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从众所周知的暴躁大臣到人人咒骂的女帝 > 34. 来自拼夕夕 苍天已死
    皇宫。


    “胡轻侯到了哪里了?”刘洪淡淡地问道。


    蹇硕恭敬地回答:“已经出城二十余里。”听说胡轻侯出城之后一路狂奔,宛如有老虎在屁股后面追赶,但这些话显然不是刘洪想听的。


    刘洪悠悠地问道:“胡轻侯被朕罢黜了,可有口出怨言?”


    蹇硕小心地道:“昨日胡轻侯大声哭喊,‘我为陛下尽过忠!我为铜马朝流过血!’今日胡轻侯已经猜到了陛下的用心,听说陛下派遣兵马护送,胡轻侯激动不能自已,浑身颤抖,泪流满面,情难自已。”胡轻侯,你丫欠我一顿饭!


    刘洪慢慢站起,抬头看着天空,秋风吹动他的衣衫,轻轻飘动。他的脸上满是萧瑟之意,长长地叹息:“朕仔细地想,昨日朕太过胆怯了,朕何必贬谪了胡轻侯,朕知道胡轻侯是朕的人,杨赐袁隗又不知道,纵然胡轻侯露出了破绽,被杨赐袁隗看穿了,只要朕不承认,谁能说胡轻侯一定就是朕的人?朕何必急急忙忙贬谪胡轻侯。唉,轻侯,是朕负了你。”


    四周的宦官和宫女们恭敬地站着,心中恶心,脸上毫无变化,一动不敢动。


    刘洪脸上带着惆怅,心中却得意无比,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士大夫想要逼宫,宦官力量衰弱,外戚摇摆不定;杨赐和袁隗无才无德,贪恋权势,不肯退位;何井不甘被宦官控制,想要找士大夫制衡。


    这个大局他看得清清楚楚。


    刘洪心中冷笑,他是谁?他是十来岁刚登基就重用皇甫规等人平定了困扰铜马朝百十年的西凉羌族作乱的皇帝刘洪!铜马朝无数皇帝三公九卿大将军没能做到的事情,在他的策划之下完成了,他的功劳比铜马朝世祖光武帝还要大,他的能力比历史上任何一个人的都要强,他怎么会搞不定士大夫、宦官、外戚?


    刘洪冷笑着,他的胆小、怯懦、没有主见等等都是他装出来的,他其实是千古一帝!


    他抬头看着天空,脸上满是因为胡轻侯离开的惆怅,心中默默地想着:“一群蠢货,看朕怎么将你们玩弄在股掌之上!”他要好好想一个宏伟的,曲折的,复杂的,计中计的伟大计划一举清洗士大夫。


    ……


    天色渐渐黑了,长街上有犬吠声传来。


    张明远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然后她知道,她又一次做梦了。


    “娃啊,你的名字是张明远,你以后一定要有个明亮的未来。”年轻的父亲举着她,眼睛放光。


    她知道这是梦,但依然贪婪地看着父亲。


    下一秒,张明远背着一个重重地竹筐,在山间砍柴挖药。挖出一棵草药,还要一棵草药,怎么都挖不完,她拼命地向竹筐内装着草药,有这么多草药,可以卖好多钱了。


    几步外,有大片的散落在地枯树枝,她只需要走过去捆起来就是一大堆柴火了。


    张明远奋力捆了好几堆柴火,她力气大,背着满满的草药,一手抓两堆柴火,一点都不觉得累,只有欢喜。


    忽然,一个邻居妇女大叫着跑过来:“明远,明远!你父亲……没了……快回家!”


    张明远愣愣地,没了?什么没了?一股悲伤从心灵中涌了出来,到了眼眶,化作泪水。她使劲地跑,一瞬间就到了家,看到两眼红肿的娘亲。


    “娘!”张明远颤抖地叫。娘亲看着她,想要伸出手抱她,可伤心之下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叔伯厉声叫道:“你家没有留下男丁,这房子,这田地,这家具,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张家的,不能留给你们!”


    其余爷奶叔伯婶婶一齐附和着:“对!这是张家的东西,怎么可以给别人?”


    有人开始拿家里的东西,有人开始翻箱倒柜找钱财,有人叫着:“我儿子要成亲了,这房子该给我!”有人在商量:“我欠了不少钱,这次我要多分点。”


    张明远听见娘亲厉声呵斥:“这是我家的东西,谁也不许碰!”


    然后,是叔伯婶婶们的嘲笑与呵斥:“谁说这是你家的东西?”“这是我张家的东西,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张明远看到几个日常一起玩耍的堂兄弟姐妹笑眯眯地看着,不时指指点点,一脸的兴奋。她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委屈,这些人就是她的亲戚?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另一个人!


    眼前景物变化,张明远好像又到了山里,她背了一大捆柴火回家,以后家里没有了父亲,她要撑起这个家。


    她家门口围着不少人,然后听见了娘亲的哭喊声:“放开我!放开我!”


    张明远扔下柴火跑了过去:“你们干什么!”


    众人看到她,也不惊讶,笑道:“当然是卖了你娘亲啊!”一个人贩子板着脸呵斥张明远的娘亲:“你已经被卖了,我给了钱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了,快跟我走。”几个婶婶用力推扯着门框不肯走的张明远娘亲:“快滚!”“你已经被卖了!”有婶婶用力扯张明远娘亲的头发,骂道:“贱人,快滚!”


    有叔叔伯伯见几个女人搞不定张明远娘亲,大步出来,一拳打在张明远娘亲的脸上,呵斥着:“贱人,还不放手!”


    张明远大叫:“住手!”


    几个堂兄弟大叫:“张明远来了,不如把她也卖了!”众人大笑,人贩子认真打量张明远,问道:“这女娃多大了?”


    张明远的一个叔叔道:“十三了,长得魁梧有力,干粗活是把好手。”


    人贩子皱眉,喝道:“你不早说!今日我只带了一个人的钱。”张明远的叔叔道:“那何时再来?”那人贩子道:“休要说笑,我岂会为了一个丫头再跑一趟?你明日将她带来,我就在河坊街,你一问就知。”那张明远的叔叔点头,瞥了一眼张明远,这次办事不妥当,只记得发卖了寡妇,忘记发卖丫头片子了,明日还要多跑一趟。


    张明远只是看着娘亲,奋力想要抢回娘亲,却被一群人阻拦。她奋力厮打,忽然看到了里正,大喜叫道:“里正!里正!这些人要卖我娘!”里正一定会讲理,一定会主持公道!


    里正看了一眼张明远,呵斥道:“小孩子闭嘴!你爹死了,你家没有男丁,卖了你娘有什么错的?这么大了,一点都不懂事。”然后在张明远的茫然和愤怒中,转头与其他张家人道:“酒席准备好了吗?”


    几个张家人会意,有人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塞到了里正的怀里。里正微笑,笑呵呵地问道:“都商量好了?房子归谁?这田地又归谁?”张家人点头,都商量妥当了。


    张明远浑身发抖,所有心里的正义道理伦理天理尽数崩溃。


    十七八只手落在了张明远的身上,张明远被扯开了。


    十七八个拳头落在了张明远的娘亲身上,张明远的娘亲倒下了,被人贩子捆了手脚,塞进了马车。


    场景再次变换,已经是天黑。


    张明远取了柴刀,悄悄地到了一户人家前,轻轻翻过了篱笆。大堂内犹在吃酒,十余人东倒西歪,众人脸上都是醉意。


    一个叔伯笑道:“老三拿了房子,终于可以给儿子娶媳妇了。”另一个叔伯叫着:“老三,只吃这一回酒可不够,还要再多吃几回。”老三满脸通红,身上各处散发着酒气,道:“凭什么?我分了银钱的,难道你们没有拿?”


    一个婶婶欢喜地从头上拿下一只发簪,道:“我早就想要这只发簪了,那个贱人就是不肯送我。”几个妇人唧唧喳喳地说着张明远娘亲的坏话:“……生不出儿子……”“……拿她点东西都不肯,活该卖了……”“……生不出儿子就该卖了……”


    一个叔公给里正倒酒:“……我孙子前些时日在城里惹了些事情……”里正大口喝酒:“这事我知道,小事情。”那叔公急忙取出一个钱袋塞了过去:“那就有劳了。”


    张明远悄悄走进大堂,柴刀一刀砍在一个叔叔的脖子上,那个叔叔一声不吭就倒在了地上。她又砍了一个,那人却没有就死,大声惨叫:“啊啊啊!”张明远只能又补了一刀。


    大堂内众人一齐看来,尽数变色。有叔伯呵斥道:“张明远,你要做什么!”


    张明远一个箭步,一刀砍在距离最近的一个婶婶的肩膀上,那婶婶凄厉地惨叫。


    某个叔叔猛然向张明远扑去,张明远一闪身,一刀看在那叔叔后颈,那叔叔大声惨叫。


    大堂中众人惊恐地看着张明远,有心起来厮杀,只是吃了一晚上的酒,站都站不稳,哪来的力气厮杀?


    有叔伯颤抖着骂道:“张明远,你竟然敢杀叔伯!你还懂得道理吗?”张明远大骂:“你还有脸与我提道理!”一刀砍下,那叔伯立刻倒在了血泊中。


    有叔伯一边拼命向角落躲,一边厉声骂道:“张明远,快放下刀子,不然我就打死了你!”张明远厉声道:“你要打死我?来啊!”又是一刀砍杀。


    有婶婶大叫:“杀人了!杀人了!”被张明远揪住头发,将柴刀在她脖子上一抹,喊叫声立刻没了。


    里正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举起案几厮打,可是怎么都举不起来,他眼神中带着惊慌,努力平静地道:“明远啊,都是自己人,何必闹得这么僵呢,我知道你怪他们发卖了你的娘亲,可这是规矩啊,寡妇无子就要发卖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就是如此,怪不得他们的。你听我一句,放下刀子,就这么算了,大家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以后大家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张明远走过去,一刀砍在里正的咽喉,厉声道:“这个规矩是谁定的?我去杀他全家!”


    房间内剩下的人凄厉大叫,没想到张明远竟然敢杀里正。


    一个堂兄猛然冲向张明远,一拳打向她。张明远微微侧身,一刀砍落,那堂兄脑袋上挨了一刀,鲜血狂涌,凄厉惨叫,张明远又是一刀砍下,那堂兄用手格挡,叫道:“明远,我是你哥!我是你哥!”张明远冷笑:“我娘亲被发卖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记得是我哥了?”用力一刀砍在那堂兄的脖子上。


    房间内众人四处乱跑,张明远提着刀堵住了门口,一刀一个,将房间内喝得醉醺醺的人尽数杀了,片刻间,房间内安静了下来。张明远看着地上、案几上,墙壁上、尸体上的鲜血,一阵悲凉,就要离开,却见一个婶婶头发上的发簪分外的熟悉。她又是一阵愤怒,拔下了发簪,仔细擦干净了收在了怀里。


    村里早就被惊动了,狗叫声不绝于耳,好些人举着火把赶到,有人叫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张明远从房中出来,浑身上下都是鲜血。


    众人发一声喊,立刻就退了几步,分分钟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明远不理睬他们,又回了宅子,片刻后,她带着一个大包裹离开,而那宅子却冒出了火焰。


    她看着一群村人,大声道:“我张明远的房子和田地,你们谁敢碰,我回来后就杀他全家!”


    众人一声不吭,看着张明远离开。许久,这才叫嚷着议论:“唉,张家做得太过分了!”“谁家不吃绝户?那是张家做事不够利索。”


    场景变化。


    张明远到了人贩子的宅院前,她轻轻敲门,人贩子过来开门,被她一刀砍杀了。


    “娘亲,已经没事了,你只管回去,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我在后山祖坟前埋了一些银两,你悄悄取了,好好过日子。”


    天地一片旋转。


    张明远从梦中醒来,脸上满是泪水。她又做梦了,又梦见那天了。


    她每隔几天就会做这个梦,在梦里重复她一生中最惨烈地遭遇。有些细节她已经忘记了,就像梦中她仿佛从后山瞬移回到了家,从家瞬移到了县城,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去的。有些细节却历历在目,比如亲戚们发卖娘亲时候的欢喜笑容,比如她砍杀亲戚们时候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她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或许一辈子都不想忘记。


    张明远感受着身上的寒冷,那些人让她去杀人,她就会去杀人?她虽然年纪小,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她还会是那个单纯的,相信真善美,相信公道的天真女孩子吗?


    张明远对那认识她的袁韶的手下没有一丝的好感。她在洛阳找不到正经工作,每日靠乞讨生活,那个人没有接济她,她理解,彼此只是老乡而已,根本不熟,若不是大家都是通缉榜上的人物,彼此根本不认识。就这毫无交情的关系,凭什么认为可以命令她做事?她掂量着钱袋,三百文就想命令她杀人?她凭什么要为了三百文杀人?那些人为什么不自己去杀人?她没钱,快要饿死了,所以就要为了三百文杀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她不是好人,但是没想做一个坏人!


    张明远贪婪地看着那野菜馒头,却没有吃,乞讨生活已经让她明白陌生人给的东西绝对不能吃。


    她忍着饿,慢慢起身,起身后身上更加寒冷了。她抖了一下,过了好半晌,终于觉得已经习惯了寒冷,这才慢慢地走出了棚子。有了三百文,她就去买些吃食,管那些想要利用她的人去死。


    “胡轻侯……”张明远忽然想起来了,胡轻侯好像也是孤儿。她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要不,她就去常山国看看胡轻侯?杀人是不会的,看看总没关系吧,反正在哪里饿死都是死。


    张明远忽然有些心疼,若是她死了,娘亲怎么办?她是不是该回去看娘亲?娘亲怎么样了?她终究不敢回去。不是怕被抓,而是只要她这个杀了十几人的凶手还活着,周围邻居谁敢欺负她娘?她就是死,也万万不能让人知道她死了。


    ……


    胡轻侯出了洛阳城,立刻下令全速前进:“不要管天有没有黑,天黑了就点火把,我们连夜赶路。只要我们动作快,司徒府安排的杀手就追不上我们!”


    炜千等人用力点头,离开京城的时候满心欢喜,现在才想起来司徒府可能半路截杀她们,为了小命,无论如何要抓紧赶路。


    众人一路急行,天色全黑了也不停止。不时有山贼大声鼓励着同伴们:“快些!再快些!不要被追兵追上!”说不定司徒府的追兵就在后面,慢了一步就会被追上。


    直到月上中天,一口气跑出了百十里,看位置已经到了河内郡温县,马儿都倦了,胡轻侯这才下令就在官道边的树林中休息。


    她牵着小轻渝的手下了马车,周围黑漆漆一片,绝对没有城镇乡村,标准的荒郊野外,她满意极了:“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大伙儿一定要好好休息,明日我们还要赶路。”


    一群山贼呆呆地看着胡轻侯,为什么胡轻侯身体忽然胖了一圈,不,不是一圈,是胖了好几倍,这身材都要比水桶粗了。咦,小轻渝也变得这么胖了!


    胡轻侯瞪众人:“看什么看?不知道衣服里面加点稻草芦苇可以避寒吗?我怕冷多穿点衣服不行吗?快去生火做饭!”小轻渝总觉得身体变胖了行动不便,几次想要脱衣服,可惜变胖了后小手短短的,根本够不到衣襟。


    胡轻侯一把扯住她的手,认真地道:“轻渝乖,就是睡觉也不能脱了这衣服。”


    为什么她和小轻渝变胖了?当然是因为她们套了纸甲。


    胡轻侯出了洛阳城,立刻就和小轻渝穿上了纸甲,然后又在纸甲外罩了一件大大的衣衫。


    “姐姐,不舒服。”小轻渝扁嘴。


    胡轻侯才不管呢,为了小命,再不舒服都不准脱掉。她哄着小轻渝:“姐姐喂你吃肉肉。”


    众人点了篝火,开始做饭。胡轻侯有了钱财,又想收拢这五十个山贼的心,在吃食上极其优厚,不仅有馕饼,每人还有一小块肉脯,篝火上更是煮着浓浓的肉汤,香气四溢。


    一个御林军头目坐在胡轻侯身边,道:“胡县尉,此去常山国没有什么险要关隘,一路上都是官道,只要我们小心些,定然可以安全到达常山国的。”在他看来,胡轻侯太过小心了,有御林军在,袁隗怎么可能行刺胡轻侯,难道想要造反不成?胡轻侯何必连夜赶路,老老实实慢慢前进即可。


    胡轻侯笑着道:“将军所言极是,只是胡某一来胆小,二来思乡心切,倒是让诸位受累了。”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塞在那御林军头目的手中,道:“胡某这光禄勋羽林左监丞虽然只当了几日,但也算是御林军的一份子,这些钱给诸位兄弟买酒水喝。”


    那御林军头目微笑:“那就多谢胡县尉了。”有钱就不同了,不过是路程上辛苦些,胡轻侯爱走多快走多快,反正也没有敌人偷袭,不用搭营帐什么的,这一路的行军速度可以快得出奇,日行百里都行。


    那御林军头目一脸崇拜地看着胡轻侯:“胡县尉在京城大名鼎鼎,数次轰动朝野,有天纵之才,在下早就想结实胡县尉,好好向胡县尉学习,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可以得见胡县尉,真是三生有幸。在下回去一定要看看我张家的祖坟,能得此机缘定然是祖宗保佑,张某一定要烧香还神……”


    胡轻侯见那御林军头目态度大变,心中立刻定了,道:“这晚上还要劳烦将军派人守夜。”


    那御林军张头目笑道:“那是自然,我定然会护卫众人安全。”他顿了顿,又道:“胡县尉只管放心,今夜是绝对不会有事的。袁司徒哪怕派出了刺客,也绝对想不到我等会连夜行军,更想不到我等会半路上忽然停下来。”


    胡轻侯点头,大笑道:“不错,纵然是孙武再世,白起复生,也绝对料不到胡某会在这里停留。”


    “西面有敌人靠近!”一个惊慌的声音尖叫道。


    那御林军张头目死死地盯着胡轻侯,孙武?白起?你丫再说一遍?


    胡轻侯悲伤极了,看了一眼天空的月亮,原来你也是袁隗一伙的?


    ……


    京城。司徒府。


    袁基平静地看着众人,脸上没有一丝的得意,唯有自信和坚韧。


    “派流民刺杀胡轻侯之计有些迟了,那流民未必能够追的上胡轻侯的。这流民刺杀胡轻侯只是袁某安排下的诱敌之计,若是胡轻侯派人监视着司徒府,她只会以为袁某派出了刺客,将心神尽数放在了刺客之上。”


    袁述冷冷地盯着袁基,其实是防备我通知胡轻侯吧?不过你猜对了,我真的派人通知胡轻侯了。


    袁基继续道:“而我真正的杀招,其实是半路截杀胡轻侯。”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道:“胡轻侯出城之后亡命急奔,唯恐我汝南袁氏追杀,可是她猜错了,截杀来自前方。”


    一个袁氏子弟皱眉问道:“吾观胡轻侯小心谨慎,只怕这一路上会昼夜兼程,想要截杀她未必容易。”袁氏是在昨日开始布置的,虽然比胡轻侯多了近乎一天的时间,但是不论是传递消息,还是布置人手都需要时间,这一日的优势未必能够来得及阻挡日夜兼程的胡轻侯,何况胡轻侯日夜兼程之后行踪不太好掌握,如何半路截杀?


    袁基笑道:“无妨,正好有一位大将就在附近,受袁某的邀请愿意替司徒府报仇。”


    他的手指放在了案几上的地图上,道:“那位大将料定胡轻侯今夜必在河内郡温县。”


    众人看看地图,转身看袁基,那个大将靠谱吗,洛阳距离温县有百余里呢,胡轻侯一日夜怎么可能跑这么远。


    有袁氏子弟问道:“那将军是谁?”


    ……


    篝火在寒风下摇摆,无数人呆呆地看着胡轻侯。


    胡轻侯一秒抱起小轻渝,小轻渝娴熟地张开手抱住了姐姐。胡轻侯厉声叫道:“敌袭,操家伙!紫玉罗带人去牵马,其余人跟我来!”转身冲进了黑暗中。


    一群山贼瞬间扔掉了手里的吃食,拿起武器紧紧跟着胡轻侯。


    那御林军张头目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仓惶叫道:“敌袭!列阵!”御林军士卒急急忙忙拿起武器列阵。


    胡轻侯看着混乱的御林军士卒,心都颤了,竟然是一群菜鸟?她叫道:“远离篝火,到黑暗中去!”


    那御林军张头目大骂:“该死的!”他第一次遇到夜袭,所有操练统统忘记了,敌人偷袭的时刻怎么可以待在篝火边,那不是被人当靶子射杀吗?


    一群士卒连滚带爬跟着那张头目进了黑暗之中,然后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


    紫玉罗带人赶到了马车边,夜宿的时候早已解开了马,此刻想要重新牵引马车显然来不及了,紫玉罗咬牙顿足道:“来人,拉一辆装银钱的马车!其余都不要了!”一群山贼又拉又推,奋力将一辆马车推到了黑暗中。


    远处,月色之下依稀可见有黑影重重,慢慢靠近。


    胡轻侯摸着黑,将小轻渝绑在了背上,然后转头对炜千道:“你跟着我,千万不要走远了。”炜千用力点头,握着刀的手里满是汗水。


    几堆篝火在黑暗中特别的醒目,舍弃的马车就在篝火能够照耀到的地方。寂静的夜色中柴火在篝火中不时发出爆响,一股肉汤的香气随风飘荡。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停了下来。


    胡轻侯等人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对面,或许下一刻就会是箭矢齐飞,几百个汝南袁氏的死士狂喊着冲了出来。


    炜千极慢极慢地深呼吸,疯狂跳动的心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吧?她慌张地看胡轻侯,正好看到小轻渝睁大眼睛看着她。看到小轻渝无辜的大眼睛,炜千的心忽然平静了些。她努力对小轻渝笑了笑,无论如何要保得小轻渝安全,然后又苦笑,有老大在,还需要她保护小轻渝?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老大,保护好自己吧。


    胡轻侯打量局势,低声道:“都记住了,若是混战之下失散了,都向东面跑。”


    众人点头,中了埋伏,十有(八)九要倒霉,逃跑多半是必然选择。


    忽然,有山贼叫道:“大当家!东面也有人!”他情急之下“老大”的称谓都忘记了,“大当家”三个字脱口而出。


    所有人一齐回头看东面,果然隐约有人影晃动。


    胡轻侯破口大骂:“王八蛋啊!准备战斗!”她飞快想着,到底是谁竟然能够料到她今夜就在此停留,曹躁?杨休?还是司马一?不对,司马一此刻是不是还在吃奶?到底是谁这么心狠手辣!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西面黑暗中的人似乎有开始动了,树林中传出行走的声响。


    那御林军张头目脸色发黑,听声响仅仅西面就起码有上千人,那是绝对的敌众我寡。再想到对方能够准确估算胡轻侯的行踪,在这里以逸待劳,当真是名将中的名将啊,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他颤抖着道:“胡县尉,在下张獠张文远,若是不幸战死在了这里,还请胡县尉看在在下为胡县尉而死的份上多多照顾我家小。”


    胡轻侯恶狠狠地瞪他,喝道:“闭嘴!为将者当勇猛,勇猛,忒么的还是勇猛!纵然面对千军万马也不可退缩一步!”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你丫嫌弃士气太高是吗?胡某没砍了你是怕士气再次崩溃,不然你丫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胡轻侯不用看就知道四周的御林军士卒和山贼士气直接跌到了脚底板,一时想不到怎么提升士气,无奈之下只能发出最狂傲的笑声,无数鸟雀兔子山鸡被她的笑声吓得乱飞乱跑:“哈哈哈哈!你们知道我是谁?我是以一敌百杀人如麻灭人满门举世无敌神灵庇护大闹天宫的胡轻侯!司徒府的王八蛋们,放马过来受死!”


    炜千听着老大的嚣张大笑,只觉热血沸腾,举起长刀,厉声叫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出一个温暖的世界!”


    胡轻侯慢慢转头看炜千,哀伤极了,喂喂喂,这个口号作废不能用了!


    几十个山贼们习惯成自然,跟着怒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出一个温暖的世界!”瞬间气势爆棚。


    一群御林军立刻觉得安全多了,有一群猛男猛女在,还怕了刺客吗?老老实实躲在黑暗中,丝毫没有上阵杀敌争口气的意思,小命第一,虚名都是浮云。


    西面的黑暗中忽然有了异常的声响,胡轻侯眼神如刀,马上就要厮杀了?她厉声叫道:“黑风寨跟随本座杀向西面,御林军对付东面!孩儿们,列阵!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那张獠用力点头,仓皇地指挥一群御林军调转方向对着东面列阵。


    胡轻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张獠急忙道:“在下张獠张文远,雁门马邑人氏。”


    胡轻侯死死地盯着张獠,这胆小鬼废物就是张八百?你丫拼夕夕来的吧?


    西面的黑暗中,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站在火光之下,胆怯地看着四周,可是又抵挡不住温暖的诱惑,慢慢走了几步到了篝火边,怯怯地看着身后,老老实实留在原地,深深呼吸肉汤的香气,又伸出手烤火,一脸的满足。


    一会儿,又有更多的拿着柴火棍的人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有人紧张地盯着黑暗中的胡轻侯等人,有人叫道:“都是流民,没有必要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人骂骂咧咧:“搞什么啊,早说都是流民,我们至于吓得躲起来吗?”有不少人跑到篝火边取暖,更有人死死地盯着篝火上的肉汤,大胆的人已经开始抢吃的。


    胡轻侯看着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人,这哪里是司徒府的伏兵,分明是一群流民。她慢慢叹气,是了,这群流民比她们更早地到了这片树林,远远地看到有人靠近,吓住了,熄灭了所有火焰躲了起来,却被那肉汤的香气吸引,这才走了过来。


    她低声道:“张獠,你留在这里,小心东面。我带人去看看。”


    张獠用力点头,脸色铁青,这辈子的羞辱加起来都没有今夜的百分之一,堂堂御林军竟然被一群流民吓得差点尿裤子了,他叫道:“兄弟们,今日丢尽了脸,你们还要继续丢脸吗?”一群御林军怒吼:“不!”还以为是遇到了埋伏,原来是遇到了一群早早躲在这里的流民,谁忒么的还会怕?御林军士气陡然爆棚,谁敢进攻御林军,老子就杀了谁。


    胡轻侯从黑暗中走到了光明下,道:“你们老大是谁?”


    一群流民面面相觑,有人叫道:“谁是老大?”


    胡轻侯更加松了口气,这是毫无组织的流民,更加不用担心了。


    她看着一群饥寒交迫的流民,道:“你们且在这里休息,不用怕,胡某……”


    有流民打断她叫道:“那个小娘儿们,快把吃的交出来!”


    胡轻侯一怔,嘴角露出了笑容:“胡某真是学不乖啊,一次又一次跌倒在同一个坑里。”


    又是一个流民不耐烦地叫道:“叫你拿吃的出来,你听见了没有?”


    一个流民恶狠狠地道:“快拿出来!不然爷爷我宰了你!”


    另一个流民将瓦罐中的肉汤一饮而尽,叫道:“王八蛋,老子野菜都没了,这小娘儿们竟然还有肉汤!”


    有流民盯着火光中的马车,叫道:“他们不是自己人,他们是有钱人!”


    另一个流民叫道:“马车里一定有吃的,都拿过来!”


    胡轻侯冷冷地道:“那些东西是我的。”


    立刻有流民厉声道:“闭嘴!吃你点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再敢说一个字,老子就杀了你吃肉!”


    有流民破口大骂:“不就是吃你一点东西吗?竟然不肯,一点格局都没有!”


    有流民威胁道:“你想清楚,我们人多,你一个女孩子要听大人的话!”


    另有百十个流民早就跑向了马车,马车里不是食物就是钱财,不论抢到哪一个都发了。


    人影衣衫,胡轻侯挡在了马车之前,有流民大叫:“杀了那小娘儿们!”百十个流民大声应着。


    胡轻侯一剑斩出,跑得最快一个流民惨叫着倒地。下一秒,胡轻侯杀入了百十个流民之中,瞬间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快逃啊!”跑向马车的流民看着胡轻侯乱砍乱杀,惊恐地尖叫,转身就逃。


    篝火边的所有流民大惊失色,有的拿起了柴火棍,有的尖叫着逃到黑暗中。


    有流民大喜过望,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这些人了,大叫道:“大家操家伙!这群王八蛋竟然杀人,太不识好歹了!我们人多,杀了他们!”无数流民轰然响应。


    炜千厉声叫道:“列阵!”


    几十个山贼厉声叫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整齐的排成了阵型。


    一群流民大惊失色,这不像是普通百姓啊。


    有流民脱口而出:“官兵!这是官兵!”只有官兵才会列阵,只有官兵才会如此凶悍。


    无数流民惊恐尖叫:“官兵!官兵!”


    炜千厉声道:“杀!”


    几十个山贼瞬间杀入了流民之中,流民们惨叫着转身就逃。


    片刻间,上千流民逃入了西面的黑暗之中,惨叫声和怒骂声不断远去,很快,树林又恢复了寂静。


    篝火边,只剩下几十具尸体,以及那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她呆呆地看着四周,孤零零地留在篝火边,想要离开,又舍不得温暖的篝火和肉汤的余香。


    胡轻侯看着满地的鲜血,没有丝毫打退抢劫犯的欣喜,唯有一股悲凉,所有的仁义道德礼仪果然是吃饱穿暖之后的奢侈品。


    她看着那个孤零零的三四岁小女孩,想到某个流民呵斥她的时候“再敢说一个字,老子就杀了你吃肉!”


    胡轻侯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女孩为什么第一个跑出黑暗,而不是一个成年人;为什么小女孩站在篝火边却不敢抢吃食,而是呆呆站着。


    因为这个小女孩就是“流民们的吃食”啊。


    “人相食,易子而食……”胡轻侯手脚微微颤抖,愤怒惊恐以及酸楚一齐涌了上来,她努力压制住,可牙齿却在打战,但那股复杂的感情却拼命涌到了喉咙口。


    这个狗屎的时代,老天爷若是有眼睛,怎么可以看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老天爷若是有心,怎么可以忍受流民易子而食?老天爷若是活着,为什么不承担责任!


    胡轻侯仰天嘶吼:“苍天已死!”


    炜千和紫玉罗默默看着胡轻侯,这狗屎的世道啊。


    树林中一片寂静,唯有篝火中柴火的噼啪声。


    东面的黑暗中忽然有人道:“不错,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胡轻侯心中一凛,那些人竟然没走?难道这些人不是流民?


    “列阵!”胡轻侯厉声下令。


    拼夕夕张獠莫名其妙,何以如此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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