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绝的蝉鸣声与会议室内的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座的人表情各异,都在心里咂摸着苏璃刚刚的几段发言。
与二队办案有接触的钟柯，知道苏璃办案推理的特点,因此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但其他人不同,他们和一开始二队的其他人一样,从没有听说过什么犯罪侧写。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各行转业进入公安，或者意外机会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再跟着老师傅的步伐一点点学习刑侦技术,提高查案能力，从实践中摸索出一套经验理论。
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从没有见过这种办案方法，你说她分析的没道理吧，乍听确实推测的有理有据，但要是说完全认同吧,心里又总觉得不一定是这么一回事,怎么你说他是业务员他就是了？怎么你说凶手犯罪动机是发泄他就是发泄了？
这种想法在杜胜心底最明显，他也未加掩饰,直接说道：“那个我先声明，我不是针对你啊！首先我不否认你推测的是有一定道理,但你不觉得这太具有个人色彩了吗？看看照片就分析了这一堆，又没有实际的证据依靠,这个结论怎么能说服大家呢？”
苏璃默然,这种质疑哪怕在后世也是会经常听到，她一直不想在此问题上去和他人过多争辩，倒不是对自己专业能力拥有所谓的底气,而是清楚地明白每一份侧写都不是十拿九稳。
侧写师需要对自己的侧写内容保持自信，但同样也会时刻提醒自己接受侧写错误的可能，毕竟这不是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一切的超能力。
齐山沉吟片刻后开口道：“先不用急着质疑，有想法就去验证，再说目前也没有其他的线索，苏璃分析的至少...是个方向。”
汪政委目光转动，微微点头。
肖卓将笔记本合上，说道：“这样吧，我带着苏璃和高进宝负责查郊区死者身份。”
齐山点头：“行，那其他人继续走访罗某的社会关系，以及相关人的时间线。”
......
“你又出来了？”
“嗯。”
“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重要的事情。”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女生的事情，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不要再出来了...我好像感觉到他了。”
她先是缄默不语，许久后低声应道：“好。”
......
用过午饭后肖卓三人就来到上元大道处的批发市场，他们从批发市场管理员处拿到了所有档口信息，合计整理了一番后发现该市场服装布料类的店有不少，一期就有近四十家，二期虽然不像一期集中分布那么多，但零散的也有十几家。
三人大致划分了一遍后便散开行动，各自拿着死者衣物相片和被血浸染的单据相片，一头扎进喧闹的批发市场。
从艳阳高照到夕阳西下，空气中总算多了几丝凉风。
苏璃从服装店走出来，低头在笔记本上划下一道杠。市场里此时的人流量已经变少，顾客零零散散地都在往外面走，有些店铺也在收拾货物打扫卫生准备关门，
她抬眸看了眼天色，准备加快速度，赶在市场收市之前将剩下的三家店铺也都询问完。
苏璃跟着笔记本上记录的地址来到了一楼街角最后一间店铺，丽华服装店，名字符合。
店铺内已经亮起昏黄的光，穿着衬衫西装裤的男人逆着光从里面走出，他清秀的脸掩在阴影下，脸色一如数天前在宴会上看到的那般冷静沉稳。
苏璃视线落在他的手上，透过白色的袋子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件红色的衣服，她眉梢微扬，他可不像是会穿红色衣服的人。
郑文轩刚跨下台阶，就注意到前方的一道视线，抬眼看清她的面容后，身子不由愣在原地，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眼前人不如宴会时那般明艳，双颊微红，鬓角几缕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侧，略显狼狈。
郑文轩纠结一会儿，最后还是在苏璃意外的目光中走向她，问道：“你好，我叫郑文轩，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在祁家的宴会上见过。”他的声音极为沉淀，声色略带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苏璃点头，笑道：“好巧，你这是过来买衣服？”
郑文轩提着袋子的手俶得收紧，唇角微抿，嗯了一声后继续说道：“方便问...”
他似乎很为难，拧着眉心停顿了半晌，最后还是下决心开口：“方便问下，那天宴会上，你穿的红色旗袍是在哪里买的吗？”
苏璃面露诧异，实在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
郑文轩见苏璃半天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面上浮起一层尴尬之色：“不方便的话就算......”
“那件衣服是定做的。”苏璃回道。
“那方便告知我店的位置吗？”
“倒也不是不方便，只是...”苏璃看向他：“我也不知道店在哪里，衣服是长辈过去定的。”
郑文轩眼底流露出失落之色，但也只是一瞬，随后他又收敛情绪，对苏璃道谢后准备离开。
苏璃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我晚点可以打电话向长辈要份地址，只是要怎么告诉你？”
郑文轩立马回身，这次谢意直达眼底，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苏璃，说道：“你可以直接打上面的电话，或者给下面的号码传呼。”
苏璃接过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郑文轩唇角微动，嗫嚅半天最后留句‘谢谢！’才再次抬步离开。
苏璃等他离开后又看向手里的名片，上面信息很简单，只有名字和通讯号码，就连职业都没有。
肖卓从二期往这边走，正好和郑文轩错身而过，他视线在郑文轩身上划过，又平静地移开，到苏璃面前时，看到她将名片收进挎包里。
高进宝也从另一头跑来，他哑着声音说道：“我那边问完了，没有发现。”
肖卓看向苏璃，问道：“二期那边已经收市了，还有几家没问，你这边怎么样？”
苏璃：“还剩三家，先问问这家吧！”
说完率先往丽华服装店走去，三人进去时，店铺没有看到人，高进宝喊了几声后，一位戴着腰包的中年妇女从一块布拉起的试衣区走出来。
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笑着说道：“哎，刚准备换身衣服关门回家，就来客了。”
老板娘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圆圆的脸带着富态，声音热情大方，看着是副爽朗性子，她不经意地打量了三人一圈，最后笑着对苏璃问道：“你要买什么衣服？可以看看，喜欢的也可以上身试试，我店里的衣服都是最新款，刚从南方拿的货，好看着呢！”
苏璃左右看了看身边的两人，然后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是我买衣服？”
老板娘被她问的一愣，随后好笑道：“我这店里都是女装，不是你买，难不成还是他俩大男人买啊！不过刚倒是有个男的买了件红裙子，应该是给别人买的。”
苏璃身子微怔，环顾一圈店内挂的衣服，确实都是女装，又想起刚刚郑文轩也是问自己旗袍，眸子微挑，眼底闪过一抹促狭，差点就被舅妈乱点了鸳鸯谱。
肖卓拿出证件，解释道：“我们是警察，想找你咨询一些事情。”
然后他简单说了几句后将照片递给老板娘：“你六号或者七号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过穿这件衣服的男人，他手上带着这个手表。”
老板娘倚着桌子满脸困惑地看着三人，一时没反应顾客怎么就变成了警察，接过照片眯着眼瞅了片刻，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她猛地站直身体，走到灯泡下，又细细地看了良久，迟疑道：“这手表不是宋洪的吗？”
苏璃眼眸一亮，走上前问道：“宋洪是谁？他那两天来过你这里吗？”
老板娘点头：“六号的时候来过，他是纺织厂的销售，那天过来我还向他订了一批货，说是这两天送货结果一直没送过来，我正准备明天早点去纺织厂找他呢！”
苏璃和肖卓对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高进宝，脸上直接带上了笑意。
肖卓将被血浸透的单据相片拿出来，对着老板娘问道：“你订货签的是这个单据吗？”
老板娘凑上前看了一会儿，皱皱眉后回身绕道桌子里面，从抽屉里取出一沓货单，翻了几下后抽出一张递给肖卓：“你这泼到红墨水了吗？我都瞅不清，不过我在他那订货一直签的都是这种单子，你们自己比比看是不是一样。”
三人立马走到灯下细细比对着未被浸染的边缘痕迹，看到线条完全吻合时，高进宝直接笑出声：“快！我们赶紧回去让杜胜看看。”
肖卓对他轻声说道：“收敛点！”
老板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几位同志，你们问完了吗？如果没啥事我得关门回家了，家里娃还等着呢。”
苏璃：“抱歉，再耽误你一些时间，能麻烦你和我们说一下宋洪六号那天是几点过来？待了多久？什么时候离开？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为啥啊？你们为啥要问宋洪的事情？他难不成犯了啥事？坏了！我订的货该不会出问题吧？订金我都付了一半了啊！”
“我们在郊区发现了一具男尸，在查他的身份信息，目前怀疑此人可能就是宋洪。”
“嗝！”老板娘目瞪口呆，惊吓之下打了个嗝，她抚着胸口不可置信道：“你说的是真的啊！之前报纸上报道的那个郊区死的人是宋洪？”
苏璃：“还没有完全确认，不过死者身上穿的衣服还有手上戴的手表就是给你看的那些，后续我们还需要去纺织厂以及他家中做进一步确认。”
老板娘吞咽口水：“宋洪那天就是穿的这几件衣服。”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我滴娘，怎么会出这事啊！”
肖卓：“还是麻烦你帮忙回忆下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老板娘回想了一阵子，说道：“我也记不太清，反正就记得多少说多少啊，他那天应该是早上十点多到的我这里。”
“虽然市场是八点就开市，但我得安排好娃才能过来，所以一般九点才开门，当时我已经把店里的衣服货物都整理好他才到，然后就合计要定多少件货，他当时还带了一块纺织厂新出的布。”
老板娘回身翻了半天翻出一块正方形的黄色布料：“就这个，他剪了一块给我，介绍了半天想让我订，但我没相中这个颜色。”
苏璃：“他是用自己的剪刀剪得布料吗？”
“对啊！”老板娘对她的问题感到奇怪：“像他这种上门推销布料，都会带把剪刀，剪开布料给我们看看的。”
高进宝在照片里翻了翻，找到那把凶器，问道：“是这把剪刀吗？”
“哎呦，这...这上面是血啊？”老板娘将照片推远了一些，眯眼看了几眼：“对对，是这把。”
苏璃：“然后呢？”
老板娘：“然后他签好单子就准备走了，还给我说了哪天能送到。”
“他走时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异常？没有啊！说实话我不咋记得他啥时候走的了，当时店里正好来了个客人找红裙子，我就一直帮那姑娘找衣服，没咋注意他了。”
......
三人离开市场直接回了市公安局，这个点去纺织厂也找不到可问的人，所以三人计划明天一早过去。
路过二楼时，苏璃让两人先上楼，自己脚步一转回了二队的办公室。
这个点办公室已经没有人了，她走到电话旁拿起听筒，拨通了祁家的电话，等了一会儿，祁蓉的声音在电话那旁响起。
苏璃和她聊了两句然后就让她帮忙喊来了陈云，问起做旗袍的那家店。
陈云在电话那旁笑道：“看来你还挺喜欢那件衣服啊，赶明我再去给你定做两件，你就不用去了。”
苏璃：“舅妈不用，我平时穿不到，而且我是帮别人问的。”
“帮谁啊？如果是朋友的话我可以和老板打声招呼。”
“认识的人，不太熟，告诉他地址就行。”
“那行。”陈云将地址报给了苏璃，又说道：“周末来家里吃饭吧。”
“手上又有案子了，忙好我再过去看你们吧。”
陈云叹口气：“好吧，你不要太累了。”
两人又聊了两句后就挂断了电话，苏璃从挎包里取出名片，对着号码拨了过去，等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接听，就在苏璃准备挂断时，对面终于接通了电话。
“喂！找谁？”出乎意料的，听筒对面传来一阵清澈干净的少年声音。
苏璃眉头挑了挑，垂下眼看着手里的名片，回道：“你好，我找郑文轩。”
“找轩轩？那你等一下，我把他喊出来。”
轩轩？苏璃闻言心底划过一股怪异之感，而且更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甚至透过听筒还能听到对面的呼吸声。
“喂？”苏璃试探出声。
“喂？你是谁？”
郑文轩的声音顿时出现，透过听筒传了过来，他声音有些不耐，像是在强忍着些什么。
苏璃微怔，怪异感更甚：“我是苏璃，地址我已经问到了。”然后将地址报给了他。
“谢谢，麻烦你了！”
郑文轩紧拧着眉头挂断电话，他看着自己沾满了奶油的右手，以及嘴里甜腻到齁人的味道，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又出来偷吃！
他闭上眼深深呼吸了几瞬，才走到洗漱间刷牙、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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