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密室看遍，最后望向地上朱砂画成的已经没有用的吸力阵。
阵法花纹繁复，是上古时期的符文，那时画阵之术还不甚成熟，许多符文既复杂又效用不佳。而现在的符文经过千万年修改简化之后，已成熟许多。
燕衡仔仔细细地辨认阵法上纹路的每一处走向，将所有无用的笔画去掉之后，一个完整真实的阵法便呈现眼前。
吸力阵中隐藏一个转移阵。转移阵的符文走向多数顺应吸力阵的符文，极其巧妙地隐匿其中，令人难以察觉。
燕衡向其注入灵力尝试重新启动阵法，却难得其用。
他站起来，忽地忆起第一次见到明缨时的情景。
他向系统道：“给我明缨的方位。”
系统哼哼：“现在想起我来啦？”
它没好气：“任务目标距你一千米。”
密室不高，燕衡一跳便碰到石顶，轻松攀上去：“我要具体位置。”
系统生气：“你当系统是神吗？任务目标具体位置我怎么会知道？”
燕衡沉默打量四周，找准一个方向走了几步：“现在距明缨多少米？”
系统立即回：“不是这个方向，反了。”
燕衡旋即回头，像反方向走去。
迷宫之中路径错综，不可能只向一个方向前进，燕衡拐拐绕绕，没有了明缨和小妖两个累赘，他比之前的速度快了许多。
不到一刻钟，他便离开迷宫。
身上陆陆续续地开始疼，燕衡加快脚步。
*
明缨摸完身上才发现这里不对。
此处高大空阔，白墙方顶，宛若昆仑神殿。四面八根巨柱矗立，每一根上一个光明耀耀的夜明珠，似八个小太阳，将大殿照得亮若白昼。
石殿中央的祭坛上立着一尊玉台，台间一个白色玉盒，玉盒被八根铁钉钉住，铁钉上捆缚了八根粗长的黑色锁链，锁链连接石柱，石柱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赤红咒语。
玉台下供烛长明，金玉做的鸡鸭鱼羊摆在盘间。
明缨将小心趴在地上的小妖提起来。
小妖圆滚滚的眼在眼眶里骨碌碌地转，默声问：“这是什么？”
明缨也默声：“应该是万年前的宝物吧？或许是小鹿神留下的也不一定。”
小妖眼睛倏地一亮：“宝物？”
“嗯。百姓建造阳陵侍奉小鹿神，必定要献宝，这个可能是百姓的贡品。或者说小鹿神入凡间曾留下神物，百姓不敢亵渎神物，便将神物当作小鹿神供奉。”
小妖搓搓手：“我们能不能看看啊？”
明缨拍它脑袋一下：“想什么呢？既然是宝物，当然要防止人偷了，你要是上去开那玉盒，可能还没打开便魂飞魄散了。”
“哦哦。”小妖收了心思，“这是哪啊？我们怎么出去？”
“这极大概率是阳陵中心，上古时候的陵有四个方向四条通道，我们找找应该可以找见，”明缨四处查看，“我们先等等燕衡，不出意外的话，他能抵达这里。”
小妖星星眼：“你好厉害，知道这么多。”
明缨眼神一深，没再说话。
她手心传来异样，抬手一看，手上不知何时粘了一张纸片。纸片俶尔动了动，一角抬起，她定睛一瞧，竟是个小纸人。
小纸人咧着嘴，嘻嘻地笑了一声，手一抬，将燕衡给她包扎好的布条解开了。
明缨额角一跳，手指收紧去握那纸人，纸人轻盈地跳下去，手里还拽着她手上布条。
布条层层脱落，也将她血痕上的结痂揭开，血几乎瞬间便流出来。
她攥攥手指，一点也不疼。她越发奇怪，使劲拧了自己大腿一下，还是没有感觉。
纸人挥舞布条，嘻嘻笑着蹦蹦跳跳地跑到不远处，接着一群小纸人从后面涌出来，如浪一般打到明缨和小妖身上。
嘻嘻的笑声像尖刀一般刺人骨髓，渗得人汗毛乍起。
“啊啊啊！”小妖慌乱地拍打掉爬上来的纸人，一蹦三尺高。
明缨拍了一会拍不完，发现这些小纸人似乎没什么恶意，更多的是对她们好奇。
纸人的嘴弯的像月牙，眼睛也细细地弯着，说不出的惊悚。它们一些钻进明缨的裤腿、袖子、衣领，一些留在外面这里拽拽那里摸摸，到处翻看，好像在观察自己的新家。
小纸人在衣服里乱窜，挠得明缨浑身发痒。
纸人太多，她拍不完，也拍不掉。
过了一会，纸人们彷佛将她观察透了，纷纷张开月牙嘴咬她，白色的纸人吸血后化作淡粉色，她看见身上渗血才发觉纸人在攻击自己。
她眼睛一转，指尖升起一束火，她拿着这束火到处燎，火到之处，纸人无一幸免，俱化作黑烟。
虽然不可避免地烧到了自己，但明缨觉得自己不疼便不算受伤。
感受不到疼的明缨几乎所向披靡。
渐渐地，纸人们远远地藏在柱子后面，不敢再接近她了。
小妖也被明缨拿着火燎了几下，树藤不可避免地烧断了几根。
“哈哈哈。”安全了的小妖指着明缨笑。
燕衡借给她的青绿外衣破了好几个洞，她雪白的脖子脸上全是烟灰，有几处被烫得通红，这么一对比，纸人咬出来的血线反而不明显了。
明缨知道自己此刻形容必定不美观，手胡乱抹把脸，将黑灰抹匀，脚下踢了小妖一脚：“笑什么笑，你先把身上的黑树皮抠掉再来笑我。”
身后咚地一声，一处大门打开，燕衡迈进来。
明缨惊讶：“你来的好快。”
燕衡一直提着的心顷刻放下，眸里随即浮起不解：“怎么回事？”
小纸人们探出头来，嘻嘻地瞧着新来的人。
燕衡绷起身体。
明缨拉开他，笑道：“不要紧张，这些纸人怕火，用火一烧就没了，不足为虑。”
燕衡上下扫她一眼，目光嘲弄：“所以你现在这副形容是因为用了火？”
“当然，”明缨喜形于色，“半个时辰之前我不知道为何突然感觉不到疼了，自然也就不怕火烧的痛感，就用了火。”
燕衡手指一跳，原来他身上火烧火燎的疼大部分是因为明缨自残式的打法。
他抄起明缨的手臂，手下用力，自己小臂果然更疼。他莫名邪气地笑了一下，语声恶劣：“这个方法很好，下次继续用。”
明缨脸上洋溢的高兴滞住，他这算不算是夸她？怎么听着不太对？
大殿四个方向四扇门，两人一妖商议了一下，决定先从对面那扇门离开。
他们绕过祭坛，却猝然在后面看见一个人。
那人一身宽大白袍盘坐在地，长发披散盖住脸，露在外面的皮肤惨白，看不出是男是女，是死是活。
他们后退几步。
那人一动不动，对他们的动作没有一点反应。
他们不欲惹麻烦，一边盯着那人，一边向门走去。
大门紧闭，他们到处摸索开门的机关。
蓦地，玉盒金光大盛，锁链剧烈晃动，石柱上的咒语如水似的流动涌向祭坛，刹那间地动山摇。
小纸人叽叽喳喳地跑过来，纷纷扑上去咬他们。几人一时站不稳，从大门边滚到祭坛旁。
那一动不动的人站起来，身上灵力翻腾。明缨抬眼瞧去，却发现那人没有人的五官，是与纸人们如出一辙的弯月牙式眼睛嘴巴。
“傀儡！”燕衡迅即站起来：“快离开这里，它要取玉盒！”
两人一妖明白过来，这傀儡就是那个来得比他们早的前辈。
外界的灵力奔涌，巨浪一般冲击开四扇大门涌进殿来。铁链丁零当啷地互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傀儡飞在半空，将庞大灵力撞击玉盒。
一旦玉盒打开，在场的所有人必定会被其中的威压杀死，他们必须即刻离开。
刚一爬起来，纸人便聚拢来拦住他们。
小妖用藤条把自己裹起来：“它们拦我们干什么？”
明缨燃起一团火往自己身上燎纸人：“上古时期的封印术法很难打开，但若用人献祭则会轻松许多。”
灵风吹散燕衡的短发，他随手捋了捋，跳到他身上的纸人无一例外被影子吞噬。
听系统的意思，若是他再保护了明缨，便不必替她承受这份疼。
他闲出一只手，替明缨摘了几只纸人。
下一刻，明缨的脸扭曲一下，跳着脚灭了火：“啊，我怎么又疼了？！”
她深深吸气，身上刚烫出来的伤热腾腾的疼，好在之前的烫伤没有多疼。
燕衡脸黑了下，原来是不必承受之后的疼，之前的痛苦还是他承担。
“最新任务：请宿主消灭纸人。”
燕衡来不及再计较生气，一扬手，纸人沸沸扬扬地落到地上，被影子侵吞，明缨终于解放了。两人一妖飞速向门外跑。
灵力停止涌动，四扇大门嘭地关闭。
燕衡转身看向空中的傀儡，看来不解决这个傀儡他们是不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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