她闭了闭眼,忽地伸手将面前的人抱住了,嘴里喃喃:“好冷。”


    沈沉原本还要训斥她几句,被她一抱,听见她说冷,只好先将话咽下,解下身上的狐裘大氅,披在宝言身上。沈沉比宝言高大,大氅的尺寸罩在宝言身上,瞬间让她变得很小一只。


    大氅隔绝了冷风,让宝言整个被温暖裹住,鼻尖传来淡淡的雪日松香气息。宝言记得,这是太子殿下身上的味道。


    沈沉把她手拨开,想塞进大氅里,却又一顿。她一双手冷得像一块冰块,和夜里与她躺在一起完全不同,夜里她就是个火炉。


    他垂眸,将她一双手握在手心里,替她暖着。


    他只是比较善良罢了,怕她冻死了,自己也会跟着死。


    他方才着急,也只是因为怕她出什么事,自己的性命也会被牵连。


    再加上那毒的作用罢了。


    平生跟在身后,惊得瞪大双眼,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太子殿下吗?


    这么体贴?这么细心?这么善良????


    平生默默转过身,想起自家殿下不久之前的嘴脸,啧啧啧。


    待手心里那双手热了些,沈沉松开手,将她双手塞进大氅里,而后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打算直接回东宫。


    反正每年家宴也就是那些事,没什么重要的。


    才走出没两步,便听见有声响朝这里过来。


    想必是他那蠢妹妹领着人过来了,沈沉冷笑。


    他那蠢妹妹想做什么,沈沉猜得七七八八,把宝言骗过来,又把三皇子骗过来,不论他们之间发生什么,宝言名声定然受损。


    既然她费尽心思搭了戏台子,他如何能不成全她?


    沈沉停下脚步,转而往另一边走,嘱咐平生去寻三皇子在的房间,“他在房间里,你便直接将房门关上。”


    平生应声而去,沈沉抱着宝言,于山石上坐下,预备待会儿看一场好戏。


    宝言靠在沈沉怀里,脑袋晕乎乎的想睡觉,往他怀里蹭,像晚上那般寻个合适的位置。沈沉没动,任由她寻到舒服的位置,她睫羽垂下,仿佛睡着了。


    沈沉低声道了句:“还不算太笨。”


    好歹还是自己跑出来,只是差点自己往水里钻。他还以为找过来时,她定然与那蠢货三弟拉拉扯扯,被那三弟欺负了,然后哭哭啼啼。


    怀中的少女忽然接话:“咩有,好笨的。”


    她口齿不清说了一句,沈沉都愣了愣。


    夸她她听不懂便罢了,竟还要反驳,沈沉哭笑不得。


    他冷峻的嘴脸难得勾动,顺着她的话说:“行,笨死了。”


    谁知她又反驳:“没有,不笨。”


    怀中的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歪着头看他,甚至伸手碰了碰他嘴角。


    沈沉喉结滚了滚,感受到她指尖被捂热后的温度。


    “不许碰我。”他冷冷警告她。


    但跟醉鬼显然无法讲道理,宝言直接无视了沈沉的警告,反而肆无忌惮地摸,还笑嘻嘻的,似乎很开心。


    “殿下,刚才是不是笑了?我可瞧见了。”


    沈沉眸色渐暗,淡声反驳:“没有。”


    宝言自顾自说话:“原来殿下居然会笑耶。”


    沈沉冷哼一声:“我是一个健全的人,当然会笑。”


    宝言似懂非懂:“可是殿下平时都不笑,只会冷笑。”


    她学着沈沉平时冷笑的神情。


    沈沉抿唇,把她作乱的手指抓住按下,声音比这十二月的凛冽寒风还冷些:“莫宝言,闭嘴。”


    宝言听出来了,殿下又生气啦,她乖巧地点头,在嘴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而后便不再说话了。她又把脑袋垂下去,缩在沈沉怀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分明又没怎么样,沈沉有些无奈。


    “你说话吧。”


    宝言摇了摇头:“殿下叫我闭嘴。”


    “孤现在叫你说话了,赶紧说。”


    “说什么?”宝言傻傻地问。


    沈沉再次抿唇,抬头望了眼檐下的八角宫灯,想来那边的戏已经开演了。他再次将少女打横抱起,朝吵嚷的动静传来之处走去。


    六公主方才借口偏殿这边的梅花开得正好,将大家都引来。而后她安排好的宫人慌忙地跑出来,被她拦住,宫女在她的逼问下便说出自己看见三皇子与莫良娣搂搂抱抱之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众人心道这女子当真大胆,方才将太子拿捏便也罢了,竟还在家宴上勾引三皇子。


    六公主义愤填膺道:“岂有此理,竟有这种事,领我们去看看。”


    宫女便领着众人往偏殿那处房间去,房门紧锁,一看便知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六公主一脚踹开那门,气势汹汹道:“你这狐媚子,未免太过大胆!”


    她早已经演练好了,语气之愤愤,令人共情。


    只可惜,待她踹开那扇门,里头却只有三皇子一个人在。


    三皇子离席之后,走出来没多远,便被一位宫女指引,言莫良娣在这房间里等他,他乐呵地奔过来,却并未发现莫氏身影。他便以为莫氏过会儿过来,又因醉酒,等了会儿忍不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直到方才被这动静吵醒。三皇子定睛看向这么多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开口:“父皇,这是怎么了?”


    云成帝道:“方才有一宫女道,亲眼瞧见你与太子良娣拉拉扯扯。”


    三皇子有色心却是没什么贼胆的人,原本或许觉得很激动,可这会儿这么多人看见,甚至父皇母后都在,他哪里敢承认自己跟莫氏有勾结,忙不迭否认。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儿臣……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那可是太子哥哥的女人,儿臣做弟弟的,怎会与她有任何牵扯?”三皇子心慌慌乱跳。


    六公主筹谋几日,费了不少心思,哪里能竟是这样的局面,她不能接受此事就这样结束,拱火道:“三哥,是不是那女子引诱你?否则你怎会与她前后脚离席?”


    三皇子着急恼火,给六公主使眼色:“六妹妹,你这话说的,怎么会呢?我就是喝醉了酒出来透透气,一时有些头晕,便进来房间里睡会儿。”


    六公主有些着急,目光在房间里一顿打量,不对啊,那狐媚子人呢?怎么可能不在这里?事情怎么跟她想象的不同?


    “可那宫女说得信誓旦旦……莫不是三哥你有意袒护莫氏?”


    三皇子当然否认:“六妹妹,我与莫氏又没什么接触,怎会袒护她?”


    云成帝有些不悦,大过年的闹出这种事,还是乌龙,“好了,珍珠,看来是误会一场。不是说去看梅花么?走吧。”


    圣上发了话,看热闹的那些人也有些失望。


    正在此时,沈沉从门外出现:“父皇,母后。怎么大家都聚在这儿?可是有什么热闹?”


    他怀中抱着位女子,赫然正是被宫女信誓旦旦说与三皇子拉拉扯扯的主角,宝言。


    【📢作者有话说】


    小沉你为什么不笑啊,是因为生性不爱笑吗?抱老婆不开心吗?


    此时被说只会冷笑的沉:冷笑.jpg)


    24  ? 第 24 章


    ◎“你昨晚做了什么你都忘了?”(二合一)◎


    众人或许先前还有些疑虑, 这会儿事实摆在眼前,自然都无话可说, 却又有些遗憾这热闹到此为止。


    云成帝方才听得这传闻,有些不悦,太子良娣若与三皇子拉拉扯扯,皇家颜面往哪里搁?


    但好在不过虚惊一场,云成帝打圆场:“没什么事,什么不胜酒力,原来是出来找人。”


    云成帝眸光扫过沈沉怀中的人,促狭打趣。


    沈沉并未否认:“父皇有所不知, 莫氏小门小户出身,第一回参加这样隆重的场合, 下午时便与儿臣说紧张,儿臣怕她被有心之人利用, 出什么事, 不放心她这才借口出来寻她。”


    他说话时吐字稳重,寻常言语便自带威严,犀利眸光有意无意从六公主身上瞥过。


    这话说得有意思, 什么叫有心之人利用?再联合方才发生的事, 很难不引人联想, 莫不是有人故意设计莫氏与三皇子,好叫众人当场拿住。


    这可就奇了,莫氏入宫时日尚浅,谁会如此大费周章又胆大包天,在今夜家宴上筹谋?


    往更深处想, 莫氏不过一介太子良娣, 家世卑微, 谁犯得着陷害她?莫氏是太子的人,莫非是有人意欲借机坑害太子?


    短短几句话,扯出不少弯弯绕绕。


    云成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面色蓦地严肃起来,看向那位一口咬定的宫女,居高临下质问:“你且说说,你如何亲眼瞧见莫良娣与三皇子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又到底瞧见了什么?不准有任何遗漏,否则便是欺君之罪,你可明白?”


    那宫女受了六公主指使,污蔑宝言与三皇子,六公主只说了叫她一口咬定自己亲眼瞧见莫氏与三皇子拉拉扯扯,可没交代过这些细节。又骤然听得一个“欺君之罪”,吓得魂飞魄散,不停哆嗦。


    她身子软了大半,说话时结结巴巴:“奴婢……奴婢……当时就瞧见……”


    再说不出任何话。


    沈沉斜睨一眼宫女:“分明是信口污蔑,你一介宫女哪里有这样的胆子,今夜家宴,场合隆重,此计虽拙劣,却要费不少心思。以你的身份,绝对做不到。说吧,你受谁指使?”


    他淡淡几句,已经叫宫女哭起来。宫女感觉到害怕,几乎要松嘴招出六公主,六公主哪里容得?倘若她供出自己,父皇定然会责罚自己,自己的脸面也要尽失。


    六公主凌厉抢声:“好哇,你这奴婢,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蒙骗我们!来人呀,将她拖下去,打六十板子!”


    “六妹妹怎么比我还急?”沈沉淡声开口,轻飘飘一句话拦下六公主的计划。


    六公主看他表情,已经明白他恐怕猜到一切,心底也有些慌乱,求助地看向淑贵妃。淑贵妃在宫里尔虞我诈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来事情是什么状况?只觉得自己生的女儿一点没随自己,如此愚笨。


    可到底是亲生女儿,不可能任由她出事,淑贵妃幽幽开口:“今夜本该是家宴,喜庆迎新年,既然莫良娣与三皇子各自安好,圣上,不如便算了吧。恐怕是这宫女一时看差了,罚一罚她,也就算了。”


    淑贵妃一开口,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她袒护自己的女儿,皇后自然也偏心自己的儿子。


    皇后道:“淑贵妃倒是重拿轻放,依本宫看,此事不可姑息轻饶。”


    “谁知道到底是这宫女一时看差,还是背后有人指使?莫氏这孩子是本宫亲自指给沉儿的,她的本性如何,本宫最是清楚,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莫非是有人借莫氏,意图给沉儿泼脏水?”


    皇后与淑贵妃一向不和,从当年圣上还是皇子时,在王府里便三不五时针锋相对。看皇后与淑贵妃你一言我一语,三皇子已经吓得不轻,甚至庆幸没有发生什么事,倘若他真与莫氏有些什么,这会儿估计就是个靶子。


    三皇子捏了把汗,坚决沉默不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他们想起来针对自己。


    淑贵妃脸色变了变,看向云成帝。


    云成帝自然也不容许有这种事发生,太子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何况他最厌恨为了争权夺位,残害手足之事。


    云成帝赞同道:“梓童说得是。”


    一直没说话的沈沉此时亦开了口:“贵妃倒是大度,只是莫氏是孤的人,能不能算了,孤说了才行。”


    他这话便是摆明了要替莫氏撑腰,众人暗自心惊。


    淑贵妃脸色更挂不住,一时有些难看:“圣上说得对,是臣妾想得太简单了。那便将这宫女押下去,仔细审问。”


    沈沉嗤笑一声:“这也需要带下去仔细审问?事情真相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么?”


    沈沉冷厉一眼射向那宫女,逼问道:“你受谁指使?倘若你不说实话,可见看不见明日的新年了。”


    宫女当即瘫软下去,什么都招了:“是六公主让奴婢这么做的,都是六公主的主意,求太子饶命,求圣上饶命。”


    沈沉轻笑了声,看向六公主:“六妹妹,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么?可得想好了再说。”


    六公主本想再辩解几句,可被沈沉阴恻恻的眼神一看,顿时沉默了。她咬着唇,哭腔说:“我只是……只是想戏弄她一番,谁叫她上次得罪了我。”


    六公主怕云成帝怪罪,努力把自己的目的说得简单些。


    云成帝表情严肃,虽然不悦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可到底是自己宠爱的女儿,还是打算小惩大诫。


    “珍珠,你是皇家贵女,怎能做这样有失身份的事?”


    话音未落,沈沉再次开口:“到底是恶作剧是戏弄,还是歹毒,六妹妹自己心里清楚。六妹妹品行不端,便闭门思过一月,罚月俸半年,磨磨性子。既然是磨性子,该请杜嬷嬷前去监督教导。父皇以为如何?”


    沈沉抢先一步说了对六公主的处罚,云成帝叹了声,知晓六公主理亏,这惩罚也不算太重,便颔首道:“沉儿说得是,珍珠这性子是太过顽劣了些,该磨磨。”


    六公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大过年的,处处透着热闹,她却要被禁足。禁足也就算了,那杜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是这宫里最严格的嬷嬷,肯定会趁着这机会折磨她的。


    六公主都快哭了,拉着云成帝的胳膊轻轻晃动,试图跟云成帝撒娇,“父皇,禁足就禁足,杜嬷嬷就算了吧。”


    云成帝却没答应:“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珍珠,你再说,朕可要罚得更重了。”


    六公主嘴一撅,直接哭了出来。


    云成帝叹气,没了赏梅花的心思,打算回正殿去继续看看歌舞罢了。


    沈沉却还没结束,收拾了六公主,还有个色胆包天的三皇子。


    三皇子被沈沉冷眼一刀,背脊僵住,听见沈沉道:“若非三弟今日不胜酒力离席,六妹妹也寻不到机会这样做。说起来,六妹妹恐怕还得感谢三弟。”


    三皇子干笑了声:“喝酒误事,太子说得是,臣弟日后一定少喝些酒。”


    他紧张得不行,手里那张六公主伪造的字条不知何时飘落出来。沈沉盯着那字条,三皇子心中一惊,想要把字条捡起来,却被平生先一步捡走。


    平生呈给云成帝过目,云成帝脸色一黑,什么不胜酒力,原来是贪图美色!


    “承泽,你真是叫朕失望极了。”


    三皇子赶紧认错,“儿臣一时酒醉上头,还请父皇恕罪。”


    沈沉轻嗤一声:“三弟这脑子,实在愚钝啊。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莫氏每日朝夕相处的人是孤,她又不是瞎了眼,会放着孤不看,偏要看你,你说对不对?”


    三皇子脸上笑容完全挂不住,却又不敢说什么。


    沈沉又道:“父皇方才还说,三弟太过胡闹,儿臣以为,三弟年纪不小,也该历练历练。儿臣听闻前些日子禁卫司有个小职位空缺,不如三弟补上?”


    云成帝早就嫌三皇子不成器,成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沈沉这提议正合他意,当即拍板决定:“朕同意了,过了年,你便收拾收拾去吧。”


    三皇子再次捏了把汗,还以为沈沉要怎么他,结果竟然只是给他找了个差事,但三皇子又隐隐感觉这不是沈沉的作风。


    到底是除夕家宴,云成帝开恩没让六公主今晚就禁足,可接下来的流程,六公主也早没了过年的心思,一张脸耷拉着,一直哭个不停。


    戏唱完了,沈沉看向怀中安静的少女,轻哼了声,向云成帝告退:“父皇,莫氏方才弄湿了衣裳,又喝醉了酒,儿臣送她回去。”


    云成帝叹了声,没拦着:“去吧。”


    沈沉道了声告退,从三皇子身边经过时,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嗓音说了一句:“忘了告诉三弟,那空出来的职位,是在禁军司洗马。”


    三皇子愣在原地,懊恼不已-


    从明月台离开后,沈沉一路抱着宝言回的东宫。


    平生体贴地询问要不要准备步辇,沈沉点头?步辇停在门口,可怀里的少女却不肯从他怀里下来。


    “放手,莫宝言。”沈沉声音清冷,若是平时,此时宝言定然立刻从他怀里下来,然后低下头迅速认错。


    但现在宝言醉了,她听懂了沈沉的话,却并未像平时那样。


    “不要,要抱。”她哼哼唧唧地撒娇,抱住沈沉脖子,黏糊糊往他身上凑。


    日后再不能叫她沾酒!


    平时偶尔撒娇便罢了,喝醉了酒,她仿佛原形毕露。


    沈沉又冷着嗓音训了声,要她下来,她不仅不听,反而抱他脖子更紧,一张俏丽的脸蛋贴上他的脖颈与下颌,夹杂些大氅毛领上的毛,随着她的蹭动,丝丝缕缕地挠着沈沉脖颈,勾起痒意。


    平生在一边看得傻眼,没想到平日里胆怯的莫良娣,喝醉了酒之后这样大胆。


    他以为殿下要恼了,已然低下了头,准备迎接殿下的言语攻击。毕竟哪怕殿下或许对莫良娣有那么一点意思,但也绝不会容忍这样大胆的行为。


    平生屏住了呼吸,片刻之后,却只听见身侧的脚步声。


    他抬头,见殿下抱起莫良娣往外走了。


    沈沉心里的确烦躁,她真是太大胆妄为,简直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可今晚毕竟她差点出事,他便大发慈悲,不与她计较。


    沈沉一路抱着宝言往东宫走,今夜除夕,宫里自然也比平素热闹。除夕家宴整整两个时辰,会一直持续到子时,直到步入新的一年。新年旧年接替之时,明月台上会燃放焰火庆贺,从子时起,一直放一个时辰。


    沈沉抱着宝言走回来时,正赶上子时的焰火开始燃放,五光十色的焰火从天幕一角炸开?宝言睁开眼,抬头朝天空望去,一双慵懒的眸子里映出焰火的光亮。


    她定然又看痴了,恐怕从前没见过这样的盛景。


    沈沉停下步子,在门口没进去,陪她安静地看着焰火。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慈悲过,其实心里很烦躁,可不知为何,又觉得这样做也无妨。


    好一会儿,宝言终于收回视线,午夜的寒风萧瑟,从宝言脸颊刮过,她被吹得冷了,往回转头,贴上沈沉的脸颊。


    声音软糯糯的:“除夕夜,新年至,殿下,新岁吉祥安康。”


    像是酒醒了。


    但沈沉觉得她还醉着,因为她还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那股带着淡淡奶味的清香又扑入他鼻腔。她清醒时连他脸都不敢看,总是喜欢低头。


    沈沉喉结滚动:“新岁安康。”


    他抱宝言进去,跨进含英殿,放她在榻上坐下。宝言乖巧的微微垂眸,视线盯着自己的脚下。


    碧月与小桃连忙上来,将她湿了的衣裳换下。


    沈沉转头,本想让碧月备碗解酒汤,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备热水,伺候你家良娣沐浴。”


    这话是今夜要歇在含英殿的意思了,碧月应下,退下去了。


    沈沉坐在宝言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宝言是比普通女子重一些,但也算不上胖,她身上的肉大多长在那面团子上。沈沉自幼文武皆习,抱她回来算不上多么为难的事。


    他放下茶盏,看了眼对面的少女。


    她仍低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甚是安静。


    沈沉唤了声:“莫宝言。”


    宝言终于有动静,抬起头来,呆呆看着沈沉好一会儿,忽地张开双臂,说:“抱抱。”


    沈沉蹙眉,当即冷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吗?”


    宝言眨动睫羽,重复一遍:“抱抱~”


    这回拖长了嗓音,明晃晃就是在撒娇,还有些不讲道理,像稚童那般。


    沈沉没动,她在得寸进尺,他才不会被她拿捏。


    宝言只觉得自己身处梦境,她梦见三四岁地时候,莫家一大家子一块儿过年,坐在一张很大的桌子上,很热闹。爹爹给每个孩子都摸了摸头,又给了压岁钱,宝言捏着那个小小的红色布包,满怀憧憬地看向几个有姨娘的哥哥姐姐。


    她那时只知道自己没有姨娘,却还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被人喜欢,还要被人背地里说坏话。


    丫鬟们说,除夕夜是一家团圆的日子,一家人都会在一起。宝言那时年幼懵懂,还以为一家团圆的意思是自己的姨娘也会出现,但一直到团圆饭吃完,各自散去时,宝言仍孤零零一个人,被伺候的丫鬟牵着。


    她就那样眼巴巴地望着哥哥姐姐们,也想要被姨娘抱着哄着。


    但那时候的她没有敢说出自己的期望,梦里的她却说了出来。


    见对面的人没有反应,宝言索性跳下榻,走到沈沉跟前,一把将他抱住了。


    “抱我,求你啦。”她嗓音软软糯糯,往沈沉怀里钻。


    沈沉没想到她这样主动,愣了愣,随后伸手将她圈住。


    这可是她自己凑上来的。


    宝言此刻只剩下一件粉色中衣,好在寝间里炭火烧得旺,只穿一件中衣也不冷。她感受到沈沉的回应,愈发抱他更紧,更是拉着他下榻,直往他身上跳。


    沈沉下意识托住她缠上来的双腿,宽大手掌垫在她臀下,结结实实触碰到肉|感软|弹的臀|瓣。它再次怔住,低声训斥:“莫宝言,下来。”


    宝言摇头不听,在他怀里乱蹭,“抱。”


    她身上本就一件颇为单薄的中衣,因此面团子的存在感便足起来,挤压在沈沉胸口,不容忽视。


    沈沉被她一番动作勾出些欲,眸色渐渐浑浊,前面他便有这念头,又想,不过醉鬼一个,他不屑于做些什么。但现在他改主意了,醉鬼更恶劣。


    沈沉说:“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去。”


    宝言小嘴一撅,能挂茶壶,“不要,要抱。”


    沈沉抱着她,快步绕过屏风,穿进檀色床帐里。他将人扔在被衾里,高大身影覆下,剥她衣裳。


    呼吸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却听见少女喃喃一句:“姨娘……”


    沈沉顿时清醒过来,缓缓坐起身,满目恼怒地看向少女,有些咬牙切齿。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把他当成了她的姨娘!


    沈沉恨恨再次教训她,却被她躲开,一个翻滚滚进了柔软的被衾里,沾了枕头,睡了过去。


    沈沉兀自坐在床边,眸光比外头的风霜还要冷些,将自己身上方才弄乱的衣裳理清。


    很好,很得寸进尺。


    碧月再进来的时候,莫良娣不见踪影,只有太子一人。太子淡声道:“她睡着了,便让她睡吧。”


    沈沉说罢,起身离开含英殿,仍回了诸云殿安寝。


    他沐浴过后,躺在自己寝殿的床上,并无睡意。这是常有的事,只是今夜还有些烦躁,在含英殿被那得寸进尺的少女撩拨起的火气,沉甸甸压在心口,无处可散。


    但他今夜才不会妥协去含英殿,谁叫她这样大胆,竟将他当做她的姨娘,还对他百般引诱,而且她今夜没沐浴就上床睡觉,臭死了。


    诸云殿的夜一向阒寂无声,怕吵到殿下安睡。因此,沈沉在自己翻来覆去的窸窣声响里坐起身。


    诸云殿中的炭火烧得旺,蓝色的火焰猛地窜动,是将雪夜里捡到的某段松枝扔了进去燃烧,哔剥响动。


    一向身子冰凉的沈沉,却感觉自己在流汗,他仿佛嗅见那股清新的栀子香,将他层层叠叠包围环绕。


    沈沉睁开眼,剧烈地喘|息。


    后来倒有了睡意。


    宝言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人还有些懵,昨夜的醉酒使得她有些头疼。她揉了揉脑袋,坐起身,唤人进来伺候。


    小桃与碧月捧来铜盆与香胰子,看宝言的眼神有些奇怪。


    宝言从她们怪异的眼神里终于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一切,她陡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铜镜里的自己。


    天哪,她昨晚都干了什么?!


    殿下肯定非常生气吧……


    宝言脑袋迅速耷拉下去,思索着该怎么办才好。


    今早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沈沉没来等,只叫人来催宝言。宝言简单装扮过,赶紧出发,远远瞧见在门廊下站着的沈沉,她心虚地将头低得更下。


    唤了声:“殿下。”


    沈沉看她怂唧唧的样子,已然猜到她想起来自己的所做作为,正在心虚。他轻哼了声,什么也没说,只往前走。


    宝言一言不发地跟上,殿下果然很生气,怎么办……


    道歉能有用吗?


    算了,不管有用没用,先道歉再说吧。


    “对不起,殿下。”


    沈沉问:“你对不起孤什么?”


    这话简直是在问,你错哪里了,宝言咬唇回忆,觉得殿下生气的地方应该是她给殿下丢了人,还给殿下惹了麻烦吧。


    “对不起殿下,下次我再不会给您丢人了。不,下次这种大些的场合,您还是别带我去了。”宝言甚是沮丧。


    沈沉越听她说,脸色越冷。


    宝言见状更为忐忑,道歉好像也没用啊,这可怎么办?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没办法补救,宝言怅然叹气。


    一路上,沈沉都沉默着。


    直到到了椒房殿。


    沈沉与宝言一前一后跨过门槛,给皇后请安。皇后见着他们俩高兴,留他们二人用膳。没过多久,宫中那些嫔妃亦来向皇后请安,云成帝自然也来了。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宝言悄悄拽了拽沈沉衣袖,再次道歉:“殿下,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又在撒娇。


    沈沉视线落在她葱白如玉的指尖,从她方才认错的内容来看,她压根没有认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你昨晚做了什么?你都忘了?”沈沉盯着宝言眼睛沉声问。


    【📢作者有话说】


    女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


    小沉:我才不会被你拿捏(转头就被拿捏)


    修改了前文女鹅的体香,最近买了盆栀子花,发现好好闻嗷.v.


    感谢在2023-09-09 03:59:33~2023-09-10 05:5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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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 第 25 章


    ◎原来竟是他自作多情。◎


    做了什么……


    随着沈沉这句问, 那些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回脑海里。


    从那杯果酒开始,她贪杯多饮, 之后便有些晕乎乎的,殿下命人给她解酒汤,她却不小心把解酒汤洒在了自己身上,随宫女下去更衣。


    这是宝言原本的记忆,在看见小桃与碧月怪异的眼神时,所想起的一切。


    她竟然在这种场合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把殿下的脸都丢尽了。她记得当时殿下的脸色便不好看,故而方才也以为沈沉是为此事生气。


    但沈沉问完这一句话后, 却叫宝言想起了更多。


    被宫女带下去之后,她不知为何觉得事情奇怪, 便走了出去,遇见了殿下, 还差点走进池水里, 还好被殿下拉住了。


    然后……她竟然主动轻薄了殿下……


    她主动抱了殿下,还摸殿下的脸,说殿下平时不会笑, 只会冷笑。后面还抱着殿下不撒手, 要殿下抱她回东宫。


    宝言脸色煞白, 原来……原来……难怪殿下生这么大的气……


    完蛋了,她脑袋垂下去,完全不敢看沈沉脸色,手里拽着沈沉袖子的力气也越来越重,把他袖口都抓皱了。


    窘迫得快哭出来:“对不起, 殿下,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对您没有丝毫非分之想,都是喝醉了酒,这才做出……这种事。”


    宝言今早起来,依稀记得自己昨晚梦见姨娘抱自己,还很开心。但当她试图回想梦里姨娘的模样时,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只有一张空白的模糊的轮廓,并未填上五官。


    当时她还想,梦里的姨娘很漂亮,很温柔,怀抱和太子殿下的怀抱一样温暖。


    原来……那根本就是太子殿下……


    她越回想,便越觉得窘迫,一张白皙脸蛋快被蒸熟了。


    她连道歉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殿下一向与她划清界限,日后路归路桥归桥的,她这样做简直就是越界!


    殿下一向讨厌女子主动引诱,她明摆着犯了殿下的大忌。


    天地良心,她真是因为喝醉了酒胡言乱语。


    宝言耷拉着脸,心虚开口:“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未喝过酒,也不知晓自己喝醉了酒竟然如此大胆,日后我定然滴酒不沾了。”


    见沈沉表情没什么变化,宝言继续说:“殿下,我有自知之明,不敢心存什么非分之想的。”


    她轻轻拽着沈沉袖子,说话时有些着急,往他身边凑得更近,沈沉又嗅见了她身上的栀子香味。


    对,就是这样。她竟然胆大妄为到肆意亲近自己,简直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听她承认了自己的错处,又极力撇清对他有旁的心思,沈沉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兴许又是那该死的百日欢的影响吧。


    想到此处,沈沉不免想到罪魁祸首沈庆安,若非他色胆包天闹出这样的事,自己又怎会和莫宝言扯上关系?


    沈沉心底有些烦躁,沈庆安的惩罚未免太轻,日子仍旧过得这样舒服,他却无端被惹出这么多麻烦事。待会儿便去找找沈庆安的麻烦好了,他心烦,沈庆安怎么能好过?


    沈沉将袖子从宝言指间扯出,淡淡说话:“你当真对孤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宝言诚惶诚恐,举手起誓:“殿下放心,我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若是我对殿下有任何非分之想,便叫我……五雷轰顶。”


    她顿了顿,学着大人们起誓,这么恶毒的誓言,应该很能体现她的清白吧?


    宝言抬眸,不知为何,感觉殿下的脸色更难看了。


    沈沉听她赌誓,心口那点烦闷仿佛沾了水的棉花,越发沉重。


    “你若是没有什么想法,为何要给孤洗手作羹汤,还讨教孤的喜好?”沈沉黑眸紧盯,逼问一般。


    宝言解释:“……其实我是觉得杨大厨菜做得好吃,他又夸我有天赋,我便想学,日后离开也能自己做给自己吃。”


    她声音小下去,快要听不清了。


    沈沉一口气哽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所以,她并不是为了讨好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好,很好。


    程玉说得对,她的确没有改变主意,原来竟是他自作多情。


    这该死的百日欢,把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居然会对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子自作多情起来。


    有点烦,想让沈庆安消失。


    “你没有就好,很好,继续保持。”沈沉连冷笑都不想笑了,板着一张脸撂下这么一句,而后便别过了脸,没再看宝言一眼。


    宝言看着殿下周身迅速冷下来的空气,感觉屋子里的气温都冷了点,完蛋了,说完自己撒谎的事以后,殿下更生气了。


    两个人沉默坐着,谁也没说话。


    沈沉不知自己在恼什么,左右在恼着,目光随意一瞥,落在母后那只叫墨墨的猫身上。那只猫懒懒躺在桌几上,忽地起身跳下,殷勤地绕着晚秋脚边转,还喵喵叫个不停。


    晚秋躬身抱起一把墨墨,想要亲近它,墨墨却飞也似地从晚秋臂弯里跑开,又跳回桌几上,仿佛方才献殷勤的不是它一般。


    沈沉冷哼一声,这姿态简直和莫宝言一模一样-


    几位嫔妃请过安,说了会儿话,皇后懒得应付,借口说自己乏了要休息,让她们也散了。嫔妃们齐齐告退,淑贵妃走在最后,她咬唇看向云成帝,想补救昨晚她想为六公主说话,惹云成帝不悦的事。


    淑贵妃看向云成帝,发出邀请:“圣上可用过膳了,不如去臣妾宫里用膳吧,小厨房炖了圣上最爱喝的汤。”


    淑贵妃一面说,一面看向皇后。


    云成帝道:“淑贵妃的美意朕心领了,不过今日朕要陪皇后用膳,下回再说吧。”


    淑贵妃碰了灰,艳丽的脸庞陡然有几分不悦,还是维持着笑意福了福身:“那下回臣妾亲自下厨,给皇上炖汤喝。”


    皇后仍笑着,大度问了一句:“贵妃妹妹,要不留下一起用膳?”


    淑贵妃皮笑肉不笑:“多谢皇后娘娘美意,臣妾还是不打扰了。”


    见淑贵妃吃瘪,皇后心情舒畅,抱了墨墨与云成帝一道回来。抬眸便瞧见沈沉与宝言二人气氛不对,一个偏着头,一个低着头,都不说话,像是吵了架。


    皇后微怔,以为是昨夜的事,男人嘛,对自己的女人被旁人惦记总是很介意的。


    不过介意才好,介意正说明在意。


    “沉儿,宝言。”皇后与云成帝一道进来。


    沈沉与宝言起身见礼。


    宝言目光落在墨墨身上,她常来皇后宫中请安,跟墨墨也算熟悉了。墨墨通体雪白,双瞳却是蓝色,毛色柔软,委实可爱。


    不过宝言一直很奇怪,为何一只白猫要取名字叫“墨墨”。


    皇后看宝言眼神,将墨墨递给宝言抱着,笑着看了眼沈沉,说起墨墨名字的来源:“说起来,这名儿还是沉儿取的,当时小猫初到本宫身边,本宫发愁给它取什么名字,问沉儿,沉儿说,这猫这么白,那就叫墨墨好了。”


    宝言点了点头,原来是太子殿下取的。


    她抱着墨墨,不由拿脸颊蹭了蹭,那模样正像昨夜蹭自己。沈沉眸光微收,更不高兴了,原来他跟一只讨厌的猫差不多。


    皇后看沈沉脸色不好看,笑道:“宝言,你可得小心点,墨墨不喜欢沉儿,沉儿也不喜欢墨墨,小心离沉儿太近了,墨墨挠他。”


    话音才落,墨墨便朝沈沉呲了呲牙。


    沈沉阴郁地盯着那只臭猫,这新年看来不怎么顺遂,尽是一些令人不快的事。


    皇后见状赶紧忍俊不禁,怕沈沉跟猫打起来,赶紧叫晚秋把墨墨抱下去。


    “好了,沉儿,你同一只猫置什么气?墨墨朝你哈气也不是一两天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墨墨谁都亲,就是不亲你,你瞧宝言,墨墨跟她就很亲。”


    “儿臣不需要它亲近。”沈沉语气淡淡的,心里回答皇后的后一句,它同莫宝言亲近,自然是因为她们是同类。


    “沉儿,宝言,都坐吧。晚秋,吩咐他们上膳。”皇后打圆场。


    宝言还在为沈沉生气的事发愁,也为自己昨晚的失态窘迫,她安静坐在一旁,并不说话。


    昨夜隔得远,云成帝对宝言没太看真切,只记得她生了一张好皮囊。今日就坐在对面,云成帝看清了宝言的长相,的确生得很美,难怪叫沉儿动心。


    不过美得颇为妖艳,昨夜又因着她生出许多事端,云成帝心里对宝言的态度不咸不淡。好在不过是个良娣,既然沉儿喜欢,也无所谓。只要她安分守己,不生事端。


    宝言注意到云成帝的目光扫过自己,愈发不敢动,夹菜时都只敢夹自己面前的。但恰好她面前的是道简单的素菜,分量也不多,被宝言夹了几筷子,眼看着就要见底。


    她再次想伸手时,愣了愣,决定干脆吃白饭。


    下一瞬,碗里却多了一块肉。


    宝言抬眸,与沈沉对视一刹,他仿若无事发生一般转过头,继续与皇后皇上说话。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失笑,为儿子的成长。儿子此前一心只有立业,如今终于步入了人生新篇章,还懂得体贴自己的女人,他们做父母的,怎么能不高兴?


    用过膳后,沈沉便告退,宝言自然跟着沈沉一起告退。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椒房殿,宝言下意识跟着沈沉走,沈沉却停下脚步,“孤还有旁的事做,你自己回去。”


    “噢,好。”宝言想,殿下还在生气呢。


    沈沉的确有事要做,他要去找沈庆安算账。


    【📢作者有话说】


    小沉:好不爽,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明天上夹子,所以明早的更新推迟到晚上十一点=3=,明晚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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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 第 26 章


    ◎她凭什么没有非分之想?(一更)◎


    今日初一, 沈庆安要进宫给太后请安。沈沉拿捏住这点,赶着时间先一步到了寿康宫附近的夹道里守株待兔。


    沈庆安再怎么说也是梁王世子, 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如果在宫里就下手,容易被人发现。故而沈沉只叫人一路盯着他,打算等他回去的时候,在路上将他劫下,打晕后绑在马车上,再下些磨人的春|药。


    他不是喜欢做这种事么?那就让他自己享受享受吧。


    沈庆安从寿康宫出来,连连叹气。他都素了快一个月了, 更何况他如今的处境,比单纯素着还难受。


    “只恨不能眨眼便是两个月后, 到那时,爷一定要去添香楼里放肆快活快活, 叫上五六个姑娘一起。”沈庆安给自己画饼充饥。


    又嫌这饼画得不够美味, 不知怎么脑中想起宝言来。昨夜家宴上,他再次被宝言的美貌震惊,她似乎更美了, 比之从前甚至添了几分女人的韵味, 难道他那无趣的堂哥竟还会好好享用她?


    “两个月后, 我一定要把这莫宝言弄到手!狠狠弄一弄她!”沈庆安自言自语。


    殊不知这话无比清晰地落进藏在暗处的沈沉耳朵,平生瞪大眼,这梁王世子怎么还贼心不死,竟惦记着莫良娣?


    沈沉脸色比十二月的天气更冷,嘱咐平生:“待会儿下了药, 绑起来, 直接扔街上, 挑人多的地方扔。动静要是不够大,就再闹出些动静来。”


    平生点头,恨恨瞪了眼沈庆安背影,很快退下去了。


    沈庆安还沉浸在自己画的饼的美味之中,有些喜滋滋的,忽然马车一阵急刹,他后脑勺撞到车厢壁,当即骂了句娘。


    “格老子的,你这车怎么驾的……”话音刚出,车厢里便猛地窜出一道黑影,沈庆安还未来得及惊呼,便觉得后脑勺被人重重一敲,晕了过去。


    平生亲自下的手,将昏迷不醒的沈庆安绑住,特意打了个死结,又朝他啐了口:“殿下的人也是你配肖想的?”


    待绑好后,平生将备好的药拿出来,直接塞进沈庆安嘴里。等他把药都咽下去了,平生给他脸上倒了一盆冷水,见沈庆安眼皮微抬,正在转醒,便将他一脚踹下马车,扔进闹市。


    今日初一,满京城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街上喜气洋洋。忽地见一辆马车过去,从马车里滚出个人,把大家吓了一跳。


    百姓们都围过来,探究到底出了什么事,更有人纠结着要不要报官。待认出主角竟是那位臭名昭著的梁王世子后,就没人再说起报官的事了,大家都围在一起看他笑话。


    沈庆安衣衫不整,躺在地上,手脚都被绑住,身体里的欲望沸腾,扭动着试图缓解些,可完全动弹不得,那滋味简直难受到了极致。


    看着平日里自恃富贵的人,这会儿狼狈的样子,百姓们都忍不住笑了。


    谁也没见义勇为替他报个官,最后还是梁王府的人听说了此事,赶紧来把人带走的。


    梁王只有这一个儿子,所以从小极尽宠爱,儿子要什么都给,哪怕发现儿子走上歧途,也不曾想过阻止,反而只想着替他擦屁股。


    得知自家宝贝儿子发生了这样的惨案,梁王与梁王妃都有些坐不住,赶紧请太医来。


    沈庆安在地上扭动爬行了许久,这会儿身上的衣服脏得不能看,甚至脸颊都有几处擦伤。梁王妃看着宝贝儿子的模样,当即忍不住哭了,要梁王给个说法。


    “还有没有王法了,庆安身份尊贵,都敢有人对他下手……我不管,你必须去找圣上,让圣上彻查此事!”


    梁王妃哭哭啼啼闹着,儿子也跟着哭。


    “父王,是有人要害儿子,你得给儿子报仇啊父王。”


    被母子俩吵得脑仁疼,梁王也坐不住,当即进宫找云成帝诉苦。


    梁王着急忙慌进宫,把云成帝吓了一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梁王就把自家儿子的事说了,“圣上,你可要为庆安做主啊。天子脚下,竟有歹徒如此猖獗,这简直是不把圣上您放在眼里啊!”


    云成帝觉得梁王的话有些道理,当即有些生气,“哦?竟然有这样的事?那是该好好查查。”


    “梁王,你别急,朕马上下令叫人彻查。”


    梁王得了圣上的答复,放心地走了。


    当然,这事是不可能查出什么的。别说平生做事干净,没留下什么证据,就是留下了,沈沉也不会叫人查到自己头上。


    沈庆安只能白白吃这个亏,谁叫他竟然把自己牵扯进这件事里,还敢肖想他的人-


    与沈沉分别后,宝言便自己垂头丧气回了东宫。


    回到东宫后,小桃迫不及待与宝言说起昨晚的事。小桃昨晚跟着宝言出来,宝言后来喝醉,小桃却完全清醒,见证了殿下为自家小姐出头的全过程。


    小桃激动不已:“殿下当时为小姐出头的样子,就好像天神降临似的,实在是太有男子气概了!”


    “莫氏是孤的人,能不能算了,孤说了才行。”小桃学着当时沈沉的语气,惟妙惟肖。


    “小姐,依奴婢看,殿下待你很是看重呢。殿下当时瞧着可在乎你了,而且你不见了之后,殿下没多久就去找你了。”


    宝言却摇头:“你想多了,殿下护着我,那是因为我如今怎么说也是殿下的人,我若是出了什么事,那是丢了殿下的脸面。”


    至于殿下着急找她,不过是因为他们二人如今拴在一起,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殿下也会有事的。


    “殿下方才还在生气呢,唉。”宝言趴在桌上,枕着自己胳膊叹气,又感慨,“小桃,你说我喝醉了怎么能变得这么孟浪?我居然敢轻薄殿下……”


    宝言简直不敢相信那些事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这天夜里,沈沉本该来含英殿,也没来,只有平生来传话,说殿下有些事忙,今晚不过来了。


    宝言心想,殿下恐怕不是忙,只是单纯不想见她罢了。她愈发垂头丧气,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殿下消气。


    宝言自幼没什么朋友,因此也不知道别人生气了该怎么哄,她想了想,若是自己生气的话,气一气过几天也就好了。


    这几天干脆别在殿下面前晃悠了,不然殿下看见自己又想起那些不高兴的事。等过几天,殿下应该就消气了吧?


    宝言这般想着,打了个哈欠,侧过身抱住自己的枕头,闭眼睡觉。


    这几日习惯了殿下在身边,忽然一个人睡还有点不习惯呢。


    但不习惯也只有片刻,很快宝言便睡着了。


    诸云殿中,沈沉又睡不着。


    尽管找了沈庆安的麻烦,沈沉还是不高兴。沈庆安难受了,不能叫自己回到一切没发生之前。


    殿中的炭火烧得旺,其实并不冷,沈沉却总觉得寝殿里透着一股冷意。他分明盖着极为保暖的羽绒暖被,却总觉得有一丝丝的冷从羽绒暖被里透进来,这种感觉令他烦躁。


    他试图让自己忽略这种感觉,但越想忽略,却越觉得心烦意乱。


    沈沉索性掀开暖被起身,去探查寝殿几处窗户有没有关严实。该关的窗户自然关严实了,并没有放进北风入门。


    他光着脚走在羊毛地毯上,心底那股烦躁因为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愈发烦躁。


    颀长影子在殿中游荡一般,徘徊几遍后,终于重新坐回床边。幔帐垂落,堆叠在地上,未曾见晃动,可见殿中的确无风。


    沈沉侧过身,忽然之间明白了为何觉得冷,今夜这床太过宽敞空荡,以至于像有风。


    前些日子都有一个人与他争抢半边床榻,将他的怀抱挤得满满当当,像一团燃烧不尽的火焰,将他包围。


    可今夜,那火焰灭了,无尽的雪落在荒原,自然冷了。


    大抵又是那百日欢的影响吧。


    他可一向厌恶与人分享床榻,被人侵占私人领地的。怎会主动怀念那样的感觉呢?


    但在少女身边,他的确能够安眠。可想到今天的事,沈沉不高兴极了。


    原来她竟真的从没别的想法,她凭什么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


    他堂堂太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倾慕他的人能从城西排队到城东再绕京城一圈。更何况,他对她不差,好吃好喝,替她撑腰,怕她出什么事,再说了,她自己也说了,殿下真是个好人。


    难道不足以让她喜欢么?


    她莫宝言到底眼光有多高?


    沈沉心烦地睁开眼,翻了个身,往年躺在柔软的被衾里,望向头顶的幔帐。


    明夜要去与她圆房,他绝不会留宿含英殿。不止,他都不会多与她亲近,一次就够了。


    左右那点欲也不是不能舍弃,他从前没有欲也过得很好。


    沈沉如此想着,不知不觉便至后半夜,他勉强入睡,并未睡得很好。翌日清晨,早早便醒了。


    宫女们进来伺候沈沉梳洗,看他脸色不虞,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伺候沈沉梳洗完,便沉默地退了下去。


    前些日子那宫女被当着所有人的面杖责,萧瑟寒风里,众人听见那凄惨的哭声,心思都压了下去。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只做好自己本职内的事。


    一觉睡醒,沈沉仍是心烦。他踱步至白玉桌案旁,铺开宣纸,狼毫笔沾取墨汁,开始练字。


    往常他若是心烦,便以练字磨练心智。一个字写上十遍百遍,心自然也跟着静下来。


    可今日,这效果大打折扣。


    沈沉原是在写一个“静”字,可不知怎么,落笔时竟写了一个宝盖头。


    他骤然停笔,将那张纸揉皱,扔进废纸篓里。


    沈沉心更烦,抬眸时望见那个细颈窄口白瓷瓶,里面的两枝红梅已经快要枯萎。自从那日宝言折红梅送来,瓶中便一直有两枝新鲜的红梅,可今日,却没有了。


    果真要撇清得这样泾渭分明?他又不是傻子,她只要说一句,他就能听明白,何必做到这样刻意?


    沈沉轻哼一声,收回视线。


    正此时,平生从外面进来,沈沉心微不可察地跳快了一拍。他垂下眼眸,提笔写字,好不从容。


    “那两枝红梅都快枯萎了,既然她送了新的来,你赶紧换上吧。”


    话音落地,平生却没动。


    沈沉抬眸,对上平生略显尴尬的眼神,他两手空空,哪里有什么红梅。


    沈沉眸色陡然坠落深不见底的幽潭。


    平生道:“莫良娣她……”


    “不必说了,孤对她不感兴趣。”沈沉打断他的话。


    平生的后半句与沈沉异口同声:“她摔了一跤。”


    平生有些失望,“既然殿下不想听,那属下先告退了。”


    沈沉默然一瞬,叫住人:“慢着。请太医了么?怎么摔的?孤去瞧瞧。”


    【📢作者有话说】


    小沉:口嫌体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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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 第 27 章


    ◎食言(二更)◎


    今早宝言照常去折红梅, 要送去诸云殿,可昨夜夜半下了场小雪, 天冷路滑,她当时没注意,便摔了一跤。


    沈沉当即往含英殿去,又埋怨平生:“你方才怎么不早说?”


    平生辩驳:“属下本来要说的,您不是说您不感兴趣么?”


    沈沉道:“可此事非同小可,倘若她出了什么事,她与孤的性命可系在一处。即便孤说不感兴趣,你也应该告诉孤, 不然要你干嘛?”


    平生喏声颔首,心中腹诽。


    二人行至含英殿, 门廊下两盏红色牛皮纸灯笼在凛风里轻打着圈儿,碧月手中捧着茶盏站在灯下, 正欲进门。


    见沈沉来, 福身行礼:“殿下万安。”


    沈沉从她身边走过,问:“你家主子怎么样了?”


    他眸光往殿内张望,似乎很安静, 难不成已经摔晕了?


    “太医呢?去请了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摔跤?”


    他一连串问题叫碧月不知道先答哪个, 碧月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快有十年, 对沈沉的性子也算熟悉,因此对他这会儿的反应略感诧异。


    “回殿下,良娣是摔了跤,不过不打紧……”


    沈沉蹙眉打断:“就她那娇娇弱弱的小身板经得起摔?怎么不打紧?先去请太医。”


    说罢,沈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好像有些大, 他可不是在乎她, 只是因为他们二人如今身家性命在一条绳上。


    “万一她出了什么事, 岂不是连累孤?”沈沉又道。


    此话刚落,从门框外探出个小脑袋,小声说话:“殿下,你怎么来了?”


    沈沉偏头,瞧见宝言扶着门框,左脚微微抬着,似乎受伤了。他一默,将宝言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脸色沉下来,问:“你的身体如今可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不能胡来。”


    宝言方才已然听见了他的话,小桃还说殿下看重她,她就说殿下其实只是关心他自己。


    “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她垂下脑袋,声音软下去认错。


    沈沉轻哼一声,跨过门槛往里面走。宝言当即一瘸一拐跟着他走,补充解释:“我就是看有两枝梅花开得特别好,但是它们有点高,我够不着,就蹦了一下,结果没站稳,就摔了一跤。不过您放心,不用请太医了,没什么事的,不会影响到您的。”


    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那青瓷瓶中的两枝梅花,“正要给殿下送去呢。”


    沈沉目光随她视线落在那两枝梅花上,心道她一面说自己绝无非分之想,一面却又这般献殷勤。他要什么没有,难道缺那两枝梅花吗?还搞得自己摔跤?


    可见她所说的“绝无非分之想”,也没那么绝对。


    沈沉收回视线,回头看她。


    宝言左脚摔跤时扭到,虽然没那么严重,但还是疼,走路时一掂一掂地也疼。她咬了咬唇,将左脚抬起来,打算索性蹦着走。


    她一蹦,面团子亦跟着跳动,仿佛从她胸口呼之欲出。


    沈沉眸色一暗,上前两步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放在榻上。


    “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得太医说了算。”沈沉只道。


    宝言哦了声,又道谢:“多谢殿下。”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沈沉脸色,看他脸色阴沉,显然仍旧在生气。或者说,大概更生气了吧。


    她本来打定主意最近几天少在殿下面前出现,结果又出这样的事,殿下该不会以为是她故意摔跤,以此为借口接近吧?


    宝言偷瞄沈沉,小声解释:“殿下,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今日摔跤的确是无心之举,没有想着以此博取您的关注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愈发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还特意解释撇清,可见就是故意如此博取关注。沈沉抬眸盯着她许久,最后只哦了声,未置可否。


    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冰块脸上宝言看不出情绪,平生却看得出。


    在莫良娣说完这一句后,殿下显然情绪舒缓许多。


    在过来之前,平生已经差人去请了太医。


    没多久,太医便过来了。


    在太子殿下阴郁的脸色之下,太医战战兢兢给宝言瞧过,而后松了口气:“殿下放心,良娣的确只是扭到了脚,没有别处伤到,用活络油擦一擦,再好好休养两天就能好,不碍事的。”


    宝言被沈沉的话也弄得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还有哪里真摔伤了,这会儿听见太医的话后,终于松了口气。


    “我就说没事的吧,殿下。”


    沈沉嗯了声,又沉默了。


    送走太医后,宝言看了眼沈沉,怕自己留他当真坐实了她以此博取关注的罪名,便开口:“殿下,我没什么事的,还惊动了您,您去忙吧。”


    沈沉哦了声,“是挺忙的。”


    说罢站起身往外走,他还记得自己昨晚想的那些。


    沈沉离开后,宝言拍着心口长舒一口气,赶紧让小桃拿活络油来,涂自己扭伤的脚踝。虽说没什么大碍,但疼还是很难熬的。


    宝言脱下绣鞋,褪下罗袜,将腿搭在一旁的圆凳上,让小桃涂活络油。


    她将裙角往上拉了拉,怕沾到活络油,露出半截细嫩的小腿。小桃伺候宝言多年,对自家小姐的好皮囊见怪不怪,小姐条件一般,没那么多精力养护肌肤,但天生就皮肤白皙且嫩滑,晒也晒不黑,这点总叫二小姐三小姐嫉妒。


    小桃拧开盖子,取了些活络油在手心,慢慢揉在宝言脚踝上。


    活络油冰冰凉凉,触到肌肤的时候,宝言忍不住颤了下,唇齿之间溢出一声娇吟。


    小桃忙问:“怎么了小姐?是不是我太用力了,弄疼你了?”


    宝言摇摇头:“只是这油太凉了。”


    小桃应了声道:“那我先在手心里暖热些,再给你涂上去。”


    宝言嗯了声,主仆二人旁若无人地说话,谁也没注意到去而复返的沈沉。


    沈沉畅通无阻,重新跨入明间时,入目便是这么一幕,宝言白皙的小腿横在圆凳上,小巧可爱的脚趾头微微蜷曲着。


    沈沉眸光一顿,想到不久前她胸口呼之欲出的那对面团子,忽地便觉喉头有些干渴。


    宝言没想到沈沉会去而复返,手忙脚乱要穿上罗袜行礼,被沈沉叫住:“你还伤着,免礼吧。”


    宝言颔首道谢:“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她有些惴惴。


    沈沉看她一副受惊的神情,又想到她极力撇清时的说辞,他偏过头,指了指那两枝红梅。


    “既然你是送给孤的,孤便收下了。”


    平生闻言,知情识趣地将那两枝红梅带上。心里却想,以前也没见您这么喜欢红梅,再说了,红梅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您要是真喜欢,把阖宫上下的梅树都折下来都成,何必单单就要莫良娣折的这两枝?


    “孤虽然什么都不缺,但最近挺喜欢红梅的。”沈沉解释了一句,再次转身而去。


    宝言道了声恭送殿下。


    待回到诸云殿,平生好生将那两枝红梅插进那个细颈窄口白瓷瓶中,又夸一句:“莫良娣眼光真好,这两枝红梅的确开得好看。”


    红梅白瓷,装点其间。


    沈沉伸手碰了碰那两枝红梅,低头轻嗅,低声道:“她眼光哪里好?分明很差。”


    不然怎么看不上他?


    平生沉默了,心道,您一副嫌弃的语气,却又低头嗅闻摸看,分明就很中意嘛。


    沈沉回身,在汉白玉桌案前坐下,摊开的宣纸上仍留着一个宝盖头。沈沉接着拿起笔,将那个字填完,正是一个宝字。


    平生看着,拍马屁道:“殿下的字写得愈发好了,这是莫良娣的名字么?”


    沈沉睨他一眼:“难道这宝字是她莫宝言专属?多嘴。”


    平生讪笑:“没有没有,属下只是想到了莫良娣的名字。殿下您继续写,属下定然不再多嘴了。”


    沈沉轻哼了声,却搁下了笔,不再写了。


    他写字是因为先前心不静,但这会儿心忽然静下来了,自然就不必再写下去-


    宝言擦了活络油之后,过了一天,到夜里时已经好了许多,疼痛感减轻不少。


    今晚是第三天,殿下应当会过来。宝言便先行沐浴,沐浴过后擦了活络油。活络油的气味很大,熏得宝言一身药味,她不大喜欢这味道,低头嗅了嗅,努了努嘴。


    夜里风大,廊下那两个大红灯笼被吹得东倒西歪,连带着窗纱的影子也晃动不已。


    沈沉在庭阶下站了两个呼吸的功夫,看见那窗纱上的影子弓着腰,又抬起头来。


    沈沉垂眸,拾阶而上,掀起厚重的防风帘子,跨过门槛进来。


    宝言上前来迎,福了福身。


    从她走来的步子里,沈沉嗅到了她身上浓重的活络油的药味儿。


    白日里那白生生的半截小腿与跳动的面团子勾出来的欲,在被压抑下去之后,卷土重来,带着些摧毁的意味。


    幔帐垂落在地,不知哪里来的风将它摆动,仿如碧波荡漾,涟漪层层,久久未散。


    沈沉扣住那面团子,不许它随意跳动。面团仿佛融化成一滩水,在指间流淌着。


    宝言觉得这一幕看起来格外色|情,她咬唇压住唇齿间的声音,别过视线。


    沈沉却坏心眼地把她下巴掰过来,眸光在她被咬散的嫣红上停留。他腾出另一只手,摩|挲着她柔软的唇,拇指挤进她榴齿。


    想吻上这双唇的冲动再次涌来,沈沉移开视线,看见她蓄满柔雾的一双眸子。


    他今晚并未如何折腾她,为何还是要哭哭啼啼?


    分明她亦缠得紧。


    宝言摇头,试图让沈沉松开压住她唇的手。她几乎要忍不住发出一些声响了,但是那样感觉不太好。


    沈沉原本打定主意今夜不宿在含英殿,到底还是食言。


    他原本打算只一次,也食言。


    【📢作者有话说】


    小沉:嘴硬_更硬。


    熬夜熬多了,痴呆了要,本来定时定在晚上十一点,结果定成上午十一点了π.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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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 第 28 章


    ◎该不会是为了见他的说辞吧?◎


    宝言阖眸仰面躺着, 有些累,她不知道为何这种事这么累人。身上发过汗后, 热意一点点消散后,便有些冷。


    她睁开眼,忽地看见身侧的沈沉没动,视线一动不动落在自己身上。这让宝言不禁想到不久前面团子被揉的场景,面色微红,她伸手将被衾扯过来些,遮住自己胸口。


    殿下已经歇了许久,想来是没有后文, 也是,殿下还在生气她做的事, 怎会再与她格外亲近。今夜不过是应付那毒。


    宝言撑起身,打算待会儿要去沐浴。


    沈沉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昨夜便是这样想。所以这会儿他应该起身离开了。


    宝言从他身侧挪下去, 正欲摇动床边的金铃铛,唤碧月她们进来伺候。一双细嫩的小腿从被衾里伸出来,要去踩自己的绣鞋。


    活络油的味道随着方才的热意弥漫在床帐之间, 若仔细嗅闻, 却还能嗅见丝丝缕缕的酥油香味, 混着一点果香。


    沈沉忽而开口:“你的脚好点了么?”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抓住了宝言的脚踝。


    宝言一怔,“好多了,已经不怎么疼了,殿下。”


    “哦。”沈沉应了声, 却并未松开手。


    沈沉的体温略凉, 手指轻轻圈着宝言小腿, 宝言体温又暖,一冷一热之间,触觉格外明显。宝言不自然地缩了缩小腿,感觉到粗粝的指腹慢慢从她小腿肚往上走。


    “你有搽香粉的习惯么?”他忽然问。


    宝言虽然不解他为何问起这问题,还是诚实摇头:“没有。”


    没有么?那她身上自始至终的淡淡栀子香从何而来?


    沈沉垂眸,天生自带体香么?亦或者是故意这样说?


    “当真?”沈沉指腹往上,宝言感受到那丝丝缕缕的凉一路往上,钻进被衾。


    她不由得颤抖了下,声音亦跟着颤:“真的,殿下若是不信,可以问小桃。”


    以莫家的条件,家中姑娘寻常的胭脂水粉还是用得起的,姑娘家爱美,二姐姐与三姐姐便爱搽香抹粉,香香的。宝言起初也搽香粉,后来便不搽了。


    一来,她发现自己的容貌与身材已经很惹眼,别人老是注意她,她不想被别人注意。而搽香粉的话,反而更像她故意引诱别人似的,即便她主观上没有那种意图,也总有人这样想她。


    二来,搽香粉也挺麻烦的,宝言性子懒惰,渐渐便没了心思。不过小桃说,她身上不搽香粉也香香的,还省了香粉钱呢。


    宝言自己闻过自己,倒是没闻见什么香味。殿下这么问,是闻见了么?


    她正出神想着此事,殿下高大的身影已然覆上来,她那对跳动的面团子再次被抓住,在殿下手心里流淌成别的形状。宝言又累起来,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她眼皮沉沉往下耷拉,几乎要睁不开了。


    待静下来,已然又近夜半。宝言强撑着精神,摇响金铃铛,碧月她们便进来服侍。


    明明她这么累,殿下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甚至好像精神更好了。


    宝言想不通,在碧月她们进来之前,打算赶紧穿上件衣裳起来,下床的时候却腿一软,差点跌倒。


    沈沉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宝言道了声谢,被碧月扶着进了净室。她躺进温暖的浴池,让温热的水将自己包围,有些羞赧。


    碧月倒是习惯了,如今已然面不改色服侍宝言沐浴。碧月跟着宝言快有一月,将一切看在眼里,与宝言道了句:“殿下待良娣似乎格外不同些。”


    宝言困得趴在浴池边昏昏欲睡,嗓音慵懒:“有么?”


    碧月笑了笑:“奴婢从前跟着娘娘,对殿下的性子也算熟悉,良娣从前没有听说过殿下的传闻么?”


    宝言唔了声,摇了摇头。


    碧月继续说:“都说殿下性子冷,冷心更冷情,这些也差不多是真话。良娣恐怕不知道,从前娘娘为了殿下的婚事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好多姑娘向殿下表白情意,都被殿下无情地拒绝了。奴婢从前倒想象不到,殿下原来也是个贪欢的人。”


    碧月觉得殿下那是对良娣的不同,宝言却只觉得,都是那药的作用。她感慨,这药可真厉害,能把殿下也变得这么不同。


    殿下起初对她的态度她始终记在心里的,殿下待她自然看不上,那也很寻常。后来随着相处,她渐渐发现殿下人也没那么坏,但从来也不会想,殿下会对她有何想法。


    她不认为自己是多么差劲的一个人,毕竟人活在世上,也不能事事都优秀,得想开些乐观些才好。


    但宝言也不会认为自己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她唯一算得上出众的只有这张脸与身材,可偏偏这张红颜祸水一般的脸和身材又带给她诸多困扰。


    而她与殿下,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倘若太子殿下不是太子殿下,身份再低一些,就譬如说是一个三品官员家中的儿子,宝言都兴许会幻想一番,沈沉是不是会有一丁点喜欢她?


    努努力能碰触到的东西宝言才会梦想,像那种抬头仰望才能看见,任凭一辈子努力也够不上的月亮,宝言会赞叹它的美丽,但不会幻想月亮为她低头。


    她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没什么远大的理想,一辈子平平顺顺地过去,就最好了-


    从净室出来,宝言换了身干净的寝衣。被衾床褥换了新的,宝言咬唇脸红了红,躺进里侧。


    她那什么,应当也是那药的作用吧。宝言自我安慰。


    黑暗中,宝言打了个哈欠,困意很快袭来,她没多久便入梦会周公去了。


    身侧传来沉稳的呼吸声,沈沉知道她睡着了。他于黑暗中睁开眼,知道不久之后,那个温暖的少女便会贴上来,钻进他怀里,将他紧紧缠住。


    他本来想走的,可一时又改变了主意。


    罢了,左右不过一夜而已。


    下回他定然会走的-


    莫家。


    这个新年莫家过得并不欢快,莫清珠被莫伯远禁足院子里,不许出门,白姨娘趁着除夕的功夫,好说歹说,终于从莫伯远那里求得松口,把莫清珠放了出来。


    莫清珠缺了的那颗门牙用玉石补上了,为这事,白姨娘花了不少私房钱。可即便补上了,外表看起来与别的牙还是不同,而且并不能用力咬东西,一用力就疼。


    莫清珠为这事哭过几回,白姨娘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安慰女儿。


    莫华琪看见莫清珠就笑,寻着机会便嘲讽她几句,莫清珠不甘示弱,与她呛回去。从前姐妹俩好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却成了仇人。


    莫伯远被她们吵得头疼,猛地一拍桌子,勒令她们闭嘴。


    “好好的除夕,都不许再吵了。”


    众人都噤了声,这才开始吃年夜饭。


    吃过年夜饭后,街上有放焰火的,莫祺佑便说要去看焰火,晚些时候回来。


    柳氏训了莫祺佑两句:“你啊你,就不能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么?都多大的人了,还只想着玩!”


    莫祺佑嫌柳氏唠叨,有些不耐烦,应付了两句便走了。


    哪知道这一走,便没有回来。


    柳氏初一早上才知晓自己儿子昨晚没有回来,问起他房里的丫鬟,发了好大脾气。他房里的丫鬟都说不知道少爷去了哪儿,柳氏有些着急,叫人去找。


    新年都不着家,简直荒唐。


    莫伯远看柳氏初一早上就臭着脸发脾气,不免说了她两句。柳氏正在气头上,便同莫伯远吵了起来。


    二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呢,官府的人上门了。


    官差说,昨晚莫祺佑打死了人,被抓进牢里了。打死那人还是永昌伯家的二公子,永昌伯家的人认了尸,伤心欲绝,要求莫祺佑一命抵一命。


    柳氏听完,当即晕了过去。


    莫伯远也跌坐在椅子上,骂这儿子一点也不成器,竟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柳氏醒来后,也顾不上与莫伯远吵架,只催着他赶紧想办法,救救莫祺佑。毕竟是亲生儿子,莫伯远也不可能看着儿子去死,可这么大的事,他官位不高,一时也想不出办法。


    就这么拖了两天,柳氏想到了如今在东宫里的宝言。


    她虽然愧对宝言,可如今也没办法,只好腆着脸给宝言去了一封信,叫她跟太子殿下说说,想想办法-


    宝言醒来时,沈沉已经走了。


    新春佳节,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忙,沈沉只是在践行那天他自己同自己说的话。他日后仍旧要与宝言划清些界限,不能太亲近。


    沈沉从公文里抬起头,望了眼那红梅,又想,但若是她主动亲近,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正想着,便听平生说,莫良娣请求参见。


    宝言收到父亲的信时愣了愣,还以为是父亲记着她,问她新年好。结果打开信,却是柳氏写的。柳氏怕自己给宝言写信,宝言不肯看,这才借了莫伯远的名义。


    宝言看完信,蹙眉,没想到大哥会打死人。


    她虽讨厌柳氏算计自己的事,可大哥与柳氏虽是母子,却不能一体看待。大哥幼时待自己不算差,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还会想着她,有几次,宝言被人家说闲话,大哥还替她出头。


    宝言想了想,还是决定替大哥求求情,便来求见沈沉。


    虽然宝言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大抵在殿下那里说不上什么话。


    求人总得有些诚意,所以宝言又做了些糕点,还是上次杨大厨教的做法,她改良了下,做成了咸口。


    宝言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走路时还有些疼,好在也不远。她拎着食盒,在诸云殿前求见沈沉。


    “她有什么事?”沈沉问。


    平生答:“莫良娣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沈沉伸手拨弄那红梅,心想她能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该不会是为了见他一面想的说辞吧,难为她腿还没好,巴巴地跑过来见他。


    既然如此,他就勉为其难见一见吧。


    【📢作者有话说】


    小沉:勉为其难吧(心里乐开了花)


    有些人马上笑容就消失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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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 第 29 章


    ◎再求一次◎


    “叫她进来吧。”


    平生忙不迭应了, 出门去请宝言。


    “莫良娣,您进去吧。”


    宝言冲平生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道了声谢,而后提着裙摆迈上庭阶,往门廊里走。


    诸云殿中安静,宝言在几步路之间忐忑地打腹稿,不知道待会儿怎样开口与殿下说。殿下先前还在恼她,这会儿她提出这样的请求……


    她不安地绕过落地象牙大障屏,恭敬给沈沉见礼:“殿下万安。”


    她眸光往沈沉身前瞥了瞥,道:“殿下在写字呀, 殿下的字写得真好看。”


    她不知道怎样开口,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沈沉坐在汉白玉桌案前, 并未抬眸,只问:“平生说你有重要的事与孤说, 什么事?”


    宝言咬住朱唇, 欲言又止:“我……就是……”


    看她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越发像在临时编造一个借口。沈沉微微抬眸,好整以暇看着她, 倒有几分期待她会搬出一个怎样的由头。


    宝言鼓起勇气, 又迅速泄气, 低头看了看手中糕点,决定先把糕点拿出来。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殿下吃了她的糕点之后,待会儿再拒绝她应该会比较委婉吧?


    “殿下, 我新做了些糕点, 改良过了, 这回是咸口的,您尝尝吧。”


    她说着,打开食盒,从中端出自己做的糕点,置在白玉桌案上。那碟糕点与上回的差不多,皆是五瓣花图案,上头用芝麻做点缀。


    还说没有献殷勤?


    沈沉在宝言的目光里拿起一块,轻咬一口,味道比起上次来说进步了些,咸口与糕点融合得也不错。总体来说,不难吃,比上次那碟好吃。


    这就是她说的很重要的事?


    沈沉眼底浮现淡淡笑意,微不可闻。


    宝言见他吃了东西,再次鼓起勇气开口:“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殿下。”


    “说来听听。”沈沉心道,她所谓的不情之请该不会是让他日后仍旧两日去一回含英殿吧?


    倘若她开口,也不是不能答应。


    但必须得先考虑两天,然后才能答应。


    宝言不知沈沉心里的弯弯绕绕,见沈沉叫她说,便一口气说完了:“殿下是这样的我家中大哥除夕夜里出门看焰火一直没回来结果第二天官差上门说我大哥打死了人对方是永昌伯家的次子现在我那大哥还在牢里关着永昌伯家的人说要我大哥一命抵一命殿下能不能帮帮忙?”


    宝言中间一点没敢停顿,怕殿下连听都不肯听完,好容易说完,差点没喘上气。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而后才敢看沈沉反应。


    “殿下,这就是我说的很重要的事……”


    殿下的表情……


    这是有变化还是没变化?看不出来呀。


    呜呜呜。


    沈沉眼底那点笑意已经荡然无存,挺好的,这就是她说的很重要的事。


    听起来,好像是挺重要的。


    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沈沉垂下眼睫,只觉得手里那没吃完的半块糕点有些碍眼,他看向脚边的废纸篓,声音没什么情绪:“所以,你想让孤帮你徇私枉法?”


    他几乎要怒极反笑了,她凭什么以为,就凭这几块破糕点,就能让他帮她徇私枉法?


    沈沉慢条斯理又咬了口糕点,做得这么一般,就这那姓杨的还说她有天赋?


    气死人的天赋她莫宝言倒是有一点在身上。


    “倘若你那大哥当真打死了人,按照大昭朝律法,一命抵一命不是很寻常的事么?”沈沉淡漠地开口。


    一顿,又道:“而且,孤记得,你这大哥是你嫡母所生,你嫡母都要用你的清白换自己儿子的前程,如今出了事竟还好意思求到你这里来?也是挺厉害的。”


    他用干净的帕子擦去手上的残渣,浅抿了口茶水,眸光微觑宝言,似笑非笑地:“你也挺厉害的,她求你,你也真帮。怎么?你其实是观世音菩萨转世?下凡来普度世人?”


    明明教过她要反抗,好像一点也没学会。


    宝言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又有些着急,解释道:“我……我不是,我那嫡母忽然可恨,倘若是她因旁的事求我说话,我一定不理她,并且还要写一封信回去骂她几句的。可是这件事……它毕竟不同。”


    “这是一条性命。我大哥虽是嫡母所出,可他待我,算不上太差,小时候他还会给我带吃的玩的。”


    “而且有几回我出门时,遇上旁人言语轻浮,我大哥还护着我来着。”宝言说着,脑袋又垂下去了。


    她听沈沉的话,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今日这趟果真是要无功而返。不论如何,她已经试过。


    宝言有些难受,想了想,还是解释清楚:“我想请殿下帮忙,也并非让殿下徇私枉法。只是我那大哥虽不算多优秀的人,但性子还算善良,且有些软弱,他应当做不出打死人这种事。我今日来,也只是想请殿下彻查此事。倘若此事当真是他所为,那他便是罪有应得。”


    她把该说的话说完,沮丧地转身离开。


    沈沉当然没叫住她,目光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口,一时默然不语。


    平生见宝言出去时脸色不好看,眼眶红红的,进来小声询问:“殿下,莫良娣今日来所为何事啊?”


    沈沉乜他一眼,语气不善:“你很闲吗?”


    平生立刻噤声,听出了自家殿下的情绪甚为不悦。


    不禁有些好奇,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发生了什么?


    他当然不敢问沈沉,不过他可以待会儿去向莫良娣打听。


    “殿下您接着忙,属下先告退了。”说罢要走,还未踏出门槛,又被沈沉叫住。


    “你去一趟大理寺,查查永昌伯次子的案子是怎么回事。”沈沉吩咐道。


    这种小事于他而言其实不过举手之劳,即便真要徇私枉法,也不过他一句话的事。


    但她求人未免也太没诚意,就做个破糕点?


    而且,就求一次就走了?看着也没很想帮她那大哥。


    平生诶了声,迅速去了。


    这几日大理寺官员大多在休沐,案子还未来得及处理呢,只简单做了些登记。听见平生要资料,便将整个卷宗都给了他。


    又不免多问了句:“敢问平司尉,殿下为何要调查此案哪?”


    这不过是一桩小案子,远远未到需要太子殿下亲自过问的程度吧。


    平生并不多说:“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那官员讪笑一声,表示自己明白,绝不会多说。


    平生拿着卷宗回东宫复命,沈沉翻看过卷宗。卷宗上记载,当夜莫祺佑喝醉了酒,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醒来时他正躺在那永昌伯次子的尸体旁,是巡街的金甲卫最先发现的。


    当时莫祺佑身侧就摆着砸死永昌伯次子的凶器,一块石头。石头上有永昌伯次子的血迹,种种迹象表明,莫祺佑嫌疑最大,理所当然被暂时收押进监狱。


    而据莫祺佑自己说,他昨夜出来看焰火。除夕当夜,城中开放宵禁,关闭城门,但城内百姓可以自由活动,颇为热闹。莫祺佑看过焰火后,因被柳氏训斥,又仕途不顺,正巧路过一家酒肆,便进去喝酒。


    就在那家酒肆里,莫祺佑遇上了永昌伯次子,吴起。这吴起是城中有名的浪荡子,与沈庆安玩得好,二人是狐朋狗友。


    莫祺佑便与吴起多喝了几杯,之后的事,便没印象了。


    沈沉合上卷宗,没什么难度。


    若是莫宝言再求他一次,兴许他可以答应帮她-


    宝言回到含英殿后,闷闷不乐。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在殿下心里没什么分量,开了口也只能铩羽而归,但真被拒绝了,又有点难过。


    殿下不答应,爹爹的能力又有限,大哥岂不是死路一条?真的是大哥做的么?


    宝言郁闷地把头埋进肩窝里,和小桃一起愁眉苦脸。


    因为这件事,宝言连吃饭的胃口都小了。前些日子她发现自己长胖之后,便克制收敛了些,一顿从吃三碗饭,改成了一顿只吃一碗半。这会儿连一碗半都吃不下了,只吃了一碗。


    宝言长吁短叹,与小桃商量:“要不然,我再去求求殿下吧?殿下其实人也不坏,说不定就突然回心转意了呢。”


    小桃顺着宝言的话点头:“


    PanPan


    有道理,小姐。而且奴婢觉得殿下真的待小姐挺看重的,说不定你再去求求殿下,殿下就肯答应了。”


    宝言心中做了决定,当即起身,再次跑了一趟诸云殿。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会被拒之门外,但并没有,沈沉让她进去了。


    宝言拘谨站着,看了眼沈沉眼睛,小心翼翼开口道:“殿下,要不您再考虑考虑吧。”


    沈沉看她两手空空:“你求人当真没有诚意,上午时是一盘糕点,下午时直接空着手就来了。”


    宝言被他看得一窘,手指微曲,揪了揪自己衣角,“可是殿下您又什么都不缺……”


    “孤缺不缺那是孤的事,你愿不愿给,那便是你的事。”


    此话一出,宝言当即抢话:“我愿意给!什么都可以!只要殿下您肯答应帮忙。”


    宝言心怦怦跳着,没想到殿下当真会改变主意。


    只是不知殿下要什么?


    殿下什么都不缺,想必也不会太为难她吧?


    宝言如此想着,看向沈沉。


    沈沉坐在桌案前看宝言,分明比她矮,可气势上却像居高临下,“两件事。”


    “其一,你先前不是说,写一封信给你那嫡母,痛骂她一顿么?现在就写。你几时写完,孤便几时帮你。”


    他朝宝言勾了勾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身边。


    宝言乖巧地站近,接过沈沉手里的狼毫笔,沈沉指了指面前的信纸,示意她可以开始写。


    桌案边只有一把高背椅,那自然是沈沉的位子,宝言不敢坐,便弓着身伏在案上起笔。


    她腰弯下,臀部与腰身勾勒出一道动人的曲线。那曲线蜿蜒而上,越过令人难以忽视的山峦。


    沈沉眸光划过,喉头微紧,最后视线定格在她细嫩的脖颈上。白皙水嫩的肌肤隐藏在毛茸茸的领子下,绒毛微晃,迷人眼睛。


    他想到那天自己的荒唐念头,那个念头再次从心底跳出来,叫嚣不已。


    沈沉忽然站在宝言身后,高大身影覆住她,宝言动作微顿,笔尖一点墨汁滴落在信纸上,晕出一个黑点。她并不怎么会骂人,因此方才绞尽脑汁,落笔也才一句不怎么具有攻击性的话。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她欲回头,忽觉后颈一凉,微凉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后颈。


    “第二件事……”


    【📢作者有话说】


    本章的小沉:笑容出现——笑容消失——笑容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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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 第 30 章


    ◎雪腕上半截乌青(二更)◎


    沈沉弯下腰, 前胸贴着宝言后背,隔得太近, 他呼吸的气息喷洒在宝言耳畔,令宝言不由得颤抖了下。


    唔,怎么突然贴这么近……


    宝言握笔的手有些不稳,有种幼时在私塾里念书时不认真被夫子抓包的既视感。


    莫伯远是文官,有风花雪月的文人情结,故而将他们几个孩子送去私塾念过几年书。认得一些字,不至于目不识丁,但也只能认得一些字, 诗词歌赋是一点不行。


    她抓着笔杆,脑子里如同当年被夫子盯住一般的空。


    “殿下, 第二件事是什么?”她茫然问。


    沈沉视线落在她面前的那张信纸上,沉默了一瞬, 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 丝毫不委婉地说:“你这字写得怎么能这么丑?”


    宝言愈发窘迫,抬手遮了遮自己的字。她的字是写得不好看,夫子曾经当着大家的面说她的字完全不像一个女子写的, 与娟秀沾不上边, 歪歪扭扭, 甚是难看。她自己也清楚,故而被沈沉一说,脸红不已。


    “放一只母鸡在纸上,用它爪子沾了墨汁胡乱踩踩,也比你这字好看。”他想到上回那个蠢货妹妹设的局, 想来如果自己不出头, 她只需要亮出自己的真实笔迹, 也能全身而退。


    “你写你自己的名字也这么丑么?”沈沉拿手指点了点一旁的空白宣纸,示意她写自己的名字。


    宝言脑袋低低的,看了眼手边放着的殿下的字,一对比……她的字就显得更丑了。


    她硬着头皮微微侧身,在一旁的宣纸上写下莫宝言三个字。


    她微动了动,便与沈沉贴得更近,软|弹的臀像主动凑上来。


    沈沉脑中闪过些许回忆,眸色微浊。


    她写自己的名字略好看些,但也只是比另外的字好看一些,仍旧算不上真正好看的范畴。


    沈沉伸手,宽大手掌握住她的纤纤柔荑,以自己的力气带动她落笔,在一旁的纸上写下“莫宝言”三个字,遒劲有力,笔画锋利。


    与宝言自己写的摆在一起,实在更衬得她的字难看。


    “你该练练字。”沈沉道,目光再次落在信纸上,长指将她的手指挪开一些,看见了她写的那一行字。


    ——你实在是太歹毒了!


    沈沉忽地轻笑了声。


    笑声振荡在宝言耳边,令她羞红的脸蛋愈发红润,活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


    “我……我不会骂人。”她低声解释,眼尾都羞得泛红。


    “那便想想她对你不好的时候,那时你的心情如何,便如何骂。”沈沉收回手,再次抚上她的后颈。


    宝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声求饶:“殿下,您能不能离我远一些。您这么看着我,让我很有压力,脑子里都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眼尾泛着微微的红,带着些哀求地看他,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沈沉想,反而让他想要更加恶劣。


    他贴着宝言耳畔出声:“这就是第二件事。”


    宝言啊了声,一脸惊讶,显然并未反应过来。


    什么第二件事?第二件事就是盯着她写字么?


    宝言满腔疑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写下一行,回忆从小到大柳氏待她的不好,试图写出些什么。


    可殿下不仅贴着她,还用手抚|摸她的后颈,痒痒的,真的很影响她写字。本来就写得不好看,这样的情况下就写得更难看了。


    她用胳膊肘压住信纸,调整了一下姿势,忽地感觉到臀|边传来的触觉。


    宝言怔住,露出个茫然的眼神。


    随后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可是……现在……才是白天呀,而且此时此刻,这个场合……


    她眨动眼睫,有些无措地抬头看沈沉。


    声音带着些不确定:“殿下,您……毒又发作了吗?”


    她只能这样想。


    沈沉嗯了声,顺着她的话说:“马上就要毒发身亡了。”


    “啊?”宝言显然当真相信,有些担忧,搁下笔要起身,“这么严重?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


    “不用。”沈沉手掌落在她柳腰一侧,渐渐收紧,“你写你的。”


    宝言睁大眼睛,心道这要怎么继续写?


    又想,这毒还挺奇怪的,在殿下身上似乎时常发作,但在她自己身上,倒没什么感觉。


    除了第一回,与她的病一起来势汹汹,后来便没怎么再折腾过她。


    或许是她身子骨较弱的缘故吧,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么,身子骨强健的人有时病起来反倒比身子骨弱的人病得更厉害。


    宝言咬唇,落笔:“女子的清白多么重要,你却要将我送给梁王世子,分明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母亲,你可别说你是为了我好,倘若你当真认为梁王世子是个好归宿,你为何不干脆与父亲和离,嫁与梁王世子呢?”


    宝言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段自认为很有攻击性的话,收笔时颇为满意。


    但很快,她便再没什么多余的精力思考这些。


    沈沉身体偏凉,冬日亦比旁人更怕冷些,因而诸云殿中铺了地龙,地龙烧得旺盛,殿中温度如同春天。


    身上该在的衣裳都在,只略有些松垮凌乱,宝言头发都散下几分,垂在额边,随波晃动。宝言紧紧抓着笔杆,因为面团被揉着,快要把下唇咬破。


    身上汗涔涔的,额头更是一层香汗,往下滴落,有几滴落在纸上,晕开了沈沉写下的“莫宝言”三个字,恰好滴在言字那个口上。


    她有些站不稳,左手扶住桌案边沿,踉跄了下,右手愈发拿不住笔,松开手,笔尖便从宝言二字上滚过去。


    待两件事都做完,天色已经很暗。


    殿中的光线暗到根本看不清字,负责掌灯的宫女知晓殿下在,在门外问了一句是否要上灯,听见殿下说,再晚些时候过来。


    宝言累极了,觉得自己浑身都酸,更是羞赧,没脸见人。她连沈沉脸都不敢看,忍不住把自己的头埋进他怀里。


    她已经毫无力气,眼睛眨了几下,便睡着了。


    沈沉将人抱起,唤人进来服侍:“备热水沐浴。”


    宫女应了声,点亮殿中灯火。待看清桌案的狼藉后,几人对视一眼,先有些不可置信,而后赶紧红着脸收拾。


    沈沉沐浴过后出来,将宝言那封信拿起看了看,命人送去莫家。


    宫女们问及是否要将莫良娣送回含英殿,沈沉顿了顿,道:“不必。”


    故而这夜宝言便宿在诸云殿。


    沈沉在她身边躺下,看她睡颜安稳,亦阖眸。不久之后,身侧的少女轻车熟路地往他怀里钻,将他胳膊抱住。


    又是一枕好眠-


    翌日一早,沈沉便去了趟大理寺,将莫祺佑的案子接手。大理寺少卿战战兢兢,奉承着巴结着,生怕得罪了这位主儿。


    沈沉前去牢狱里见了莫祺佑一面,问起那天夜里的事。莫祺佑这几日在牢里都快吓死了,猛地见到太子,仿佛见到救星,差点没抱住他大腿哭诉。


    莫祺佑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与卷宗里记的差不多。


    沈沉又命人去调查了当日酒肆里的其他人,于是知道了那天夜里莫祺佑来之前,吴起还曾与人发生过冲突。


    当时酒肆里来了一位卖酒的小娘子,长相颇为美貌,吴起便调戏了那小娘子,甚至要拉着小娘子回家。小娘子哭了许久,最后还是酒肆老板出面协调,说了不少好话,才让那小娘子走了。


    沈沉又将那小娘子找来问询,之后更是亲自去了趟酒肆,与当时金甲卫发现吴起尸体的地方。


    那地方地处闹市,出了这事后围观的人更多。沈沉并未大张旗鼓地上前,而是隐藏了身份,查探过一番,临走时,觉得那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人有些可疑。


    那人眼神不像看热闹的,反而有些得意似的。沈沉拧眉,待离开后让平生派人盯住他-


    宝言醒来时人还有些懵,揉了揉惺忪睡眼,直到看见周遭略显陌生的环境,才如梦初醒,记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她脸色羞红,被碧月她们服侍着梳洗装扮。


    碧月冲她笑了笑:“良娣甚是得宠呢。”


    宝言愈发赧然,将避子汤喝了,看了看四下,没见沈沉在。她心里记挂着莫祺佑的案子,问了一句:“殿下呢?”


    碧月道:“殿下一早便去大理寺了。”


    宝言哦了声,有些高兴,殿下真答应帮忙了。


    这样的事在东宫里是头一遭,碧月是皇后身边派来伺候宝言的人,自然将这大事告诉了皇后娘娘。


    皇后听罢,先是有些讶然,随后难掩欣喜。


    虽说这种事听来颇为放肆,但对沈沉身上,皇后只怕他太不放肆,太收敛,如今正合了意。


    皇后与晚秋笑道:“看来这给沉儿挑太子妃的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晚秋笑着应和:“娘娘可得好好挑选,殿下一向眼光挑剔。”


    “这是自然,待下回宝言来,也叫她帮着看看吧。她与沉儿亲近,应当能猜度些沉儿的心思。”


    宝言梳洗完后,便逃也似的回了含英殿,临走前路过那桌案,脑袋垂得更低。


    沈沉至傍晚才回来,宝言心里感激他愿意帮忙,想到他昨日说的诚意,特意等着。一听见他回来的消息,当即叫人请他来含英殿用晚膳。


    殿下说只有一碟糕点不够有诚意,宝言便趁白天特意杨大厨现学了两道简单些的菜。


    “殿下,这是我亲手做的,您尝尝吧。”宝言殷勤地端茶递水。


    沈沉看了眼桌上的菜,似笑非笑开口:“你不是学给自己的么?”


    宝言尴尬地笑了笑。


    沈沉接她递来的茶盏,眸光瞥见她粉色绣芙蓉纹样的袖口盖住雪腕上半截乌青。


    【📢作者有话说】


    小沉:还好我立flag都是心里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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