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嘴巴含着牙刷，扶起阳台昨晚被风吹倒的绿植，她叹口气将已经折断的枝叶扯掉,抬手周转之间不经意看到自己被晒到有些变色的手背,呼吸一滞。
不死心地伸出双手对比，看着手腕和手背那条泾渭分明的交界线,眼角轻轻抽了抽,八月的太阳真不是开玩笑的。
“吃早饭了吗？”
苏璃视线从手上移开，透过阳台围栏往下望，就见肖卓单手叉腰站在单元楼外。
大概因为阳光有些刺眼，他微蹙着眉头,眼睛半眯笑着说：“没吃的话分你一点,我买多了。”
苏璃怔怔地看着他上下张合的嘴巴,怎么觉得他牙齿变得更白了？
她视线下移,看到他颈部皮肤明显的分界线后哑然失笑，平时没注意，原来都晒黑了这么多。
肖卓在下面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她的回复,提着早餐的手抬高对着苏璃晃了晃，又笑道：“说话啊！吃不吃？”
苏璃压了压唇角，起身将口里的牙膏沫吐掉,漱口后对着楼下人说道：“吃,我下去拿，谢......”
“不用,我给你拿上去。”肖卓说完便大步往楼内走。
“咳咳咳......”
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苏璃探出半边身子仰头往上望，看到一位端着紫砂茶壶的老伯，他穿着棉麻宽松的短褂,花白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半弯着腰拨弄挂在围栏旁鸟笼中的小鸟。
他先是瞥了眼苏璃，眸中带着戏谑之色，随后又侧目继续用逗鸟杆逗鸟，见鸟儿不理他，便放下了逗鸟杆，抬起左手对着茶壶饮了一大口。
“邂逅相逢，情怀雅合，全似深熟。”老伯声音沧桑沙哑。
苏璃眉头微挑，看着老伯转身离开。
“耳边笑语论心曲。”从苏璃的角度已经看不到老伯的身影。
“把不定、红生脸肉......”后面再听不清老伯的声音。
“......”
苏璃琢磨过来这几句词是什么意思后，表情顿时有些发窘，脸颊升起热度，想要解释但又无从解释，毕竟老伯也没有指名道姓地调侃。
她这尴尬的情绪还没持续几秒，门口就响起敲门声，苏璃敛了敛神色，抬步离开了阳台。
机械厂家属院外小菜市，这会正是买菜高峰期，来来往往都是挎着菜篮或者提着布包的女人。
“他今天没来吗？”
“诶对！没来。”大娘双眼比量着手里的杆秤，嘴巴还得回着旁边人的问话。
“他咋不来了？”
“这俺咋知道，俺家卖的和他也差不多，你要不今天先在俺这买？”大娘对她说完，又转向菜摊前等着的客户，说道：“三毛钱。”
一早上打仗似的送完了买菜的人，大娘一边收拾着菜摊，一边和对面的大爷聊道：“这‘闷葫芦’今天没来，该不会是因为昨天犯病的事吧？”
大爷拿着扫把扫着菜摊前的菜叶土渣，闻言摸向自己的脖子，点头道：“是有可能。”
大娘长叹一口气，语气中不乏可惜：“这孩子平时看着高高壮壮的，没想到，唉！不晓得以后还来不来卖菜了。”
齐山是在善成公司外遇到的吴旺，他满头大汗的蹲在外面树荫下，善成安排了两个保安在门口时刻注意着他。
“他每天都来吗？”齐山问门口的保安。
“也不是，以前是三四天来一次，就最近来的比较勤。”
齐山眉心动了动，对吴旺的执着程度感到惊讶，如果不是昨天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尸检报告，他都要怀疑当年是不是真的另有隐情了。
“你们先进去。”齐山对身边的警员说道，然后转身走向街对面的人。
吴旺木着一张脸，冷眼看着齐山朝自己走来，握着相机的手收紧。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齐山率先开口道：“你的工作难道就是每天盯着善成吗？”
吴旺不再看他，继续望着善成的方向。
“你父亲当年那场事故查的很清楚，确实是你父亲酒后作业操作不当导致，你为什么非得坚持说有问题？”
吴旺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他，冷声道：“他不可能喝完酒再去做事！”
“两次尸检都在他体内检测到了酒精，这你怎么解释？初检可能有问题，但复检总不可能出错了吧？”
吴旺眼神坚定的强调：“善成绝对有问题！”
齐山看着吴旺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你每天这样盯着善成有什么用？除了给这公司添堵还能改变什么？”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吴旺脸色冰冷，他知道自己每天这样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可是不来他又不甘心。
他想着哪怕给善成找点麻烦也是好的，万一哪次就成功把他拉下水，但是他每次费劲心力最后对善成来说都是无关痛痒。
齐山也不想再和他多言：“以后不要在新闻里出现警方没有公布的案情，影响了办案，我不会像之前那样放过你，再者现在是善成没有追究你，但你做的这些如果善成要问责起来，你落不到什么好结果，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他说完这些，便转身离开。
吴旺的目光随着齐山的背影而去，最后又落在善成公司，冰冷的暗芒从眸中划过，双眼都是愤恨之色。
临近正午，太阳变得更加毒辣，路边泼上一碗水都会立马被炙烤干。
苏璃瞅着卖冰棍的大爷，掀开被棉被裹着的箱子，从里面取出几根冰棍。
她接过这具有年代感的冰棍，付好钱后快步走回廊檐下的阴影处。
高进宝从她手里接过一根冰棍立马塞进嘴里，霎时舒服地喟叹：“终于活过来了。”
他坐在台阶上抬头看向苏璃，发现她手里的冰棍已经开始有融化的迹象，说道：“肖队还不出来，这冰棍都要化了。”
苏璃靠着外墙站着，咬了一口冰棍：“应该快了。”
三人今天又过来机械厂附近走访，中午找地方吃饭时，正好来到乔望飞工作的地方，肖卓便进去找他帮忙查查郑家的事情，苏璃和高进宝两人热得不想再动，就在外面等着。
苏璃见高进宝很快就吃完了手里的冰棍，又递了一根过去，然后就看到陈云撑着伞从对面办公楼走了出来。
她身旁还跟着一位打扮华丽的女性，隔着一道街苏璃都能看到她手腕、手指和耳朵上闪闪发光的金饰，脖子处还带了大颗珍珠串成的项链。
苏璃眨了眨眼，站直身体向街对面喊道：“舅妈！”手也抬高挥了两下。
陈云抬眼望了过来，看到苏璃后立马招手让她过去。
“我过去一下。”苏璃先是将手里的冰棍都递给了高进宝，然后转身往陈云那边走去。
陈云等她走近，立马把她拉到伞下：“小璃，你怎么在这边？”
“来这边办点事，舅妈......”
“这是？”陈云旁边站着的人出声问道。
苏璃看向这位金光闪闪的妇人，走近后才发现她竟然还有些眼熟。
陈云揽着苏璃对她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女，苏璃。”
又对着苏璃道：“这是郑文兵母亲。”
眼前人唇角有着比较深的法令纹，眉眼狭长，眼尾微微往下垂，不做表情时就是很严肃的一张脸，看起来比报纸相片上更不好相处。
她听完陈云的介绍后，眼中带着审视，上下打量了一遍苏璃，之后才轻勾唇角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
“还真是巧，竟然在这里碰见了。”郑母先是感慨一句，然后对苏璃道：“小璃是吧？等下要不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苏璃：“我就不......”
陈云揽着她的手收紧，捏了捏她的胳膊，打断了苏璃的话，又看向她对她使了个眼色道：“一起去吧，就在旁边，走几步就到了。”
苏璃默了默，回身看向街对面的人，肖卓已经出来了，和高进宝排排坐在台阶啃冰棍，眼睛望着苏璃几人的方向。
陈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面上一喜，笑着道：“让你同事一起去。”
她回头对着郑母说道：“今天这顿我来请吧！”
郑母：“没事，还是我来请。”
陈云：“你别和我争了，我带了这么多人，理应我来请，就这样说了。”
郑母打着伞的手指尖泛白，抿着唇笑着点头。
苏璃跑回廊下将郑母的身份告诉了肖卓和高进宝，然后带着两人跟在陈云和郑母身后，转过街角就到了目的地。
几人还没有进饭店，就见旁边糕点店走出一位出乎意料的人，郑文轩。
他右手提着一袋子食物，左手还在往嘴里送着鸡蛋糕，从几人身旁走过，没有丝毫停留，彷佛不认识几人一般。
“这是郑文轩？”陈云诧异地看着他走远，如果不是这张脸她都认不出这人。
郑母从郑文轩出现的那刻，脸色就变的异常难看，她紧锁着眉心望着郑文轩离开的背影，半晌都没有回神，也没有打算喊他。
苏璃的错愕更深，她回想起上次在上元市场见到的郑文轩，气质沉稳，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干净净，衣服也穿的很妥贴。
但刚刚走过去的人，衬衫皱巴巴的，衣襟也没有理好，一半掖在裤子里，另一半露在外面，吃鸡蛋糕时那副自在的神态倒是和寿宴那晚吃到甜品的样子很像。
苏璃蹙眉，脑海中不断划过之前几次见到郑文轩时他的样子，眉头越皱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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