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从众所周知的暴躁大臣到人人咒骂的女帝 > 41. 为何容不下? 有的人一看便知,有的人……
    元氏城门口,沮守被绑住了双手,他并不挣扎,脸色青得怕人,恶狠狠地盯着胡轻侯,慢慢地道:“胡轻侯,你竟然如此辱我!”


    几个手下愤怒地叫着:“胡轻侯,你敢捆缚沮守沮长史!你好大的胆子!”


    不少路人远远地望过来,指指点点。


    有路人惊讶极了:“为何沮长史被人抓了,他是好人。”


    有路人欢喜地笑,什么沮长史沮县令的,官老爷他一个不认识,所有官老爷都被抓起来才好。


    蹇硕匆匆赶到,看了沮守几眼,扯过胡轻侯,低声道:“胡县尉,此人可能真的是沮守,沮守名声不错,更有大才,为人刚直,不宜冒然为敌。”


    虽然蹇硕待在洛阳,但是天下名士其实就那么几个,沮守的大名他还是听说的,好些人说沮守有张良、陈平之才,虽然不知道盛名之下究竟有多少真才实学,但对于如此名人因为小事而翻脸,未免不智。


    假如蹇硕与胡轻侯易地而处,他一定对沮守恭恭敬敬,唾面自干,只求与沮守保持良好关系,说什么都不会与沮守翻脸的。


    他认真地打量胡轻侯,胡轻侯年纪虽小,却不是简单人物,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忽然有了一种猜测,胡轻侯不会是在洛阳打大官的脸打习惯了,以为到了常山国也能打大官的脸?


    蹇硕看胡轻侯的眼神立刻变了,你要认清现实!你已经不是那个无敌的胡轻侯了!


    你在洛阳能够戏弄太尉杨赐,杀司徒袁隗的侄子而不受惩罚,不是你当了官后了不起,而是因为陛下想要你羞辱士大夫。如今到了常山国,陛下绝不会做你的靠山,常山王也绝不会看着你羞辱他的属官。


    胡轻侯笑了,一半银子还是有些效果的。


    她认真地道:“名声不错就可以打我的脸,给我下马威,我还要笑眯眯地配合他,嘘寒问暖,手疼了没有?要不要再打一次?”


    “胡某不是那种贱人。”


    蹇硕盯着胡轻侯许久,叹息道:“你年纪太小了,还不懂人情世故的重要性,刚则易折。”


    胡轻侯笑道:“胡某再世为人,就是不想懂人情世故。”


    蹇硕微微摇头,当了官就以为“再世为人”了?话虽然不错,但是嚣张跋扈,只怕不能长久。


    车队再次启动,几个仆役押解着沮守等人走在最前面。


    沮守没有喝骂,也没有痛哭,唯有眼中闪烁着熊熊火焰。胡轻侯今日辱我,不死不休!


    胡轻侯大声道:“慢着!”


    她走到了沮守面前,歪着脑袋打量沮守许久。


    沮守冷冷地看着她,哪怕此刻胡轻侯跪地求饶也迟了,士可杀不可辱,今日如此羞辱我沮守,我沮守与你不共戴天。


    胡轻侯认真道:“胡某给你一个面子。”


    “来人,拿件衣衫盖在这家伙的头上,只留出眼睛,如此就没人知道绑的是谁了。”


    几个仆役真的取了衣衫盖在了沮守等人的头上,路人们再也认不出被捆缚的人是谁。


    沮守感受着四周的目光,虽然知道路人们此刻认不出他,可他为何感到了更大的羞辱?


    ……


    沮守被胡轻侯捆了的消息早已有人报到了常山王衙署,刘暠和一群官员瞬间脸色就古怪了。


    一个官员慢慢地问道:“你是不是看错了,确定是胡轻侯?确定是沮守?”


    报信的衙役无语地看着那个官员,如此大事怎么会搞错?


    一群官员苦笑,其实大家都知道不会搞错的。衙役还能不认识衙署的长史沮守吗?而此时此刻常山国内有数千人马,有御林军保护,嚣张跋扈的女孩子除了胡轻侯还能是谁?


    一个官员轻轻地道:“这哪里是最低级的县尉,分明是最高级的太尉……”


    一群官员点头,不然何以如此嚣张。


    有官员呵斥道:“胡说八道!杨赐有这么嚣张过吗?这胡轻侯比太尉还要嚣张!”


    另一个官员皱眉问道:“该怎么处理呢?”


    这类事情通常情况之下是官大的欺负官小的,然后在众人的“误会”,“不打不相识”,“喝了这杯酒,以后就是好兄弟”等等胁迫的言语中,官小的一方不得不气度恢弘,与仇人欢喜的拥抱和解,然后事后疯狂报复。


    可这次受委屈的一方竟然是官大的,这已经很神奇了,更神奇的是好像众人不能直接盖上一顶“羞辱上司”的帽子将官小的一方处理了。


    众人一齐看刘暠,挨打的是你的衙署的手下,打人的也是你的属下,怎么看都是应该你处理。


    刘暠冷冷看众人,要你们何用?


    ……


    胡轻侯和蹇硕进了衙署。


    “下官胡轻侯拜见常山王殿下!”胡轻侯规规矩矩行礼。


    刘暠急忙道:“胡县尉何以如此多礼?都是为陛下做事,为了铜马朝而奋斗,何以见外?”然后慈祥地笑着,看胡轻侯身后的两个小不点,道:“这两个孩子真是可爱,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孩子,长大后必有出息。”


    胡轻侯得意无比:“客气,客气,这两个小丫头确实聪明伶俐,以后一定比我厉害。”


    小轻渝和小水胡乖乖地仰头看着周围的人,水胡还有些怯场,小轻渝已经习惯了被一群衣衫华丽的人围观,大大咧咧地,一点都不在意。


    一群常山王衙署的官员客客气气标标准准的讲废话:“胡县尉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天寒地冻,这路上真是难为了胡县尉了。”


    “来人,多放几个暖炉。”


    谁也不提胡轻侯抓了沮守,仿佛常山王衙署就没有沮守这个人。


    胡轻侯没兴趣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宴会上,问道:“殿下,下官该去哪里赴任?”


    刘暠微笑道:“胡县尉想去哪里,只管直说。”反正他什么反心都没有,胡轻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一群官员看似举杯饮酒,其实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胡轻侯的身上。


    胡轻侯早已想好了目标,道:“若是方便,下官想去真定城。”


    她在路上就想过了,常山王刘暠极有可能让她自己选上任地址,那么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真定了。


    但凡知道三国的人有谁不知道常山赵运赵子龙?迷倒万千美少女和三国游戏玩家的赵子龙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挖到手的。


    胡轻侯冥思苦想,终于记起赵子龙应该是常山真定人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必须成为真定的县尉。


    刘暠点头:“好,就劳烦胡县尉镇守真定城了。”


    胡轻侯心中欢喜,点头道:“多谢常山王,属下定然保一方平安。”然后左顾右盼,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众人一齐看着胡轻侯,心道:“来了!”


    果然,胡轻侯道:“胡某在进城的时候,有个狂徒拦住胡某的马车,假冒朝廷官员,胡某自然是不信的,所以将他拿下了,请诸位同僚看看,此人是何方刁民。”


    有人推着沮守进来。


    大堂中众人见一个头上盖着衣衫的男子被捆了双手,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料想就是沮守。


    有官员假装不知,慢慢走近,道:“我倒要看看哪个狂徒胆敢假冒朝廷官员。”扯下了衣衫,惊呼道:“哎呀,怎么是沮长史!”


    沮守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看着四周,然后用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看胡轻侯。


    胡轻侯大惊失色,道:“什么?真的是朝廷命官?”急急忙忙道:“哎呀,误会,误会!来人快给沮长史松绑。”


    然后笑眯眯地道:“原来真是自己人啊,你倒是早说啊,让你拿出官印你不拿,让你拿出常山王衙署的令牌也不肯,我哪里知道你是自己人。”


    “不过……”


    胡轻侯笑着道:“以后既然是自己人了,沮长史定然是不会介意小小的误会的。”


    “来人,拿水来,本官以水代酒,自罚三杯。”


    听着熟悉的言语,看看衣衫凌乱,满脸愤怒地沮守,刘暠死死咬住牙齿,沮守你也有今天啊,我千万不能笑!


    沮守的目光从大堂内众人脸上掠过,每一个人都严肃认真,团结活泼,没有一丝嘲笑他,仿佛他现在没有丝毫的狼狈和屈辱,正像往常一样参加常山王的宴会。


    但是他知道这怎么可能。


    沮守活动着酸疼的手臂手腕,盯着一脸“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胡轻侯,认真地道:“阁下为何知道沮某一定会与你为敌?”


    大堂中原本强行装出来的严肃瞬间变成了真正的严肃,所有人都盯着沮守和胡轻侯。大堂中丝竹声不绝,有舞女翩然起舞,却宛如不曾存在。


    有官员细细地品,“为何知道沮某一定会与你为敌”,这短短的一句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大到了天上。


    有官员心中惊慌,原以为只是不懂人情世故,不懂礼仪的暴发户乡下小丫头仗势欺人,不料其中内幕深不可测。


    刘暠脸色微变,该死的沮守!


    胡轻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沮守丈许前,冷冷地看着他,道:“大名鼎鼎的沮守沮长史与胡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以第一次见面就堵在城门口给胡某下马威?”


    一群官员缓缓点头,虽然沮守为人刚直,但是胡乱得罪人的事情其实是极少的。凡是门阀世家子弟,谁不曾从小就被教导要懂得“应酬”,所谓的应酬就是表面和气,笑里藏刀了。沮守因此公然给胡轻侯下马威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像沮守的为人。


    一群官员盯着沮守,果然另有隐情。


    沮守冷笑,懒得解释。


    胡轻侯继续道:“难道是沮长史不耻胡某出身低贱,得官手段卑劣,所以要为民除害?”


    “本朝朝野之内,比胡某卑鄙者不计其数,沮长史为何一直视而不见,独独见到了本官?”


    一群官员看沮守,虽然沮守为人正直,但从来没有正直到处处维护正义公道,不然沮守就该去洛阳杀了十常侍,天下士人谁不知道十常侍是铜马朝最大的奸佞小人了。


    沮守脸色微变,维护正义吾所愿尔,但是十常侍强过头了。


    蹇硕怒视胡轻侯,你干脆报我的名字啊。


    胡轻侯继续道:“或许沮长史名声虽大,其实是卑鄙小人,欺负新人习以为常。”


    “可是,沮长史就蠢到要当众与胡某撕破脸?难道在日常办公中刁难胡某不好吗?”


    一群官员缓缓点头,沮守以聪明决断出名,怎么会如此愚蠢。


    沮守看都不看一群同僚,沮某是什么人,不需要向你们解释。


    胡轻侯盯着沮守,道:“胡某思来想去,沮长史做出如许事情,理由只能是一个。”


    无数人一齐盯着胡轻侯,接下来的理由极有可能石破天惊。


    沮守冷冷地看着胡轻侯,是啊,理由很简单,被看破了也不稀奇。


    胡轻侯眼中精光四射,厉声道:“真相就是……”


    沮守傲然冷笑,刘暠和一群常山王衙署官员身体微微前倾。


    胡轻侯大声道:“沮守想要背弃常山王,投靠汝南袁氏!”


    刘暠大吃一惊:“什么?”


    沮守眼珠子都要掉了,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道:“胡说八道!”


    一群常山王衙署的官员却一脸的恍然大悟,看沮守的眼神满是了解和幽怨,你就不用掩饰了,我们都懂得。


    有官员不屑地看着沮守,道:“我早猜到了沮守莫名行为背后的动机,若不是为了投靠汝南袁氏,何至于此。”


    沮守脸色大变,满脸通红,厉声道:“你们信口雌黄!”


    刘暠恶狠狠地看着沮守,这事情一定要搞清楚。


    胡轻侯眼睛看天,淡淡地道:“胡某一路向北,沿途每一里土地都染着鲜血。无数门阀不惜死伤千百子弟,门阀过半凋零,为的就是拍袁氏的马屁,从而走上金光灿烂的仕途。”


    一群官员用力点头,这事轰动天下,他们岂会不知道。


    胡轻侯冷冷地道:“沮长史有雄才伟略,却只能屈居在藩王的衙署中为长史,地不过一郡,名不出一地,事不过鸡毛蒜皮,沮长史定然是时常悲愤千里马死于磨坊,胸有才华却不能一展抱负了。”


    沮守厉声道:“胡轻侯,你想要构陷我吗?”


    一群官员重重点头,就是如此,不然沮守何以高傲不凡,与众人说话都没有好脸色。


    刘暠脸色更差了,怪不得沮守看他的眼神一直不怎么好,原来早就存了背主的心思。


    胡轻侯不屑地看着沮守,继续说下去:“今日有了抱汝南袁氏金大腿的机会,沮长史自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了。”


    “何况代价不过是被胡某羞辱一番,骂上几句,捆上一会,既不曾死了儿子老子,也不曾被胡某砍下手臂大腿,这点小小的羞辱就能换得汝南袁氏的推荐,三公九卿有望,简直是一本万利。”


    一群官员看沮守的眼神立刻满是玩味了,你老兄也终于走上了趋炎附势的道路,以后就不要鄙视我们拍常山王的马屁了,大家都是一丘之貉,五十步笑百步很清高吗?


    有官员冷冷地道:“记得平日沮长史时常叹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需要有德才兼备之人镇守地方,唯有汝南袁氏有此大才。’”


    一群官员点头,好些人都知道沮守特别推崇汝南袁氏。


    刘暠脸色铁青,重重拂袖,垃圾。


    胡轻侯轻轻摇头:“唉,所谓的忠义沮守,竟然背主作窃,不念救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为了当官就抛弃良知抛弃忠义,为人不过如此。真是让胡某失望。”


    刘暠用力点头,所谓的忠义竟然比纸还要薄,真是浪得虚名。


    胡轻侯看着四周的仆役,呵斥道:“沮长史今日玩得这么高级,你们还不快点将他绑上,然后带他游街示众,再找一些人向沮长史扔烂菜叶什么的,如此才能够让全天下都知道沮长史身在刘氏藩王处,心却永远在汝南袁氏处。”


    胡轻侯转头向刘暠行礼道:“殿下,沮长史心不在了,留住他的身体又有什么意思?强扭的瓜不甜,哪怕沮长史每日都坐在衙署之内,但是一言不发,一计不出,徒又奈何?”


    她轻轻叹息,道:“不如好合好散,放他去汝南袁氏吧,日后还记得你的好,逢年过节送些汝南特产。”


    刘暠冷冷地点头,却不说话,看沮守的眼神不善到了极点。


    沮守冷冷地看着众人,挺直了腰杆,他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与胡轻侯为敌是为了拍汝南袁氏的马屁?但汝南袁氏确实是他心中的仁义主公。


    沮守冷冷地盯着胡轻侯,缓缓行礼,然后捡起了地上捆他的绳子,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大堂中好些人都看出了沮守的意思,这是将胡轻侯作为生死大敌,不死不休了。


    有官员看着沮守手中拿着的绳索,倒抽一口凉气,日后是不是会有一天,沮守将这根曾经带给他屈辱与痛苦的绳索绑在胡轻侯的脖颈上,看着她伸长了舌头咽气?


    “噗!”沮守背后挨了一脚飞了出去。


    胡轻侯指着沮守大骂:“胡某生平最忠于陛下,最恨不忠不义之徒!胡某怎么会坐视你这个不忠不义之徒淡然离开这里?”


    暴打沮守。


    半晌,这才道:“来人,将这个背叛常山王殿下的王八蛋吊起来打!”


    一群侍卫看刘暠,没看到刘暠反对,急忙跑过去抓沮守。


    刘暠这时才道:“算了,他可以不义,我不能不仁,就让他去吧。”


    胡轻侯长叹:“久闻常山王殿下仁慈谦恭,世所罕见,今日一见更胜传言。”


    刘暠心中舒坦,但看到沮守就笑不出来了。他淡淡地道:“今日有些扫兴,来日再请胡县尉饮酒赔罪。”


    刘暠不是傻瓜,激动之下会怀疑沮守,但是冷静下来想想,沮守有承认过吗?至于做得如此低级吗?多半是误会了沮守。


    可是沮守一个字都不辩解,当众行礼离开,难道不是对他心存不屑,不认为是明主,所以毫不留恋吗?这就不能忍了。


    刘暠看着被打倒在地的沮守,沮守也就是想要抱汝南袁氏大腿而已,天下士人无数,谁不想抱汝南袁氏大腿。


    ……


    蹇硕回到了房间,以他对胡轻侯的了解,胡轻侯可能会暴躁的打人,但是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往死里得罪了一个名声不错的人。


    他静下心细细地回想,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胡轻侯在一开始就决定对付沮守了。


    是为什么呢?


    房间内有数个暖炉,将空气烤得暖暖的。蹇硕沉下心,仔细梳理胡轻侯的言行。


    铜马朝的著名宦官都没有读过几本书,治理天下的才华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但是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能力却个个都点到了满点。


    “原来如此。”蹇硕叹了口气,看穿了胡轻侯疯狂背后的底牌,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十常侍敢于下注在胡轻侯身上。他看着窗外的白色世界,一股悲凉涌遍了全身。


    数日后,蹇硕率领御林军启程回京城,无数人恭送。


    蹇硕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胡轻侯,淡淡地笑了笑,这个狗屎的世界啊。


    胡轻侯看着蹇硕的笑容,心中一怔,难道被看穿了?她心中一凛,却又无可奈何,有些事情在某些人眼中永远无法理解,但在另一些人心中一秒就看得清清楚楚。


    ……


    在过年前几日,胡轻侯到达了真定城。


    “我胡汉三又打回来了!哈哈哈哈!”她看着县衙前恭敬地等待的衙役们,放声狂笑。


    从穿越到这个狗屎的世界到现在,时间不到四个月,但对于胡轻侯而言却是由生到死,由死到生,波澜起伏的四个月。


    她看着县衙,虽然真定县自有县令,但是作为县里的二把手,她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炜千和几十个仅存的山贼同样大声欢呼:“我们又打回来了!”


    好些山贼热泪盈眶,虽然他们大多是灵寿县和平山县周围的人,但是真定县毗邻灵寿县和平山县,到了这里也算是回到了家乡了。


    有山贼流着泪道:“这里的空气都是家乡的味道。”


    有山贼咧嘴笑,脸上满是泪水:“我还以为我会饿死的,没想到现在……”人生起伏太大,忍不住嚎啕大哭。


    一群县衙的衙役看着新县尉带着一群人状若疯癫,视若无地,只是赔笑。最新消息,胡县尉到了元氏第一天就煽动常山王罢黜了长氏沮守,真定县赵县令都在四处走门路调走,他们这些衙役有八个脑袋与新县尉作对。


    赵县令听到门外动静,原本还想维持一把手的尊严,终于坐不住了,刚直的沮守都被胡轻侯拿下了,他迎接胡轻侯又算什么?


    赵县令急忙挤出了笑容,快步到了县衙门口,拱手行礼:“胡县尉终于到了!快请进来,正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胡轻侯微笑还礼:“赵县令太客气了,胡某何以敢当?”


    小轻渝与小水胡牵着手,卖力地跨过了门槛,跑进了县衙之内,炜千急忙追上去,叫道:“不要乱跑!回来!”


    胡轻侯尴尬地道:“恕罪,恕罪,我家两个小不点一点礼仪都不懂。”


    赵县令微笑捋须道:“如此聪明伶俐活泼的孩子,我羡慕还来不及呢。”心中想着胡轻侯虽然有些嚣张和不守礼,但是好像没有传说中的猖狂嘛,一定是自己的态度摆得正,伸手不打笑脸人,胡轻侯不太好下手。


    县衙外,有衙役招呼着数千流民,道:“诸位且跟我来。”县衙有县令住着,县尉只能住在县衙外,赵县令已经紧急安排了胡轻侯的住所,保证胡轻侯住得舒服。


    但是哪有可以住下几千个流民的大房子,只能在城外找了一块空地,匆匆搭了一些茅草屋,论条件只比露营略强了些。


    紫玉罗看着风大些就会倾覆的茅草屋,大声道:“吃饱了饭,我们自己动手造房子!”


    数千流民轰然应着,娴熟地开始清理场地,搭建篝火,很快篝火上就有炊烟袅袅。


    周围好些真定人惊讶地看着,不明白为什么城里忽然多了这许多流民,也不见官府驱赶,但看那些人带着棍棒和刀剑,却也不敢多事。


    一群流民聚集在温暖的篝火边,看着瓦罐里翻滚的黍米豆子野菜,脸上又是欢喜又是满足。


    有人见紫玉罗和一群流民仆役不在附近,鬼鬼祟祟地低声问道:“你们说,官老爷什么时候会赶我们走?”


    篝火边好些人脸上的笑容凝固。


    他们被胡轻侯抓住,强迫成为苦力之后,辛苦是有的,但是每日有吃有喝有厚衣衫,与冻死相比简直是天堂般,谁都不愿意走。


    只是谁都知道他们只是“苦力”,只要官老爷到了地点,他们就会失业。虽然此刻马上就要过年,过年后天气就会渐渐转暖,野外也有野菜了,可是这生活依然不能与现在相比。


    有流民低声道:“我这辈子没有吃过这么多的黍米豆子……”


    一群流民点头,别说往日到了冬天全家都挨饿,只能吃难吃的秸秆糊糊,还吃不饱,只说家里有了黍米豆子也绝不会就这么顿顿吃的,败家子也不能如此糟蹋粮食,黍米和豆子那是必须藏起来的。


    另一个流民将脑袋埋在膝盖里,道:“还有肉羹……”


    一群流民看着篝火中的肉羹发呆,逃难的时候吃过肉羹吗?见人吃过……


    有流民低声道:“大家千万不要和官老爷提什么到了地方之类的言语,最好就不要与官老爷说话,只要官老爷忘了我们,我们就有吃的。”


    一群流民点头,官老爷有的是银钱,又忙,肯定会忘记他们的,那他们就依然是官老爷的“苦力”,安稳的有吃有喝。


    另一个流民冷哼一声,低声道:“做梦!”


    “官老爷很精明的,怎么会忘记我们呢?地主家也没余粮,谁会把金贵的粮食给外人吃?”


    一群流民脸色惨然,是啊,几千人的粮食呢,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又是一个流民狞笑道:“不如……我们就抢了这些粮食……”


    立刻就有一根棍子打在了那个流民的脑袋上,那个流民一声不吭就倒在了地上,那根棍子不断地落下去,很快打得那个狞笑的流民浑身是血。


    四周无数人转头看着打人的流民,紫玉罗带了几十人个流民仆役,人人手里拿着刀子,厉声道:“为何打斗?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殴打他人者严惩不贷!”


    胡轻侯严令,敢在流民中偷抢打人强(奸)的,立刻杀了。


    每一次收留新的流民都会有几个人作奸犯科被杀了以儆效尤,跟随胡轻侯到了真定的流民人人都知道这个规矩,好久不看见有人打斗了。


    那打人的流民大声地道:“这个贼子鼓动大家伙儿抢劫官老爷的粮食!”


    紫玉罗厉声问篝火边的其余人:“他说得可是真的?”


    篝火边的人用力点头:“是。”


    紫玉罗挥手:“将那个敢打官老爷粮食主意的人杀了,尸体吊在树上。”一群流民仆役大声应着。


    紫玉罗环顾四周流民,大声道:“哪个刁民敢打官老爷的钱粮的主意,这就是下场。”


    四周流民憨厚地笑,绝对不敢,真不知道哪个蠢材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在城池边抢劫官老爷的钱财,就不知道官兵来了会砍掉脑袋吗?


    紫玉罗见四周流民安稳,又大声地对那个打人的流民道:“你干得好,官老爷就是需要你这样忠心的人,从现在起,你就是官老爷的仆役了。”


    “来人,拿衣衫来!”


    一个流民仆役捧了一套仆役衣衫交给那个打人的流民,那个流民接过衣衫,高高举起,大声嚎叫:“我是官老爷的人了!我以后有吃有喝再也不愁了!我以后就是大老爷了!我以后就有肉脯吃了!”


    嚎叫声中,无数流民羡慕地看着他。


    某个篝火边,有流民捶胸顿足:“为什么那个想要抢劫官老爷的歹人不在我的身边,我一定立刻打死了他,然后我就是官老爷的人了,我也有肉脯吃了。”


    一群流民用力点头,真是羡慕极了,要是自己能够成为官老爷的仆役该有多好。


    另一个篝火边,有流民认真地盯着其余人,诱惑地道:“你们谁想抢官老爷的东西,快承认吧。”


    一群流民同样热切地看其余人,快承认吧。


    一个篝火边,有流民低声道:“那个人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要不是官老爷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早就饿死了。真以为官老爷需要我们背行礼啊,也不想想我们到底背了多少东西,那是官老爷的善心。”


    一群流民慢慢点头,天气越冷,他们身上背得东西就越少,一开始还背一些干柴,后来干柴都是马车拉的,哪里需要他们背。


    一个流民叹气道:“唉,官老爷善心,我们可不能背信弃义。”


    一群流民重重点头。


    另一个篝火边,一个流民鬼鬼祟祟地道:“依我说,官老爷带着我们一定是要目的的,你们说,会不会官老爷想要买很多很多的田地,然后让我们做佃农?”


    一群流民的眼神立刻火热了:“没错!官老爷有钱,有钱肯定买田地啊,买了田地就要有人种地,我们其他不会,种地还不会吗?”


    想到开春之后就会成为官老爷的佃农,好些流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紫玉罗回到了县衙,胡轻侯正在与赵县令吃酒吹牛。


    紫玉罗站到了胡轻侯身后,过了一会,胡轻侯转身问道:“如何?”


    紫玉罗道:“已经按照县尉的计策执行,已无大碍。”


    他微笑着,那些篝火堆看似是随意的,其实每一个篝火边的流民中都有一个胡轻侯的人悄悄监督众人,不时讲一些言语让流民对胡轻侯感恩戴德。


    这次更是凑巧,真的有个野心勃勃的人跳了出来,自然被秘密安排的人掐灭在萌芽中。


    胡轻侯低声道:“盯紧了,一日不可放松。”


    几千个流民就是几千条心,谁能保证没有一个李自成?胡轻侯没想好心没好报。


    她叮嘱紫玉罗,道:“营地按照军营标准盖,一定要大,要牢固。不要让他们没事情干,记住‘无事生非’!”


    这群流民在寒冷的冬天的官道上并不可怕,有骑兵,有严寒,有荒野,流民敢有异动,胡轻侯甚至不用镇压,一把火烧了粮食,这些人就要全部冻死饿死。


    但到了真定城,就不得不多个心眼了。


    紫玉罗点头,心中微微疑惑,需要这么高标准吗?


    炜千低声道:“老大,要不要派人去黑风寨?”黑风寨的人好歹可靠一丢丢。


    胡轻侯笑了,炜千永远把情谊放在首位,但是她丝毫不觉得黑风寨的人在脱离她的掌控几个月后依然会忠心。


    她又没有魅力金手指。


    而且,黑风寨的人哪来的忠心。


    她认真道:“黑风寨的人,我只信任跟随我出生入死的二十余人。其余人此刻万万不能信。”


    ……


    赵洋与妻子刘婕淑慢慢地走在街上,几个仆役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到真定已经有几个月了,但是处境一丝都没有变好。


    “主支容不下你的。”刘婕淑慢慢地道。


    说“容不下”三字有些夸张,赵家主支对旁支子弟赵洋绝不至于驱赶或者打杀,但不愿意照顾赵洋的态度却是明明白白的。


    他的女儿赵苑琪低头道:“他们收了礼,连顿饭都不让我们吃……”这哪里是受点气,这分明是要赶人走。


    她有些愤怒地看着父母,做人要有骨气,主支看不起他们,他们就去其他地方啊,又不是要靠着主支才能活下去。


    赵洋看了一眼女儿,道:“人离乡贱。我们不能留在平山县,到了其他地方都是外地人,会被人暗算的。”


    他严肃地道:“别看主支只是给了我们一个破院子,其实没有主支的威名护着,我们早就被那些流氓痞子纠缠了。我们要感恩。”


    赵苑琪低头不语,庇护?她家有仆役,会怕几个流氓地痞?就不信没了主支就活不下去。


    赵洋知道女儿不服气,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世界的黑暗,穷人之间有互相帮助的好人,但是也有坏人,世界不是这么简单的。


    但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想到了主支的冷漠,心里同样有气。


    他嘴里呵斥着女儿要对主支提供的破院子和庇护感恩,其实心里也有些不以为然。


    不是赵洋和刘婕淑嫌弃主家提供的破烂房子,他们本来到了真定之后就开始准备买房子了,他们虽然不得不离开平山县回到真定,但是买一个院子的钱他们还是有的。


    只是主家提供了房子,再破烂,再偏僻,也是人情,他们只能收下。


    这恩情就略微有些尴尬了。


    除了这个恩情,主支一点点帮助都没有。


    赵洋还想着在主支的产业找寻个差事,不论是店铺打杂,还是佃农,什么活计都可以。但是主支总是不愿意,各种漂亮言语满天飞,就是不落地。


    赵洋唯有叹气,主支认为旁支子弟回到老家就是为了夺取主支的财产而来,怎么会对他客气?他也是缺乏眼力,当日看到主支借给他住的院子破烂不堪的时候就该猜到主支的念头。


    如今凭白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


    刘婕淑默默地走着,心里开始想念胡大丫和胡二丫。


    几个月了,天气又这么冷。


    刘婕淑心中一疼,眼眶又红了,急忙抬头看天,极力忍住。


    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一定还活着的,她一定会找到她们的。


    远处,有一群仆役护着一辆马车经过,马车上有小女孩欢快地笑声,偶尔有寒风卷起马车的布帘,露出一个小女孩的侧脸。


    刘婕淑大吃一惊,尖叫道:“胡二丫!”


    马车没有停留,渐渐远去。


    刘婕淑愣在原地,一定是看错了,那马车四周都是仆役,怎么看都是富贵人家,二丫怎么会坐在马车里。


    赵洋和赵苑琪看着刘婕淑,微微叹气。大丫和二丫肯定已经没了……


    只是让她有个念想也好。


    赵洋低声道:“你放心,开春之后我亲自去找人。”


    他想好了,主支容不下他,他家就没有必要死死得贴上去。他或者在真定寻个营生,或者在其他城市落脚。不论哪一个,他都要四处走动,正好可以顺便打探大丫和二丫的消息。


    ……


    马车中,胡轻侯下令道:“来人,去查清楚。”


    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胡二丫”?她必须搞清楚。


    胡轻渝与小水胡在马车上打闹着,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叫她。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