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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3 章


    流星雨!


    潘垚都瞪大了眼睛去瞧, 当真是美,一颗又一颗的流星划过天际,擦亮幽蓝的天, 悄无声息,却又绚烂旖旎。


    玉镜府君说这是盛景,果真不假。


    星陨落了好一阵,夜风徐徐吹来,只带来草丛中虫儿的鸣叫。


    小庙屋檐处氤氲着月华, 犹如一轮明月。


    风将衣袍吹起,簌簌猎猎, 玉镜府君侧头看去, 就见小姑娘两手撑在身后, 发丝飞扬, 眼睛明亮,好似倒映着一颗又一颗的流星。


    星落只是一瞬, 她瞧得聚精会神,舍不得眨一下眼睛,瞧见大颗一些的星陨, 见它们拖着长尾巴似的磷光, 身子还往前一探, 瞧得愈发认真了。


    好像更认真些,这些美丽却只一瞬间的景便能记在心里,记得更牢一些,更久一些。


    证明它们曾经绚烂,曾经来过。


    只一刹那的光华, 也不能被辜负。


    玉镜府君笑了笑, 收回目光, 也跟着看向远方,瞧着这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盛景。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在这个改革开放的日子,乡下地头变化不大,人们生活的习性和之前也并无太大的区别。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和网线,大家的作息健康极了,此时月上中天,村子里的人都歇了,夜坠流星的盛况,瞧到的人极少。


    人没瞧到,动物却不一定。


    夜晚的天空幽蓝,山地里有风,风声呜咽地吹过山洞,再卷向密林,摇得古树沙沙作响。


    伴随着风声,还有几声犬吠声响起。


    这是一群奔走四方的野狗,皮毛或黄或黑,毛发稀疏,薄薄一层攀附着骨头,行进间能瞧见骨节,突兀又瘦削。


    月夜下,它们的眼睛泛着幽幽之色,瞅着有些像狼。


    一颗又一颗的星陨落下,三三两两的野狗有些不安,它们停了奔逐,仰着头,追逐着尾巴来回打转。


    这时,天空有一颗流星朝山地这处划来,光愈发地近,狗群呜咽一声,眼睛明亮又圆瞪。


    虽然是畜生,却也察觉到了危险,四处而逃。


    其中,有一条大黄狗逃窜的方向不对,随着一个跳跃,正好落到了星陨的方向。


    星陨的碎片灼热,带着微微的猩红,只一错眼的功夫,它便落入了大黄狗的口中。


    像一团光,又像一团炁。


    顺着狗儿的嘴巴食道,一路落进它的肚子里。


    “嗷呜”一声,大黄狗夹着尾巴逃窜。


    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里想到,那猩红的碎片入了肚子,竟无半点不对,不烫,也不烧狗。


    大黄狗不解,困惑地追着自个儿尾巴转了转,嘴里呜呜汪汪地低叫。


    它只是普通的狗,怎么想也想不清楚,明明是被那流光砸到了,怎么会一点也没有不妥?


    想不明白便不想,大黄狗庆幸自自己逃出生天,汪汪两声,追逐着同伴而去。


    月夜下,隐约能见它瘦骨嶙峋,腹肚却便便,显然,这是一只母狗,还是一条怀了小狗的母狗。


    沿着山路一路向东,便能去A市。


    野狗群一路朝东奔逐而去,大黄狗落后几步,脚步疲惫,它停了停脚步,吐着舌头呼哧呼哧,跑一段歇一段,再咬一咬山里的山鼠,嗅着同伴的气息,倒还真追上了。


    ……


    过了端午,A市的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前些日子那多雨的情况好似是遥远时候的事情。


    天光明媚,天空蓝得晃眼。


    “哗啦”一声,潘垚从芦苇江中冒出头,不远处,潘三金撑着竹篙,划着船儿靠近。


    “盘盘,这些石头应该是够了,咱们回去吧。”


    随着铿锵的一阵响,潘三金就见潘垚拉着一个大网兜,三两下便将石头倒进了木船上。


    船儿吃水,略略往下沉了沉。


    潘垚看了看,也是满足了。


    遂点了点头,应道。


    “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石头很是漂亮,各种颜色的都有,玉白的,墨黑的,浅灰的……经过河水常年的冲刷,各个圆润光滑,和着水泥铺上,古朴又别致。


    水里捡的石头属阴,潘垚特意摆了阵法,一粒粒石子好似不规则地铺在地面,实则和天际遥遥的群星相对。


    夜里星光起,小院子里起了柔和的风。


    藏风纳气,地气润泽。


    周爱红种在西南角落的瓜果蔬菜长势更加喜人了,空气里有股暗香,那是做篱笆墙的栀子花悄然绽放。


    院子里,水井时不时有咕噜噜的声音响起,顾菟不出门做生意时,都藏身在潘家老井修炼。


    ……


    角落里堆了一些破瓦,那是前两天拣瓦时淘汰下来的。


    周爱红听潘垚说了,这老瓦遮蔽风雨,染了屋宅的气场,有祛邪驱煞庇护之意,就都舍不得丢了,这不,她特意捡了搁在角落里。


    破得实在厉害的,才给小孩拿去扔水瓢。


    那些没那么破的,准备等潘三金过两天空了,搭个鸡寮什么的。


    “端午已过,龙舟厂也没那么忙,正好呀,给你爸爸找点事儿做,省得他骑着个自行车胡乱跑。”


    周爱红手中提着一根水龙头,一边和潘垚唠嗑,一边还朝铺了水泥和鹅卵石的院子地面上浇水。


    水泥刚铺这几日,它就得吃水,得养护,这样才不容易坏。


    清凌凌的水一冲,上头的鹅卵石愈发地剔透了。


    潘垚瞧了瞧被说不能闲的潘三金,偷偷笑了笑。


    “好,我也能帮忙。”


    “对了,盘盘。”周爱红又想起了什么,收了水管,紧着就道,“解放路那儿的店面,拆迁的事已经定了,正好明儿周日,咱们一道去市里瞧瞧,顺道再看看店面。”


    潘三金:“有啥好看的。”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手散漫得!”周爱红嫌弃地瞪了潘三金一眼,手一指角落里的破瓦片。


    “要当真签字了,咱也能瞧瞧有什么东西能往家里拆回来,窗户、瓦片,木门……都成。”


    就是破木头,那都能用来烧柴。


    潘三金恍然,“对对对,可不能浪费了。”


    潘垚想了想,这倒也是,解放路那边的店面是个老宅了,要当真签字了,勾车一勾,什么都成破烂,她们先拆一些回来,能用的就别浪费,像那窗棂,里头可是有雕花的,现在会这些手艺的人一年比一年少。


    就是没有拆什么东西回来,进城走一走,瞧一瞧,那也是有趣的呀。


    ……


    第二日。


    夏日日长夜短,一早天就亮了,潘垚坐在自行车后头,和潘三金一道去码头边,准备乘船去市里。


    早晨的风凉凉的吹来,路边野草葱郁,野花夹杂其中,或红或紫或蓝或黄,各色皆有,小小的一朵,便为夏日添几分色彩。


    自行车的车轮子滚动,很快便轧过去,潘垚贪看周围的景,只见青草树梢,叶尖还有点点水露欲坠。


    清晨时分,疏朗又清新,路上是鸟儿和虫鸣的声音,处处皆是生机勃勃。


    等到了渡口了,人多了起来,周围也就喧嚣热闹了起来。


    到了A市就更甚了。


    ……


    早市热闹极了,处处都是叫卖吆喝的声音,卖菜的,卖早点的,卖肉卖丸子的……人声鼎沸,买菜的妇人手挎一个竹编篮子。


    你出个价,我再喊便宜几分,实在不成,再捎点饶头,添上几根葱蒜也成。


    拿到了便是占到便宜,特别有成就感,脑袋都高昂了两分。


    这儿一片的烟火气息。


    ……


    “小萤,饿不饿,渴不渴?”做生意的妇人抽空看了眼闺女,收拾着碗筷的时候,紧着就问道。


    “妈,我不饿,也不渴。”叫住小萤的小姑娘抬了抬头,露出光洁的额头。


    只见她脸蛋小小,鼻子挺巧,唇色浅浅,让人看了便心生怜惜。


    “老板娘,给我来一碗豆浆,加一勺子的白砂糖,再来一个三角糕,三角糕拿酥脆点的啊,要新鲜出锅的。”


    “哎,保准酥脆,我这都今早现炸的,对喽,加糖的豆浆要添一毛,得三毛钱。”


    “去去去,好你个毛大姐,特意说这一声,这是打量我吃不起白糖还是咋滴,加!”


    顾客摆手,笑骂了一声。


    一声加字,喊得豪迈又大气,一毛钱的生意,被这豪气的声音一加持,生生喊出了大生意的气势。


    被叫做毛大姐的老板娘抿嘴一笑,转过身,利落地拿出干净的瓷碗,白糖加一勺,保温壶中的豆浆一冲倒,汤匙搁上头。


    “劳烦您自个儿搅一搅嘞。”


    “呵呵,客气客气。”


    顾客喝着豆浆,咬着酥脆的三角糕,视线一转,目光落在毛大姐的闺女面上时,脸上便露出了惋惜。


    “毛大姐,你家这闺女儿眼睛得去瞧瞧啊,这样漂亮的大眼睛灰蒙蒙的,瞧不到东西,这辈子都可惜了。”


    毛大姐擦桌子的动作僵了僵,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闺女,只见她坐在摊位旁边的小凳子上,怀中抱着一只小奶狗,脸蛋贴着狗儿,时不时还给狗儿顺顺毛。


    虽然瞧不见,却是爱怜喜爱的神情。


    见闺女儿没有被影响了心情,毛大姐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转而,又有些气闷这些客人。


    虽然是好心,可老当着孩子面儿提做什么!


    她能不知道要带去看么!


    说说说!


    你一句,我一句,轻轻巧巧。


    孩子坐这儿,一天能听几十句,天天得听,这些话密密麻麻砸进去,心里得多难受!


    毛水萍心里发着牢骚,面上却不敢露分毫,只心中微微叹气。


    都是客人呢,家里吃穿嚼用,都靠着这个摊子,这会儿痛快怼了客人,明儿就该做不到生意了。


    “是是是,有想着去看,这不是在攒钱么,小萤的眼睛得去大医院瞧,咱老百姓的,去一趟医院不容易。”


    这话说的,大家听了,顿时心有戚戚。


    那是,医院可不是那么好去的,一去就是捧着一摞的钱,小毛小病还好,最怕那大毛病,钱就跟纸一样,火一撩,还没瞧个大火花,大光亮,三两下便成灰了。


    快得让人怀疑,那钱就不是钱,它就是纸钱!


    顾客还想说什么,毛水萍拎着保温壶上前,紧着就问道,“要不要再续一点?”


    “和茶水一样,可以免费续一杯,当然,要是加糖就得另算了,小本生意,糖贵,送不起呢。”


    “那再续一杯,加糖!”顾客也豪气。


    “毛大姐,你做生意实诚,不拘是这豆浆,还是以前的茶水,那味道都不错,茶香,豆浆也是满满的豆香,不错不错。”


    豆浆还烫口着,吹了几下还烫,顾客本来想一气儿喝完,这下是不成了。


    汤匙搅一搅,又慢慢喝了起来。


    索性今儿周日,也无甚好忙,早上吃早点的时光,慢慢品尝,鼻尖嗅着这豆香,看街道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反倒有股韵致。


    一股安宁的幸福莫名升起。


    果然,一日三餐,最是抚慰人心。


    “那是自然,小本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我啊,之前摆茶水,那都捡着新茶来泡,现在做豆浆和早点生意,豆子也捡新鲜的做,用料也足。”


    毛水萍笑着应和了几句。


    周围的人都知道,这毛水萍独自带着个闺女儿,之前在路边支一个小摊,卖的是茶水,只一个长嘴大肚的铜壶,就支起了生意。


    慢慢的,家当攒了又攒,现在做的是早餐生意,四个保温壶的豆浆,再炸一些油条,三角糕,油饼来卖,生意也还成。


    除了她手艺还行,用料实在,做事也干净,大家还瞧着她一个妇人带着个眼睛瞧不到东西的闺女艰难,特特关照她的生意。


    摊子上摆的桌凳不多,只摆了三张四方桌,可以折叠的那种,桌面上着绿条纹的漆,边沿是白色的,颇为清新。


    此时,几个顾客看了看毛水萍的闺女,只见她抱着一只黑色的奶狗,微微低头,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嘴里念叨着乖哦、乖哦。


    小狗也乖巧,呜呜叫两声,声音稚嫩,红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小姑娘的手背。


    此情此景,小狗可爱,小姑娘也可爱。


    让人瞧了她那灰蒙的眼睛,更添几分惋惜。


    几声叹声气起,毛水萍神情担心,利索地擦桌子收拾碗筷,走到一旁,搁在铁皮桶中清洗起来。


    她想着,只要自己不搭腔,这些人应该就不提了吧。


    毛小萤却没有被影响心情。


    以前时候,她听了叔叔阿姨的话是会难受,心里闷闷的,像吃了一口没有味道的棉花糖,只黏黏腻腻的触感,却没有甜甜的味觉。


    那糖丝就像蜘蛛丝,黏腻得让人的心口跳动都不得劲儿。


    现在不一样啦。


    谁说她瞧不到了?


    毛小萤手中抱着小奶狗搁在面前,视线定定。


    她能瞧到小汪呀。


    它红红的,像是一团火。


    好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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