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女驸马 > 第 61 章 白首
    秋澈盯了她片刻,忽然舔了舔唇。


    她眼神带着悸动和分明的侵略性,就在李青梧紧张地攥紧抓着床套的手,以为她会质问自己什么意思的时候——


    秋澈挪开了眼神。


    她转了下手中的笔杆,垂首,沾了些朱砂,又落到了李青梧另一只脚腕上。


    李青梧也说不上心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更多。


    但总归,这个只是贴了一下,甚至算不上吻的吻,把她们之间的气氛弄得有些暧昧黏连了起来。


    李青梧亲完,越想越觉得羞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再看秋澈。


    等到秋澈最后一笔画完,她才终于起身,收起画笔和砚台里的朱砂,说:“好了。”


    李青梧低头看看,眼里亮晶晶的,分明带着喜欢的:“……很好看。”


    很像秋澈当年自己做的那盏灯上的莲花。


    秋澈垂眸道:“我去洗漱一下,你若是等得急,就先睡吧。”


    这些日子向来如此,李青梧也习惯了,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她点点头,看秋澈离开,又低头去看自己脚腕上的莲花。


    那痕迹完全掩盖掉了丑陋难看的增生,鲜红的花瓣顺着她微微凸起的脚背经骨,一路蜿蜒,直到彻底盖过那道疤痕。


    她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了一个词。


    步步生莲。


    不多时,秋澈洗漱完,一身水汽地回来了。


    因为是在她们住的木屋里,平时到了晚上也没有旁人会来,她洗漱完后,领口是微微散开了的,露出脖颈处半片精致的锁骨。


    李青梧只看了一眼,就脸红耳朵红地扭过了头,刚想说出来的话也咽了回去。


    秋澈看了眼一旁床头的凳子上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这是?”


    “不知道明天穿什么……”李青梧小声说完,眼眸闪烁了一下,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心虚地解释道,“想问问你,你觉得……我穿哪件衣服比较好看?”


    “都好看。”


    这些都是江伯拿给她们的,是以前村里女孩子穿过的衣裳,虽然都洗的很干净,但款式并不新颖,只有颜色鲜艳些。


    李青梧这些天闲来无事,拿来缝缝改改,也有了几分谁穿谁显贵气的感觉。


    秋澈对衣裳款式实在是不精通,也不明白李青梧怎么突然纠结起这个了。


    她随口说完,又想了想,“明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突然……”


    李青梧笑了下,不好意思道:“没有。只是突然想挑一挑而已。”


    她不好意思说是因为秋澈帮她画了那两朵莲,于是她心血来潮,突然很想挑一身配得上它们的衣裳穿。


    她没有解释,但秋澈跟随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她还荡在床榻边光洁的脚裸,像是明白了什么,神色如常地点头:“好。”


    “你喜欢什么样的,就穿什么样的好了。”


    李青梧顿了顿,似乎张


    口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


    秋澈发现,从前她经常会下意识忽略旁人脸上的表情,也不想费心去猜别人的心思,正是这样的性格,让上辈子尚且憧憬着亲情的她,一次又一次中了秋家父子的温情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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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到了这一世,她也没能改掉过这个习惯,甚至因为心底的仇恨与痛苦,言语与行事都变得更加疯狂起来。


    可是自从意识到自己对李青梧有些不一样之后,她总在下意识地去观察对方的表情,还有一些细微的小动作,琢磨对方在想什么。


    虽然很不像她的性子,但她竟然也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思。


    就像此刻,李青梧话都没说出口,秋澈便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同她一起坐在了床榻边,轻描淡写道: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用迟疑,有话直说就好了。”


    李青梧心头不可控地一跳。


    “其实……”她脸上带了几分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松快,又有几分失落,“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秋澈侧首看她,微微诧异,“我看你常穿绯红或是鹅黄色的衣裳,原来不是喜欢吗?”


    “是喜欢的,”李青梧思忖了一下,轻笑道,“不过好像,也不算喜欢。”


    穿绯红的衣裳,只是因为皇帝皇后喜欢,认为这种颜色更显得她容颜娇嫩,如花似玉。


    好像豆蔻年华的少女也确实大多是喜欢绯红色的,李青梧自然也是。


    可若是在此之前加上个“被人赏玩”的前提,她忽然就觉得厌恶了起来。


    至于鹅黄色,她向来是不喜欢的。


    她从小到大都低着头,能看见的,除了那一片宫墙,也只有帝王明黄的衣角。


    大夏皇权至上,崇尚黄色。特别是明黄色的物品和衣裳,也只有皇帝才可以大面积地使用并穿戴在身上。


    与“明黄”这种颜色沾边的色彩,在李青梧这里,都代表了皇权与父威。


    代表了压下她头颅的那只手,代表了提线木偶的那条线——代表了不可反抗,代表了喘不过气的窒息。


    恰巧十五岁时,那一次上元节,皇帝选中她,带她出宫游玩,她穿的也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裙。


    是帝王恩赐的颜色。


    代表了宠爱,代表了看重。


    也代表他想给的,李青梧再厌恶都不能拒绝。


    可偏巧,那一日,也是她们初遇的日子。


    从那一天起,她忽然就不再讨厌这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了。


    她喜欢上了莲花,喜欢上了蝴蝶,喜欢上了一切和秋澈有关的东西。


    好像是在无尽的、枯燥的、漫漫的深宫长夜里,下意识地寻找仅有的那几分自由颜色。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月亮的,”李青梧往后,慢慢躺在了床榻上,仰头去看窗外的月色,出神一样,慢吞吞地说,“被关禁闭的时候,在宫里,连院门都不出去……也看不到月亮。”


    “那次上元节,


    是我过得,最自在的一个晚上。”


    她不必去迎合奉承,也不必伪装得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她只需要抬头,陪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看一看头顶的月色。


    那是独属于她们的安静时刻,似乎抬起头时,整个人间都停止了喧嚣。


    “因为遇见了一个人,”李青梧笑笑,“于是我也喜欢上了和她初见时穿的那身鹅黄色的衣裳。”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后来玲珑阁再遇,李青梧穿的也是那身鹅黄色的衣裳。


    甚至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可惜故人相见不相识。


    “我也喜欢莲,”李青梧说,“可莲是高洁之物,我这样从污泥之中生长出来的人……当真配得上吗?”


    她此话,不知是在以物喻己,还是在以己喻物。


    秋澈默了默,也随着她躺了下来,并排安谧地去看窗外朦胧的月亮:“我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


    “你喜欢什么东西,讨厌什么东西,都不该由旁的事来决定,也没有什么配不上的。”


    秋澈说,“而且……该讨厌的也不是那种色彩,而是那个人。”


    就像你该喜欢的也不是莲花,更不是莲花灯,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


    而是那个人。


    当然,后面这段话秋澈是没有说出来的。


    李青梧不知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没有,愣了很久,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闷声道:“那我到底喜欢什么呢?”


    秋澈双手抱着,枕在脑袋下,“这就要你自己去找了。”


    “要是找不到呢?”


    “不会找不到的。人生漫漫,你还有很久的一辈子,不用着急。”


    “那你呢?”李青梧小声问,“除了木雕……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秋澈想说喜欢你算不算,不过只是在心里一想,自己都把自己恶寒得打了个寒颤。


    情窦初开的人,都是这样控制不住肉麻的吗?


    秋澈摸了摸鼻子,认真思索了下:“我喜欢青色和红色,喜欢兵器,喜欢习武……”


    李青梧就笑,又侧过身看她:“你怎么喜欢的东西都,都这么……”


    都这么什么,她也一时找不出词来形容。


    秋澈却顿了顿,又说:“其实也喜欢吃甜点,喜欢漂亮首饰……可惜一次都没戴过。”


    “秋初冬不许我吃太多甜的,说是男人家家,爱吃甜像什么话。颜色太亮的衣裳,他也不许我穿,说太招摇,不稳重。”


    可秋哲每日花孔雀一样锦衣玉袍的,整日在府里荡来荡去,也没看他为此责骂过秋哲分毫。


    “还很想试试……口脂是怎么用的,用了是不是气色真的很好看,会不会吃到嘴里。”


    秋澈垂眼笑笑,“小时候偷偷用过我娘的,被她打得躲在房间里偷偷哭。”


    李青梧张了张口:“……这么说来,我好像比较衣食无忧。”


    她的首饰衣裳永远都是成柜子成柜子的堆,用都用不完。


    在她已经厌烦每日被宫女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时候?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原来还有个被当做男孩养大的女孩,每日眼巴巴地看着街头巷尾的过往女子们头顶的首饰,和身上颜色靓丽的衣裳发呆,还因为用娘亲的口脂,被打得偷偷掉眼泪。


    秋澈不在意地耸耸肩:“没事,我习武,抗揍。”


    “那你还哭。”


    “我小时候是个小哭包,”秋澈轻描淡写道,“看我爹偏心秋哲会躲起来偷偷哭,看柳夫人不给我吃甜点会躲起来偷偷哭,看我娘因为口脂打我也会偷偷哭……”


    李青梧听着是心疼的,可又莫名想笑。


    唇角的弧度挂在脸颊上不上不下,被秋澈这样轻松的,谈心一样的语气感染得也放松了很多:“那你上学堂的时候,也会有偷偷哭的时候吗?”


    “那倒不会,”秋澈说,“都是群毛孩子,欠揍得很,可惜我练武,一开始是躲着他们走,后来都是我把他们打得偷偷哭。”


    李青梧这下是真的笑起来了:“挺好。”


    “哪里好?”秋澈叹气,“他们天天挑事,天天脸上挂彩,夫子就天天罚站我,打我手板。”


    “能上学堂……就很好。”


    李青梧轻轻说完,见氛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又笑着问,“夫子打手板疼吗?”


    秋澈顿了顿。


    “可疼了。”


    她用一种认真又略显夸张的语气说,“手掌心都被打的又肿又痒,又没有药膏,夫子还很凶,罚站时不许你动的。”


    她说的淡定,李青梧也应得轻松:“真的假的?”


    “真的,”秋澈侧头,说,“所以其实,也幸好你没经历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是完全对立的两个个体。


    一个从小养尊处优,却未接受过真正意义上的学堂教育。


    一个肉‘体饱受折磨,却能上学堂读书明志,能上考场,光明正大地考官挣钱。


    她们经历过太多对方没经历过的事,从寥寥几句贫瘠的言语中,也只能窥见彼此幼时情形的冰山一角。


    这种感觉,就好像本该背道而驰、毫无共同点的两个人,却阴差阳错的,一步步走向了对方的方向。


    从此枝叶相交,密不可分。


    两人同时偏过头,看向对方,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样安静的夜晚,从心头悄然滋生了。


    秋澈笑了片刻,又忽然定住了视线。


    李青梧注意到她的视线。


    她的心跳声又倏地大了起来。


    人心动的时候,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心跳的。


    而每次与秋澈独处,李青梧都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心跳。


    她故作镇定的,仿佛习以为常一般,几不可察地抬了抬下巴。


    小声说:“我今天……涂了口脂。”


    桃源村里其实是没


    有口脂的。


    但谁让她们这些天呆在这里,实在是闲的没事干呢。


    李青梧无聊时,就取了些刚从桃树上落下来的花瓣,碾成汁,加上些常见的必备的材料,再盖上盖,放到水中冷制一段时间。*


    最简单的口脂就是这样做成的。


    秋澈眸色一喑。


    见她没有表态,昏黄的烛火下,李青梧红着耳根,却难得没有逃开视线,而是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说……想知道口脂是什么味道吗?”


    秋澈垂眸。


    “青梧。”


    “嗯?”


    没一会儿,秋澈再开口,嗓音带着几分轻微的哑:“其实……你没有失忆,对吧?”


    李青梧唇边那点笑意和等待时在眼底浮现的忐忑,又因为这话而消失殆尽。


    她愣忡一瞬,眸中迅速漫上慌乱,张口道:“我……”


    很久,她在秋澈平静的目光下,说不出辩解的话来,只能转身仰面朝上躺着,不着痕迹地咬了下唇,破罐子破摔地闭了闭眼,闷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秋澈笑了下。


    但没有出声,所以闭上眼的李青梧也没有看到。


    秋澈说:“失忆的李青梧,不记得我是谁,却记得关于我的所有事情。”


    “送刻刀、上元节初见、玲珑阁再遇……都和我有关。”


    “你既然记得这些,为何不记得我呢?”


    秋澈微微靠近了些,伸手落在她另一边肩上。


    她们此时并排躺在床榻上,这次李青梧没有躲——也无处可躲,因为身后就是墙壁。


    秋澈几乎贴着她鲜红欲滴的耳垂,低声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在骗我。”


    李青梧呼吸急促了几分。


    “演技不错,可惜没有做足准备。”说话间,秋澈唇瓣不经意般擦过她的耳畔,引起李青梧一阵不自然的战栗。


    “你的话里,有太多破绽了。”


    看得出来,李青梧对她没有防备心,而且……也没有演得多走心。


    这个念头,让秋澈的心情都不由得忽然愉悦了起来。


    “上次,你当着江伯的面亲我,是瑶台教的吗?”


    她支着脑袋,不等李青梧回答,又轻笑两声,“我猜也是,不然若是真的胆子大,就不会和我同床共枕这么多天,还什么都不敢做了。”


    李青梧听得羞耻心起,恼怒般睁开眼,伸手去捂她的嘴:“……别说了。”


    她掌心擦过秋澈的温凉的唇瓣,又仿佛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自暴自弃地扯过被子,盖住了脑袋。


    只露出一边红红的耳尖。


    太可爱了。


    秋澈忍了又忍,才没立刻亲下去。


    她扯了扯李青梧盖在头上的被褥,说:“好了,不笑你了,别闷着了,一会儿憋坏了。”


    “……真的?”


    秋澈信誓旦旦道:“真


    的。”


    然而李青梧才迟疑地露出一个脑袋,就被秋澈伸手抓住了手腕。


    她茫然地挣扎了一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自然是没挣脱开的:“……干嘛?”


    “不是要我尝尝口脂是什么味道吗。”


    秋澈嗓音微哑——从来到桃源村开始,她就恢复了原本的女子嗓音,清透明亮,听着比先前的声音还要撩人心弦。


    她俯身,说:“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方才说奖励我的时候,亲的不对。”秋澈用另一只手覆在她脸颊上,轻轻蹭了下。


    唇瓣相贴的那一刻,李青梧整个人似乎都要烧起来了。


    她磕磕巴巴,迷迷糊糊地应:“又是哪里……哪里不对?”


    秋澈说:“亲人不是这么亲的。”


    李青梧想:那要怎么亲?


    可她没能把话说出口,因为很快,她就自己切身领会到了秋澈话里的意思。


    秋澈吻得也是磕磕绊绊的,可不妨碍她动作足够温柔。


    热度在攀升,暧昧的水渍声在她们亲密纠缠的唇齿间不断响起。


    屋内的火烛不知何时灭了。


    秋澈听见了对方和自己一样急促的喘息声。


    紧贴的躯体炽热无比,李青梧垂在床榻边白皙赤‘裸的脚腕上,朱砂画成的莲花色泽明艳,在月色里熠熠生辉。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十指紧扣,两只几乎一样纤细的手是那样相似且契合。


    心跳仿佛也随之融合在了一起。


    剧烈的心脏跳动声里,分不清是谁在心动。


    秋澈就任由自己在这片温柔的欲念海洋中沉沦。


    低头去亲吻李青梧滚烫的耳垂以示安抚时,秋澈想,命运曾待她不公。


    可原来也曾给予她馈赠。


    重活一世,除了积劳成疾疾病缠身的王氏,她自认早已无牵无挂。


    为了报仇和荣登高位,她什么都可以做,也什么都可以付出去。不在乎名声,不在乎有没有朋友,也不在乎活得长不长久,能不能顺遂终老。


    而此刻,她却忽然久违的,有了要长久的念头。


    想长久。


    更想和李青梧一起,共白头。


    到老时,就和李青梧,找一个和桃源村这样差不多的村庄,一起坐在床榻边,坐在院子里,或者屋檐上——肩靠肩,背靠背——就像初遇那个晚上一样,仰头看月亮。


    要头戴金银钗,要涂口脂,要吃糖人,要穿红的,青的,鹅黄色的,绯红色的衣裳,要带着莲花灯,要拿着她的木雕,和李青梧送给她的刻刀……


    要很久很久,很远很远,一起抵达的未来。


    要那时,一转头,她们都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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