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虐心甜宠 > 我靠种树拯救众生 > 7、四百二十八个
    长长的搬运流水线拖到了他来时的黑色管道口,初亦在心里默数,最后一个了,第四百二十三个,算上杉郎,四百二十四个,来到这颗星球一天的光景,他亲眼见到了四百二十四具尸体。


    他有点庆幸自己还没有麻木,但不适感确实减少了许多。


    身后有工作人员拉了他一把,很不巧,最后一个轮到了他,根正隔着衣服绑在死者的肌体上,一圈,眼前身影一错,又被人抓个正着。


    初亦:……


    那人佩戴与工作服相合的头盔,只留着两只眼睛,看不出情绪,手隔着手套紧紧抓着初亦绑定的根,“我来吧,老师说你不是渡区工作者,报酬可以去后勤部立即结算,长官。”


    估计没感受到,或者以为是死者身上的遗物,没有惊讶。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初亦打乱他的注意力,脑袋向前方的管道口扭。


    “声音?”工作者全神贯注辨别,初亦趁此空档蹩了他一下,立刻将根抽了出来,死者的重量全压在了他身上,撞得他几欲倾倒。


    工作者忙去搀扶,把死者接过来的时候嘴里念着什么祈祷的话语,仿佛在为差点将他摔倒谢罪。


    “辛苦了。”初亦看着他虔诚的样子,有点抱歉。


    “没事,唯一的工作,总是很小心。”工作者身材精壮,声音听起来颇为稚嫩。


    他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不是用扛的,很温柔的蹲下身,把人背到身后,即使是那张面如死灰的脸依偎在他的头盔旁,也没有任何抵触之举。


    初亦注意到,这是小部分年轻人和老人工作者的做法,横亘在之间的年龄,有种说不上来的戾气付诸于行动中。


    每位有资历的老师会在其中教导,喋喋不休这是工作。


    只有少部分年轻人会行动缓慢的屏蔽这些话,其余确实把它当成了工作,和搬运箱子没有任何区别。


    那名工作者始终谨记着初亦刚才的问题,临走之前,眼睛揪着管道口不放。


    初亦敲了敲他的头盔,对他笑了笑,召回他的注意力,“渡区工作不错,好好干。”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至少没有性命之忧,渡区应该会存在很久。”工作者怅然若失,透过眼前的玻璃,面前这个据说拥有某种高级身份的人似乎在给与他鼓励,他很开心地回复,“至于其他……希望我可以坚持得久一点。”


    初亦盯着他的眼睛,工作者没回应目光,有些失落地说了别的,“听说形似植物根系的神物出现在了三叉管道,最近封得严,说不定会有其他两塔的主楼人出没,您要小心。”


    初亦对“神物”二字的评价颇为疑惑,想起了之前救杉郎时的那些根系,和他失去联系后,估计很快枯萎了,不知道会不会对岛屿产生什么影响。


    “植物在岛屿上灭绝以后,成了神物?”初亦问。


    “不只是岛屿,是全世界的神物。”工作者不为初亦问出这种话感到惊讶,反倒有些引导的意味——


    “上将炸毁了最后一片林地后,什么都没有了,食物,氧气,人权……岛屿成了大洲居民的生存希望,所有人挤破脑袋来参加入岛考试,但大洲上仍然挣扎考试的人并不知道,所谓资源丰富、力量雄厚的中心岛屿,究竟是怎样的生存制度。”


    工作者扭头看向身旁毫无知觉的头颅,每个举动都在向初亦展示,他后悔了,后悔考上来。


    “没人会想到植被消失殆尽后,整颗晴星会以这种方式苟活……”


    工作者止住了嘴边的话,停顿的力度很大,脚下将要离开,半个身子却还是不舍地留在了初亦身前。


    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说道,“长官,您相信后神预言吗?”


    初亦怔愣一下,陌生词汇。


    经过刚才的倾吐后,那名工作者仿佛提足了一口气,“您是我来到岛屿遇到的第一位塔楼高级执行官,我想听听您的看法,就算要问罪我也愿这样做!”


    初亦皱起眉头,他怀疑这里每个人或许心里都积压着情绪,但莫名全都被他赶上了,事实上,他帮不上什么。


    假的,他是个假长官,还是个随时会被风居上将抓住就地正法的污蔑犯。


    “我会随着渡区的存在,为工作倾注一生心血,我发誓!但我怕成为那些对此见怪不怪的行尸走肉,我知道这样很懦弱!”工作者语气激动,拨开头盔,长相果然有种初入茅庐的鲜嫩感,话里也满是迷茫。


    死者的脸颊垂下来,和他的面部紧紧贴在了一起。


    “后神降临,岛屿体制是不是可以瓦解了?”


    初亦问他,“你希望这样吗?”


    “没有人不希望,”工作者腾出一只手,紧紧攥着初亦的手指,似乎在寻找刚才根系出来时的痕迹,“我看到了长官!”


    “长官,求您告知,甚至可以杀我灭口,但我想知道真相,我是相信风居的,就在刚刚,我相信上将信奉的后神预言是真的,我甚至觉得预言本身就是……”


    “长官!等一下!”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砰!”


    四百二十五个。


    纵使初亦还没有及时反应过来面前的血光,但那股子弹蹦出来的血腥气已经被他闻到了,玻璃内的瞳孔大睁,或许他也没有弄明白自己倒下的原因。


    奴隶压在了他身上,两者一起倒地,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他大半个身子,接着被新鲜血液慢慢殷透,红色洒了一片,不再呈现任何活物特征。


    大叔从后方来,刚才的制止非常急迫,在看到于事无补后,整个人极为平和地走到了那名工作者身边。


    初亦瞪大眼睛,朝着开枪的高处看,一块灰空间平台,主楼军人着装,紧紧凝视着大叔。


    “抱歉,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管理这些孩子。”大叔脸色很难看,但并不反抗。


    开枪的人不言一语,从三叉管道口的暗处消失了,初亦低低地喘息几声,才勉强扼制了脚下的虚浮,他从死者身上移开视线,耳边的枪响和工作者刚刚询问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绞紧了他的脑神经。


    “他说错了什么?”初亦难以置信,他担心自己根本走不出岛屿,在这个什么借口甚至没有借口都可以杀人的鬼地方。


    “他说过自己没有性命之忧的,渡区保不住他吗?”


    “渡区保不住任何人,没有谁能保得住谁。”大叔说。


    初亦移动脚步,跟着开枪的人一步步走向了管道口。


    就在工作者从他身前倒下的那一刻,渴望的视线擦过他的脸,某种强烈的预感初现端倪——


    岛屿没有植物,他借植物的种子获得新生。


    那名工作者和杉郎,见到他都太激动了,刻意引导,又像寄予希望,可他十分清楚,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一个地球上很普通的病人。


    大叔为地上的两名死者祈祷,两腮的咬肌十分清晰,精壮的肌肉轮廓被冷光照亮,在初亦消失的地方,神情愠怒地盯着那个拐口……


    初亦扶着潮湿的墙壁走向三叉管道,试图去寻找那名军装凶手,这里不见背包客,死寂万分,一圈冷光一圈黑暗轮转,军靴踩在钢板上的声音,逐渐混进了嘈杂声里。


    初亦看到了军装的衣角,就在射杀杉郎的弧形管口处,根系再次从钢板下蠢蠢欲动,可当他走近才发现,昏暗的天井管道边,站满了身穿军装盔甲的主楼人。


    ……初亦乖乖将根缩了回去。


    视野昏暗,扁平的金属头盔把人面遮挡得严严实实,手里各个架着敦厚突击□□,像入侵的外来者一样,渗透在枯萎根系周围的所有角落。


    他们注意力全部向中心靠拢,不像守卫,倒像是在听从指令。


    外圈有军人听见动静,走来视察。


    初亦四处打量,伸出根系,攀沿着管道,手脚利索地滑进了顶部管道和管道之间的凹陷处,铁锈和灰尘成堆下落。


    在军人背后,生生被根系此起彼伏蔓延,一层层卷积着托住,军人警惕后转,初亦早已动作迅速地把根拖了上去。


    初亦仰躺在管道上,生怕再跌下去什么东西,屏住呼吸,僵持着身体,半仰脑袋往下方探。


    他试图召唤中心枯萎的根系,可是枯萎了之后,就像脱离母胎的孩子,并不能予以回应。


    就在军人想继续往拐口前方视察时,天井上方出现强光,整个空间被水汽照得朦朦胧胧,人群中心躁动起来,整齐的碎步声把军人召唤回去。


    一架战舰悄无声息落了下来,强光逼近,让初亦周旋了好一会儿,继而,战舰多处灯光随着人群的肃穆关闭,舱门打开,从内走出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几个带着面罩的随从鱼贯而出,他们着装不一,但从帽子到脚下皮靴风格极度相似,且拥有着毫不遮掩的威严和贵气。


    “山迪亲王,以非正规途径进入恒塔,有何贵干?”中心传来阴晴不定的声音,来自军队队长鸣沙。


    山迪亲王脚下踏上潮湿的钢板,严肃面目透露出一丝嫌恶,“没想到神物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山迪亲王完全忽视鸣沙的问题,身边只有几个没有配备武器的随从,身为外来客,他并不恐慌,忽略层层包裹的军队,十分镇定地左右扫视。


    看着那张牙舞爪撑破顶部管道的根,他热切地穿过人群拥了上去,周边人群退散,没有及时退散的,被后面的随从闪电般窜上,空中折射一丝光亮,血滴溅下,盔甲碎裂,三人相继倒地。


    继而上来两人倾倒液体,鸣沙给了后方一个眼神,几名军人眼疾手快地将尸首拖走,□□不轻不重地指向了随从,液体落地,浇出大片粉色的烟雾,钢板化成一层脆弱的灰膜,水一滴穿成一个窟窿。


    山迪亲王不受干扰,痴迷地仰视根系,感叹道,“它生长的那一刻,该是多么壮观的场面。”


    他抚摸着粗大又褶皱的质地,枯萎的事实令他黯然神伤,“你们对它做了什么?”


    鸣沙走过来,打了手势过后,队员卸下枪口,“亲王,您专程前来,又想对它做些什么呢?”


    “恒塔学者自称无神论,你们的上将白却在顶层修建神庙,我想我们是同类,我们可以有共同的信仰,比如后神。”山迪亲王将额头抵着根,喃喃说道,动作优雅柔和,不失恭敬。


    “亲王,您误会了,上将居所不是常人能接触的。”鸣沙盯着这个高大男人虔诚的样子,银塔贵族的神秘活动向来不外传,现在他倒是见识了所谓信奉神明,究竟是怎样一副愚昧的姿态。


    鸣沙忍住笑意,不屑地拍了拍另一处枯萎的根,“盛传的上将修建神庙,纯属无稽之谈,风居以能力管理恒塔,从不寄希望于天。”


    山迪亲王脸色一僵,“请允许我和白谈话。”


    “您要和上将谈判,可以去联合公会,三塔各自为政……”


    话没说完,身后随从团团将鸣沙围住,锋芒从上到下回闪,一片死寂过后撤退,鸣沙顷刻半跪在地,身上的盔甲横填无数缝隙,血液从缝隙中汩汩外流。


    血滴溅到主根衍生的枝杈,山迪亲王连忙上去擦拭,黑漆漆的瞳眸塞满了憧憬的光,甚至把脸靠过去,亲吻了根系一下。


    根系突然在他手中扭动,惊得山迪亲王错愕半晌,难以置信,屏住呼吸,果然看到手中的枝杈再次跃动。


    “天!”


    初亦终于可以稍微动一动了,人群形势似乎因为队长的伤害紧张起来,无暇顾及他。


    而他,似乎在某一刻,重新联系到了他的根,一株没有完全枯萎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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