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姣婆珍, 你家怎么没开店啊?”


    百德新街热闹的街头,除了苏神算冰室还有几家茶餐厅,卖着各式各样食品。其中有一家大成冰室卖的是菠萝包, 用料实在, 口感好, 街坊很喜欢去他家吃。


    苏念星之前也吃过, 他家的菠萝包酥皮金黄香脆,口感软糯香甜, 但是对于她这种不爱吃甜点的人来说, 有点过于甜腻, 偶尔吃一回还行,天天拿它当早点吃,她不太习惯。


    不过菠萝包是香港特色食品, 许多人还是更喜欢吃菠萝包,几乎没有被她家的小笼包影响生意。


    大成冰室的老板叫大成,因为头生得大,人送外号大头成, 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有点木讷, 平时待在后厨房做吃食,招揽生意的是他的老婆, 外号姣婆珍。


    姣婆在广东话里,是说那些经常花枝招展处处风骚, 又或是喜欢勾勾搭搭,不成体统的女人。这个词一般用在一些不检点的女子身上, 带有轻蔑以及瞧不起的语气,而且多为女人议论另一个女人的时候出现这个词①。


    她家店里经常有男客光顾, 姣婆珍与这些客人嬉笑怒骂,被街坊议论纷纷,之前有人看过她与一个男人在小巷子里靠得很近,这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大头成听到风声质问老婆,但是不善言辞的他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姣婆珍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再之后姣婆珍对爱嚼舌根的街坊态度180度大转变,总是阴阳怪气,街坊很没面子,从此不再去她家买菠萝包。


    往常大成冰室的门是开得最早的,大成是个勤快人,今天都快八点了,店门还没开,多少让人诧异。


    姣婆珍面色煞白,头发凌乱,听到街坊问询,她突然崩溃大哭,“大成跟人跑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街坊立刻小跑凑近,七嘴八舌询问,“什么情况?大成跟谁跑了?”


    大成可是整条街最老实的男人,别说找小姐,他就是多看一眼靓女的胆子都没有。突然有一天说他跟别人跑了,宛如晴天霹雳。


    姣婆珍捂脸痛哭,有些难以启齿,“昨天我们收店,他又提起那事儿,骂我让他没脸,我跟他吵了几句,他说他要去找小姐,摔门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我怎么摊上这么个男人。听风就是雨,连自己老婆都不相信。”


    街坊有些尴尬,这些话可是他们传出去的,但是他们确实看到她与别的男人勾搭,并没有说谎。谁能想到大成三天两头就拿出来念叨,甚至还要报复姣婆珍呢。


    有人见姣婆珍只知道哭,就劝她,“快把人找回来吧。以后还要过日子的。”


    姣婆珍犯了倔,恨声道,“他有胆出去找女人,我才不稀罕他。大不了我跟他离婚。”


    街坊劝她别计较,先把人找回来要紧,“大成那性子肯定不敢胡来。”


    其他人也都跟着劝。


    姣婆珍这才在街坊的劝诫下,开始到钵兰街夜总会找人。


    街坊看着她焦急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大成也太不像话了。就算姣婆珍真的出轨,不是还没行动吗?他可倒好,先留把柄,他还想不想过日子了。”


    “也不能怪他。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戴绿帽?”有男人将心比心。


    大家各自说出自己的看法,当事人不在,刚聚拢的人群再次散开。


    姣婆珍出轨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苏念星就吃过好几回瓜,但是问起男方是谁,大家都是一问三不知,有的说高个子,有的说胖子,苏念星都有些糊涂了。于是询问阿香婆,“这事是真的吗?姣婆珍真的有姘头?”


    阿香婆迟疑半晌点了点头,“我以前确实见到她跟一个男人走得近。你也知道我每次收摊都是最迟的,见过好几次。最近倒是没碰到过。”


    苏念星啧啧,“在眼皮子底下偷吃,她胆子够大的呀。”


    阿香婆叹了口气,“姣婆珍性子泼辣,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奶茶王把她的事爆出来后,她见一次骂一次,你没看奶茶王刚刚都躲着她嘛。那人就是牛皮糖,粘不得。”


    苏念星知道她在提点自己,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以后躲远点儿。咱们两家其实算是竞争关系,确实不宜走得近。”


    阿香婆颔首,“就是这个理儿。你去看热闹,她还以为你在看她笑话。”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外面传来姣婆珍的惊呼声,苏念星走出店门口,就见街坊再次围过去,问她怎么回事?


    姣婆珍又急又气,“大成不见了,我去钵兰街夜总会问过,他没去那儿。你们知道大成去哪了吗?冰室还指着他呢。这可怎么办哇!”


    她急得直跺脚,街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询问有没有见过大成。


    有个街坊走得晚,指了指旁边的巷子,“昨晚确实看到大成摔门出去,拐进那条巷子,但是我没有跟过去。兴许他回家了呢?”


    姣婆珍摇头,“没有!我就是从家里过来的。”


    众人纷纷猜测大头成的去处。十几年的街坊,大家也算了解彼此的情况,大头成在铜锣湾没有亲戚,他整天待在后厨也没什么朋友,有人道,“兴许跟别的女人回家了呢?大街上不是有揽客的吗?”


    这人指的是站街女,在香江不违法。


    姣婆珍气得骂人,“等他回来,我一定要他好看!”


    众人再次分开。


    没有大头成做吃食,姣婆珍在门口挂了歇业的牌子,一个人坐在店门口等人。


    她等啊等,从早上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依旧没有大头成的下落,众人这才觉得事情不对,“是不是出事了?”


    “大头成不是那种让人担心的性子。”


    大头成平时准时准点到冰室,从来没有迟到休息过,他整整消失一整天,明显不正常。


    正好有军装警路过,街坊直接将人叫住,把大头成失踪的事告诉对方。


    军装警做好笔录,很快重案B组的人过来调查。


    一连找了三天都没找到大头成的下落。


    街坊议论纷纷,“大头成肯定出事了。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他该不会被人绑架了吧?”


    “谁会绑架他啊?他又不是富二代?”


    这时有个专门卖表的光头街坊,人送外号“光头表”恶意揣测起来,“有没有可能被人杀了?”


    大家汗毛倒竖,浑身起鸡皮疙瘩,大伙责备对方乱说话,“你不要咒大头成。他是个好人。”


    重案组B的人让姣婆珍给线索,同一个问题要问上好几遍,她有些不耐烦,跟阿sir吵起来,“你是不是审犯人呢?我老公丢了,你们不去帮我找人,反而一个劲儿追问我跟男人约会的事情?我都说了我没有。”


    街坊也都体谅她,姣婆珍就算真的有姘头,但是她不可能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这些阿sir真是没用。出了事什么都指不上。


    大家义愤填膺,纷纷上前劝姣婆珍,“大头成兴许没事呢。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苏神算冰室斜对面店主明哥突然福至心灵提议让苏念星帮忙算算,“她算卦可准了。兴许能帮你算出大头成的下落。”


    街坊们也觉得这主意靠谱,“姣婆珍,你可以不相信她家的东西比你家好吃,但你一定要相信她算卦本领是真的灵。”


    姣婆珍迟疑,“她算卦真的准吗?”


    好歹是竞争对手,姣婆珍自然关注过苏神算冰室,但是她觉得苏念星算卦准都是街坊吹出来的,要不然她怎么算得那么准。


    听到明哥提议,她有些心动,但是又有几分胆怯。


    街坊忙给她举例,“卖鱼胜,你知道吧?他孙子差点娶了个男人当媳妇,就是她算出来的。还有……前阵子那个靓女家里藏了个女人,这事还上了报纸,你应该有印象吧?”


    姣婆珍正迟疑着,街坊们却等不及推着姣婆珍来到苏神算冰室。


    苏念星正在后厨洗菜,这会儿不是吃饭时间,是下午茶时间,店里卖的都是奶茶。她在后厨帮忙洗菜,听到阿珍喊自己,她立刻擦干净手走出来,就看到冰室挤满了街坊。


    她疑惑地看着大家,“怎么了?”


    明哥上前问,“大头成失踪了,这事你知道吧?”


    苏念星颔首,“当然知道。”


    明哥看了眼姣婆珍提议,“那你帮忙算一卦吧?都是街坊,大家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苏念星看了眼姣婆珍,“行啊。一卦一千。”


    姣婆珍瞪了她一眼,“我可是街坊。你居然还收费?”


    苏念星笑道,“我这是冰室,街坊之间我请你吃顿饭,没问题。但是我一天只能给人算三卦,给你算,我就只能算两卦。我的损失谁来担?”


    街坊有些尴尬,忙打圆场,“姣婆珍,还是让她算吧。找人要紧。”


    众人也都知道苏念星算卦有多贵。再说了,现在是钱的事吗?大家七嘴八舌劝姣婆珍。


    姣婆珍在街坊的催促下,忍着肉疼答应,“好,一千就一千。”


    她从兜里掏出钱扔到收银台上。


    苏念星将钱放好,示意她坐下来。其他街坊站在两人旁边,紧盯着她不放。


    自打苏念星在这儿开店,他们几乎都到她家吃饭,顺便看她给人算卦,一举两得,这会儿看她算认识的街坊,就更刺激了。


    苏念星先是进行一遍仪式,然后开始看手相,入眼却是漆黑一片,要不是不远处有灯光闪烁,她还以为自己的金手指消失了。


    漆黑的小巷子里,大头成慢条斯理走着,身后有个黑影跟在他身后,他下意识加快脚步,却见前面巷子里又拐进一个黑影,一前一后两个黑影朝他而来,大头成心跳到嗓子眼,刚想放声大叫,两人比他动作更快,一个捂住他的嘴,一个已经拿起棍子敲晕他。


    而后高大男人将大头成背起来,到了光影处,两人合力将大头成放进面包车,拐了几道弯到了小区。一个将管理员引开,一个将人搂起来走入电梯,好像在扶一个喝醉酒的兄弟,两人将大头成拖进屋内,合谋将人杀害,藏入冰柜之中。


    苏念星悚然一惊,后背被冷汗浸湿,大头成居然死了。


    “怎么样了?算出来了吗?”姣婆珍姣好的面容凑到她面前,苏念星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见对方蹙眉,她很快收敛住情绪,咽了口唾沫,艰涩开口,“我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不等姣婆珍发话,其余街坊立刻催促,“有什么话只管说。还有什么比人回来更要紧呢。大头成要是真的在外面鬼混,我替你骂他。”


    其他街坊也点头附和。


    姣婆珍冲大家挤出个机械的微笑,催促苏念星快说。


    苏念星叹了口气,“我算出他寿命已尽。”


    这话一出,街坊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那个乌鸦嘴真的说中了。众人纷纷看向光头表,眼神带着谴责。


    光头表也很无辜,“我只是随口说说。”


    姣婆珍张大嘴,不敢置信,双手紧握成拳,“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你能不能算出是谁杀的?”


    其他街坊也纷纷看着她。


    苏念星当然算得出来,但是她不能告诉这些人。如果她算出谁是犯人,那她的麻烦只会比现在多。那些坏人在杀人之前会想方设法先干掉她。她不能赌。


    她羞愧地低下头,“我才疏学浅,算不出凶手身份。只算得出他是被人砍死。其他实在算不出来了。”


    众人唏嘘,不过大家也都没怪她学艺不精,“你算得已经很好了。比那些警察强多了。”


    重案B组的警员也混在其中,听到苏念星算出大头成已经死了,面露不悦,“这怎么可能?你有什么证据?大头成的尸体在哪儿?你能说出来吗?”


    苏念星哪有证据,“我不知道尸体在哪儿。我只是根据姣婆珍的手相算出她老公死了。这是我算出来的。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找尸体不该是你们警察的责任吗?”


    警员被她怼得说不出话,他们不就是因为查不出,所以才想让她拿出证据吗?


    警员趁热打铁询问街坊,“你们确定大头成没有跟其他人起争执吗?”


    “没有。他那人很老实,每天都是待在后厨房做菠萝包,不可能跟人起争执。”街坊纷纷作证。


    警员见问不出有用消息,只得退出苏神算冰室。


    警员A问警员B,“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算一卦就能算出对方已经死了。这也太神了?”


    警员B道,“听说她算卦很准的。街坊有事都找她算卦。你应该看过报纸吧?她在铜锣湾一带很有名。”


    警员A确实听过苏念星的名声,但他以为那些是剧本,这次却是亲眼所见,尸体还没找到呢,她居然就说大头成已经死了,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警员A回头看了眼冰室,“有没有可能是那个神算下的手。要不然她怎么那么肯定人已经死了?”


    警员B摇头,“动机呢?她很有名的,经常上报纸,多的是人找她算卦,你刚刚也听到了,她一天只能算三卦,没必要为了扬名就杀人。”


    警员A摇头,“我是觉得她也是开冰室的,大头成也是开冰室的。如果大头成死了,她的冰室生意应该能更上一层楼。”


    警员B觉得这猜测不靠谱,“之前街坊们也都说了,苏神算冰室的生意比大头成的好。她怎么可能会嫉妒比自己差的店?”


    警员A仔细一想,也有道理。他立刻发散思维,“不是利益纠纷,有没有可能是陌生人杀人?”


    警员B摇头,“街坊们说大头成是个老实性子,不太可能与人起争执。我还是倾向于姣婆珍杀夫。”


    姣婆珍当日与死者争吵过,夫妻感情出现裂痕,起因是姣婆珍有婚外情,但是姣婆珍至今没向警方透露第三者的身份,行迹很可疑。


    “咱们还是让卧底跟踪姣婆珍,她迟早会露馅。”


    苏念星可不知道警员们在怀疑姣婆珍,她正在想办法把自己的算卦内容告诉别人。于是她想到了梁督察,对方嘴严,一定能帮她保守秘密。


    苏念星到铜锣湾警署找梁督察,也如愿见到本人。


    梁督察听到她的算卦结果,“你确定?”


    “对。尸体就藏在丽星楼1206室。”苏念星记得清清楚楚。


    梁督察让她先回去,“我会提醒B组的。你确定不暴露自己身份?如果你算得没错,再经媒体爆光出去,我敢说你的名声会比现在响亮三倍以上。”


    苏念星嗤笑一声,“那我可能还没扬名,小命先不保了。记得嘴严一点,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是我给你的消息。”


    梁督察点头答应。


    她转身出了督察办公室,梁督察到了隔壁办公室,将消息告诉B组督察。


    对方看着梁督察给的地址,“你确定尸体在这里?”


    “这是我的线人给的。不信的话,你可以不去。”梁督察伸手把纸条收回来。


    B组督察忙收回手,“已经给了,怎么还能收回去?”


    他弹了弹纸张,“没有证据就拿不到搜查证,该怎么才能进屋呢?”


    梁督察嗤笑一声,“都说有线人了,你还弄不来搜查证?办案别太死板,要是真的全按规条办案,咱们铜锣湾重案组的侦破率估计得垫底。”


    B组督察蹙眉打量他半晌,“稀奇啊,这居然是你梁督察说的话。”


    梁督察不搭理他,转身出了B组办公室。


    第52章


    “你们说大头成到底得罪谁了呢?谁会杀他?”


    “不知道啊。有没有可能是陌生人, 比如脾气暴躁的酒鬼?大头成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了?”


    正是饭点,苏神算冰室此时聚满了食客, 他们都在讨论大头成被杀的事情。虽然还没找到尸体, 但是苏念星算卦一向很准, 她说大头成死了, 就真的是死了。没人会提出质疑。如果新来的食客提出质疑,他们就立刻给他科普苏念星算卦有多神。


    苏念星刚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 担心警察没把人抓住, 可是忙着忙着她就忘了。


    直到晚上九点多, 外面传来响动,食客们纷纷涌出街道看热闹,正好看到重案B组的阿sir拿着银手铐将姣婆珍双手铐住, 并且说出那句耳熟能详的话,“我是铜锣湾警署重案B组陈督察,你涉嫌谋杀男子刘其成,现在不是事必要你说, 除非你想说, 但你所说的一切将会被记录下来, 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姣婆珍还在挣扎,大骂阿sir冤枉好人, 直到阿sir报出一个名字,姣婆珍就像突然哑了似的, 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周围街坊熟知姣婆珍为人,这就是个没理也能搅三分的泼妇, 突然哑口,只有一个原因:她真的犯了罪。


    街坊们纷纷炸开了锅, 交头接耳讨论起来,“该不会是姣婆珍杀了大头成吧?”


    “应该是,刚刚阿sir不是说了姣婆珍涉嫌谋杀刘其成,刘其成不就是大头成吗?”


    街坊们简直不敢相信姣婆珍会杀死自己的老公,“姣婆珍为什么要杀大头成啊?”


    “还能为什么?嫌大头成不能让她吃香的喝辣的呗?她仗着有姿色就在外面勾三搭四,以前不是没看过。这条街那么多长得好看的女人,为什么别人没被人骂,只有她被人骂姣婆?还不是因为她自己不检点。”


    香江冰室多数都是夫妻档,女人出来招揽生意不是少数。但是大多数女人都懂得掌握分寸,面对男客时也只是言语调笑几句,并不上手。要是客人敢上手,女人直接大耳刮子扇过去,还要找街坊们评理。这些师奶的战斗力都很强。姣婆珍嫁了个老实木讷的大头成,偏偏她享受男人吹捧的感觉,渐渐就有了相好,只是一直藏得深,街坊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并不知对方身份。


    街坊们猜到姣婆珍不安份,已经出轨,但是她跟大头成依旧过下去,猜想她可能已经跟外头的男人断了来往。谁能想到她居然会联合情夫杀夫?


    这女人下手真够狠的。


    “哎哟,这几天看她那着急样儿,我还以为她是真的担心大头成。原来都是演戏。”


    “这女人是把我们当傻子呢。”


    “对啊,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让她出钱找小苏算一卦,她推三阻四,要不是我把她推进冰室,她都不可能同意。”


    “是啊,我也看出来。”


    街坊们七嘴八舌说着自己早就怀疑姣婆珍。


    食客折回冰室继续吃饭,看到苏念星眼睛一亮,“事头婆,真被你说对了,大头成已经死了。凶手就是姣婆珍。”


    感慨完苏念星算卦真的很准,大家为大头成不值。


    苏念星挠了挠头,原来姣婆珍也是帮凶吗?那两个男人是谁?


    过去几天,警方开了记者招待会,把大头成死亡案的审理结果公布大众,各大报纸也刊登这条新闻。


    苏念星翻开晨报,这才知道大头成的死亡原因。原来姣婆珍在外面的姘头又来找姣婆珍,想跟她旧情复燃,姣婆珍不同意。但是他们两人在巷子里讲话的事情,被街坊们看到告诉了大头成,大头成跟姣婆珍大吵一架,他虽是个木讷性子,不善言辞,但是街坊们同情的目光让他很不是滋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走大街上,他过惯了这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


    所以他这次说什么都要离婚,冰室是他父母留给他的财产,这些年也挣了不少钱,离婚后他再娶个老实本份的女人当老婆。但是姣婆珍却不肯,她跟大头成发誓,她早就跟那男人断了来往。


    两人不欢而散,姣婆珍的姘头见姣婆珍不愿跟他旧情复燃,把罪怪到大头成身上,于是叫上自己的弟弟合伙杀人。


    这桩案子其实很简单,唯一难点在于姣婆珍的姘头说姣婆珍也是知情人之一。他们三人合谋杀死大头成。


    当警方调查姣婆珍时,姣婆珍不愿意再提旧情人,在警方看来,她是在包庇旧情人。可案件到这里就查不下去了。没有证据证明姣婆珍是合谋人之一。她不愿意跟大头成离婚,而且事后也没有跟旧情人联络。不想提旧情人只是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


    街坊们看着报纸,把奸1夫骂得狗血淋头。


    “大头成,可惜啦。”


    也有人在骂姣婆珍,如果不是她出轨,跟这种煞神偷情,又怎么会害死大头成。


    姣婆珍很快就因为证据不足被放了出来。但是她的名声彻底臭了。她后悔不迭,把冰室卖了,很快离开百德新街到别处生活。


    这桩案子对街坊们来说没什么影响,只不过给他们添了几天谈资,过后又失去兴致。但是却给苏念星带来些影响。


    这些日子前来算婚姻的男人增多了。要知道以前算卦男人一般算的是事业和子女。算婚姻很少。


    出了姣婆珍这事,男人们察觉到了威胁,趁着老婆不注意,拿出私房钱算卦,“帮我算算婚姻,我想知道我老婆有没有出轨?”


    香江是个既先进又守旧的城市。它在科技和现代方面确实比内地先进。但是它的思想却是那么守旧。


    苏念星不理会他们的小心思,这些人的妻子多数都能对伴侣忠诚。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人过来算卦。


    这天前来算卦的是对夫妻,苏念星长长松了口气,可算遇到不一样的。就算她能挣到钱,可天天算姻缘,她也会觉得无聊。


    苏念星邀请他们坐下,给他们递上奶茶,笑眯眯问,“请问二位想算什么?”


    据她观察,夫妻档来算卦一般很少算姻缘,他们算的多数是事业或子女。其中子女占大多数。


    果不其然,接过奶茶后,高淑仪四下逡巡,确定其他人没有凑过来,于是压低声音道,“大师,我儿子被绑架了。我想请你帮我算算他在哪儿?”


    由于这些天前来算卦的人都是算婚姻,而且多数都没有问题。这也导致食客们觉得最近算卦没什么意思,已经很少有人过来看热闹了。


    苏念星微微眯了眯眼,打量两人,“儿子被绑架,你们找警察啊?我又不是警察。”


    高淑仪焦急道,“不能报警,对方说了如果我们敢报警,他会撕票。我就这一个儿子,我不能冒险。”


    林业强赤红着双眼,黝黑的脸庞说不出的憔悴,沉重地点点头,随后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虽然没有打开,但是看那鼓鼓囊囊的一大包,显见里面有不少钱。他将信封推过来,“大师,这是两万花红,只要你算出我儿子的地址,这些都是你的。”


    苏念星点了点信封,打量二人,“绑匪有没有打电话向你们索要赎金?”


    夫妻俩齐齐点头,“早上就打了,管我们要一百万赎金。”


    高淑仪哭丧着脸,神情说不出的疲惫。


    林业强愁得一个劲儿挠头发,“我们不是富裕家庭,只能算是一般。我一个人工作,我老婆全职在家带孩子,只有三十万存款。可是绑匪要一百万。我们拿不出。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这可是我们最后一丝希望。”


    苏念星明白了,这对夫妻既不想儿子被撕票,但是他们又没那么多钱给绑匪,就拿她当救命稻草。


    苏念星摸摸下巴,绑架是犯罪,属于高风险行当,他们不去绑架有钱人,却绑架一个工薪阶层?这是什么道理?


    苏念星不敢打包票,“我从来没有算过绑架,不知道能不能算出来。这样吧,我试试看,如果算出来了,你们也能省一大笔钱。要是算不出来,你们还是报警吧。”


    夫妻俩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他们看过报纸,知道苏念星最擅长的是姻缘,绑架案可能超出她的能力范畴。他们其实不报多大希望。见对方愿意试一试,他们连连点头,“就按你说得办。”


    苏念星给女人看手相。


    苏念星以为自己看到的是脏乱差的仓库或是废弃房屋,就像何家俊被绑的小屋,可是入眼画面却是炫酷的灯光,闪来闪去,晃得她眼睛疼,周围到处都是人,她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哪里是绑架,分明是游戏厅啊。


    这些走来走去的人群多数都是十几岁的大男孩,他们行动自如,没人限制他们行动。坐在老虎机前的男孩们正在疯狂大叫,手上动作不停,输了就懊恼地拍机子,赢了就举起双手欢呼雀跃。


    这里面到处都是人,苏念星分不清哪个才是夫妻俩的儿子,但是她可以肯定他没被人绑架。


    如果没被人绑架,他为什么不离开游戏厅?


    是有人骗他们,还是儿子串谋骗父母?苏念星收回手,“绑匪打电话给你们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跟儿子通过话?”


    她这话一问,夫妻俩脸色煞白,高淑仪双手颤抖,拿奶茶的力道都没有,手中的奶茶掉落在桌上,奶茶倾倒,汁水撒得满桌都是,顺着桌面一直往下滴。


    苏念星快速将奶茶扶正,阿珍过来清理桌面,又拿了拖把将地上的水渍也清理干净。


    “我就是问一问。你们儿子还活着。但是……”苏念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有没有可能这些人根本不是绑匪,他们也没抓住孩子,而是故意骗你们钱呢?我根据你的手相可以得出你儿子并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被人限制自由。”


    高淑仪愣怔了下摇头,“不会是骗子。我听到儿子在电话里叫我。那个绑匪打他,他疼得撕心裂肺,又哭又叫。我自己儿子的声音我不可能听不出来。”说到这里,她眼圈通红,开始抹眼泪,“我可怜的宏仔,他肯定受了不少罪。”


    林业强也是一脸沉痛,“宏仔一直娇生惯养,我们从来没有让他干过活。这些天肯定担惊受怕,没少挨打。”


    苏念星懂了,宏仔之所以敢干出这种混账事与这夫妻俩脱不了关系。


    能养出一个熊孩子,说明他们至少有一人是熊家长。这类父母不允许别人批评他们儿子,所以苏念星需要掌握分寸。


    她委婉道,“我刚才看了手相,你们儿子并没有遇到生命危险,也不存在绑架。”


    这话一出,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懵了好半晌,高淑仪急了,有些坐不住,“大师,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是骗子?我怎么可能会拿我自己儿子开玩笑。再说了,你算一次卦也不便宜。我们吃饱了撑的花这么多钱找你开玩笑。”


    苏念星抬手止住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怀疑你们在跟我开玩笑,我是说你们儿子宏仔没有遇到危险。你们俩想想他平时最喜欢什么呀?”


    夫妻俩齐声回答,“打游戏。”


    说完,两人又有些不确定,“宏仔确实喜欢打游戏,但是最近他天天打游戏,连学都不上。我们就限制他玩游戏,他身上没钱,游戏厅也不会接待他呀。”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宏仔可不喜欢看着别人玩。


    苏念星耸了耸肩,“你们去他打游戏的地方就知道了。”


    林业强不敢相信,定定看着苏念星,“真的?”


    高淑仪还想着之前接到的绑匪电话,对苏念星的卦象不怎么相信,“可是我之前确实接到绑匪电话,我也确实听到宏仔的声音,我自己儿子的声音,我绝不会听错。”


    苏念星见她到了这时候还不怀疑自己的儿子,可见对孩子有多溺爱,她也不戳穿,自信满满道,“但是我算卦也从不出错。不信的话,你们先去游戏厅找儿子,如果没找到,你们可以回来拿这些钱。我的冰室就开在这儿呢,跑不了。”


    她如此自信,林业强和高淑仪对视一眼,最终两人决定去找找,“行。我们去找儿子。如果没找到,你得退钱。”


    苏念星颔首,目送他们离去。


    等两人走了,阿珍好奇问,“他们让你算什么呢?刚刚激动成那样?”


    苏念星刚刚费了不少嘴皮子,有点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杯水。


    阿珍主动凑过来,“这夫妻俩我认识。”


    苏念星挑眉看向她,“你怎么会认识他们?”


    阿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跟他们住在同一栋楼,他们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不过他们有个儿子,叫宏仔。那就是个不讲理的小霸王,他爸妈没少因为他跟街坊吵架。楼里的小朋友说宏仔欺负他们,向他们收保护费,不给钱就打,他爸妈听了压根不管,还污蔑别的孩子撒谎。特别不讲理。”


    苏念星啧啧,倒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她把宏仔骗父母自己被绑架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阿珍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奇葩的事,忍不住咂舌,“这什么儿子居然骗自己的父母。这是养了个倒家贼啊。”


    那孩子才几岁的年纪,居然就能干出这种事,长大了还得了。


    阿香婆听到两人交流,对夫妻俩看不上眼,“还不是父母惯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教育成什么样子,还不得靠父母。小小年纪就知道骗父母钱,就该狠狠揍一顿。”


    苏念星失笑,“这谁知道呢。”


    苏念星原以为这夫妻俩遇上这么糟心的事,重新找回儿子不说揍一顿,起码得批评教育吧?谁知根本没有。


    夫妻俩找到宏仔直接找上门,向苏念星道谢,“吓死我们了。宏仔找到了。”


    苏念星看着他们夫妻俩搂着宏仔亲昵的样子,宏仔满脸不爽,对着罪魁祸首苏念星又是瞪又是做鬼脸,好似把她当仇人,这孩子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只怕会闯出更大的祸事啊。她淡淡道,“应该的。”


    夫妻俩却好似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失礼。


    高淑仪更是凑到苏念星面前,“大师,你算卦是一千一卦,对吧?”


    苏念星微怔,颔首,“对对。”


    高淑仪理所当然道,“那你把剩下的钱退给我吧?”


    苏念星愕然,她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顾客,她帮他们找到人,居然让她退钱。这是什么道理?


    高淑仪见苏念星不打算退钱,立刻板起脸瞪她,“我们是让你算出宏仔被绑票的地址。你只告诉我们宏仔在游戏厅,没告诉我们是哪家游戏厅,不算你告诉我们的。而且宏仔也没有被绑。”


    苏念星差点被气笑了,这到底是什么奇葩,说好是花红,还带收回去的?正好有军装警经过冰室门口,她懒得跟这种人废话,直接叫了军装警过来评理。


    军装警平时巡街都是处理邻里纠分,听到高淑仪说完经过,他立刻道,“她已经把地址告诉你们了。你给她多余的钱是花红。这是钱是不能退回的。至于你儿子有没有被绑架,是你说的。不是她说的。你不要混淆概念。”


    街坊已经很久没有碰到热闹可看,见这儿又有新鲜八卦很快聚拢过来有些站在店门口勾头往里看,有些直接进来。没一会儿冰室就挤满了人。


    军装警出于职业的关系,态度很礼貌,但是高淑仪见他站在苏念星这边,立刻不爽了,“你向着她?你是不是收了她的钱?”


    军装警立刻怒了,“这位师奶,请你注意你的说法,我可以告你诽谤。”


    街坊也纷纷站在苏念星这边,“她已经帮你算出儿子在哪儿?你还找上门,你这师奶好没道理!”


    也有人觉得高淑仪无理取闹,“难不成你希望自己的儿子被绑架?希望付那一百万赎金?”


    “这什么人啊。算得不准,你要求退钱,还有点道理。人家算得准,你还要把钱退回,你这就不讲理了!”


    也有人提点这师奶,“她算得那么准,你现在得罪她,以后她不给你算了,怎么办?”


    高淑仪微怔,林业强见周围这么多街坊站在苏念星这边,知道这钱是要不回来了,给老婆使了个眼色,带着儿子灰溜溜离开了店面。


    苏念星总算落得个清静,冲街坊们道谢,给替她说话的街坊每人一杯奶茶。


    街坊们拿着白得的奶茶,欢欢喜喜走出冰室,“哎呀,免费的奶茶就是香!”


    第53章


    “哎, 你听说了吗?姣婆珍把冰室转出去了。”


    一大早,苏神算冰室就挤满了人。香江人口味清淡,小笼包属于江南美食, 滋味与香江人相差无几。街坊们都爱过来这边吃早茶。点上一屉小笼包再加一碗粥, 六港币就能吃到饱, 比吃菠萝包划算多了, 而且这儿还有新鲜八卦可以听。


    果然刚坐下,就有个房产中介把最新消息告诉大家。


    旁边立刻有街坊接话, “这有什么稀奇的, 大头成因她而死, 她哪还能在这儿久留,再说了她也不会做菠萝包啊?”


    姣婆珍搬走早在大家意料当中,房产中介见大家对这事不感兴趣, 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又神神秘秘问,“你们知道是谁买下她的冰室吗?”


    众人摇头,这怎么可能知道, 见房产中介还在卖关子, 有人不耐烦催促, “谁啊?”


    见大家胃口被他吊起来,房产中介这才轻咳一声揭密, “是DSE。”


    DSE是香江辅导机构。香江是经济快速发展的城市,同时它的竞争力也非常激烈。想要找到一份好工作, 高学历就是最快的敲门砖。在香港几乎只有20%的中学生能够升入大学,因此家长们极为重视孩子的分数。于是家长们恨不得挤出孩子的所有课余时间, 同时上多个补习班在他们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①。


    听到是DSE,有孩子的家长立刻来了兴致, “真的啊?太好了。我孙女每次去罗素街上课,每次都要我送过去,现在分店就开在家门口,省事多了。对了,收费怎么样?有没有折扣?”


    “什么时候开课?现在可是暑假,要是现在就开课,我第一个去报名。”


    “老师是谁啊?会不会派王牌讲师过来?”


    ……


    问题一个接一个,房产中介被热情的街坊问得额头冒汗,他擦了擦额头,“我哪知道。冰室刚交割,还没派人过来呢。”


    苏念星端着小笼包过来,就听街坊们七嘴八舌讨论补习班的事。她送完后又折回前台收银,时不时看一眼外面,“这阿珍到底怎么回事?都十点了,居然还没来上工?”


    本来冰室六个人刚刚好。阿喜负责抹桌子,她和阿珍一个负责收银一个负责调奶茶。阿香婆负责盛粥,两位师傅负责蒸小笼包。现在可倒好,阿珍没来,大家就有些手忙脚乱。


    阿喜也有些担心,他们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晚了两个小时,超过一个小时就算旷工了呀。阿珍搞什么名堂?


    他还在腹诽时,街坊们突然在外面喊,阿喜还以为阿珍来了,可谁知他们是去外面看热闹。


    姣婆珍的店被转给DSE,为了打响名气,总店特地把“补习天后”Connie姐派过来。


    街坊们炸开了锅,全部围过去询问,什么时候开业?


    Connie姐长得很漂亮,宜家宜室,大气婉约的美。她看似温柔,但是说话很有节奏,全程把控大家的情绪,又不失礼。


    “一月后就会正式开业。现在需要把店重新装修一下。以前这是个冰室,我们是做教育辅导,需要整改一下。请大家耐心等待。开业后我们会给大家发放优惠券。请大家多多支持!”


    街坊们立刻响应,“好!我们一定会支持。”


    Connie姐跟街坊们说完后,就带着装修工人进店,告诉他们该怎么整改。


    食客们纷纷坐回冰室,“一个月,时间过得很快的。”


    有孩子的街坊喜得眉开眼笑,像中大奖似的,“有Connie姐帮忙辅导功课,我家孩子成绩一定能提高几十分。”


    街坊们像过年一样开心,阿喜一边抹桌子一边看外面,直到阿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才长长舒了口气,将人迎上来,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才来啊?”


    阿珍没有搭理她,立刻跑到柜台前帮苏念星调配饮料,“老板,我来晚了。”


    苏念星看了眼她头顶竖起的呆毛,连头都没梳,昨晚这是通宵打电玩了?她有些来气,“你怎么搞的?我每个月多付你几百块钱就是让你帮阿香婆拎菜。你可倒好。直接把阿香婆一个人丢下。你知道今早阿香婆是怎么买肉回来的吗?她一个人手提回来了。快七十的人了,拎几十斤的肉胳膊差点断了。”


    虽然有琳琳送蔬菜过来,但是苏神算冰室还有不少东西需要采购,比如说葱、姜、蒜、肉等等,尤其是肉需要去屠宰场拿。坐车要一个多小时,其中有一段路需要步行。往常都是阿珍陪着阿香婆一块去。今早迟迟没等到人,阿香婆自己去了。又是那么偏僻的地方,连找人帮忙都找不到。


    “我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的人,如果你真的有事,你是不是该找人帮你代班?你连打个电话的功夫都没有吗?”


    阿珍有些羞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警察叫去做笔录了。”


    苏念星微微一怔,阿喜端着碗凑近,惊讶问,“怎么回事?”


    阿珍看了眼街坊神秘兮兮凑到苏念星面前,“发生一件大事。”


    苏念星将柜台交给阿珍,自己则帮阿香婆盛饭,许是早上胳膊拎太多的肉,阿香婆手一直在颤抖,一碗粥需要盛四五次。客人都等着急了。


    她将两碗粥送到客人面前,这才折回来,好奇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珍见苏念星不慌不忙已经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等她停歇,立刻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全说了,“昨天来找你算卦的那对夫妻,那个师奶被杀了。”


    苏念星大惊,阿喜一直注意她的动作,听到这话凑过来,“你怎么知道?”


    阿珍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挥了挥手,“你别提了,大清早捡垃圾的阿婆在巷子里发现她,吓得大叫,我家住在三楼,直接被她吵醒。我站在窗口看到警察来了。还封锁了现场。”


    “你怎么知道她是被杀,而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楼呢?”阿香婆也凑过来,眼里闪烁着八卦之光。


    阿珍摆摆手,“当然不是摔下来的。她家住29层。从那么高的楼摔下来,脑袋还不得像西瓜似的炸开?法医把尸体抬上车的时候,我瞄了一眼,脑袋好好的。”


    众人恍然,这倒也说得通。


    苏念星叹了口气,生怕街坊听到这条新八卦,将店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外头的客人又挤不进来,回头蒸好的小笼包卖不掉,她还得亏本,于是催促他们快点回去工作,“查案子抓凶手是阿sir们的工作,不关我们的事,大家快点去做事。”


    大家知道苏念星的小心思,互相眨眨眼露出了然的神色,散开后各忙各的去了。


    香江吃早点要比内地晚一两个钟头。赶着上班的人会直接买了就走,不赶着上工的人会在店里吃完再走。早高峰一直忙到十一点,店里的客人渐渐少了。


    苏念星开始到后厨帮忙择菜洗菜,为午饭做准备,午饭炒饭炒面比较多。


    她刚刚把菜择完,前面有人找她,苏念星到前面一看,原来是警探,还是她认识的人——大林和张正博。


    苏念星将擦完手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里,走到柜台前,“有事?”


    自打上回那件事,苏念星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大林和张正博不敢正面看她,但是这案子已经派到他们重案A组,他们也不能不做走访调查,这会儿公事公办,大林拿出笔记,轻咳一声问,“我听说你和高淑仪有过争吵?”


    苏念星刚要回答,阿珍不干了,“阿sir,你不会怀疑我老板吧?那女人是个泼妇,昨天她和她老公来找我们老板算卦,说她儿子被人绑架了,我们老板算出她儿子没有被绑架,是跟他和朋友骗父母的钱,我们老板让她去游戏厅找儿子。他们也找到了,但是扭头就让我老板退钱。哪有这道理?”


    大林把事件经过记录一遍,末了问,“然后呢?”


    阿珍滔滔不绝,“然后我老板找军装警评理,街坊也帮我们说话。她自己没理就走了。”


    大林记完后看向苏念星,“昨天他们给了你多少花红?”


    “两万。”苏念星不太理解,“她是怎么死的?”


    这案子还在侦破当中,大林暂时不方便透露,两人登记完就离开了。


    阿香婆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与苏念星咬耳朵,“他们是不是干什么亏心事?怎么不敢抬头看你?”


    这些阿sir向来都是气势十足,她还是头一次从他们脸上看到心虚、羞愧等情绪。


    苏念星不得不佩服阿香婆的敏锐,却打着哈哈道,“估计是没睡醒吧。阿珍不是说了吗?死者是大清早被发现的。突然被吵醒肯定不高兴。”


    阿香婆微愣,仔细一想倒也有道理,她叹了口气,“到底谁想杀她呢?”


    苏念星不太清楚。


    阿香婆想到昨天那熊孩子教唆朋友绑架,“有没有可能假戏真做?绑架母亲,让父亲拿钱?”


    苏念星张了张嘴,“不能吧?那孩子再怎么熊也不至于杀母吧?”


    阿香婆也是随口一说。主要是她活了这么年纪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小就敢犯罪的孩子。他干出什么稀奇事,她都不觉得奇怪。


    “那还能是谁呢?”


    阿珍在边上撇嘴,“想杀她的人多着了。我们大厦所有人都讨厌她,那就是个不讲理的主儿。还有她儿子更是个小坏种。”


    苏念星开始同情大林他们了,死者得罪那么多人,一个个走访调查,这案子不得查个一年半载?


    大家原以为警察做个笔录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仅仅过去一周,又有一人死了,而且这次依旧是他们认识的人。


    “你说什么?游仔死了?”


    这次是阿香婆率先听到的八卦,游仔之前被苏念星辞退后,听说又陆陆续续换了好几份工作。每次都是干几天就故意找客人的麻烦,为的是让老板解雇他,白白赚一个月的赔偿金。他凭借香江劳动法给工人的权利,半年之内换了六十五六份工作,没怎么工作却薅了那么多人羊毛。


    阿香婆有一回去买菜无意间看到游仔赌马,想来他的钱都被他赌光了。


    阿香婆有些不理解,“这样一个烂仔怎么会有人想杀他呢?”


    阿珍却对阿香婆的话不赞同,至少她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好人被人报复的。她撇了撇嘴,“他坑了那么多家冰室,像我们老板这种不差钱又心胸宽广的人吃下哑巴亏,不跟他计较,但也有些人小气,咽不下这口气,他肯定是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惹上麻烦,所以才被人给杀了。虽然我这么说有点不敬死者,但是游仔真的是死有余辜。”


    阿香婆迟疑,“就为了一个月补偿金?有点太儿戏了吧?”


    阿珍也觉得不值,但是还能是什么理由呢?


    苏念星摸摸下巴,“这两人有什么共通点吗?”


    阿珍立刻抢答,“都是占小便宜的人。高淑仪不讲理,街坊们都可以证明。游仔就更不可靠了,他专门欺诈老板,也不是好人。”


    阿喜吸着奶茶看了苏念星好几眼,苏念星被他看得发毛,“怎么了?”


    阿喜不善言辞,却是个做事勤快利落的人,见老板问自己,他吭哧半天道,“他们都跟老板你起过争执啊。”


    苏念星愕然,是这样没错,但可能是碰巧而已。


    阿珍和阿香婆齐齐扭头看向苏念星,之前她们确实没敢往这方面想,但是阿喜说得对啊,他们都跟苏念星起过争执。


    苏念星见三人都盯着自己,冷汗都冒出来了,“你们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就为了几千块钱杀人。杀了他们,我自己也得挨枪子。我吃饱了撑的?”


    现在香江还没有废除死刑,杀人是要偿命的。


    阿香婆见她害怕,忙拍拍她后背,“我们当然不是怀疑你。只怕阿sir会怀疑你啊。”


    阿珍狂点头,“他们肯定会怀疑你。”


    苏念星又不是没进过警局,舔了舔嘴唇,“他们怀疑就怀疑呗。我又没杀过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三人看着苏念星满脸担忧。那些警察审讯手段一套一套的,也不知老板能不能撑得住。


    苏念星却故作不在意摆摆手,“行啦,去忙吧。”


    果然到了中午,大林和张正博再次过来录口供。


    苏念星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两人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登记完口供就离开,而是定定打量苏念星。


    苏念星以为他们在怀疑自己,挺直脊背任他们打量,一副“老娘是清白”的架势。


    大林看了眼店里其他人,虽然大家手头都在各忙各的,但是眼睛时不时就扫一眼这边,于是提议去外面。


    苏念星点头答应了。


    三人到旁边的小巷子,苏念星示意他们快说,“马上就到饭点了,我得回去忙活。”


    大林斟酌半天问,“大师,你是不是可以算出谁是凶手?”


    苏念星愣了一下,打量他俩,“你们想让我帮你们算凶手?”


    大林有些羞耻,但是这案子线索太多了,光整理高淑仪得罪的人,他们就整理出134位嫌疑人,每一个人提到她都恨得咬牙切齿,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招人恨的死者。无论是邻居,朋友,还是亲戚,他们对死者的评价都不怎么好。


    他们在外面走访调查,查一个,对方给他们延伸出十个。他们简直要疯了。


    苏念星打量两人表情,“你们就不怕我是凶手?”


    她好歹也是嫌疑人之一吧?居然找嫌疑人算卦,怎么想的?


    大林愣了愣,“你怎么可能是凶手?”


    苏念星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弄懵了,“我怎么就不可能是凶手?你们查过我的不在场证明吗?那个时间点,我在家睡觉啊。没人可以证明。”


    大林和张正博齐齐摆摆手,“你不可能是凶手。”


    苏念星倔脾气也上来了,“为什么?”


    大林和张正博见她非要问,两人对视一眼,大林被她弄得没脾气,只好解释,“两个死者都是一刀致命,不像是激情杀人。应该是有预谋杀人。你现在有个冰室,收入那么多,算卦又那么赚钱。没有重大变故,你没理由杀他们?”


    苏念星恍然,原来警察这么办案的。


    大林见苏念星不再追问,搓了搓手,讪笑两声,“我们已经满足你的好奇心,你能不能满足我们呀?你能算出来吗?”


    张正博担心她还记恨上次的事,于是道,“上回真不怪我们。那些绑匪手里有枪,我们得保证人质安全。”


    虽然他们确实很诚恳,但是苏念星依旧摇头,她之前给无头尸算过,那个无头尸体就是一刀毙命,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些痛苦形成记忆就死了。所以她看不到死者临死前画面,只能看到无头尸体最在意的事或人。高淑仪最在意的人肯定是她儿子。游仔在意的是他赌马能不能暴富。两人心心念念的人都不可能是凶手,她去了也没用。


    大林失望叹气。


    张正博揉了揉头发,“到底是谁呢?光游仔我们就查了近百个人。两人共同得罪的人也有三十六个。”


    苏念星也是爱莫能助,拍拍大林肩膀,“你们再加点耐心,一定能查出来的。别灰心丧气。”


    苏念星原以为自己与这两桩案子没有什么关系,谁知这天来了一位特殊求算者,让这桩案子出现转机。


    第54章


    面前这是位孕妇, 月份不是很大,小腹微微隆起,应该三个月左右。许是孕吐, 她的脸色憔悴难看, 脸上还长了斑点。


    对方进来就点了一份小笼包, 但是却没吃几口, 就一直反胃恶心,她招手让苏念星帮她算命, 苏念星还愣了好几秒, 走过来询问, “请问你想算什么?”


    孕妇放下筷子,抚摸自己的肚子,“大师, 我想算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苏念星愕然,“这个……我不算这些,其实你可以去医院检查。”


    香江这边的医院可以做B超查性别,也可以通过血液检测性别。诊费比她算命便宜多了。这孕妇完全没必要让她算。


    孕妇点点头, “我知道医院可以算。但是去医院要预约, 你这儿不用。”


    苏念星扎心了, 自打她把卦金提到一千,普通市民舍不得花钱算卦, 他们更愿意买小笼包或是进来吃饭,希望某天能运气好中一次奖。来找她算卦的人多数都是有真正需求, 但是她还是头一次接待孕妇。


    苏念星见对方坚持,只好帮忙算卦, 她的手刚搭上孕妇的手指,以为能看到孩子出生的场景, 温馨的一家三口。但事实相反,她看到一段极为残忍的画面。


    这是一场血淋淋的杀戮,尖刀直插入孕妇的胸口,鲜血顺着刀尖滴滴答答往下淌,死者倒在地上,镜头移向她的脸,正是面前的孕妇。


    太血腥了。她之前给虎哥算过卦,他也只是一枪毙命,并没有太多血腥场面,这次画面感冲击太大,鲜血引起她一阵反胃,刚刚吃过的饭直往上涌,她捂住嘴唇朝后厨跑去,撑着水龙头一阵干呕。


    阿香婆正在后厨忙活,见她这副样子,以为她夜里着了凉,帮她拍了拍后背,“怎么了?胃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苏念星却握住阿香婆的手,从口袋的记事本里撕下一个联系方式让她去隔壁打电话给梁督察,“我找他有事,让他立刻派人过来。非常紧急。”


    阿香婆怔愣好几秒,反应过来后,立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避免纸张被水浸湿,她点点头,面容严肃去隔壁打电话去了。


    苏念星估摸着时间,确定阿香婆打完电话,她这才折回前面,向孕妇道歉,“中午吃得太多了,胃有点不舒服,没吓着你吧?”


    这孕妇并不是个好脾气的,她的脸色相当难看,这会儿阴沉不定,“既然知道吓着我了,那就快点算。我还要回去吃燕窝呢。”


    苏念星却没办法快算,她打算跟孕妇磨时间,刚开始扔六爻金钱卦,又开始测字,最后是掐指算了半天,进行到一半,梁督察进了屋。


    孕妇等得有点不耐烦,“大师,你能不能快点啊。我肚子已经鼓起来,再大点儿打掉它,伤害的是母体?我的健康谁来负责?”


    苏念星瞳孔缩了缩,声音抖然间拔高,愕然看着对方,“啊?你要打掉它?”


    “是啊。我夫家要我生男胎,女胎我还要它干嘛?”孕妇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道,“如果不是去医院检查后就不能打胎,我也不会来找你算卦。”


    香江的公立医院可以为怀孕24周以内的孕妇实施堕胎手术,但是长长的等候批准名单,以及出了名的香江医务人员短缺的状况,使挂上号几乎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超过24周,每一台人工流产手术,都必须得到两名医生的许可签字 —— 需要证明如果生下孩子会对女病人造成严重的精神和□□伤害,或者出生的婴儿会有严重的残疾。①


    这个孕妇没有通过血液检测,估计半年之前流过产,导致没法做血液检测。


    苏念星刚刚还在愧疚让她久等,听到这话心里抑制不住的愤怒,她几乎是压抑着怒火,让自己不要用有色眼镜看对方,“对不住,我暂时算不出男女,但是我看你生命线间断太大,上段尾稍弯向金星丘者,近日可能有血光之灾。你一个孕妇在外面行走,还是得注意些,最好叫个家人陪你。”


    苏念星秉着好生之德挽救一个孕妇的生命,就算对方人品有问题,但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她还是提醒对方为好。谁知孕妇的反应超出苏念星意料,不仅不相信,反而因为等待太久肚里蹿出一堆邪火,拍着桌子指着苏念星就骂,“你这个神棍在诅咒我?你要是不会算早说啊,害我白白浪费这么长时间。”


    孕妇指着苏念星骂了两句,连卦金都没付,扶着肚子走了。


    既然她不相信自己,那苏念星也不用沾上因果,趁孕妇出门这档功夫,立刻走到梁督察对面,快速道,“我算出这个孕妇即将被人杀害。”


    梁督察对上她严肃的眼神,飞快追出去。


    苏念星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长长舒了口气,刚刚那三分钟影像看得她心脏差点跳出来,一想到视频看到的画面,她又陷入纠结,万一警察没能抓到凶手,这孕妇最终还是被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死,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喂?老板?你在干嘛?”阿珍见苏念星时而蹙眉,时而发呆,时而长吁短叹,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老板最近压力太大,开始掉头发了?


    苏念星猛然回神,“怎么了?”


    阿珍想问又怕伤到老板自尊,到底没敢问出口。


    苏念星见她笑笑,一副随口问问的样子,也没当一回事。她回到后厨洗菜,有些心不在焉,刚刚洗好的菜,她居然扔到垃圾桶里。


    阿香婆忙把蔬菜捞出来,扔到洗菜池,小声问苏念星,“你叫梁督察跟着那孕妇干什么?”


    苏念星看了眼外面,确定没人听,她才小声解释,“那孕妇印堂发黑,我让梁督察跟着她好抓幕后凶手。”


    阿香婆恍然,幕后凶手?孕妇会死吗?见她洗菜动作急躁,显然不能静心,试探问,“你是不是在苦恼孕妇不信你的卦象?”


    苏念星点了点头,她以为自己已经有点名气,不像刚穿来时那样被人当成神棍,可事实上,不信的人还是不信。


    阿香婆疑惑看着苏念星,“你千万别陷入这种情绪。就像虎哥,他是自己不听劝,命中注定他就该活那么大。这不关你的事。卦师其实是窥伺天机,从天道手中抢命。她不信,这就是她的命。而且你让孕妇等了那么久,给出的结果还不是她想要的。她生气也是应该的。等梁督察跟她解释清楚,她应该会相信的。”


    苏念星也不是单纯是因为孕妇不相信她,她叹了口气,“我在想我让梁督察盯着她,如果凶手发现了警察,凶手想害孕妇找不着人,就会转移目标。到那时死的是另一个无辜之人。我到底是帮人还是在害人?”


    上回几百个警察抓绑匪失败让苏念星怀疑警察的实力。她怕这个孕妇在警察严密监视下最终还是死了。如果孕妇没死,凶手改变了目标,但是另一个无辜女人死了,她良心过不去。


    阿香婆立刻放下手上的活计,严肃地纠正她,“你不能这么想。救人永远没错。而且绑匪也并不一定就改变自己的目标。也许他坚持要杀那个孕妇,于是偷偷潜入她家里,杀了她,还把她家人也杀了。你敢说她的家人是因为你而死吗?”


    苏念星愕然,这是她没考虑过的。仔细回想她刚刚看到的视频画面,死者没有与凶手起过争执,凶手一刀毙命,没有犹豫,也就是说凶手是有预谋杀人。死者和凶手之间有仇。不会轻易改变目标。有没有可能凶手一直监视孕妇,所以视频里凶手才会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你已经尽力做到最好。至于结果,由天定。”阿香婆拍拍她肩膀。


    虽然阿香婆再三安慰自己,苏念星内心还是焦躁不安。


    她几乎一夜未睡,当黑夜渐渐褪去,街角的路灯变得黯淡,新的一天来临,苏念星几乎是一大早就赶到冰室,快到中午时,梁督察让大林过来这边定餐。


    大林趁食客不注意,偷偷告诉她,“昨晚我们把凶手抓住了。”


    苏念星长长舒了口气,她一整晚都在害怕梁督察失手,“凶手有没有改变目标?”


    大林愣了一下摇头,“没有,他确实想杀孕妇。不过孕妇受了点惊吓。”


    差点被杀,不受惊吓是不可能的。只要人还活着就好。苏念星悬在半空的大石终于落下。


    苏念星又问,“孕妇家人有没有事?”


    大林愣了愣,“孕妇家人没事啊。我们是在大楼后巷抓住凶手的。”


    苏念星懵了好半晌,有些难以理解,“你们怎么没在孕妇家里埋伏啊?”


    大林一副“你别提”的表情,“梁督察跟孕妇说了,她近日有血光之灾,可惜那个孕妇根本不信,她家人也说我们警方搞封建迷信,把我们大骂一通。”


    苏念星同情的看了眼大林,他们明明可以不惊动任何人就将凶手抓住,谁知孕妇家人不配合。


    大林还透露一条最新消息,“犯罪嫌疑人叫廖长江,是个连环杀人犯,之前的高淑仪和游仔都是他杀的。他到了警局就全招了。”


    苏念星在视频里可没看出来凶手还杀了高淑仪和游仔,她脸上写满震惊,愕然看着他,“为什么?”


    那个孕妇是有点奇葩,还有点重男轻女,但是看起来很有礼貌,并不是高淑仪和游仔那种不讲理的人。


    大林之前走访调查对这人有点印象,“之前廖长江做的是玩具生意,把全部家当都投进去了,但是招了游仔不做事,总是跟顾客吵架,损失许多定单,一开始他以为游仔不懂业务,还想再给游仔成长的机会,后来他偷偷听游仔跟人讲他是故意的,后来仗着劳动法让廖长江赔钱。”


    苏念星奇了,“你都调查到廖长江了,为什么没审他?”


    “我们是抓的连环凶手。我们走访调查他与高淑仪没有交集。”大林也是满脸懊恼,“我们率先调查与两人有共同交集的人。”


    苏念星被他弄糊涂了,“没有交集,廖长江为什么杀高淑仪?”


    提起高淑仪,大林头都大了,这位可是他职业生涯见过最离谱的死者,“我们之前走访调查高淑仪问的是她的邻居、朋友和亲戚。但是这个人太会惹事,走哪都招人恨。高淑仪带着儿子在商场玩游戏,她儿子碰倒廖长江的玩具展品,高淑仪不仅不赔偿,反而辱骂他,害他的玩具销展当天没能成功。偏偏高淑仪还歪曲事实,让商场负责人将廖长江的展位给清出去了。”


    商场人气很旺,许多玩具公司推出新品都会跟商场合作。而且他们也不缺合作伙伴。这属于卖家市场。廖长江是吃亏那方。


    “至于这个孕妇就更过份了,怀孕前隐瞒自己怀孕,刚刚入职后就说自己怀孕,要做轻快活。任务重的工作不能做,调到文职工作,因为报价少写一个零,害得公司损失惨重,后续廖长江把她辞退了,她反告公司歧视孕妇,廖长江赔了她不少钱。廖长江很倒霉的。上个月公司倒闭,他欠了银行许多债,连唯一的住处也被银行收走了。所以就开始复仇。”


    看似都是些小事,但是全部叠加到一块,又赶上九十年代香江产业大转移,压垮了这个创业者。苏念星叹了口气,忍不住同情廖长江了。怎么净碰上这些糟心人。他这命也太背了吧?


    阿珍在边上听得津津有味,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嘀咕,“如果他来找老板算卦,兴许玩具公司就不会倒闭了。”


    苏念星心想,她当时为了省钱,才没给游仔算卦,以后招人,她一定要先给对方算一卦,确定人品没问题再雇佣。


    大林对苏念星充满感激,“如果没有你提醒,我们就不可能救下那个孕妇,她昨晚受了惊吓,有点见红,必须送到医院休养。原本想占凶手便宜,现在花的钱翻了好几倍。估计能怄死。”


    苏念星之前对孕妇还有些担忧,甚至是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现在得知事情真相她反而不同情这类人,就是因为这类人喜欢占便宜才让女性找工作越来越困难。


    大林偷偷问苏念星,这次要不要上报纸,如果她想上报纸宣传她的冰室,他们可以帮忙。


    香江警队的公共关系科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如果梁督察在发布会上说她帮助警方追凶,她的人气只会升得更快。


    她这次给出的卦象并不出格,有许多算命大师都可以算出印堂发黑,苏念星爽快答应,“好啊。到时候多多宣传。”


    这桩连环凶杀案,从发现死者那天一连好几天都登上报纸的头版头条。


    每天都在向读者汇报案件进展,每天都有线索,但是这么多线索,哪个才是真正的凶手,让警察犯了难。


    重案A组不仅承受上司的压力,还要承受市民的指责,可谓两头受气。


    谁成想,醒来后,一睁眼案子就破获,公共关系科觉得扬眉吐气,立刻召开记者发布会。梁督察作为办案人也出席这场发布会。他一改往日的冷淡,主动将侦破此案的重要关键人告诉媒体:前面两位死者都跟苏神算冰室的老板起过争执,我们刚开始怀疑凶手是老板,第三个受害者去苏神算冰室算卦,与老板吵起来。苏神算看出孕妇近日有血光之灾,但是孕妇不相信。苏神算将自己的算卦内容告诉我。我们偷偷跟踪孕妇,最终成功抓住凶手。


    苏神算可不是素人,她之前上过杂志和报纸,在铜锣湾小有名气。


    记者听说梁督察这次能抓到凶手是听了苏神算的卦象纷纷炸了锅,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个内幕,于是争相采访他。


    “请问苏神算给孕妇批什么卦象?”


    “苏神算是不是早已算出凶手?”


    “她是不是给犯罪嫌疑人算过卦。”


    梁督察忙澄清,“不是。苏神算没有算出凶手,也没有给犯罪嫌疑人算过卦,她与犯罪嫌疑人毫无交集。她提醒孕妇有血光之灾,并不知道犯罪嫌疑人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我们警方把凶手抓到后,经过审理,犯罪嫌疑人招供。”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苏神算确实算出孕妇近日有血光之灾,让她注意安全。奈何孕妇没听,但是我们警方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这故事连小说都不敢写。这样居然都能抓到凶手,运气也太好了吧?


    梁督察点点头,看着摄像头,“这三位受害人经常与人起争执,第一位受害人原先在苏神算冰室工作……所以这次非常感谢苏神算的帮助。如果没有她,这次警方就不能顺利抓住犯罪嫌疑人。”


    翌日,苏神算冰室成功登上报纸,标题也是骇人听闻。


    “警方与玄学人士强强联合。共抓凶手!”


    “苏神算料事如神!再展神算本色。”


    “梁督察对苏神算深信不疑!”


    ……


    苏神算冰室,正是饭点时分,街坊们早早来这儿占位置,坐下来后却只顾着看报纸,也不点餐,她拍着巴掌走过来,“大家今天中午想吃点什么?”


    食客们用钦佩的眼神打量她,“苏神算你好厉害哇。居然帮警方破案?”


    “你又出名啦!这次肯定又能得好市民奖啦!”


    苏念星刚开始还摸不着头脑,待看到报纸,嘴角弯了弯,对梁督察的好意笑纳了。


    第55章


    “苏神算?早啊!”


    苏念星进入百德新街时, 不少街坊热情跟她打招呼,都很钦佩她的算卦本事,不过看过报纸, 得知她被三人沾上过麻烦, 任谁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都得呕血。


    苏念星之前确实因为那三人生过气, 但是看到大家这么关心自己, 突然又觉得这些都是小事。


    她踏入冰室内,屋里挤满了食客, 看到苏念星有人立刻举手, “我要算一卦, 苏神算给我算一卦。”


    有警队公共关系科帮忙宣传,再加上又登了报纸,效果显而易见。


    之前他们还觉得一千一卦很贵, 现在不觉得了。


    她走到柜台前,阿珍示意她站到边上,“他们一大早就过来排队了。你快些给他们算卦吧。”


    苏念星示意他们坐下来,她给两人好好算算。


    先来的那个师奶坐下来, 苏念星拿着卦盘和铜钱到她对面坐下, 其他食客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请问你想算什么?”


    师奶面容愁苦, 皮肤粗糙黝黑,一看就是干惯体力活的人, 能让她花这么多钱来算卦,事情肯定不小。


    被这么多人围着, 她神色有些慌张,到底是要事要紧, 她也顾不得自己的隐私,焦急问, “大师,我女儿最近成绩下降特别厉害。你帮我算算她是不是在拍拖?我也不是不让她谈,但是她现在正是HKALE关键时期。”


    HKALE就是香江中学文凭考试,也被称为“香江高考”。在这么关键时期拍拖,在内地父母一定会千方百计拆散。在香江,对女儿有所期待的父母也会棒打鸳鸯。


    有街坊想起上回那个女儿丢失,大家都以为女孩跟人拍拖,其实她偷偷跑山上采蘑菇,这个师奶怀疑女儿拍拖,食客们纷纷询问,“你说你女儿拍拖,有什么证据吗?可别误会孩子?”


    师奶一五一十讲女儿最近种种异常,“明明在写作业,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心思好像不在书本上,早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还有以前她从来不锁房间,最近却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不让我进去。我问她,她就像做贼心虚似的,眼神飘乎,有一回我看她在看信,走过去想问她吃什么,她特别紧张,把信收回兜里。还有她最近的成绩下降得特别厉害,本来在班上能排到前十,最近已经掉到二十名了,你们说说,这不是拍拖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再怀疑师奶多心,摆明是女儿有问题。


    “我看像!当初我儿子拍拖也是这样偷偷摸摸,不肯让大人知道。后来我打扫卫生时,在他枕头底下看到女孩写给他的情书。”


    “我女儿也干过这种事。跟你说得一模一样。问她,她还跟你急,说我侵犯她的隐私权。”


    ……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师奶听着心焦,向大家请教,“后来呢?他们分手了吗?”


    “我当初是棒打鸳鸯,直接将他们拆开了。那男孩全家移民,两人断了联系。不过”这食客有些失落,“我女儿恨死我了。半年没跟我讲过一句话。”


    “我儿子也是。我让两人考完试再谈,他不听,我就把他关在屋里,女孩跟他断了关系,两人最终还是分手了。我儿子追出去,最终没能追到,后来我儿子搬出去过活,但是养活不了自己,又搬回来了。但是他至今对我态度都不好。都快三十了,我也不敢催他结婚。就怕他翻旧账。我这哪里是养儿子,我这是养了个祖宗。”


    听到这两个案例,师奶双手紧握,有些难以接受,“我是独自抚养大女儿,我不敢冒这个险。大师,你帮帮我吧?”


    苏念星是过来人,她高中时也看过不少同学早恋,据她观察,被父母拆散的,越拆反抗越激烈。如果不拆,他们自己最后反倒分开。不过在这期间也耽误了学习。


    说不上哪种更好,苏念星也不是教育家,没有立场教她怎么做,“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师奶紧张道,“你帮我算算,如果我拆散他们,我女儿会不会受伤,会不会不认我?我想拆散他们,又怕女儿不理我。左右为难。”


    她挣的是辛苦钱,肯花一千块钱来算卦,就是因为太爱女儿。


    苏念星能够体谅她作为母亲的担忧,于是示意她别着急,“好,我来给你算!”


    苏念星握住对方的手,看她的手相,看完后,又开始扔六爻金钱卦,测字等一系列流程,总共花了四十多分钟,也组织好了语言。


    “你女儿确实在拍拖!”


    周围人立刻传来嗡嗡声,“肯定是拍拖啊。偷偷摸摸的举动一查一个准。”


    有孩子的父母都犯了难,“这可怎么办呢?拆吧?孩子会恨你。不拆吧?又耽误学习。”


    师奶对女儿早恋这事深信不疑,所以半点不惊讶,她紧紧盯着苏念星,想听对方宣判结果。


    苏念星却让她别着急,“你女儿是不是在家?我希望你把女儿带过来。我要亲自跟她说。”


    师奶微微一愣,有些不解,“是不是结局不好?”


    苏念星示意她稍安勿躁,“你想改变你女儿的命运,如果她不相信你,你这卦算是白算了。但是由我来说,可信度应该高一些。”


    在这个女儿心里,母亲在棒打鸳鸯,反抗会很激烈,但是苏念星可以让她心服口服。


    师奶点点头,“好。我现在就回去叫女儿。”


    等师奶走了,苏念星给第二个求卦者算卦。


    巧了,这个算的也是儿子拍拖问题,“我儿子已经上大学了,照理说我不应该干涉他拍拖。但是他花钱也太多了。每个月我给他三千港币,住在学校,住宿费另算。只需要吃饭和交通费。这么多钱足够他花了,可是他偷偷去酒吧兼职。”


    说到这里,他有些难以启齿,“大学生不好好学习,去卖酒,差点没把我气死。”


    众人发出惊呼,这个儿子比那个女儿更严重啊。毕竟那个只是学习受了影响,这个不仅耽误学习,还被骗了钱。


    苏念星给他看完手相,面露古怪,让他把儿子也叫过来,“我要跟他聊聊。”


    男人有些忐忑,“他未必肯来。现在正在家睡觉呢。”


    众人都懂,上的是夜班,白天可不得补觉嘛。常此以往,学业也要耽误了。万一被大学开除,前途都要没了。也难怪家长会愤怒。


    苏念星笑道,“你就告诉他,图倩倩在这儿。”


    男人微愣,“图倩倩?这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不等苏念星提醒,他突然想起来了,“她来过我家。她该不会是我儿子的女朋友吧?长得那么文静,居然是个骗子。这年头小女孩真是不得了。”


    苏念星抬手制止他的臆想,“你就说看到她在这边买奶茶,别的不要多说。”


    男人明白,“好,我现在就把人叫过来。”


    食客们议论纷纷,谁也不肯离开。不过他们也不好意思白白看热闹,于是各人都点了饮料和吃食,站在冰室外面等着待会儿人来了再进去当吃瓜群众,现在先让客人们吃早点。


    等了四十多分钟,双方才把人带过来。


    男孩看到女孩,面露惊喜,“图倩倩,你真的在这儿?”


    图倩倩看到男孩有些羞涩,“我来这儿算卦。我妈说她中了签。”


    师奶冲苏念星使了个眼色,可见她是把女儿骗过来的。


    男孩笑道,“那我请你吃早点吧?”


    说着他就去柜台买了几份早点,甚至连图倩倩母亲那份也买了。


    男孩父亲看到这一幕,五味杂陈,他儿子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这姑娘。就是不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年纪这么小,还在上中学(香江中学和高中统称中学),为什么这么能花钱?


    苏念星示意图倩倩先坐下,又示意男孩也坐,“你们别急着吃早点。先听我算一卦吧。”


    男孩听过苏念星的名头,他其实也想过来找她算卦,但是她的卦金太贵了,一卦要一千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他现在兼职收入不高,实在消耗不起。


    听到图倩倩母亲中了签,他也为她高兴,于是坐过来旁听。


    苏念星已经连续算两卦了,今天的份额已经满了,她戴着手套给图倩倩看手相,末了才告诉她,“你是不是每周都能收到一封情书?”


    图倩倩有些惊慌看了眼母亲。


    师奶在苏念星的提醒下,没有发脾气,而是静静问,“她能跟他修成正果吗?”


    图倩倩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母亲会这么通情达理,脸上有欣喜,也有激动,还有几分羞涩。


    男孩也一脸紧张盯着苏念星,似乎怕她说出不好的卦象。


    苏念星却没有回答师奶的问题,而是面无表情道,“你会因为拍拖耽误学习,没能考上好大学。后来你的爱人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你会卖身为他还债。”


    图倩倩不敢置信,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男孩。


    男孩也慌了,腾地站起来,指着苏念星大骂,“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你是个神棍。”


    他握住图倩倩的胳膊,面色不善道,“走!你别听她的。这人就是个骗子。”


    师奶忙拦住女儿,“你别走,先听大师怎么说?”


    图倩倩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妈,是不是你让大师说这些话?目的是让我们分开。妈,你太过份了。枉我还以为你通情达理,是个好妈妈,没想到你跟其他妈妈没什么两样。”


    师奶张了张嘴,她真冤啊,这不是她让大师说的呀。


    男孩也在跟父亲说同样的话,“老豆,你是故意把我骗过来的吧?你给我生活费,我确实很感激你,但是我养女朋友是自己赚的钱,碍你什么事了?你非要把我们拆散?”


    男人看向苏念星,搞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好不好?他不就是想让大师算算儿子有没有上当受骗吗?他什么时候要拆散他们了?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眼见着两人走到冰室门口,苏念星突然问,“图倩倩,你真的收到男朋友的钱了?我说的是钱,不是礼物。”


    图倩倩微怔,下意识摇头,“没有啊。我只收到礼物。是个金手镯,确实很贵重,但是我在信里写了,不让他买那么贵的东西。”


    男孩蹙眉,松开图倩倩的手,定定打量面前这人,“不是你说,你家里穷,没有钱上大学,想卖身挣学费吗?”


    图倩倩瞪大眼睛,脑子懵了一瞬,下意识反驳,“我没有啊。”


    师奶也过来给女儿作证,“我们是很穷,但是我是靠自己双手挣钱养大女儿。我怎么可能会让女儿卖身。你不要血口喷人!”


    图倩倩也觉得男朋友有点不正常,甚至是有些陌生。


    的确是陌生的,他们交往三个月,其实满打满算只见过两面。一次是在好友举行的生日宴会,一次是在同学聚会上。后来她收到他写给她的情书,两人正式交往。他很关心她,总是无微不至。她有什么烦恼都会写信告诉他,总能得到他的解答。


    想到这里,图倩倩突然心中一慌,忙不迭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情书,“这信不是你写给我的?”


    男孩接过情书,这信被叠成心型,他根本不会这些。但是他的的确确给她写过情书,他下意识将心拆开,看到上面的字,他蹙了蹙眉,“有些话确实是我写的。但是有些内容却不是。我从来没说我家里很有钱,这信明显被人调包过。”


    他把自己随身揣的情书也翻出来,“这是你写给我的。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写的?”


    图倩倩打开信封,也是心型,信纸跟刚刚那个一模一样,她心里有种不好预感,打开后一目十行看下去,没看几行就气得火冒三丈,“我没问你要过钱。我也从来没说过,我妈打我。我家里也没穷到要卖身的地步。这信是假的。”


    围观群众哗然,原来两人被骗了呀,于是热心群众忙不迭道,“这里面肯定出了问题。你们赶紧想想你们写完信后,把信交给了谁?”


    有人指着信封,“上面没有邮票和邮戳,摆明不是通过邮局寄信的。”


    两人对视一眼,察觉出异样。图倩倩家里穷,没有电话,两人又不是一个年级,交往后都是通过写信联系的。


    “我的信是通过丽丽带给你。”图倩倩想弄清楚哪里出了问题。


    男孩也察觉出不对,立刻道,“我是通过高永文转交给你的。”


    高永文是他的大学同学,而且还是中学同学,考上大学后还进了同一个班级,关系很近。


    图倩倩反应过来,“丽丽和高永文是兄妹,肯定是他们其中一人调了包。”


    男孩气得咬牙切齿,“我找他们算账!”


    他刚要离开,却被父亲拦住,“大师就在这儿呢。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图倩倩扯住男孩,“对对对,我们问大师。”


    两人又折回去坐下,相比刚才的平淡,这会儿两人都有些热气上头,这是被气的。


    男孩眼巴巴看着苏念星,“大师,到底是谁搞的鬼?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念星摊了摊手,“是他们兄妹一起做的局。理由也很简单:他们嫉妒你们。高永文喜欢图倩倩,丽丽喜欢你。但是你们俩彼此爱慕,他们心生嫉妒,又不甘心成全你们,所以就想恶作剧让你们吃点苦头。但是时间长了,他们的嫉妒一点点滋生,于是就想要破坏你们的关系。现在还只是让你挣钱,后续你会为了挣钱一步步堕落。而倩倩也是,为了替你‘还债’,她去卖身,等你们察觉到上当受骗后,他们俩早已拿着骗来的钱出国留学了。至于送的金手镯其实是假的。”


    任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别说两位年轻气盛的当事人,就连周围看客都愤怒了,“这什么孩子?怎么这么恶毒?”


    “小小年纪就敢搞诈骗!长大了不得杀人发火!”


    “一定要找他们算账!”


    男孩握紧拳头,要去教训他们,“我去找他们。”


    他却被父亲拦住,男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现在去打他们,你就变成没理。这事交给我,我一定让他们身败名裂,受到应有的惩罚。”


    万幸两人都满十八了,可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要是不满十八,处罚不痛不痒,才让人窝火呢。


    谢过苏念星后,四人离开了冰室。


    食客们议论纷纷,“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得了。才十八岁的年纪居然能干出敲诈勒索的事情。长大以后还得了?”


    也有人好奇,“他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大家也都很好奇,看向苏念星,想从她口中得知后续。


    苏念星却没有回答。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结果了,原来男孩父亲很快就报了警,告丽丽和高永文诈骗。


    中六已经年满十八,应当负刑事责任,会按照受骗金额判刑。但是香江大学很难考,一般很少有大学愿意接纳坐过牢的学生。


    图倩倩和男孩有丽丽和高永文写的情书,从信中可以看出金额,报警抓他们后,经过笔记专家鉴定,两人串谋骗钱,属于诈骗罪,已经依法收监,等候法院判决。


    消息传到冰室,大家觉得大快人心。


    “这两个孩子真惨。你说他们以后还能在一起吗?”


    “应该会吧?两人都是好孩子,只是上当受骗而已。他们还是心仪对方的。”


    苏念星笑而不语,这两个孩子对待感情都很认真,经此一事后,两人关系越来越好,男孩把打工的时间拿来为图倩倩补习功课,后来顺利考上大学,将来会结婚生子,算是不错的结局。


    正这样想时,图倩倩和男孩手牵手走进冰室买了两份奶茶。


    男孩冲苏念星道了声谢,“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们,我们一定会继续蒙在鼓里,越陷越深。”


    苏念星给他们一个中肯的忠告,“你们以后有事情一定要记得沟通。不要猜,更不要靠想。”


    图倩倩点头,“放心吧。我们一定汲取这次教训。”


    两人手牵手离开冰室,看着他们的背影,阿珍脸颊通红,双手捧脸,“后生仔拍拖甜甜的。真的太羡慕了。”


    苏念星有些好笑,“你现在工作了,也可以谈男朋友。”


    她抬头看向偷偷看阿珍的阿喜,挑了挑眉,“是吧?阿喜。”


    阿喜飞快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吧?”


    阿珍却陷入自己的情绪里,“我呀还是先解决我自己的住房问题吧?拍拖不能没有经济基础。”


    苏念星仿佛可以听到阿喜心碎的声音,哈哈哈……


    第56章


    “琳琳, 又来送菜啦?你们学校马上要考试了吧?”苏念星担心琳琳一大早过来送菜会耽误孩子上学。


    琳琳摇头,“已经考完试了。现在放暑假。”


    苏念星拍了拍脑门,瞧她这记性居然把放暑假都给忘了, 她好奇问, “你今年上中几?”


    “中五, 下半年就上中六了。”琳琳面露羞涩。之前她只有周末才有空过来送菜, 现在却是天天可以送菜。她一直想看事头婆给客人算卦。但是她每次过来,都是早上。很少碰到客人。她至今也没亲眼看过苏念星给客人算卦。


    今天又是如此, 琳琳失望叹气, 正打算离开, 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姐姐,她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穿着运动衫和运动鞋, 看得出来应该是中产家庭。


    蓉蓉戴着眼镜,没有在队伍后面排,而是直接走到柜台前,“老板, 我要算卦。”


    阿珍立刻朝后面喊了一嗓子, 苏念星从后厨出来, 看到熟悉的面孔,有些好奇, “今天怎么是你来买小笼包啊?”


    蓉蓉的母亲经常来店里买小笼包回去给家人当早点,偶尔也会带女儿过来吃饭。算是他们店的老主顾之一。而且蓉蓉妈跟周围人也很熟, 是铜锣湾老街坊。


    蓉蓉摇头,“不是。我不是买小笼包, 我想让你帮我算卦。”


    苏念星蹙眉打量她,“不行。你还是个未成年, 我不能帮你算卦。”


    “我都十八了。十八已经不算未成年吧?”蓉蓉坚持要算卦,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外面,显然害怕家长跟过来,她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证件,“你仔细看看我没骗你。”


    苏念星接过证件,还真是年满十八了,大概是这孩子家里管得太紧,又不怎么打扮,所以显得很小,她颔首,“你想算什么?”


    看她这副样子,很像瞒着父母拍拖。为了不给自己招惹麻烦,苏念星不可能给她算这个。


    谁知蓉蓉却道,“我想算大学专业。我马上就要考大学了,我妈想让我做文职类的工作,没什么危险。但是我更喜欢建筑,她不同意,说我入这行很危险。可我就是喜欢啊。她为什么不能尊重我呢?”


    选建筑就得去工地,天天暴晒,女孩子入这行是要辛苦些,而且男多女少,老板可能不信任女职工。做这行确实会遭受许多偏见。蓉蓉妈为了女儿考虑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蓉蓉也有自己的喜好。


    如果是算专业,苏念星没什么问题,她示意蓉蓉找地方坐下。


    她拿着工具坐到蓉蓉对面,琳琳好奇凑过来,其他食客也眼巴巴靠过来,看她给人算卦,无论算多少次,他们都觉得惊奇。


    苏念星原以为选专业不会遇到问题,没想到蓉蓉的麻烦比这严重多了。


    明日早上蓉蓉和母亲吃早饭时,她母亲会被重案组B组的督察带走,理由是:在一起谋杀案的现场发现指纹、头发和日记。日记里提到蓉蓉妈的名字。


    案子还在审问当中,蓉蓉是亲属,见不到母亲。


    又过了三个月,开庭审理,谋杀案现场发现的指纹和头发都是蓉蓉妈,对方被检控,被判入狱,蓉蓉的成绩也遭遇滑铁卢,没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苏念星反复看了好几遍视频,始终没能看清死者的姓名。大概是这死者跟蓉蓉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她才看不清。只能看到蓉蓉母亲崩溃的场景。


    苏念星只能记下死者死亡时间,松开手后,她定定看着蓉蓉,“你的大学先等等。你母亲流年不利,近日恐有牢狱之灾。”


    蓉蓉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心里一个咯噔,惊讶地“啊”了一声。


    街坊们让她别“啊”了,“她算卦很准的,你一定要相信她的话。知道前阵子那两个诈骗犯吗?被判了五年的兄妹俩,就是苏神算帮忙抓到的。”


    蓉蓉当然也听过这些故事,但是她妈怎么会有牢狱之灾呢?“我妈没跟人结仇啊?”


    街坊们见她还纠结这个,急得直跺脚。


    “傻孩子,你妈怎么可能会告诉你自己工作不顺?这不是耽误你学习吗?”


    “你就听苏神算的话,她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准错不了。”


    蓉蓉下意识点头,“好好,你说。我一定听你的话。”


    苏神算再三叮嘱她,“你回去后就告诉你母亲,凌晨一点,让她去敲邻居家的门。”


    凌晨一点是大家睡得正熟的时候,去敲邻居家的门,这不是找骂嘛。众人只觉得匪夷所思,蓉蓉更是一头问号,“为什么?”


    苏念星让她只管照做,“千万别忘了。能不能救你母亲就指望你了。”


    蓉蓉忙不迭点头应是,将卦金付完,心事重重回了家。


    其他食客纷纷询问,“她妈妈为什么会有牢狱之灾?”


    “是不是犯小人啊?”


    “哎哟,我儿子上班被上司刁难,他回家就拿鞋底打小人。”


    苏念星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有些无语,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以前算卦那么直爽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越来越会忽悠人了?


    琳琳可不知道苏念星以前是什么样?她好奇问苏念星,“大师,如果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你是不是也能算到她的地址?”


    苏念星摇头,“当然不是。除非这人跟求卦者关系很亲,比如说父母,夫妻,子女,前妻前夫也行。”


    琳琳松了口气,“那我明天再过来送菜。”


    她明天一定要赶早过来看热闹。看看苏神算到底灵不灵。


    这一整晚,无数食客都被苏念星吊着胃口,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赶到苏神算冰室来排队,“怎么样?昨天那孩子来了吗?”


    其他食客都等在门口,“来什么来呀。事头婆还没来呢。”


    苏念星每天八点钟准时出现在冰室门口,蓉蓉还没过来,但是着急上班的食客们都等不急了,明知道马上就有大瓜等着吃,但是当事人迟迟不到,多让人着急啊?这还怎么安心工作呢?


    有食客求苏念星,“事头婆,你就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苏念星晃了晃手指,“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一阵无语,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东西,赶着上班的食客们纷纷离开冰室,而不着急上班的食客全都留在店里等最新八卦消息下饭。


    琳琳就是在这时候进店的,看到店里挤了这么多食客,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怎么样?我来晚了吗?”


    苏念星笑着摇头,“没晚。我们早上几乎不卖炒饭炒面。主打小笼包和粥。”


    琳琳当然不是问菜有没有送晚,她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我是说昨天的姐姐,她来了吗?”


    苏念星只觉得好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年纪不大,好奇心倒很重。再等等吧。她马上就来了。”


    琳琳腼腆地笑了笑,将篓子卸下,前面实在没地方站了,她站在这儿碍事,于是就到后厨帮忙择菜。


    琳琳这一等就是四五个小时,街坊来了走,走了来。琳琳始终没有离开。


    为了听条八卦,她待在冰室做了半天活,又是择菜洗菜,又是抹桌子扫地,苏念星到底有些过意不去,想到福婶说这孩子无父无母,要自己挣钱上大学,于是对她多了点怜悯,“这样吧,你暑假这一个半月,每天来冰室做半天活。我给你六十港币。等明年考试结束后,你还可以过来做兼职,两个暑假生活费够了。至于学费可以贷款或是来我这儿做兼职。”


    香江大学学费高昂,琳琳想上大学,又没有亲人帮衬,只能走这两条路。贷款压力太大了,还是做兼职更适合她。


    琳琳睁大眼睛,显然没想到有人肯雇佣自己,“可以吗?”


    “当然可以。”香江对于读完中三不再继续接受教育的13-15岁未成年,允许他们进入服务业等行业工作。冰室服务员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要有监护人的签名。①


    之所以只让琳琳做半天工,也是考虑到她家太远,夜晚回去不方便。


    苏念星去找对面的律师事务所弄了份兼职合同,让琳琳拿回家让爷奶签字,“明天就可以过来正式上工。”


    琳琳咧嘴直乐,太好了,她很快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议论声,店里只要有食客就一定会有人说话,但是这议论声大到可以掀翻屋顶,而且是突然间发出,就有点奇怪。


    苏念星撩开帘子,就见昨天前来算卦的蓉蓉被街坊们簇拥着往里挤,这架势是觉得她的门很结实吗?


    苏念星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示意大家慢慢进来,“别挤。挤坏了门,我还得修,你们也得掏钱!”


    这玻璃门不便宜,街坊们只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顺着人潮往里走。直到再也挤不进去,他们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听。


    蓉蓉妈妈进来后,就走到苏念星面前,握住她的手一个劲儿感谢。


    得亏苏念星天天待手套,要不然她一卦就没了。


    蓉蓉妈妈双眼通红,这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昨晚这孩子大半夜不睡觉,把她吵醒,跑去隔壁家敲门。她跟邻居之前因为邻居家小孩谈钢琴的事闹过矛盾。她大半夜去敲门,这不是找揍嘛。把她吓得够呛,立刻跑出去阻止,她硬生生给人家道了半个小时的歉,才将邻居安抚。


    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而女儿却睡得香喷喷,气得她牙痒痒,很想将女儿叫醒揍一顿,但是又怕吵醒邻居,回头再吵架,只好忍住了。


    一早上她都臭着一张脸,偏偏蓉蓉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依旧吃她的早饭,喝她的粥。


    就在她攒了一肚子的气时,警察上门了,说她昨晚涉嫌谋杀上司汤家骅。


    天地良心,她跟汤家骅确实有过矛盾,这人仗着领导的身份堂而皇之抢她的业绩,害她每个月只能领基本工资,还挨大领导批评,她跟他吵了一架,但她不至于杀他啊?她杀他之后,她女儿怎么办?


    蓉蓉妈越想越气,坚持说自己没有杀人。


    蓉蓉却显得很冷静,问死者死亡时间。


    如果对方能够拿出不在场证明,这对于他们办案也有好处,警察立刻道,“凌晨一点至凌晨三点。”


    蓉蓉妈立刻道,“我有不在场证明。我昨晚一直待在家里。半夜我女儿发疯去敲邻居家的门,我前去阻止,跟她家吵了一架。不信你去问我邻居。”


    阿sir经过询问邻居,确认蓉蓉妈的不在场证明,成功洗刷冤屈。


    等阿sir走后,蓉蓉这才告诉母亲,昨天大师就已经算到她有牢狱之灾。


    蓉蓉妈就带着女儿过来感谢苏念星。


    苏念星扶她起来,“我只是刚好赶上你女儿来算卦而已,说来也是你运气够好。”


    蓉蓉妈摸摸女儿脑袋,“这次确实多亏蓉蓉。”她忍不住好奇,“既然我不是凶手,那我上司是谁杀的?对方能拿到我的头发和指纹,应该认识我。会不会是我的同事?”


    苏念星见她很好奇的样子,有些好笑,“你想让我帮你算一卦吗?”


    蓉蓉妈舍不得一千港币,太贵了,她还要给孩子攒钱上大学,不可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花这么多钱,她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其他人听故事听到一半急得抓耳挠腮,他们真的很想知道凶手是谁,奈何蓉蓉妈不肯算,他们纷纷商量,打算凑份子,“一千港币,我们一个出三十,三十四个人就能凑够了。”


    食客们听说这些人凑三十港币就为了听八卦,觉得不划算,一个个摇头,觉得这事肯定没戏。有这钱还不如吃顿大餐好好犒劳自己呢。


    谁知街坊们却齐声响应,“好!我们凑钱!”


    于是街坊们每人掏三十港币,其他食客见他们这么热情,也都根据自己的经济情况掏了三五港币。很快就凑了一千港币。


    苏念星怎么也没想到街坊为了听八卦,眨眼间就凑够了钱,一时竟有些愕然。她就是开了个玩笑而已,这些街坊居然这么疯,不拿钱当钱啊?


    蓉蓉妈也付了三十港币,她眼巴巴看着苏念星,“这要怎么算啊?”


    苏念星顿时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算出凶手。我只是算卦有一点点灵,你们别以为我无所不知。快把钱还回去吧。”


    她下次再也不嘴欠跟他们开玩笑了。她感觉听她算卦次数太多,这些街坊已经拿她当半仙了,就是字面的意思。有点离谱。


    钱很快退回原主人,但是街坊们抓耳挠腮。


    蓉蓉妈拿回自己的钱,又从包里掏出一千塞到苏念星手里。


    苏念星下意识就想推回。


    蓉蓉妈却握住对方的胳膊,说出自己的理由,“蓉蓉一直想学建筑,我想让她做个斯文点的工作。比如教师之类的。我们经常为这事吵起来,大师,你能不能帮我算算,哪个专业能让蓉蓉有所成就?”


    她想算的内容跟蓉蓉一模一样。看样子,洗清身上的嫌疑,蓉蓉妈也开始重视女儿的意见,苏念星笑了,示意她坐下,“我来给蓉蓉算吧。这毕竟是她的事情,算她本人更准一些。”


    蓉蓉妈点头。


    苏念星开始扔六爻金钱卦,又测字,一套流程下来后,开始看手相。


    “你女儿刚开始确实按照你的意愿当了教师,但是她耐心不够,又不擅长人际关系,做了几年老师,实在不开心,最终选择辞职。你不理解女儿,母女关系恶劣,最后她搬出去生活,自学建筑,刚开始过得很艰难,但是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明明很苦,她也能开开心心。最后她去了内地发展,正好赶上那边大量建设,需要建筑设计师,她接了个政府项目,完成后一举成名,拿了建筑大奖。后续陆陆续续接了几份工作,成立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蓉蓉妈自小对女儿管得严格,因为蓉蓉老豆去世,她既要当妈又要当爸,蓉蓉只能压抑自己的兴趣喜好。就连偷偷出来算卦都不敢让母亲知道。


    蓉蓉妈还在消化这个算卦结果,蓉蓉有些局促,毕竟这个卦象对她来说还可以,但是对妈妈来说,可能不太好。毕竟她可是跟妈妈闹掰了。


    蓉蓉忐忑地叫了声,“妈”。


    蓉蓉妈回神,迎上女儿担忧的目光,她突然回过神,这只是卦象,还没有发生呢。如果她跟女儿好好相处下去,一定不会闹得这么僵。


    她向苏念星道完谢,又扭头看向女儿,“你想学建筑,那就好好努力,考一个好大学。”


    蓉蓉眼睛一亮,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妈,你真好。”


    女儿已经很久没有靠她肩膀撒娇了,她已经不习惯女儿这么亲近,有些生疏,也很受用,摸了摸女儿的脑门,“快回家吧。我给你请的家教马上就来了。”


    蓉蓉点点头,与母亲并肩出了冰室。


    苏念星收拾桌子,扭头发现琳琳正不错眼盯着自己,她有些好笑,“怎么了?是不是被惊到了?”


    琳琳老实点头,确实很震惊,居然能算得分毫不差,太牛了。


    只是琳琳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你不赶在事发前就打电话报警,让阿sir提醒那位死者呢?这样可以挽救一条人命。”


    她的这声质问其实并不是在道德绑架。这是个孩子,生性善良,对于陌生人也毫不吝啬出手相帮。她只是想不通为何苏念星可以漠视一条人命死亡。


    这个问题相信不止琳琳会问,其他人估计也想过,打个电话就能救人一命,许多民众都愿意做,为什么苏念星不愿意?食客们纷纷看向苏念星,等她给个合理解释,苏念星纠正她的观点,“你别把算命大师神话了。我只能算到蓉蓉母亲有牢狱之灾,可算不出死者身份。死者跟蓉蓉又没有关系。”


    其实苏念星没有说实话,她其实把自己的算卦结果告诉了梁督察,但梁督察给蓉蓉妈做过笔录,蓉蓉妈是个销售员,她每天接触的人很多,有的客户难缠,找上门闹事。与同事因为订单被抢吵一架。甚至是买菜少找钱,她也会据理力争。这么多的人,时间还那么紧张,梁督察不可能逐一排查,只能将人手全部派出去。可惜的是上司被蓉蓉妈漏掉了。因为上司已经跟蓉蓉妈合解,会把定单还给蓉蓉妈。


    众人恍然大悟。是了,苏神算之前就说过,她只能算事业,婚姻,住宅和命运。而且这几样要与求卦者本人息息相关。


    “为什么你给蓉蓉母亲算卦也算不出凶手?”有人追问。


    苏念星摇头,“蓉蓉母亲最在乎的是她女儿。其他人都得靠边站,算不出来。”


    照理说蓉蓉母亲差点被当成杀人凶手,情况已经很紧急。但是蓉蓉母亲只是有牢狱之灾,并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时候生命权不会高于女儿。就像之前的何太太算卦也是如此。当时何太太让她算遗产分配,但是却没有显现出何家俊会被绑架。


    至于凶手?那就更不可能算到。蓉蓉妈最在乎的人不可能是上司,更不可能是凶手。


    得到解答,琳琳更加坚定要攒钱让神算帮她算出母亲下落。


    她倒是没寄希望于中奖,4000分之一,概率太低了。还是兼职赚钱更靠谱,只要做半个月,就能攒够一千,她就能见到妈妈了。


    想到这里,琳琳抿起唇角背起篓子蹦蹦跳跳离开了冰室。


    第57章


    苏念星走在香江街头, 现在已经23点,该是寂静无声时刻,香江夜市霓虹璀璨, 站街女在街头招揽生意, 摊贩们摆着各式各样水果, 有许多店还亮着灯。


    苏念星白天从小巷穿梭只需要花三分钟就能进物业, 但是她每次都是从外面兜一大圈,感受香江这繁华的夜市, 好似她又回到了前世。


    一样的喧嚣, 一样的人潮如织。只是语言不同, 情景不同,但是让她有几分熟悉。


    她脑活中回忆早上蓉蓉妈过来买早点,告诉她的八卦。


    杀她上司的凶手抓到了。是她的同事, 对方被上司骗财骗色,怀恨在心,于是痛下杀手。对方不想坐牢,于是就想找替死鬼。她就是对方挑中的倒霉蛋。


    蓉蓉妈不能理解, “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 是我忙前忙后, 替她找医生,帮她护理, 帮她接待顾客。她不仅不感激,还设计陷害我。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女人啊?”


    要是上辈子的苏念星肯定想不到, 但是这辈子她几乎是立刻就能回答出来,“因为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最善良, 你就最可欺。欺负比自己强的人风险太高了。欺负你,风险最小。”


    蓉蓉妈怔愣一会儿, 眼神涣散,好半天她打起精神,“你说得没错,是我太弱。我没文化,我只会大喊大叫,我没有头脑,我活该被人设计。”


    她抿了抿唇,眼泪落下来,“但是我很幸运,我有好女儿,还有算卦这么灵的你。”


    苏念星回想她的笑容,明明长得一般,脸上还有细纹,但是她的笑容让她产生想拍下来的冲动。她上辈子踏遍祖国各地,最擅长的是拍风景,许多照片可以当屏保的程度。但是她却很少拍人。因为人会破坏美景,会破坏画面的协调。但是蓉蓉妈的笑容却让她感受到人的魅力,那就是灵魂之美。


    她琢磨着,等自己再赚一笔钱,她一定要给自己购置一台相机。像上辈子那种几百万的相机,她暂时还买不起,可以买个胶片机,凑合着用。


    她在心里打算着,脚步却不停,不知不觉走进物业,管理员正坐在楼下,包租婆坐在他旁边,两人似乎在说什么八卦,神神秘秘的。


    苏念星冲包租婆笑笑,算是打了声招呼,她累了一天,不想开口讲话,谁知包租婆却叫住她,“403A室的……那谁?”


    苏念星走到楼梯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403A室说的是她,包租婆有太多房子,不可能记住每位租客的名字。苏念星也没有觉得对方失礼。


    她回头疑惑看着包租婆,“您有事?”


    包租婆点点头,拉她坐下,“我刚才还跟陈伯说呢,你说咱们大厦是不是该管管了?我好好的车停在门口,居然让人给划了。那么长一道口子。这不是存心报复吗?”


    苏念星又累又困,打了个哈欠,只想回去睡觉,敷衍地“嗯”了一声,“确实够倒霉的。”


    “我好好的奔驰车,花了几十万呢,买来才三天,我正想开出去练练……”包租婆说起来没玩,苏念星根本插不上嘴。


    陈伯大概看出她困了,忙打断包租婆,“你让她回去睡吧,你看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包租婆也不是想找苏念星聊八卦,她就是想让苏念星帮忙算一卦。


    苏念星抖然回神,“算卦?一千块一卦,您乐意?”


    包租婆急了,“之前不是才五百吗?怎么转眼就翻一倍了?你这靓女年纪轻轻怎么专坑老人家啊。”她嘴巴不停,“大家都是街坊,你怎么还能收我费呢?你给打个折。”


    别说苏念星现在没卦可算了,就是有卦,她也不可能打折啊,她无力摆了摆手,“我觉得这不是打不打折的事儿?您还是买个监控吧?就算我这次帮你算出来,你敢保证下次就没人划你的车吗?”


    包租婆经她一提醒,也反应过来,算卦确实太贵,于是问她监控多少钱?


    苏念星哪里知道啊,信口胡诌,“怎么也得万八千吧?”


    九十年代电器都很贵,哪怕香江比内地便宜些,但也只能便宜一点点。毕竟研发成本摆在那儿呢。


    包租婆一听要这么多钱,吓得一个劲儿摆手,“太贵了。抢钱呐。”


    苏念星又不是卖电器的,也不打算说服她,“那行,你好好想想,要是真找我算卦,明天再来找我。”她走了两步,又提醒包租婆,“不打折。你的房租都不给我打折,我算卦也不打折。”


    包租婆张嘴想反驳,但是苏念星不给她机会,人已经爬上楼了,她撇撇嘴,“这靓女也太没人情味了。都是街坊,帮帮忙,顺手的事。还跟我收钱。”


    陈伯有些好笑,“她就是个租户,你那么有钱还跟她计较这个?你也太抠搜了。”


    包租婆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抠有什么不好?我要是不抠,能买下十栋物业吗?”


    苏念星以为包租婆这事会不了了之,谁知翌日一早,才七点钟,她就被吵醒了。


    其他租客要赶通勤,已经走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穿着睡衣跑去开门。


    她揉了揉自己的鸡窝头,打了个哈欠看着门外的包租婆,“不是还没到月中吗?你怎么就收房租了?”


    她以为自己昨晚那么说,包租婆那么抠的人一定会打消找她算卦的念头。


    谁知包租婆将她的手拉开,将她往屋里拖,走到窗台前示意她往楼下看,“我的车又被人划了,这次还在前面划了朵花。太嚣张了,你必须帮我找到凶手。我要他赔钱。还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苏念星瞌睡全醒了,蹙眉打量她半晌,提醒她,“一千一卦,你真的舍得?”


    包租婆从兜里数出一千,“现在就算。我现在失去的,一定会从烂仔手里挣回来。”


    苏念星请她坐在床上,开始给她看手相,为了让包租婆觉得值,她还让对方写了字,又掐指算了半天,在对方耐心告罄时,她面露古怪,“我确实算出来了,但是这钱恐怕你要不回去了?”


    包租婆算卦就是为了找出凶手,听到这话她立刻怒了,掐腰瞪苏念星,“整个大厦还没有我搞不定的人,我倒要看看对方什么来头。”她不确定地问,“难不成是律师?”


    那些律师嘴皮子太利索,一般人可不敢跟他们打官司。


    苏念星摇头,“他没有什么大来头,也没有显赫的身份,更不是律师,甚至只有七岁。”


    包租婆一听立刻急眼了,“七岁怎么了?七岁就可以划街坊的车了?我找他父母赔!”


    苏念星煞有介事跟着点头,招手示意包租婆靠近。等对方靠过来时,她附在对方耳边揭秘,“他是你孙子。”


    包租婆下意识挺直脊背,看了苏念星好半晌,确定她不是开玩笑后,怒气冲冲打开房门,“这孩子有毛病吗?他划我车干什么?”


    她怒气冲冲走了。


    苏念星洗漱完毕,吃完早饭,下楼后,看到包租婆正带着孙子站在自己的豪车前,一改之前的愤怒,神色说不出的古怪,又像哭又像笑。


    苏念星奇了,不是说揍孙子吗?她怎么觉得挨揍的人好像是包租婆自己呢?


    她下意识靠近,就见包租婆的孙子正拿着钥匙在车头一笔一划写着什么,这繁体字写得很不规范,以至于她这个半文盲认了半天,才看出来对方写的是“阿婆生日快乐!”旁边还有朵小花。


    苏念星扑哧一声笑了,怪不得包租婆是这副表情呢?哈哈哈。自己的孙子,亲生的,再生气都得憋着。


    包租婆不善地看过来,苏念星立刻收起笑,冲对方打了声招呼,扭头就走。


    走到包租婆看不到的地方,她捧肚大笑。哈哈哈,太好笑了。


    苏念星回到冰室依旧脸上卦笑,阿香婆正在给琳琳称重,看到她这么开心,有些奇怪,“有什么喜事吗?”


    苏念星把包租婆的事讲给她听,阿香婆抽了抽嘴角,“怎么能这么教孩子呢?那么贵的车划了多可惜。”


    苏念星摊了摊手,“包租婆可不这么想,说不定她还会向街坊们炫耀自己孙子的杰作呢。”


    阿香婆觉得是对方能干出来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有个师奶走进来买小笼包,“街坊们都说你家小笼包好吃,用的肉新鲜,我来买几个回家尝尝。”


    苏念星笑笑,“放心,我们用的都是鲜肉。现在生活节奏快,身体健康太重要了,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师奶颔首。这时看到阿香婆,面露惊讶跟她打招呼,“原来你这在这儿做事啊?我还以为你去别的地方摆摊了呢。”


    阿香婆看向苏念星,“算卦就是糊口饭吃,小星看我可怜,请我过来包包子。”


    师奶笑了,“不错!”


    苏念星将小笼包递给她,师奶付了钱,苏念星又拿了两张奖券给她。


    师奶疑惑,“这是什么?”


    “可以刮奖,刮中了就可以算卦。”琳琳在旁边接话。


    师奶来了兴致,“我老早就听说小星算卦算得准,看看能不能中!”


    她用刮刀刮了几下,眯了眯眼,脸色一变,“这是不是中了?”


    苏念星接过来,顿时乐了,“是中了。这是我们开奖最早的一次。”


    一般开奖都是中午或晚上,还从来没有早上就开奖的,这师奶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师奶笑了,不过却不急着算卦,“我先把小笼包拿回家让他们吃早点。待会儿我再过来。”


    苏念星自然没什么意见,目送她离去。


    早上客人都是排着队来买早点,有的是拿了就走,有的是留下来吃。早高峰过去后,店里的客人会渐渐减少,这时候就要准备中午菜式。


    苏念星和琳琳负责择菜,洗菜,将菜放在后厨晾晒,等着中午用。


    就在这时,师奶过来了。


    苏念星拿着算卦工具到桌边,琳琳凑到边上观摩。


    “你想算什么?”


    师奶想了想,“我想算女儿。”


    “你女儿多大了?”


    “十三岁。”


    “我不算未成年。”苏念星摊了摊手。


    师奶迟疑,“我想算算她什么时候能成名。不瞒你说我女儿一直在练芭蕾,老师说她很有天份。但是学舞蹈很花钱,而且会耽误学习,如果不能成名,以后只能当个舞蹈老师,有点屈才了。”


    苏念星知道她意思,“可是小孩子的命运变幻莫测,我现在算的也只是其中一种可能。不绝对。”


    “没关系。你就告诉我现在的命相吧?我只是作为一个参考,并不拿它当准绳。”师奶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确实没什么可算的。我老公事业有成,他的职位已经到了瓶颈,不可能更高。我学历有限,也不可能再升职。我只想将女儿培养成才。没有别的心愿。”


    苏念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求卦者,一心一意算女儿,没有其他想法。她叹了口气,“那我试试吧。就算我说她将来会成名,也未必不会改变。”


    师奶颔首,“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算吧。”


    苏念星按住她手指,看着掌纹,她以为会看到求卦者女儿跳舞的情景,毕竟从小学舞蹈,将来要么上台表演要么当老师,没有第三种可能。谁知并不是。她看到的女孩从事文科工作,与跳舞完全不相关。


    苏念星将三分钟视频看了好几遍,才弄清楚原因,收回手时,她蹙眉,“田太,你女儿前段时间是不是跟你说过她膝盖疼?”


    田太微微一愣,“是说过。练舞蹈哪有不受伤的,小孩子骨头脆,休息几天就好了。”


    苏念星懂了,怪不得女孩没能再跳舞,原来是膝盖有旧伤,小时候不重视,等年纪渐长,身体承受不住疼痛,只能退休了。


    苏念星在前世就刷过许多视频,孩子跳舞压腰导致终生残疾。她一脸严肃道,“你女儿膝盖已经受了伤,这不是小伤,你必须带她去医院检测,否则她将来没办法从事舞蹈行业。”


    田太惊呆了,以为苏念星在开玩笑,可是这么大的事,苏念星没有理由跟她开玩笑。她瞠目结舌好半天,紧张地点点头,“好好好,我现在就带女儿去医院检查。”


    说完她立刻往外跑。


    中饭过后,店员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但是今天有点例外,阿喜过来告诉苏念星,有个客人一直坐在那儿喝酒。已经喝两瓶了,就这么走出去,非出车祸不可。


    苏念星走到前面一看,还是个靓仔,因为失恋到这边吃饭。点了几样菜,菜没吃几口,两瓶啤酒全喝光了,人已经有点迷糊了,说话都大着舌头。


    突然他拍一千港币在桌上,吓了众人一大跳。


    靓仔指着苏念星,“来来来!你不是神算嘛。你来给我算一卦!你就算我……什么时候才能忘掉她?”


    苏念星见靓仔哭得这么惨,送了他一碗解酒汤,“花一千港币算这个,是不是太浪费了?”


    靓仔端起解酒汤喝了一口,没有一点酒味儿,他咽下去后,再也不肯喝,抱着苏念星的胳膊,非要她给他算。


    苏念星扒拉不开,见对方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她胳膊上,她只能如他所愿,坐到他对面,将碟子往旁边推,拿起他的手为他算一卦。


    松开手时,她神色复杂,将解酒汤再次端到他面前,“喝完后,酒醒了,我就告诉你卦象。跟你女朋友有关。”


    靓仔双眼迷蒙,像烂泥一样醉得东倒西歪,说话都不利索了。苏念星只好哄他把解酒汤喝下。


    他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直到外面天都黑了,他才幽幽醒来。


    揉了揉酸痛的脑袋,他伸了个懒腰,招呼服务员买单。


    阿珍拿着菜单过来,“加上两瓶啤酒总共98港币。”


    靓仔掏出钱包,抽出一张港币,突然发现不对劲儿,“我钱怎么少了?”


    苏念星从里面走出来,“你让我帮你算卦,你不记得了?”


    靓仔捶捶脑袋,完全不记得了,“我让你算什么了?”


    “算你什么时候才能忘掉前女友。”苏念星随口回答。


    靓仔神色窘迫,他旁边的食客忙笑道,“靓仔,你长这么靓,不愁找不到女朋友。这钱算是白花了。”


    靓仔钱已经花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正打算告辞离开。


    苏念星却把靓仔叫住,“我还没说卦象呢。”


    靓仔摆摆手,“不用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说着,正打算大踏步迈出冰室,却被身后的苏念星叫住,“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跟你分手吗?”


    靓仔回头,“我知道。她说她只想拍拖,不想结婚。”他苦涩一笑,“可是我想结婚。我们观念不一致,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他好似放下了,说话也变得沧桑。


    苏念星却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不跟你结婚,其实是因为她生过病,不能怀孕,所以不想拖累你。”


    靓仔怔愣,眼神有些困惑,又带了几分震惊与了然,因为喝了太多酒,声音有点哑,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苏念星说了什么,惊讶看着她,“真的?”


    苏念星颔首,“真的。”


    靓仔脸上扬起大大的欢喜,随后咧嘴一笑,“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奔跑着离开冰室,其他人都开始为他高兴。


    有食客嘟哝,“现在的小年轻拍拖怎么那么墨迹呢?有什么事摊开来说不就好了吗?非要瞒来瞒去,累不累呀?”


    立刻有人反驳,“年轻人嘛,爱情比天还大。哪里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厚脸皮呢。”


    其他人哄堂大笑。


    苏念星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样的结局真的很好。有情人终成眷属。”


    就在这时,田太走进来,眼圈通红,进来后就向苏念星道谢,“大师,真的多亏你,原来我女儿膝盖的伤很严重,我们只以为是擦伤。医生说若是再晚上半年,恐怕就没法治了。”


    其他食客没听到上午那场,纷纷围上来询问,“什么伤啊?这么严重?”


    “是膝盖受了伤。只有淤青,但是去医院拍了片子,说是里面骨头已经错位了。如果长久不归正,骨头会长歪,再调整也来不及了。”田太一直以为自己把女儿照顾得无微不至,可事实上她差点毁了女儿的舞蹈生涯,真的太可恨了。


    苏念星只能安慰她,“现在好好调养,很快就能恢复的。以后练舞注意分寸,骨头是很脆弱的,想要以跳舞为生,必须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田太点点头。与苏念星说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开了。


    第58章


    外面进来位女士, 阿珍热情招呼,“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Connie姐冲阿珍笑了笑, “我是旁边的DSE, 做辅导班的。你们老板在吗?”


    阿珍看了对方一眼, 也认出来了。DSE的广告贴满巴士, 尤其Connie姐是DSE的王牌讲师,曝光度是最高的。她冲Connie姐笑了笑, 扭头到后厨喊苏念星。


    苏念星走出来, 看到对方穿着一身职业套装, 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人就是Connie姐。


    她笑了笑,“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Connie姐把情况说了,门店已经装修好了, 明天就正式开业,到时候肯定会有家长咨询,她想从苏神算冰室定三百杯奶茶,天气这么热, 她要冰的。


    苏念星问对方时间, Connie姐报了早上十点。


    “好, 没问题。”


    “我想分批次送过去。每个钟头送五十杯。”Connie姐又提了新要求。


    苏念星把要求记下,“还有吗?”


    “没有了, 不过如果需要家长很多,我这边加量的话, 希望你们也能快速送过来。”Connie姐摊了摊手,“不能厚此薄彼。”


    苏念星爽快答应。


    Connie姐付完钱, 就离开了冰室。


    阿珍看着她踩着高跟鞋走路却那么稳,激动得尖叫, “太优雅了。我上学时,如果老师这么靓,一定会好好学习。”


    苏念星有些好笑,“成绩不好赖老师长得不够靓。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清新脱俗的推卸理由。”


    阿喜听到阿珍满脸花痴,以过来人的口吻道,“她才不温柔呢?我以前有个同学就上过她的课,她对学生很严格的。要不然那些家长也不会那么喜欢她。”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严师出高徒”的想法。尤其香江没有经过改革,思想较为守旧。苏念星也觉得阿喜是对的,“只靠温柔可不能提高学习成绩。”


    阿珍闪着八卦的光,“那不就是魔鬼女教师吗?一定更带感。”


    苏念星和阿喜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无语。


    翌日一早,早晨忙碌的百德新街变得嘈杂起来,DSE门口开业典礼,门口有两个穿着黄袍的男子正敞开着胸口,卖力打鼓,周围经过的人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看一眼。


    家长们忙不迭跑过去询问,报班价钱。


    香江补课并不便宜,尤其这次还是王牌讲师亲自带课。费用比罗素街贵了三成,但家长们依旧趋之若鹜。很快门口就排满了队,都在询问怎么才能进王牌班。


    苏念星和阿喜一人端着一个托盘挤进队伍里,“来来来!让一下,让我们把奶茶送进去。”


    家长们看到他们,自动让开一条道,等他们走过,道路自动缝合。


    快到中午,天气最热时,Connie姐加了一百杯。她显然错估了家长们的热情。光报名人数就有五六百,看热闹的少说也有一千。


    苏神算冰室开业这么久,罕见的一天,没有街坊聚集在店内聊八卦,全都跑过去排队报名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冰室生意就不好。光奶茶一项,就比平时多卖出六百杯。


    苏念星手都摇酸了,最后苏念星负责调配,阿喜负责摇。


    “好累!”总算到了晚上,DSE关门,苏念星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苏神算原以为已经结束这种忙碌状态。可实际上DSE搞了三天活动,他们就忙了三天。


    再忙下去,阿喜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断了。他从来没想到十五杯奶茶那么重。


    苏念星给他发了个红包,阿喜眉开眼笑,瞬间胳膊不疼,腰也不酸了。


    阿珍笑话阿喜见钱眼开,阿喜脸不红心不跳,“我要攒钱买屋嘛。”


    “你这点工资还想买屋。房贷都不够吗?”


    阿喜飞快看了她一眼,“可以跟女朋友一起供房。”


    阿珍一副“你女朋友真惨”的表情。


    两人正打嘴架,门口有个男人正探头往里瞅,“请问这边可以算卦吗?”


    苏念星示意两人别闹了,来客人了。


    阿珍忙站直身体,“欢迎光临。我们是苏神算冰室,可以算卦。”


    男人走进来,有些紧张,还有些局促,在价目表上逡巡一眼,看到算卦价钱后,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千港币,“我想算一卦。很急。麻烦你们帮我算。”


    他将目光看向苏念星,“是你吧?我在报纸上见过你的照片。”


    苏念星颔首,示意他找个位置坐下,她拿着工具过来。


    男人找了最近的位置坐下后,就开始自报家门,“我叫郑慕智,在船厂工作,早上我老婆查出癌症,医生说现在可以治愈,但是后续可能会复发。我们还有儿子在上大学。钱很紧张,我想问问能不能把人救好?多久会复发?”


    苏念星恍然,怪不得男人这么急呢。看样子妻子的病拖不得,再拖几天可能会恶化。


    苏念星不想耽误他时间,示意他伸出手。


    郑慕智将手伸过来,这是双长满老茧的手,与他的脸一样沟沟壑壑,显见他的主人吃过不少苦。他的年纪不小了,老婆肯定也不年轻。就算治好后,可能也活不了多久。到那时鸡飞蛋打。


    但让苏念星意想不到的是她看到的不是他老婆的身影,而是他儿子,地点也不是医院,而是街道,时间居然是五分钟后。


    男孩似乎在打工,拎着食盒快速奔跑,穿梭在街头,偶尔会碰到人,他向对方道歉又飞快往前跑。过马路时,明明是绿灯,但是拐弯处的豪车横冲直撞朝人行道驶来,目标直指男孩与另外几个行人,其他人发现豪车不减速第一时间躲避,或摔倒或跌倒,只有男孩急着赶路,速度很快来不及煞住脚步被豪车撞翻在地,鲜血洒了一地。


    男孩倒地时,苏念星看到马路对面的牌子,那儿是个三叉路口,是渣甸街与轩尼诗道及怡和街的交界连接。


    这个视频整整一分钟,也就是说还有四分钟时间,苏念星猛地握住郑慕智的手,“你儿子还有四分钟就会被车撞死。他现在是不是在渣甸街送餐?”


    事情太过突然,郑慕智表情空茫茫,他算的是老婆啊,怎么儿子有然险。还不等他细想,他突然站起来,“四分钟?”


    他急得团团转,像没头苍蝇,四分钟,他就是跑断腿也来不及。


    他讲话这么大声,周围食客纷纷凑过来询问,“什么?马上要被车撞死?那可怎么办?”


    住在苏念星对面的街坊,卖干货的冰室老板立刻举手,“我有摩托,我带你去。”


    九十年代的摩托车要一万港币,买来后他家人连摸都不让摸。这会儿却让郑慕智坐上去,郑慕智感激地一个劲儿给他作揖。


    时间紧急,干货老板不敢耽误时间,飞快启动摩托车,发出振耳轰鸣声,郑慕智坐到后面,搂住干货老板的腰,下一秒摩托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出去,街坊们追出去时,只能闻到摩托车的尾气。


    “四分钟能到渣甸街吗?可别晚了呀。”


    “乌鸦嘴!靓仔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渣甸街是铜锣湾的后街被一分为三,中间是车道,川流不息的车辆行驶其间,两侧是人行道,用栅栏隔开,闹哄哄的人群走在砖头铺就的道路,人流前行,郑学行沿着闹哄哄的街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他看了眼电子手表,还有三分钟。不能让客人久等,否则客人不会给他小费。


    绿灯亮了,其他行人还在发怔时,他加快脚步,拔腿就跑,忽然侧前方一辆摩托车呼啸而来那刺耳的鸣笛声响彻整条街的上空,有些人不适,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耳朵。


    “快让开!”摩托车身后的人扒拉着双手,示意行人让开。


    行人吓得往后退,郑行学却没有注意这边,他心里想的是他的定单子,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叫声,“学仔!”


    郑行学愣了好几秒,下意识驻足,四下环顾,就见不远处的摩托车正朝他驶来,身后那个男人有些熟悉,他此时正焦急地看着他,做着手势,郑行学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让他后退。


    摩托车由于惯性,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冲,郑行学顺着摩托车行驶的方向下意识看去,随后他看到了位于右侧的豪车,那辆豪车笔走龙蛇,坐在车里的男人戴着墨镜正嚣张狂笑,一看就没有好好行驶。郑行学唬了一跳,飞快往边上闪躲,他的动作堪称迅速,但是由于车速太快,他不能及时躲过,摔落在地。


    周围行人看到惊险一幕,下意识闭上眼睛,等豪车驶过后,看到郑行学跌在地上,其他人交头接耳讨论。


    “他有没有事?”


    “死了吗?”


    “那车开得也太快了,好危险!”


    众人好奇凑过来,郑慕智不等干货老板将摩托车停好,就已经先一步下车跑过来,挤开人群,将儿子扶起来,“学仔有没有受伤?”


    郑行学睁开眼睛,一阵头晕目眩,随后右胳膊嘶嘶地疼。


    郑慕智四下打量儿子,额头没有受伤,但是摔倒时磕了下脑袋,人没事,“怎么样?还能不能动?”


    郑行学被老豆扶起来,顾不上自己的右胳膊,看着老豆,“你从哪来?怎么会坐摩托车?”


    郑慕智见儿子没事,激动得抱住儿子,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感激,“你没事,没事就好。我差点吓死了。”


    郑行学一只手握住右胳膊,“我有事。我胳膊好像脱臼了,不能动了。”


    郑慕智唬了一跳,忙松开儿子,看向他右胳膊,“快起来。去医院看看。”


    就在这时交警赶到,朝这边吹口哨,让他们不要挡着路口,郑行学忙向交警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有辆豪车横冲直撞。我差点被车撞死,我胳膊脱臼了。”


    交警立刻带领他们到旁边登记,又向几位行人做调查,确定豪车的车牌号码。


    “我要告他闯红灯,差点撞死我。”


    交警做完笔录,接下来由郑慕智找律师告豪车主人。


    郑慕智带着儿子到干货老板旁边,让儿子叫人,“要不是他带我,你今天可能就死了。”


    虽然刚刚他差点被撞死,但是郑行学没听懂父亲的潜台词,“老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郑慕智把自己去算卦的事说了,“大师算出你今天有血光之灾。我就来找你了。”


    谁知郑行学听到父亲去算卦,立刻急眼了,“老豆,你怎么能去算卦呢?我们说好了要救我妈。她可是我妈,就算有一丝希望能治好她,我们也不能放弃啊。”


    郑慕智羞愧地低下头。


    干货老板倒是能体谅郑慕智的心情,“你老豆也是怕钱花完了,你妈又没治好。你上大学,要花不少钱。他一个人挣钱不容易。”


    郑行学急了,“我现在不是在兼职吗?等我毕业,找工作会很容易的。妈没了就是真的没了,这个家也就毁了。老豆,我不许你放弃妈!”


    郑慕智苍老的面容瞬间又老了十岁,他的憔悴几乎体现在方方面面,他老迈的身体,沟沟壑壑的皱纹,他双眼赤红,缓缓低下头,“我不是不想救你妈。我只是太累了。你妈身体一直不好,这么多年都是我一个人撑着这个家。我真的好辛苦啊。我也是人,也有撑不住的一天。你们两个在我心里都很重要。但是如果让我选,我宁愿选你。”


    郑行学不是不体谅父亲,但是妈妈失去的是人命,他失去的只是大学机会,“妈没了就真的没了。”


    父子俩抱头痛哭,干货老板在边上默默看着父子俩垂泪,等了半个多小时,他突然道,“别哭了,快点回去吧,要不然大家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


    郑慕智擦干眼泪,郑行学扶着父亲走身,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神带着几分恳切,郑慕智对上儿子的视线,无声地点了点头。


    干货老板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过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让两人坐到后面,干货老板这次速度没敢开太快,带着两人回到冰室。


    看到三人平安归来,出来等候的街坊们齐齐鼓掌欢迎他们归来,“太好了!你们没事太好了。”


    郑慕智带着儿子向苏念星道谢,“要不是你,我可能救不回儿子。真的多谢你。”


    郑行学打量苏念星,显然没想到报纸上登的神算居然会这么年轻,他愣了几秒,立刻收回视线,跟着父亲一起道谢。


    苏念星将人请进来,“你让我算的卦,我还没算完,现在你儿子没事,我们接着算。”


    郑慕智点点头,拉着儿子走进冰室,街坊们也跟在后头,继续听八卦。


    这次的画面不是郑行学,而是他老婆,此时她正躺在病床的画面,双眼紧闭,身上插着管子,周围有仪器。医院手术完成后,走出来摘下口罩,冲着外面等候的家属道,“手术很成功。接下来需要你们好好照顾她。”


    接下来的画面都是病人定期到医院复查的画面。苏念星一直关注下方的时间,今年手术,每年都到医院检查,一直到十年后病人死亡。


    苏念星把自己看到的画面用语言稍微润色告诉他们。


    郑慕智重复她的话,“十年后?”


    郑行学拉了下老豆的袖子,“妈能活十年。给妈治吧。”


    郑慕智对上儿子期盼的眼神,一时拿不定主意。周围街坊全都看着,罕见没有发声。肉眼可见这父子俩很穷,给老婆治病一定会掏空家底,这样的决定外人没法替他们做决定,更不能占在道德高点指责郑慕智的无情。


    最终郑慕智还是听了儿子的话,“那就治吧。一定要好好劝你妈。她之前说什么都不肯治,怕耽误你学习。”


    郑行学明白老豆的意思,这个决定肯定不是老豆一个人下的,还有妈妈。


    苏念星见两人做完决定像是脱去一层皮似的痛苦,微微蹙眉,“你们怎么了?你们那么有钱,只是花三十万而已,应该不难吧?”


    这话一出,不说两个当事人,就连街坊们都愣了,“啊?他们有钱?真的假的?”


    难不成他们眼拙,这两人是隐形富豪?可看着他们衣着和脸实在不像啊。衣着可以更改,脸改不了吧?


    郑慕智也是满脸惊愕,“大师,我们没有钱。我攒了这么多年,只有十万。这还是给我儿子上大学的钱。”


    香江上大学极贵,郑慕智这十万块钱几乎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苏念星失笑,“你儿子不是被车撞了吗?那位可是富二代,他可是差点撞死你儿子,要点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不过份吧?”


    郑行学碰了碰自己的右胳膊,“我这只是脱臼,应该赔不了多少钱?”


    苏念星晃了晃手指,“不不不!富二代不想坐牢,所以会跟你私了。低于十万港币,别松口。”


    在香港闯红灯最高罚款2000港币,但是对方差点撞死人,估计很快会被警察抓走,如果法院传唤他,很有可能会坐牢。


    像这种富二代为了不留下档底,一定会花钱摆平。


    郑行学脸上流露出惊喜,“真的?”他看向父亲,“老豆,妈的手术费有着落了,你不用二选一了。”


    郑慕智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刻,一时喜极而泣,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告诉老婆。


    有街坊不解,“十万而已?也不算是有钱人吧?”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这些街坊都是家中有铺,十万对于郑慕智这种困难家庭而言称得上一笔巨款,但是对他们来说,只能算是普普通通而已。十万存款就是有钱人,这个说法太夸张了。


    苏念星的话被质疑,她不慌不忙,“但是年后,他们的祖宅就要拆迁了,到时候会赔房子给他们。”


    众街坊齐刷刷看向郑慕智父子俩,脸上满满都是羡慕,也太好命了吧?居然赶上拆迁?


    也有那机灵的人问,“你们祖宅在哪啊?我要也去买。”


    香江村屋可以自由买卖。不像内地有诸多限制。


    郑慕智从眩晕中回神,他刚刚被自己即将得到房子砸晕,回神后忙道,“我们那儿只有我一家,之前其他村民都拆了,就我家没拆。我还以为自己运气不好,没想到……”


    就他一家?街坊们失望叹气,他们沾不了光了。


    苏念星让郑慕智快点带儿子去医院给儿子治胳膊,“脱臼太疼了。早治早好。”


    郑慕智谢过苏念星,带着儿子离开冰室。


    街坊们送他们出冰室,之前还同情他们,现在却只剩下浓浓的羡慕了。


    第59章


    “服务员, 我想定50杯冰奶茶,其中一杯走冰。”


    一位靓仔腼腆地跟阿珍说话,阿珍满脸花痴, 笑眯眯颔首, “好。你什么时候要?”


    “你们能送货上门吗?”靓仔被阿珍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低下头。


    不远处的阿喜银牙紧咬, 恨不得将那个装乖巧的靓仔大卸八块。苏念星走进店里就看到这复杂的三角恋,轻咳一声, 阿喜忙回神, 开始收桌子。


    “当然可以。”阿珍拿笔记录, “送到哪儿?”


    “送到DSE。”靓仔将钱付了。


    阿珍数完钱,确定没错后,打量对方, “你是新来的老师?我怎么没见过你呀。”


    DSE两周前就已经开业,不大的辅导班却有十几位老师。她经常去DSE送奶茶,从未见过这人。


    靓仔忙道,“我不是老师。我是家属。”


    阿珍恍然大悟, 只以为他是哪位老师的儿子, 满脸甜蜜, “好。我做好了给你们送过去。”


    靓仔道了谢,走出冰室。


    阿珍双手捧脸又开始犯花痴, 街坊之一的阿婆凑过来,“我好久没见过这么白这么腼腆的靓仔啦。他一笑, 我的心砰砰跳哇。”


    阿珍狂点头,“他当老师, 那些女学生不得抢破头学习啊。”


    有师奶接话,“他该去当明星, 演戏一定能火。”


    阿喜看着阿珍羞红的样子,撇了撇嘴,“靓吗?也就一般吧?”


    可惜他的声音被其他人掩盖,街坊们争相夸靓仔。


    有个知道对方身份的师奶笑起来,“你们也就只能犯犯花痴啦,人家早就名草有主啦。”


    这话一出,阿珍立刻跑过来,“谁哇?”


    苏念星也闪烁着八卦眼,那靓仔看起来才二十出头,这么快就有女朋友了,速度够快的呀。


    师奶笑道,“就是Connie姐的男朋友啊。他刚刚有一杯走冰就是给Connie姐的,她不能喝冰的。”


    她说得有理有据,奈何其他人觉得师奶准是看错了。


    阿珍头一个不信,“这怎么可能,他看起来比Connie姐小十岁。你会不会搞错了?兴许两人是亲戚呢?”


    其他街坊也跟阿珍差不多。


    “虽然两人长得都不差,但是总觉得差了辈分。Connie姐都能当那个靓仔的阿姨了。不般配!”


    “我也觉得。这靓仔该不会是个小白脸吧?”


    师奶见大家怀疑,有些急了,“我没看错,我之前看到两人特别亲密地搂靠在一起,还走进同一栋大厦,我特地问过管理员,他们俩住在同一个房间,你们说不是情侣是什么?”


    香江人真的很爱八卦,这个师奶为了八卦向管理员打听,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虽然她给出证据,但是阿珍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心动的靓仔早已被别的女人合法占有。


    她将奶茶送到DSE时,刚好看到靓仔在前台,她不死心追问,“Connie姐是你女朋友吗?”


    靓仔微微一愣,脸上有些许慌乱,可随后又镇定自若点了点头,“是。”


    阿珍看了对方半晌,突然觉得他身上的光环消失了,长得一点也不靓,扭头就走。


    阿喜看到她板着脸回来,猜到事情真相,忙上前安慰她,“长得靓有什么好的?男人最重要的是有责任心,能挣钱,还舍得给你花。”


    阿珍瞪了他一眼,“长得丑,再有钱,我也下不去嘴。”


    阿喜原本是推销自己,没想到阿珍压根没往他身上想,一时有些受伤。


    在后厨忙着洗菜的苏念星可不知道两人为了靓仔闹了矛盾,她此时将洗了三遍的青菜放到漏盆里阴干水份,就见琳琳一直跟在她后头,她没发现琳琳,转身时胳膊差点打到对方的鼻子,好在琳琳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半步。


    苏念星唬了一跳,“到点了。你可以回家,怎么现在还没走啊?再晚一会儿,天就黑了,快回去吧。店里没什么可忙的。”


    琳琳抿了抿唇,将兜里掏的钱递给她。


    苏念星疑惑看着钱,“怎么了?”


    这是她今天刚给琳琳结的上个月工资,琳琳拿出是什么意思?“我是不是算少了?”


    琳琳摇头,“不是。”


    大概是等待太久,现在终于可以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琳琳反倒有几分胆怯,她舔了舔嘴唇,好半天才开口,“我想让你帮我算一卦。”


    苏念星愕然看着她,“啊?算卦?算谁?”


    这孩子父母双亡,爷奶年纪大了,她有什么好算的?


    琳琳抿了抿唇,“算我妈妈。我爸在我六岁那年没了,我妈领了他的事故金后就不见了。街坊们都说我妈跑了,不要我了,但是我知道我妈不会不要我的。她对我特别好,每天晚上都给我讲故事,说女孩子一定要读书,只有会读书,将来才能找份好工作。我一直记得她的话。我想知道她去哪了。如果她真的抛弃了我,我也想亲眼见见她,听她怎么说。”


    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执拗,清凌凌的眼神透着倔强,有种不达目标不罢休的决绝。


    苏念星握住琳琳的肩膀,将她往前面带,“好,你先找位置坐下,我拿工具给你算。”


    琳琳乖巧地坐在桌上,钱也放在餐桌上,双手紧握在一起。


    阿喜和阿珍见老板来了,各忙各的去了。


    阿珍见苏念星拿工具,疑惑问,“怎么了?有人要算卦?”


    苏念星点头,“琳琳要算。”


    这个时间点正是店里生意最冷清的时刻,阿喜和阿珍都没有客人招呼,忙坐过来看她给琳琳算卦。


    阿珍拍拍琳琳的肩膀,“你是不是也想算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啊?”


    琳琳摇头,“不是。我想算我妈在哪儿。”


    阿珍恍然,见老板开始扔六爻金钱卦暂时先不说了。


    一套流程下来,苏念星握住琳琳的手,小孩子的手心有常年劳作留下的老茧,皮肤也有些粗糙,她叹了口气,聚精会神看着视频的画面。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昏黄的灯光。九十年代的香江已经算是国际化大都市,闹市到处都是人间灯火,乡下没有路灯,但是屋内这么朦胧的灯还是非常少见。


    静谧的房间狭窄,地面都是泥土,不像是高楼,更像是土屋,矮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些生活用品。


    女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脸说不出的憔悴,不,确切地说不是憔悴,而是像骷髅,她脸上没有半点肉,两腮深深凹进去,颧骨突出,眼窝深陷,要不是她的眼睛还能转动,苏念星还以为这是个死人。


    床上的被子泥垢脏污,辩不清本色,她消瘦的胳膊无力地平摊在床上,其中右手腕被一根铁链环住,那铁链很长很长,末尾被扣在床角,死死焊住,人力无法挣开。


    突然哒哒哒的声音响起,暮气笼罩的女人眉峰动了动,随后挣扎起来,她是那么的虚弱,脊背斜靠在床头,抖动间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惊恐地看着从楼梯口走下来的人他长像憨厚,五十多岁年纪,粗黑的眉毛,厚厚的嘴唇,平凡朴实的长相,扔进人堆能砸死一大片的普通人。


    男人站在床头就像看自己的战利品,眼底浓浓的满足,突然他动了,走过来,弯腰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女人下意识缩了缩身体,拒绝他的靠近,下一秒,男人狠狠攥住她的头发,女人疼地倒吸一口凉气,脖子往后仰,男人死死压在她身上……


    整整三分钟,女人承受虐打,苏念星已经看不下去,但是却是女人每天都在承受的事情。


    但是为了看到有用的消息,苏念星还是忍着不适,坚持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从女人充满仇恨的嘴里听到一句有用信息。


    “正魁?”


    琳琳惊愕看着苏念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是谁的名字。”


    她有些羞愧,“我老豆去世的时候,我才六岁,他有些哪些朋友,我真的不记得了。”


    苏念星拍拍琳琳的肩膀,“我找梁督察,请他帮忙找人,你先不要激动。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妈妈的。”


    琳琳疑惑看着她,“你算不出我妈妈的地址吗?不是说最亲近的人就可以算出来吗?”


    苏念星被她问住,为了不吓到这个孩子,她不能把她母亲遭遇的一切告诉她,只能尽力安抚她,“你妈妈身处的环境没有特别的建筑物。我只能算出大概方位,需要警察帮忙。你回家千万别向任何人透露。知道吗?”


    琳琳颔首,她当然不会透露,她将钱递给苏念星。


    苏念星却道,“还没找到你妈妈的下落,这钱暂时不能收。”


    琳琳有些急了,“你是不是算不出来?”


    这孩子不知道苏念星不忍心她受苦,她只知道苏念星只有对方不信命或是她算不准时,才不收钱。


    她当然相信苏念星算卦很准,但是对方不肯收钱,只能说对方算不出来她妈妈的地址。她难免有些心慌。


    苏念星察觉出她的心态,只好把钱收下,扬了扬手里的钱,“就算为了这笔钱,我也一定会尽心帮你找妈妈。”


    琳琳这才松了口气,背起篓子回家了。


    阿珍疑惑看着苏念星,“老板,你没算出来啊?”


    苏念星叹了口气,“这卦太复杂了,你们看着店,我出去一趟。”


    阿珍点点头,目送苏念星离去。


    香江警队停车场,梁督察上了警车,没有注意到身后鬼鬼祟祟跟着一帮同事。


    大林藏在一辆车后面,冲旁边的张正博道,“我怎么觉得每次梁督察接到苏神算的电话,他都要避着我们到吉普车见她呢?”


    张正博想了想,“我也发现了。梁督察的电话从来不给警署以外的人,却给她。太不正常了。”


    淑惠暧昧地眨了眨眼,“梁督察是不是在跟苏神算拍拖啊?”


    大林瞪圆眼睛,“梁督察,这是老牛吃嫩草啊?苏神算才二十岁。他比人家整整大了八岁呢。”


    “八岁怎么了?那些富豪娶的二奶三奶哪个不年轻二十岁?”淑惠翻了个白眼,“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年轻靓女吗?”


    张正博见两人吵起来,竖起手指示意他们小点声,“被梁sir发现就遭了。”


    这车离得太远了,张正博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他要靠近,两人掩护他。


    大林忙点头,从车头走进警署吸引梁督察视线,张正博从后面绕到吉普车侧面,因为吉普车底盘足够高,他这么高大威猛蹲在门边偷听,也丝毫不会被发现。


    淑惠拿着望远镜观察梁督察。


    不过也不知苏神算说了什么,梁督察表情格外严肃,眉峰都快拧出水来了,还重重捶了下方向盘,哎哟,那可是梁sir的宝贝,他居然舍得下手捶,可见梁sir有多生气。


    “正魁?这个名字太普通了,没名没姓,我分分钟可以查出上万人。”


    苏念星抿了抿唇,“如果锁定琳琳父母认识的人,应该可以缩小范围。”


    梁督察摇摇头,“时间太久了。她失踪了十年,香江许多企业都搬迁或倒闭,那时候香江没有几家工厂买电脑,许多资料根本没有录入电脑,纸质材料恐怕找不到。”


    琳琳父亲所在的鞋厂在几年前就已经倒闭,没有办法为他们提供员工资料。该怎么查他们的关系网呢?


    苏念星仔细回想她算的内容,那是人工挖的地窖,房间看似很小,但是五脏俱全。


    城市里肯定不行,到处都在拆迁,那就只能是乡下。


    梁督察见她低头不说话,还以为她在自责,于是就道,“不如我跟你一起去琳琳家,询问她爷奶,兴许他们知道呢?”


    苏念星眼睛一亮,是啊,琳琳年纪小,她不记得父母有哪些朋友或同事,但是她爷奶兴许知道。


    梁督察让苏念星明早跟他一块去,“让琳琳带路,说去那边看看还有什么蔬菜。”


    苏念星颔首,刚准备下车,就听梁督察又补充,“不过这个案子暂时没有证据证明女方被囚禁,还不能立案,我跟你去调查不能用警察的身份。”


    苏念星知道他的顾虑。没有立案就不存在破案率。


    梁督察见她做了个OK手势,就猜到她没有明白他的潜台词,只好硬着头皮道,“我需要一个掩人耳目的身份。”


    苏念星恍然,是了,她是收菜的,那梁督察也得有个合法身份,这样才不惹人怀疑。


    苏念星打量梁督察一眼,这人长得人高马大,而且一看就很有社会地位,说他收菜,也没人相信。于是就道,“我就说你是我男朋友,理由随便编一个。”


    梁督察颔首,“好。”他顿了顿又补充,“我觉得暂时别告诉琳琳爷奶实情。他们年纪大了,这些年因为儿媳的事情,没少受村民非议。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对方被囚禁,先别给他们希望。老人家年纪大,受不住刺激。”


    苏念星诧异看了梁督察一眼,显然没想到他这么严肃板正的人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两人敲定完,苏念星刚要下车,梁督察却突然厉声喝道,“出来!”


    这声吓了苏念星一跳,握着车把的手滑了一下。


    正想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的张正博身子一僵,无奈现身,隔着车窗冲两人摇手,“你们好啊!”


    苏念星抽了抽嘴角,八卦无处不在啊?


    她打开车门,冲张正博点了下头,很快出了警署。


    梁督察没有搭理张正博,冲另一侧的淑惠道,“手头事情都办完了吗?”


    淑惠只好冒出头,尴尬笑笑。


    翌日一早,梁督察来接苏念星,琳琳作为向导,跟着一块上车。


    琳琳时不时看一眼梁督察,似乎是在打探苏姐姐男朋友长啥样。


    看着她八卦的样子,苏念星揉揉她脑袋,“小小年纪就这么八卦,天天在冰室看的八卦还不够多吗?”


    最近冰室一直都在吃Connie姐的瓜,琳琳每次都双眼放光的样子,也不知她怎么那么喜欢看人拍拖。


    琳琳害羞地笑了笑,偷偷靠近苏念星耳边,“苏姐姐,为什么冰室里没人聊你的八卦?”


    明明苏念星算卦那么准,是附近小有名气的神算,照理说她的私生活应该有不少人感兴趣才对,可是没有人知道苏姐姐拍拖,她居然还是第一个知道的,太荣幸了。


    苏念星抽了抽嘴角,欺骗这么信任她的孩子,良心有点痛啊。


    还不等她找到借口,就听琳琳自豪道,“你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苏念星硬生生把话题拐了弯,而且是许多学生最讨厌的方面——学习。


    不过她显然忘了,只有学渣才讨厌被人问学习,琳琳是个小学霸,聊学习只会让她兴奋。


    “我作业已经写完了。”


    苏念星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于是又问,“你打算学什么专业?”


    琳琳还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她想了半天,“可能会学法律吧?听说当律师很赚钱。”


    苏念星没当过律师,还真不知道这行赚不赚钱,只好听她继续讲律师有多牛掰。聊着聊着,他们就到了琳琳所在的村子。


    的确是个交通不便的农村乡下,方圆十里都是土路,吉普车开起来都颠颠的。


    到了地方,琳琳热情招呼苏念星到她家。


    十几年前的老房子,用砖瓦房磊出的平房,外墙有点脱落,坑坑洼洼,但是屋内很干净。


    琳琳的爷奶年纪大了,都在叠元宝,这是老年人为数不多可以赚钱的渠道。


    苏念星和梁督察走进来,老两口局促地站起来招呼他们,琳琳热情地给他们端茶倒水。


    琳琳阿公阿婆对苏念星充满感激,小孙女学习这么好,但是却念不起大学,他们老两口愁白了头。原先想卖菜换点钱给琳琳当生活费,后来苏念星又雇佣琳琳做兼职,老两口对苏念星自是感激殆尽。


    一阵寒暄过后,梁督察终于挑明来意,“阿公阿婆,我父亲以前有个同事叫正魁,他之前欠了这人一百块钱,临死前一直让我把钱还给对方,但是我去各大厂子找过,许多工厂都倒闭了。我无意间听说琳琳老豆是志星鞋厂的,你们有没有听过儿子提起过正魁,可能是他的朋友或是同事?”


    他找的借口漏洞百出,不过老人家信任苏念星,也没有多想,听到他们要找正魁,自是绞尽脑汁想要帮忙,两人很快就想到一个人,只是有些不确定,“我确实认识一个正魁,但是他没去打过工啊。”


    梁督察与苏念星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谁?”


    琳琳阿公迟疑地指了指后面,“就住后排第三家。他没有出过村子,应该不是你爸的同事。”


    苏念星瞳孔缩了缩,她想到朋友,想到同事,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同村。


    第60章


    得知要找的人就在村子里, 苏念星一颗心砰砰跳。


    她之前看到视频知晓那男子长相,但是她没办法把这些信息用算卦这个理由告诉梁督察。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也因为对方的长相真得太普通。照着那画像去找, 估计能找出几百上千人。


    但是叫正魁, 还与琳琳父母相识, 那十有八1九就是他了。


    苏念星附手在梁督察耳边, “我要去见见他,给他算命。等确定是他, 你再抓他!”


    梁督察明白她的意思, 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而后冲琳琳阿公阿婆道,“我们可以见见他吗?”不放心又补充,“如果不是我父亲同事, 那就算了。”


    琳琳阿公自然没什么意见。


    他在前面带路,苏念星和梁督察跟在身后。琳琳不放心也跟了过来,“他这人平时不与村民接触。脾气有点古怪,你们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这个村子四周是矮矮的土丘, 种植大片大片的树木和灌木, 稍微平整的田地也都种了蔬菜, 村子里几乎没有壮劳力,多数都在外工作, 逢节过年会回来。现在只有年纪大的老人家或是孩子留守在村子里。


    琳琳阿公背着手,时不时回头跟梁督察讲几句, “他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他几十年没出过村子,你父亲不可能认识他。”


    梁督察应付几句。


    苏念星笑着接话, “没关系,到时候我就买点他种的菜。”


    几人走了三分钟就到了正魁家, 大白天的门也紧紧关着,与苏念星上辈子去过的农村不一样。


    她上辈子经常去旅游,也租住过农村小院,家家户户都把大门敞开。


    这个村子其他家也多是如此,只要有人就开着门,很少关门。


    琳琳阿公见他们疑惑,于是就道,“他住的地方偏僻,年轻那会儿村里人都出去打工搬进城里,只有他一人留在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五十多岁连个老婆都娶不上。”


    他上前敲了敲门,这木门常年被雨水浸湿有些腐朽,敲几下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敲了许久也没人开门,琳琳阿公有些疑惑,“不在家吗?难不成去地里了?”


    琳琳指着门,提醒他,“阿爷,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琳琳阿公趴在门缝看去,正好看到对面有双眼睛也凑过来,差点把他心脏病吓出来,老人家捧着心脏倒退两步,半是埋怨半是提醒,“正魁,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正魁打开一条门缝,面色不善打量这几人,“你们是谁?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琳琳阿公刚刚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没缓过劲儿。


    苏念星看到对方的脸,心中大石终于落下,果真是这人,她先一步开口,“是这样的,我在铜锣湾开冰室的。”她指了指琳琳,“她每天给我送菜。我今天送她下乡,顺道收点菜回去,我听琳琳说你家的菜种得又嫩又水灵,想收购一些,不知你卖不卖?”


    琳琳阿公愣了愣,被苏念星弄糊涂了,不是找人吗?怎么先收起菜来了?


    正魁视线落到琳琳身上,不知想到什么,他愠怒的表情缓了几分,“我家菜园有红苋菜,你们收吗?”


    苏念星微怔,冰室还真没有红苋菜的菜品,不过为了给对方算卦,她爽快答应,“收。请你带我们去吧。我不会割,你能帮我们割三十斤吗?我每斤给你五港币。”


    九十年代,五港币一斤的红苋菜算得上很贵了。但是香江这边蔬菜都从外面运,本地蔬菜自然更贵。


    正魁颔首,也不请他们进去,转身从大门后面拿了镰刀和背篓,随后又将木门关上。


    一行人往菜地方向走。全村的菜园全集中在这个地方,琳琳经过一片菜地就给苏念星介绍,“这是三伯父家的黄瓜,我每天都从他家收黄瓜送过去。前面那家番茄,也是我收的。前面那家茄子长得也不错,可惜你那店里不收。”


    说起这事,琳琳疑惑地问,“老板,店里什么时候卖红苋菜啊?”


    苏念星一直留心前面的正魁,敷衍地听着,见琳琳问红苋菜,她心里一个咯噔,怕前面的正魁发现异样,忙道,“拌凉菜啊。咱们店的凉菜生意那么好,就是种类太少了,我就想多加几样。我下乡也是看看有没有应季蔬菜,价钱能便宜点儿。”


    琳琳恍然大悟,“凉菜确实卖得好,现在天气这么热,凉菜几分钟就能拌好了。”


    不知不觉到了菜地,正魁负责给他们割菜。梁督察有意无意将目光落到他身上,却不敢打草惊蛇。


    三十斤并不算很多,没一会儿就割满了,对方将篓子递过来时,苏念星“无意间”碰到对方的手,只有十五秒画面。那地窖里的女人却不是琳琳母亲,而是另一个年轻靓丽的少女,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


    她心里一个咯噔,寒毛竖起,这还是个惯犯。


    她算卦时,正魁正好看到她纤细的手腕,顺着这手往上是她明丽的五官,眼底染上一丝情1欲,梁督察蹙了蹙眉,扶住苏念星,“没事吧?怎么毛手毛脚的。这粗活我来做。”


    说着就将竹篓背到身上,苏念星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微微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从外表看起来像是社会精英的梁督察干起粗活也这么麻利。


    苏念星付了钱,又指了指竹篓,“待会儿到了琳琳家,我把竹篓送回你家。”


    正魁接过钱,点了点头,看了眼苏念星,又看了眼梁督察,拿着镰刀走了。


    梁督察和苏念星等人回了琳琳家。


    琳琳自告奋勇帮他们还背篓,苏念星却拒绝了她,“还是我们还吧。我记得路。你帮我把红苋菜理一理。”


    琳琳以为两人要拍拖,不想有别人在,暧昧地眨了眨眼,听话地应了。


    苏念星和梁督察拿着空背篓出了琳琳家,苏念星靠近梁督察小声问他有没有带枪。


    梁督察摇头,“我是重案组,只有执行任务时,上面才会配枪,休假日不能携带枪支。”


    苏念星恍然大悟,她天天看到军装警经过门口,都是配枪,她还以为重案组也有配枪呢。原来有限制的。


    苏念星蹙眉,“你没有枪,只靠我们两人能行吗?”


    她就是个战五渣,充其量就是跑得比普通人快那么一丢丢,真要打起来,她可能会拖累他。


    梁督察眯了眯眼,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只凭我们当然不行。如果真的打起来,对方熟悉这边的地形,可能会逃脱。而且你只是算出他囚禁了琳琳母亲,你敢保证没有帮凶吗?”


    苏念星还真没法保证,她挠挠脑袋,她来之前也没想到会是同村啊。


    梁督察从苏念星的包包里掏出大哥大。这当然不是苏念星的,而是梁督察的。


    “怎么了?”苏念星见梁督察面露难色,担忧地问。


    梁督察转了好几圈都找不到信号,“不行。这儿没信号。我们得去别家借电话。”


    苏念星严重怀疑这边没有人家安装固定电话,因为这边的房子太破旧了。


    “先把篓子还回去。我们先回铜锣湾再说。”梁督察很快下了决定,“我得申请搜查令和配枪,这儿地势太复杂,万一对方逃进林子里,会给搜救带来难度。”


    苏念星估摸现在警队还没有热成像技术,只靠人力和警犬搜索确实很难,点头答应。


    将背篓放到门口,冲里面喊了一声,苏念星和梁督察没有留恋,很快就回了琳琳家,拿上整理一半的红苋菜,“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


    琳琳阿公阿婆愣了愣,“怎么刚来就要走啊?留下吃饭吧?”


    老两口诚心邀请,但是苏念星只想速战速决,于是摇头说不用,“我店里有个职工老豆出了事,人手不够,我得回去帮忙。真是对不住了。”


    一听冰室人手不够,琳琳阿公阿婆不敢再留客,目送他们离去。


    琳琳想跟去冰室帮忙,“我晚上就睡在冰室。你们人手不够,肯定忙不过来。”


    苏念星摇头拒绝了,“晚上冰室有点凉,而且不安全。”


    见琳琳有些不舍,苏念星叮嘱让她明早把菜送过来即可。


    琳琳送他们出来,追问她母亲的事情,“还没有算出来吗?”


    苏念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快了。”


    梁督察将苏念星送回冰室,就一个人开着吉普走了,让她留在冰室等消息。


    苏念星有些不死心,“让我一块去吧。我保证不给你们添乱。”


    梁督察却坚持让她留下,“如果对方有同伙,不肯交待,你就会被对方记住。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还是待在这儿吧。”


    苏念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吉普车越开越远。


    红坪村,琳琳和爷奶一起在地里拔青菜,周围的菜园零星有几位村民忙活。都是明早要送到冰室的。


    头一天晚上要摘好,明早背了就走。


    “这些青菜马上就摘完了,明天你提醒老板,可不能耽误人家开店。”阿爷细细叮嘱孙女。


    琳琳应了声,继续弯腰拔菜。


    就在这时,有个村民从远处跑过来,冲着菜园吼了一嗓子,“快去看看呐。村里来了警察,把正魁家围起来了。”


    老人家听到喊声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懵了一瞬,琳琳却丝毫没有怀疑自己耳背,忙不迭冲爷奶道,“阿爷阿奶,正魁叔可能有麻烦了。我们去瞧瞧吧?”


    他们倒不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阿爷听到孙女的话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耳朵没出毛病,忙扔下摘了一半的菜,走出菜园,“他怎么会有麻烦呢?他都不出村子的。”


    阿奶脑筋转得快,突然想起一件事,“会不会跟琳琳老板有关?她那男朋友不就是来找正魁的吗?”


    阿爷“啊”了一声,“那靓仔不是找正魁还钱吗?再说琳琳老板也不是警察啊?”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不通,见其他村民都跑去看热闹了,三人也跟在身后,“我们也去看看吧。”


    琳琳背着装了一半青菜的篓子,阿爷和阿奶跟在后头,等三人到了正魁家外面,离老远就看到村里的爷奶辈站在外围,门口停了许多辆警车,至少有四百多名警察将正魁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村民勾头往里张望,琳琳问站在她前面的豁牙婆,“发生什么事了?警察为什么围住他家?”


    豁牙婆顶着那漏风的门牙,望眼欲穿,都顾不上回头,“不知道啊,刚刚警察已经冲进去了,全部拿着□□,看样子正魁犯的事不小啊?”


    比琳琳来得早的村民们等累了,蹲在地上放松腿肚,互相交谈到底发生何事?


    正魁是村里唯一的壮劳力,五十多岁也不出去打工挣钱,打了这么多年光棍也不着急,但是他老实巴交,不爱与人说话。对于警察来找他,大家都犯起迷糊,他能犯什么事呢?


    “有没有可能警察搞错了?”


    “这么多警察怎么可能搞错。一定是他犯事了。”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有位村民喊了一声,“快快快!他们出来了!”


    琳琳已经找到好位置,这儿没什么人,只有前方的警察维持秩序,听到人来了立刻勾头张望,入眼就看到苏姐姐的男朋友身上穿着件防弹衣,将手1枪往枪套里塞,他表情说不出的严肃,身后跟着两个警员正押着正魁往外走。


    村民们立刻闹哄哄,“哎呀,真是正魁犯了法,手都被拷起来了。”


    香江媒体很爱给民众普法,报纸上经常会登案件报导。警察给市民戴上手铐,说明对方有重大作案嫌疑。就是不知道正魁到底犯了何罪?


    “咦?那不是隔壁村的彩妮吗?她怎么会在正魁家?”


    跟在正魁身后的是三个女人,她们身上披着毯子,头发胡乱地扎成一束,眼睛似乎不适应外面强烈的光,伸手遮住眼睛,有个村民眼尖立刻认出来。


    “彩妮四年前失踪,她父母找疯了,还登了报纸,怎么会在正魁家?”


    “我也记得这事,这是彩妮吗?我记得长得很靓啊,这瞧着不太像啊。”


    “像!一模一样,她右脸有颗大黑痣。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咦,那个女人不是前几年迷路经过咱们村,她怎么也在正魁家?”曾经为女人指路的阿爷满脸迷惑地呢喃。


    人群中指着最后一个女人喊了一声,“哎呀!这不是那谁谁谁吗?她不是跟人跑了吗?”


    “谁啊?谁啊?”大家踮起脚尖勾头往里看,互相推搡着想要靠得更近,看得更清。警察们只好维持秩序。大家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第一个出声的村民指着琳琳,从侧面看,两人确实有几分相像。就是这个女人更瘦一些。


    有个村民拍着巴掌终于想起来了,“哎呀,这不是琳琳妈吗?她瘦得脱相了!”


    众人一听是琳琳妈,也纷纷想起来,“对对对!是琳琳妈。”


    琳琳阿爷挤开人群眯眼看着那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女人。两人眼神不好使,又因为穷,不舍得买老花镜,所以看了半天依旧看不清,只得问琳琳,“是你妈吗?是她吗?她怎么会在正魁家呢?”


    这是个好问题,琳琳只觉得周围全是嗡嗡声,明明不大,却吵得她脑壳疼,她眼睛紧紧盯着那个消瘦的女人,十年前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那个温柔爱笑的面庞与眼前这人重叠,眼神不像、侧颜不像、长得不像……但是警察扭头指过来,她顺着他指的方向侧眸看过来时,两人目光相接,琳琳突然泪如泉涌。


    她是妈妈!她怎么会瘦成这样?她没有离开家。


    女人踉踉跄跄挤开警察走过来,明明没什么力气,却三两步就冲到包围圈外,握住琳琳的手,带着几分不确定打量,“你……你都这么大了啊?”


    她常年关在地窖,不见阳光,皮肤长着红红的斑点,似乎是湿疹,瞧上一眼就起鸡皮疙瘩,但是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


    琳琳擦了擦眼泪,“妈!妈!你没跑?!”


    “真的是琳琳妈!”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其他人终于确定这人就是琳琳妈。


    大家打量琳琳妈身上的穿着,再看看正魁被警员们扣住,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哎呀,这个衰仔太缺德了!”


    这算是文雅点的骂法,其他村民就没有这个好脾气了,脏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蹦。


    十年前琳琳爸出事,琳琳妈领了他的事故金,大家都以为她抛弃女儿跑了。谁也没想到她居然就在红坪村,而且离琳琳家只隔着三户!


    愤怒的村民们冲破包围圈,揪住正魁的衣领,有的赤手空拳捶打他的胳膊;有的拿棍子敲他脑壳;有的个子不够高够不着,手臂不够长,脱下身上的外套抽打他的背;有的站在外围挤不进去,看到琳琳背篓里有菜,捞起一把就朝正魁头顶扔去,边扔边骂,“甘多人死唔见你去死!”、“你个死人白痴仔 ”、“你系米傻Hi啊,叼你只狗,打Hi死你 ”……


    照理说这些警察个个年轻力盛,人高马大,不会挡不住这群老人家,但是他们没有“尽职尽责”,几乎所有人都在放水,让这些愤怒的老人家冲到嫌疑犯面前又捶又打,直到他们打累了,梁督察才象征性将老人家拉开。


    琳琳阿爷阿奶平时洗得发白的上衣全是菜渍,老两口头发也乱了,胸口喘个不停。刚才就数他俩打得凶。


    谁能想到呢,这个天杀的衰仔居然欺负他们可怜的儿媳,不打不足以发泄他们心中的愤恨。


    正魁的脸被抽得红肿,衣服更是脏污不堪,闻讯赶来的记者们纷纷挤进人群拍照,记下这难得的场面。


    琳琳妈要跟着警察回去做笔录,琳琳握住她的手倔强地看着警察。


    梁督察示意她跟着一块上车。


    两位老人家隔着车窗,朝儿媳妇一个劲儿道歉,如果不是他们糊涂,相信流言蜚语。如果他们一直坚持寻找儿媳,她也不会被歹人关十年之久。


    琳琳妈摇了摇头,抚了抚女儿柔顺的发丝,“不关你们的事。”


    警车开动,两位两人家潸然泪下,同时心里也在庆幸着,她终于重见天日。


    村民们看着记者们忙前忙后拍照,发出长长地一声叹息,这个偏僻平静的村庄用不了多久就会登上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被推上风口浪尖。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