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外人


    昭昭已经不记得这顿饭到最后是怎么吃完了的, 结束以后是谁买的单她也没有印象。


    从洗手间出来以后,她大脑就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她试图从这一片混沌中梳理出什么, 但最后也只是徒劳无功。


    脑海里只是反复的回响着郁琳凌说的那句话:“李昭你完蛋了, 你这个坏女人 , 你喜欢上了两个男人……”


    四人一起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她和谢归走在前面,裴仅和郁琳凌走在后面。


    郁琳凌一直在同裴仅说医院的事情,裴仅时不时答应一下, 他们的共同话题很多, 医学政治金融要事,郁琳凌说的那些话, 有些名词她甚至听都没听过。


    但她之前好像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她和裴仅没话聊, 可能主要是, 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说一些蠢话, 类似谁和谁分手又复合啦,哪个明星又塌房啦,原来猫竟然是尝不出甜味的……


    裴仅会在她说完后, 给出一个结论:“李昭你脑子那点可怜的容量,就不能装点有用的东西吗。”


    看, 多明显的差距。


    就这么心不在焉走出电梯走到了地下一层,在经过一个台阶的时候, 昭昭的走神终于遭到报应,她忽然脚下一崴,四肢失去平衡, 直冲着地面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 身侧和身后的两只手同时抓住了她的两条胳膊, 昭昭被拉扯着停在原地,披散的额头发垂到胸前,感觉自己像是菜市口即将行刑的死囚。


    “……哎那个我说……”


    她的话还只说到一半,谢归的手便稍一用力,拉扯着她的胳膊将她送进了自己怀里,同时另一只手向外一甩,推开了裴仅握住她胳膊的手。


    “你们干嘛……”


    昭昭实在不理解两人像是方才菜市场大妈抢菜似的行为,皱眉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忽然不稳,跟着猛地踉跄了一下,这一个踉跄不要紧,原本就踩空的脚真的拧了个角度结结实实崴了过去。


    昭昭吃痛 “嘶”了一声,低头那么一看,脚腕的地方竟没一会儿肿成了馒头。


    在她叫出声音的一刹那,裴仅已经弯腰俯身蹲了下去,他握住她的脚踝,“先别动,这里疼不疼?”


    “……疼。”她咬着牙。


    “不能走了,现在——”


    裴仅的话未说完,便被谢归打断,他上前迈出一步横挡在裴仅面前,“这应该是她男朋友该做的事。”


    裴仅缓慢抬头,冰锥一样的目光直射出去,他冷声道:“我是医生。”


    “你下班了。”谢归瞪着他,“我会带她去医院。”


    “她现在没法自己走路,会加重伤势。”裴仅回望,声音冷肃。


    谢归冷呵一声,一手搭上昭昭的肩膀,轻松将她公主抱起来。


    “我会背她,”谢归挑衅地回身瞥了裴仅一眼,“还是想好怎么照顾自己的女朋友吧,少惦记别人的女朋友,裴医生。”


    “李昭是我女朋友”,这句话在昭昭昏迷,裴仅陪在床边等她醒的时候,谢归来了后向他说过。


    他回谢归,“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女朋友的吗?”


    谢归冷冷瞪向他,“那这也是我和她的事,和你这个外人没什么关系。”


    “是么。”他当时冷淡地瞥了谢归一眼 ,“你怎么知道在她心里,到底谁才是外人。”


    ……裴仅上前一步,手刚要伸出去,昭昭的声音淡淡响起:“不用了,裴仅。”


    “谢谢。”她说。


    谢归回头抬唇,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听见没有,不用了。外人。”


    他说完抱着昭昭转身大步流星离开,裴仅在身后定了片刻,没有走动,他们之间没一会儿便拉开了距离。


    灯光幽暗的停车场空空荡荡,回响着重重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她越过谢归的肩膀,放眼看向裴仅。


    他已经起身,就那么安静地望向她的方向,楼道森冷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没有再走过来。


    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和裴仅出去旅游,他们经过了一座很长的桥,在桥的起点处立着一张介绍牌,上面说这座桥叫做“走婚桥”。


    桥的名字来源于当地少数民族的一个习俗——走婚。


    走婚桥是男女约会的地方,有个当地的伯伯告诉她,他们从前没有结婚的说法,两情相悦时男生就背着女生走过这座桥,就算是结缔契约了。


    昭昭听完,立刻贼眉鼠眼跑到裴仅面前,说:“裴仅我走得好累啊,你背我过去吧。”


    裴仅瞥她一眼,说:“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吗?”


    旁边的伯伯看着她笑,昭昭那么厚的一张脸皮都变红了,她气呼呼地往前走,说:“谁要嫁给你啊!我这么风趣幽默又可爱迷人的大美女,别人都抢着娶我呢,谁要你——啊——”


    下一秒,昭昭的脚被凹凸不平的桥面绊住,一个扎扎实实的狗吃屎扑在了地上……


    结果那座几百米的长长的桥,到最后还真的是裴仅背她走过去的。


    裴仅调侃她说:“想嫁给我就直说,不需要用这么极端的手段。”


    她趴在裴仅的背上踢他的腿掐他的胳膊,“你胡说你胡说!我才不是故意的!”


    “嗯,是刻意的。”


    “裴仅!”她喊叫着他的名字,身体不老实地在他背上挣扎,“再说我就不让你背了。”


    “哦,那我放你下来了。”说着就作势停下要把她放下来。


    昭昭立刻急了,“不行!不准放!……哼,放下来我就不走了,我赖在这里,警察来了我就说你故意遗弃,你放啊!”


    “故意遗弃是这样用的吗?”


    “就是这样!你有本事就不背我看看。”


    裴仅停住不动,“那我试试?”


    “不行!”


    他笑起来,肩膀微微耸动,问她:“你到底要不要我背。”


    昭昭扶住他的肩膀,下巴扬得上天,“除非你求着背我,不然我就下去了。”


    裴仅捏着她的小腿肚子轻掐了一下,脚步迈了出去,“好,求你了,让我背你吧。风趣幽默又可爱迷人的大美女。”


    “……不追上去啊。”郁琳凌站在裴仅身旁,十厘米尖细的高跟鞋跟在地上戳了个圆形的印记,她挑眉看着望向昭昭的裴仅。


    裴仅没有说话,郁琳凌笑了下:“看上去,你面临的困难不止有她的男朋友,昭昭好像,没有要跟你走的意思呢。”


    她看到裴仅的咬肌鼓了一下,目光变得更沉,郁琳凌的笑容更加舒展起来,“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么。”


    裴仅的视线挪过来,看向她,郁琳凌说:“我就是想要看你被拒绝的样子,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裴仅。”


    在得知裴仅竟然拿她当借口说她是他女朋友的时候,郁琳凌就找到裴仅说,既然这样就将计就计,她假扮他女朋友,帮他追回昭昭好不好。


    裴仅没有同意,他说抱歉,当时只是无奈之举,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昭昭就住进了他们医院,她打了电话给谢归,谢归说要请她和裴仅吃饭,于是,她再次成为了裴仅的“女朋友”。


    裴仅平静冷淡地看着她,“不是,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你想要什么。”


    郁琳凌的笑容止在嘴边,她拧眉看向裴仅:“我想要什么?”


    “嗯,我是说,我能为你做什么。”


    郁琳凌愣了一下,随即冷呵一声:“你放心,我没有让你日久生情,化感激为爱情慢慢爱上我的意思,当然,你如果没忍住,那我勉强也能从了你。”


    见裴仅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郁琳凌再次开口,她有些恶毒地盯着裴仅的眼睛,“如果你想报答我的话,那就把这次职称评选的名额让给我吧。”


    裴仅几乎没有停顿,紧接着她的话应了下来,“好。”


    郁琳凌这才是真的愣住,她冷笑了一声:“裴仅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裴仅没有接她的话,抬步向另一个方向走过去,“下周一前我会把提交的材料收回,也会和院长说明原因,不会提到你的。”


    “裴仅你真是我见过最冷血的人,你也会和李昭这样说话吗?难怪她把你甩了!”


    裴仅的脚步停住,郁琳凌心中浮过报复的快感,她挺直脊背,抬起优雅的下巴,“抱歉啊,戳到你痛处了。”


    裴仅没有再回应她,他只因为她的话停了那么一下,而后留给她的便是越来越远的背影。


    ……


    坐在谢归的车上,昭昭两眼放空地盯着前方,车里没有放音乐,谢归也不说话,他在等着她开口。


    这点谢归和裴仅很像,又不太一样。


    如果是她犯的错误,谢归生气的时候就会故意闹消失,这是他讨存在感的方式。她要追着过去哄他,做点什么都行,反正要主动,不管做什么,谢归都会顺着台阶走下来。


    而裴仅的气都是不声不响的,大部分时候昭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他生了气,因为他平常一直那副面瘫的样子,生不生气没什么分别。


    当她发现的时候往往都已经是几天以后了,她乐滋滋在那吃着东西,递给裴仅发现他不要,她就会问裴仅怎么了,裴仅会咬牙切齿又阴阳怪气地说:“没事,这些吃的,等我被你气死的时候你再烧给我吧。”


    同样都是不理人,说不出谁更好哄谁更难哄,但也许是已经过了有耐心的那个时候,她现在谁都不想哄了。


    “我不去医院了。”她开口,“我家里有云南白药。”


    “不行。”谢归想也没想,语气笃定不容置疑,“要问医生的看法。”


    “专业骨科医生。”他很有针对性地补充说。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车窗开着,谢归的声音轻飘飘随风吹过,“我们不去九院。”


    谢归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的生活原本在平静稳定地进行着,她和谢归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裴仅忽然出现打乱了所有,却又告诉她,他不是为她来的。


    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要关心她,就这么喜欢看她混乱无措的样子吗。


    算了算了,不想了,就当今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把时间调回半年以前,裴仅还在国外,他们没有见过,她和谢归的关系没有受到任何的考验和打扰……


    距离他们最近的便是九院,再远就是十公里外的三院了,车子开到医院后,谢归把她从车上抱下来,医院人太多,她拍着谢归的胳膊让他把她放下来,谢归抱得更紧。


    “放下来干嘛,让别人看到,你是我的女朋友。”


    昭昭:……


    根本无人在意,只会觉得是两个显眼包好么。


    谢归的心理年龄时高时低,大部分时候都还像个成年人,但吃起醋来可以直接回归三岁。


    “好的,谢三岁。”


    她把头埋进谢归的胸口挡住自己的脸。


    就诊室的医生已经下班了,他们挂的是急诊,谢归拿着昭昭的身份证去挂号,昭昭坐在椅子上等着。


    不时有人看向谢归,有大胆的甚至拿出手机开始偷偷拍照,谢归冷冷一眼扫过去,看起来很不爽的样子,对方女孩子吓了一跳,尴尬收回手机,和自己朋友吐槽起来。


    他极少这样,大部分时候谢归其实很享受别人热烈投向他的目光,昭昭一直想,按理说谢归从小到大肯定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崇拜和爱慕,怎么还会这样呢,得有多自恋啊。


    所以说,现在是真的超级超级不爽了。


    要哄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她点开手机,赫然显示的,是裴仅的名字。


    她望了望谢归的方向,犹豫再三接了起来。


    “喂?”


    “他在你旁边吗?”裴仅没有情绪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没有,但是——”


    “三件事。”


    裴仅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第一件,我和郁琳凌没有在一起。具体我后面会和你解释。”


    “第二件,我不认为谢归可以照顾好你,所以,”他停了一下,“我打算重新追你。这是第三件事。”


    昭昭懵住了,她怀疑自己方才摔坏的不是脚踝,而是大脑。


    她听到了什么。


    裴仅说,要追她?


    仿佛当年的那句“李昭,你来追我吧”还在耳畔,她猛地一个激灵,随即清醒过来,“你疯了吗?裴仅,我有男朋友。”


    谢归已经挂完号,他转过身向她走过来,看到了她在接电话,眉头皱起。


    “谁?”


    她觉得裴仅应该也听到了谢归的声音,下一秒,他不冷不淡的声音透过电话,在她的耳畔响起。


    “那就悄悄追。”——


    我要说,小裴和小谢的人设(性格)灵感来源是我家两只猫你们会打我吗?


    24h 100j j b


    第32章 ◇养我


    周末, 昭昭去医院看万丽丽。


    俞灵陪大钟出差回来,知道后便要同她一起,她挑了一些水果和鲜花带过去, 碰面的时候, 却发现俞灵什么都没带, 只拎了一个什么都装不了的小挎包。


    犹豫再三,昭昭还是决定出言提醒,“俞灵,要不要一会儿去医院外面买点什么东西啊, 空着手去医院不太好吧。”


    俞灵奇怪地打量了一下她的手:“你也不算空手啊, 水果和鲜花虽然俗气点,也还好啦。”


    昭昭:“……我是说, 你。”


    “我?”俞灵指着自己, 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怎么可能没带东西。”


    然后她从那个什么都装不了的包里, 拿出一包苏烟,十分得意地挑眉,“喏, 礼物咯。”


    昭昭看到这包烟的震惊程度,无异于看到秦始皇从墓里爬出来让她V50帮他重建王朝。


    “孕妇不能抽烟啊!”昭昭捡回自己掉在地上的眼珠子和下巴说。


    “她又不是孕妇了啦。”俞灵理所当然说。


    “产妇也不行!”昭昭几乎要歇斯底里了, 这什么坑爹闺蜜啊!


    俞灵果真认真想了下,然后掏出手机开始百度, 半分钟后十分惊喜地向昭昭说:“只是说哺乳期最好不要,相信我,以我对Lily的了解, 就是秦始皇诈尸, 她也不会亲自喂奶的啦。”


    在昭昭愣神于俞灵与她不谋而合的“秦始皇诈尸”理论时, 俞灵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扔给了她一句话。


    “You know, 小BB是不能吃果冻的。”


    果冻,万丽丽的硅胶胸部,还真是,恶毒的幽默……


    她真的很好奇,俞灵这么一张天真可人的脸,是怎么说出这么毒的话的。也许她应该和裴仅去较量一下,看看谁的嘴巴比较损一点。


    哦,裴仅。


    万丽丽住的九院,是裴仅所在的医院。


    虽然妇产科和心内科差了一层楼,但保不准真的会碰上吧,毕竟她这么倒霉一人,一向躲什么来什么。


    自从裴仅的“悄悄追”宣言说出后,裴仅还没有什么动作,昭昭就已经自乱阵脚慌成了神经质。


    每次下班的时候,她都要在工作室门口探头探脑观察许久才敢出门,生怕看到裴仅忽然出现,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万一裴仅和谢归同时出现。


    搞得美红以为她在躲债,小心翼翼问她是不是沾黄赌毒了,好像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的样子。


    虽然没有那么毒,但也差不多了。


    昭昭进入医院后就开始进入备战状态,脑海里不断演习着一会儿如果真的碰到了裴仅,该怎么若无其事地装作自己已经忘了他说的那句荒唐话。


    好在这次总算没有这么倒霉,在平安越过最危险的六层作战基地——心内科诊室后,他们总算到达了万丽丽的病房。


    万丽丽住的是单间,但并没有昭昭想象中的那种堪比酒店豪华套房的配置,整个房间里干净整齐,除了一张偏大的床和一张偏长的沙发之外,其余和普通病房差别并不大。


    因为是早产,宝宝还住在保温箱里,万丽丽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她们刚进来的时候,她正望着窗外的方向放空。


    门打开,万丽丽看过来,发现是她们两人后,苍白的脸上浮起几分笑意,她抬了抬胳膊起身,没有坐起来。


    “啊都来啦,我的before party改个名字也可以叫做after  party,之前约好的男模档期不知道能不能再空出来,OMG听起来就很fashion and sexy,我发誓我一定不要做一个生了崽就开始婆婆妈妈的可怜女人,现在看来,姐依旧光芒万丈!”


    看着眼前躺在床上仍旧神采奕奕的女人,昭昭怀疑那个在手术台上大出血几次心脏停止的人并不是她 。


    她把水果和鲜花拎过来放到万丽丽床边的柜子上,关心问道:“身体还好吗?气色看起来好像比那天要好多了。”


    万丽丽舒展一笑,“I’m fine,of course你能把这些没有品味的东西拿的离我远一点的话,我的心情会更好一些。By the way昭昭你的这捧花是刚从哪个倒霉新娘的婚礼上抢来的吗?未免看起来太喜庆了,oh I mean pathetic happy.”


    俞灵在一旁给她一个“你看我就说吧”的同情眼神。


    昭昭把自己精心挑选的玫瑰百合花束放到旁边的空花瓶里,“我听不懂,但我就当你感谢我让这个房间变得喜庆啦,”她插完花转身灿烂一笑,“不客气。”


    “Good  job,”万丽丽躺在床上给昭昭鼓掌,“不愧是救我于阎王殿前的女人,内心强大。”


    昭昭却不揽功,她指着俞灵:“救你的是俞灵,她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的,我昏睡的比你还沉。”


    那天俞灵如何呼叫都听不到昭昭的回应后,因为自己当时还在外地,于是当机立断打给了谢归,谢归并没有接她的电话,于是她便又打给了当医生的裴仅。


    其实俞灵一直觉得,裴仅虽然看起来冷漠,但谢归才是真正内心冷漠的那个人。


    他和除了李昭以外的所有人都是表面客套,如果不是顾忌面子,他可能理都不想理他们。


    不是不能、不敢或者是不想,他是不屑。


    不只是对待女人,他对男的也一视同仁,好像在他那里,除了李昭其他男男女女都不配让他动用情绪。


    真是白瞎了那么一双勾人的狐狸眼,不然得惹多少妹妹心碎啊。


    不过后来她没有向李昭说自己没打通谢归电话的事,后果是好是坏都是未知的,她可不想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俞灵从果篮里拿出根香蕉,剥了皮开始吃起来,她耸了耸肩说:“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现在倒是真的来拯救你的。”


    然后下一秒,她神秘兮兮又十分得意地从那个暗金色的皮包里掏出了那包金红色的烟,昭昭注意到,在看到烟后,万丽丽的眼睛都亮了。


    “what  the  f**k!”她一把拿过俞灵手里的烟,“果然是Alin。”


    “Baby,  I miss  you .”她宝贝似的从烟包里抽出一支烟,就要往嘴里放。


    昭昭的震惊无以复加:“你身上还有伤口,不能抽烟!”


    万丽丽满不在意道:“就一支,没关系的啦。我当初做整形手术开的刀口比这个大多了,还不是第二天就去蹦迪了。”


    大姐,这是可以这样类比的吗?


    “这样我可要和你老公告状咯!”昭昭阻止无望,弱弱抬出自己认为有力度的人威胁她。


    昭昭听说万丽丽的老公是当地一个大型跨国集团的高管,不管怎么样,在万丽丽面前应该也有点威慑力吧。


    万丽丽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 ,不过随即嘴角闪过一瞬的讥笑,“他连我生产快死掉的那天都没回来,你以为我抽个烟他就会来吗,你还是这么天真啊昭昭。”


    万丽丽看到昭昭看向她的眼神里 ,一瞬间充满了怜悯和心疼,她轻松地笑了下,“放心啦,反正我也只是爱他的钱而已。”


    然后又看着昭昭的表情立刻急转弯地变成了呆滞和无语,万丽丽再次笑起来,“Just kidding,这个世界没有这么绝望的。”


    万丽丽将烟含在了嘴里,她干涸的嘴唇抿着还没点火的烟轻咂了两下,“因为,永远还会有更绝望的事情。”


    昭昭再次愣住,原来富太太的生活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光鲜亮丽。


    紧接着万丽丽便说:“就比如我忽然发现这个房间竟然还有烟雾警报器!”


    昭昭:……


    在万丽丽和俞灵热火朝天商量着是把警报器拆了,还是躲到厕所里抽烟的时候,昭昭悄悄溜出了病房。


    虽然以她贫瘠的医学知识,并不能准确地说出产后抽烟有什么恶劣后果,但她总知道这样应该是不对的,不管怎么样,她那颗不管闲事就难受的心都催促着她一定要做出点什么 。


    三分钟后,她乘坐扶梯走到了六楼。


    三分半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裴仅在哪个房间。


    四分钟后,喇叭里响起“请王翠花到606号问诊室就诊”,同时屏幕里闪过 606的值班医生名字,裴仅。


    四分半后,她走到 606号门口 ,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进去。


    裴仅正戴着口罩,一边问着什么,一边在电脑上打字。


    这是昭昭第一次见到正式成为医生后的裴仅工作时候的样子,认真专业,又冷静沉着,让人无法移开双眼。


    以前陪他在医院实习的时候,裴仅的人气就很高,明明他大部分时候戴着口罩都能看出来底下的一副扑克脸,但每次查房后总会有好几个要号码的病患或家属。


    昭昭吃醋吃得厉害,气哼哼说:“裴仅啊,要不你别当医生了,大男人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裴仅摘下口罩,一脸正经地说,“好啊,明天就退学,以后你养我。”


    他给她算养他需要的支出,一日三餐按最基础的标准来算,加上养车养房、零碎的购物,交际费用……


    “打住,你还有交际?”昭昭疑问。


    “同事结婚生子红包。”


    “那我们结婚他们也会给吗?”昭昭认真脸。


    裴仅嘴角抬了抬,“如果是的话,会。”


    裴仅难得没怼她,昭昭美滋滋把这笔钱算了进去,“那得送。”


    昭昭扒着计算器算了半天 ,最后得出结论,她还真养不起裴仅 。


    以前瞧不起动不动拿钱砸人的富婆,现在只恨自己拿不出砸人的钱。


    她无奈认命,“那你还是继续当医生吧,不过不准给别人号码,不然我看到一个删一个 !”


    ……她趴在门上走神的时候,里面的女孩正娇羞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说着 “我能不能加一下裴医生你的微信,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微信上问您……”


    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昭昭回头,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妈不甚愉快地看着她:“你是几号?下一个是我!你要插队?”


    昭昭立刻后撤一步,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走错了,我本来要去精神科的,抱歉抱歉哦 ……”


    大妈也立马后退一步远离了她 ,仿佛怕她下一秒会发病咬她。


    昭昭离开了6楼,停在5楼的咨询台前,纠结要不要向护士告状。


    让裴仅过来无疑是最简单有效的,但在刚经历过他的“告白”以后,她先主动去找他,这看起来也太有暗示性了。


    “……你说什么?你要去几号病房?找哪个裴医生?”


    护士的问话让昭昭意识到她方才又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胡言乱语了。


    “不是 ,我是想让你们去703看看,就是,那个……唉算了,我问一下产妇能抽烟吗?啊不是,不是我,我不是产妇……”


    越解释越乱,昭昭满脸凌乱地和同样迷惑不耐的护士大眼瞪小眼,在这时候,护士忽然眼睛一亮地定定看向她身后,略带羞涩地叫了一声:“裴医生,你怎么来7楼了。”


    “调班了。”他简单说完,拉起昭昭的手腕离开了咨询台。


    昭昭一脸懵地任由他将她带到楼道口 ,呆呆问他:“你怎么会上来……”


    “找我干嘛。”他不答反问,口罩还没摘下,一对露出的双眼凝聚着他的神色,昭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


    “就是……万丽丽,”她支支吾吾道,“她要抽烟,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受伤后不能碰烟酒的,所以就……”


    “所以,”他颔首垂眼看看她,眼睛像一潭幽静无边的黑色湖泊,“你不是特地来找我的。”


    昭昭咬着嘴唇,也不知道该点头好,还是不点头好。


    “知道了,带我去她的病房吧。”裴仅的声音像冷碧零丁的江水,他先一步走了出去。


    但只一秒钟后,他又停住了。


    “在看到你出现在医院的时候,我很开心。”他微微偏头,没有转身,然后迈步离开。


    完蛋了。


    昭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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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么啾


    第33章 ◇巧合


    在终于找了个十全十美的办法, 俞灵踩着凳子把房顶的烟雾警报器用胸贴堵上以后,刚打着火,烟咬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的时候, 门忽然被从外推开了。


    再然后就是俞灵带来的烟被没收, 裴仅叫了护士长过来, 护士长对万丽丽,连带着助纣为虐的俞灵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安全教育。


    最后还是在昭昭的阻拦下才停了下来,并让她们一人签了一份保证书。说是保证书,其实更应该叫免责证明, 万一万丽丽自己再作死做点什么, 和医院无关之类……


    裴仅和护士长离开后,焉了吧唧受完教育的万丽丽和俞灵立刻板起脸, 强烈谴责起昭昭的无耻背叛。


    在谴责进行中途, 俞灵接到了大钟的电话, 辛辣的嘴巴转瞬变甜, 娇嗲地拿着手机离开了万丽丽的病房。


    俞灵一走,万丽丽的批判也停了下来,她望着门口, 啧了一声,“在变脸这方面, 我虽超川剧,却很难与Alin匹敌, 台妹是永远的前辈。”


    昭昭咂摸了一下,她真的很难相信万丽丽这个将“涨奶”和“隆胸”挂在嘴边的女人,是怎么样和俞灵一样向自己老公撒娇的。


    “裴仅还喜欢你啊。”


    万丽丽猝不及防的一句话, 惊得昭昭瞬间瞪大眼睛, “你、你为什么这么说。”


    万丽丽歪歪头, 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支烟含在嘴里咬着, “拜托,我当年可是叱咤情场的风流一姐,什么奸情都逃不过我的这双眼睛。放心,我只含着,不抽。”


    她不放心……


    “小学他就喜欢你了吧。”


    在昭昭还没反应过来时,万丽丽又砸下这么一句话。


    关于这点,她是绝对否认的,“怎么可能!七八岁的小孩懂什么喜欢啊,那时候我们是十分纯洁的老大和跟班的关系好吧!”


    那可是她人生中最辉煌的一段时间,如果裴仅未来获了什么诺贝尔医学奖之类的话,她可以直接把这件事写在人生履历的程度,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东西来玷污!包括爱情。


    “怎么不可能。”万丽丽咬了咬齿间的苏烟,眼神迷蒙起来,“有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懂什么叫喜欢,有些人生下来就具备爱人的能力。”


    “我七岁的时候就喜欢裴仅啊。”万丽丽十分不避讳地坦言。


    “不过现在想想还挺对不起你的,”万丽丽把烟从口中拿出,扔在了床边的柜子上,“我那时候嫉妒裴仅喜欢你,一直在你耳边教唆你让你远离他来着,小时候还真是幼稚啊。”她笑了笑。


    昭昭没有跟着她笑出来。


    当初那个说裴仅爸爸是杀人犯,让她离裴仅远一些,然后把漫画给她看让她从此晕血的小女孩,正是万丽丽。


    命运的航道拖着她轮转了一圈,再相遇的时候,她又因为万丽丽晕血晕了过去。


    相同的是,故事里一直有她和裴仅的名字,不同的是,他们都已经长大了,知道了是非对错,以及有些事即使没有审判对错,也不该做。


    “不过算起来,裴仅的爸爸应该已经出狱了吧。”万丽丽仰头想了下,“那时候小孩之间都在乱传裴仅爸爸的事,我其实到最后都不知道他爸到底犯了什么罪,不过应该挺大的吧,毕竟判了18年。”


    “裴仅爸爸已经去世了。”昭昭那双灵动忽闪的大眼睛里出现少有的冰冷,她起身从万丽丽的床边离开,“你没事就好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来,先走了。”


    走出万丽丽的病房,路过七楼咨询台的时候,咨询台前的小护士忽然将她叫住,神神秘秘地低声问她:“你认识裴医生?”


    她点头,“嗯。”


    “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小护士眼神期待又紧张。


    她眼神注视了小护士片刻,然后开口:“朋友。”


    “我和裴仅是朋友。”


    这句话是她和裴仅爸爸说的第一句话。


    在高中的时候,她曾经偷偷去见过一次裴仅的爸爸。


    谁能想到,她当时是想和他告状,她觉得必须要有个人为她伸张正义,因为裴仅惹她生了气。


    具体是闹了个什么矛盾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毕竟裴仅惹到她的次数简直数不胜数,那次应该是个当时觉得天大的事情后来觉得挺幼稚甚至不愿想起的事情。


    总之,她旁敲侧击地从老郑那里打听到了裴仅爸爸所在的监狱,鬼使神差去了那里。


    说实话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毕竟在她的印象中,裴仅爸爸还是小学同学口中形容的那个凶神恶煞的人,她脑海中勾勒他的形象,大络腮胡,横眉竖眼,黄黄的牙齿之间挤压着带有血迹的肉丝……


    她的脑海里也经常回想裴仅那个精明贪婪的姑父,在裴仅走后他又来昭昭家里纠缠过几次,最后是李女士叫了警察来,真正签署了隔离条约,从此才彻底没了这后顾之忧。


    裴仅的爸爸会不会比那个姑父更恶劣?虽然她从心底一直无法相信这么美好的裴仅会有个恶人爸爸,但李女士都能生出她这么可爱的女儿呢,所以也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一直到狱警把裴仅爸爸叫出来之前,她始终是忐忑的,甚至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她起了冲突,他会不会越狱把她杀掉啊。


    然后狱警叫了裴仅爸爸的名字,不是名字,是个编号,“686022”,再然后裴仅爸爸走了出来、


    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甚至,很温和。


    她完全想象不到可以在一个因为重型犯罪在监狱里待了十余年的人眼中可以见到这两个字。


    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是昭昭吧,裴仅的女朋友。”


    她愣了一下,立马摆手否认:“我和裴仅是朋友。”


    “不是女朋友?”他微笑着确认。


    昭昭微囧,“现在还不是呢。”


    随即她反应过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又笑了一下,眼角有很深的褶皱,但这并没有让他看起来很老,他穿着统一款式的狱服,头发很短但很整齐,耳边的鬓角有一处头发,和裴仅很像,对了,他的眼睛形状几乎和裴仅一模一样,但他的眼神要比裴仅温柔好多。


    “裴仅和我说的,”他这么说,“他告诉我有这么一个女孩,让他觉得对未来的生活很期待,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应该是你。”


    “叔叔你哄我的吧,他才不会这么夸我呢。”昭昭心里十分愉悦,却还嘴硬地说。


    “你是叫昭昭吧。”


    “是啊。”


    “那就是你。”他说,“谢谢你啊昭昭。”


    裴仅爸爸很擅长沟通,几句话下来,昭昭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来的目的是要和裴仅爸爸告状的,接下来的所有时间,她都在和裴仅爸爸打探裴仅小时候的事情。


    探监时间结束的时候,她才猛然反应过来,狱警带着裴仅爸爸离开,昭昭拿着话筒对着里面叮嘱:“你千万别告诉他我来过。”


    裴仅爸爸抬起两只胳膊,银色的手铐叮叮当当响着,他对她微笑着比了个“OK”。


    是高中快要毕业的时候,她自己说漏了嘴说出她曾经去探望过裴爸爸,裴仅却并不惊讶,他说:“我知道。”


    “啊?叔叔明明说不告诉你的!”她装作生气的样子。


    裴仅笑着摸了下她的脑袋,“你和他一样,都是藏不住心事的人,我要装作不知道,也需要很大的忍耐力的好吧。”


    昭昭撇了撇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你爸爸是个很好的人。”


    那一刻,她感觉裴仅眼睛里的黑色湖水剧烈地翻涌震颤了一下,然后很快停止下来,他同她回望,甚至笑了一下,“他做了错事。”


    他那张苍□□致如雕塑模特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红色,“但他不是个坏人。”


    然后那天裴仅同她讲了很多他们之前一直有意无意避讳提及的,关于他爸爸的事情。


    裴仅爸爸是因为抢劫入狱的,因为裴仅的妈妈生病做手术需要医药费。


    当时为了给裴仅妈妈治病筹钱,他们已经卖掉了房子借遍了亲戚,走投无路下裴仅爸爸选择了铤而走险。


    只是没想到他的初次铤而走险碰上的竟然是个孕妇,在意识到对方怀孕以后,他已经放弃了打劫的想法,却没想到受到惊吓的孕妇当场小产,他惊惶打了120,躲在一边看着救护车把人拉走后,逃走了。


    孕妇在ICU里抢救了一整天,最后不幸地成为了植物人,而在孕妇成为植物人的第三天,裴仅妈妈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去世了。


    裴仅爸爸在得知后万念俱灰准备去自首,却在路上见到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无法弯腰拾取东西而上前帮了下忙,几日逃亡下零乱落魄的装扮被离开又返回的孕妇丈夫看到并误会,几句口角下孕妇丈夫的拳头挥了过来。


    路过的好心人看到报了警,于是裴仅爸爸在自首的路上被抓了。


    很讽刺,他伤害了一个孕妇,最终因为帮助另一个孕妇,而失去了自首的机会。


    裴仅告诉她,他爸爸从前是个在路上碰到流浪狗都会特意停下来买东西喂它的人,他对这个世界很热爱,但他最爱的是自己的妻子,也就是裴仅的妈妈。


    他在懵懂的五六岁的年纪里,第一次关于“爱”的感知就来自于他的父母,但不是他们对他的爱,而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爱。


    但他们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太短暂了,这让他对于“家庭”这个词汇几乎没有概念,他的世界处在一切都会随时崩塌和失去的危机感里,而带给他这种危机感的,就是他的父亲。


    “我没有资格责怪他,但他是我的父亲。”他是这么说的。


    她当时没有太听懂这句话,但她也是有爸爸的人,老郑虽然有时候会因为李女士凶她,但她大部分时候都是爱他的,所以这才是家人。


    裴仅爸爸的错误由法律来审判,不论有何种借口,他的的确确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他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但除此之外,他是裴仅的父亲。


    上大学后她偶尔会陪裴仅去看他的爸爸,裴仅的话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和裴爸爸说话,裴仅爸爸表现得很好,刑期缩短了几次,她帮忙数着日子说很快就可以在外面见面了。


    然后再一次得知裴仅爸爸的事情,就是他的去世消息。


    在他们分手后的第一个月,她得知裴仅出国的消息,想要去找裴爸爸告状,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满眼温和的人。


    也是在那天,她第一次遇到了谢归。


    这个世界太奇幻了,好像一切都被设定好的一样巧合。


    很长一段时间,昭昭都在让自己刻意遗忘这件事情,这样她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把分手的怨愤都发作在裴仅身上。


    不去想在那段时间里,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该包容她的时候,肆无忌惮朝他发小脾气的时候,他有多无助。


    她站在医院的大楼外,望着不远处高楼里从窗户中投射出的灯光,分不清哪张是他的窗户,但她就是有种感觉,裴仅正站在某处窗边,正在看着她。


    她又想起他说的话,不论是“我准备重新追你”,还是“看到你出现在医院的时候,我很开心”。


    她虚荣心多么强的一个人啊,但听到这些话,一点高兴的心思也没有。


    就像以前那么那么喜欢他的时候一样,她现在也无比希望他能快乐,希望,他已经和过去告解了。


    可是没有。所以完蛋了。


    如果是这样,她要怎么安心地放下以前,让“过去”过去——


    国庆快乐,祖国繁荣昌盛,大家富贵平安发大财!!


    弃文不必告知,拜托,谢谢!


    第34章 ◇温言


    万丽丽贵体欠佳, 装修事宜自然泡汤,于是工作室的业绩挂零持续,在朱桢连续几日的哭坟下, 终于迎来了总公司派来协同合作的同事到来的日子。


    总公司在S市, 著名的“大世面”城市, 纡尊降贵来到三线的南延,虽然只是短期交流,但足够让朱桢兵荒马乱。


    抠搜如朱桢,竟然自费买了个咖啡机放在了前台, 对着说明书摆弄半天, 最后还是美红打出了第一杯咖啡。


    首先享用的安安却不给面子地直接翻了个白眼:“能被总公司派到这儿来的人,说是合作倒不如说是贬谪, 你见过太子被调离京城的吗, 几个小虾米而已, 至于嘛。”


    “再小的虾米也是来自S市的虾米, 首先人家的国际视野都和我们不一样——”


    “——噗,国际视野?”安安笑着将咖啡喷了朱桢一身,“我参观过兵马俑是不是就能和秦始皇平起平坐了。要真是在哪里待过就代表了哪里, 那我们昭昭才是真正见过大世界的人呢,你说是吧, 昭昭?”


    昭昭正坐在座位上摸鱼玩扫雷,冷不丁被点了名, 一个分心点到雷,屏幕瞬间噼里啪啦炸成一片。


    昭昭瞬间丧气趴到了桌子上,有气无力回:“什么大世界, 我的世界很小, 只有南延。”


    只是一个南延发生的事就够她烦恼的, 她承受不了更多了。


    从医院离开后的第二天,裴仅电话邀请她吃饭,她以“要加班”为理由拒绝了。


    第三天,她说公司老板发善心请员工吃饭(算是帮朱桢积德了)。


    第四天,她说有个同事要结婚她要帮忙挑婚纱。


    ——这个倒是真的,那个要结婚的同事是美红,她那天的话一语成谶,美红已经怀孕六周了,急着办婚礼,再不办要显怀了……


    第五天……她的大脑容量真的编不出更多合理又显得没那么直接的拒绝理由了。


    如果今天裴仅再问她,她要怎么说。


    昭昭这辈子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想办法拒绝裴仅而烦恼。


    正想着,朱桢的大脸忽然凑到了她面前,“昭姐,您就别谦虚了,咱们工作室您要说没见过世面,还能有谁见过啊。”


    昭昭把转到另一边,继续趴下,“有话好好说,又要让我干什么苦力了。”


    朱桢狗腿地走到桌子的另一边蹲下,龇牙咧嘴一笑,“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昭姐,明明是美差,而且是非您不可的美差。”


    ……


    三个小时后,昭昭在楼下接到了总公司派来合作的同事——两女两男。


    昭昭感慨总公司还真的是瞧得起他们,他们这整个工作室也就四个人,竟然又派了四个人过来,不知道他们那小小的办公室能不能装得下八个人。


    正思考的时候,最后下车的一个戴着墨镜的女生摘下了自己的墨镜,皱着眉头扫视了一圈周围,而后一只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小城市的空气,脏死了。”


    身后的一个男人立马从包里拿出一个香水样的东西在她面前喷了下,“忍一忍吧珊珊,过几天就回去了。”


    另一个女孩在旁边小声说:“我觉得这里的空气挺好的,路边有很多花草绿植呢。”


    戴墨镜的女生白了她一眼,“你当然闻不出来,因为你就是小城市出来的嘛,也许对你来说还很亲切是吧,不然我回去和徐总申请一下让你留在这?”


    女孩立刻噤声,默默低下了头,墨镜女表情不耐,“烦死了,要不是答应了温言,谁要来这种破地方。”


    说完便看到从大楼刚下来向他们方向看过来的昭昭,墨镜女一瞬间提了口气似乎有些心虚态,随即又挺了挺肩膀调整了下站姿,微抬头乜向昭昭。


    “你们好啊,是新来的同事对吧?我是负责和你们对接的李昭,叫我昭昭就行。”昭昭自我介绍完,一一向四个“新同事”微笑问好。


    但除了墨镜女一脸傲气没有搭理她以外,其他三人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复杂,有点惊讶,又有点同情,总之不是第一次同事见面的人该有的神情。


    墨镜女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抱着胳兀傲轩昂使往楼里走去,车里的四个大行李箱被放在原地,昭昭和其他三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这个行李……”昭昭看向两个“男同事”,心说虽然目前她算是主对方是客,但总不能让她全搬吧。


    结果两个“男同事”就真的没管没顾,把东西放下后直接上了车,在昭昭还在发懵的时候一溜烟走了。


    剩下一个和她个子一般大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她解释:“刚才走的一个是珊姐家的司机,一个是珊姐的男朋友……额,算是男朋友吧。”


    昭昭回头再看向戴着墨镜目中无人的女生瞬间有些明白对方为什么方才说那些话了,就是不太理解,什么班还要大小姐亲自上啊……


    恍神的功夫,旁边女孩已经自觉拎起两个行李箱了,她也无奈拎起了剩下的两个快比自己大的箱子,咬着牙跟了上去。


    走一步心里念一句“三天带薪假”、“三天带薪假”……如果不是朱桢应允给她三天带薪假期,她才不会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交接工作呢。


    累死累活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发现那位姐姐正抱着胳膊站在那等着。


    还知道等人,不算没救。


    昭昭走过去,体面地打了个招呼,准备拉近拉近关系,毕竟还要相处好几个月。


    “我们公司在8楼,之前朱总应该是给你们发过地址了,楼上暂时就我们一家,旁边本来有个美妆用品公司,后来做大了就搬走了,总体来说我们那层风水还挺好的哈哈……”


    宋雨珊隔着墨镜淡淡瞥了她一眼,“按电梯。”


    昭昭:“……”


    OKfine三天带薪假三天带薪假。


    进了电梯,气氛变得更诡异,身后叫赵倩的小女孩感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虽然天天喊着上班如上坟,但昭昭真是头一次在去公司的电梯里感觉到这种即将入土的窒息感。


    不到一分钟的搭载,她感觉好像漫长了一个世纪。


    最终昭昭还是忍不住社交责任感爆棚地向赵倩开始闲聊:“你是第一次来南延的吗?找到住的地方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分享一下性价比高的小区。”


    赵倩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下宋雨珊,嘴唇一抿,却是宋雨珊先开了口,“你是本地的吧。”


    昭昭老实巴交点头,“对。”


    宋雨珊冷哼一声,“果然,小地方的穷酸气。”


    说完,电梯到达,宋雨珊趾高气扬走出了电梯,留下赵倩向昭昭抱歉道:“不好意思啊,珊姐她不是、算了她就是故意的,你辛苦一下别太把她的话往心里放啦。”


    “没事,我该做的,不辛苦。”命苦。


    三天带薪假三天带薪假。


    拖着行李箱艰难走到公司,朱桢正谄媚笑着给宋雨珊介绍她的工位:“唯一靠窗的位置,本来是我的位子,特意给S市来的同事腾出来的——安安,给新同事来杯卡布奇诺。”


    昭昭累得趴在前台,喝了口安安杯子里的水,安安一边打着奶泡一边低声道:“新同事还挺漂亮呢,她穿的可是设计师款的CHANEL,这么有钱的大小姐也来我们这小庙里打工啊,看来一开始是我想错了。哎呀早知道是个大美女我就抢这个活了。”


    昭昭呵呵苦笑了两声,“这泼天的福气给你,你拿去吧。”


    “昭昭?”朱桢不远处叫她的名字。


    昭昭走过去,朱桢笑笑地把胳膊一扬,介绍昭昭说:“这是我们的设计师昭昭,后面主要是她和你对接工作,有什么不懂的问她就行。”


    宋雨珊捏着纸巾在桌子上擦了几下,勉强坐下后,又十分不屑地抬眼瞥了昭昭一下,从鼻腔里哼出一道近似于笑的声音,“你和我对接?”


    “也可以不是我。”昭昭扯着嘴角。


    朱桢扒拉了一下她的胳臂,“瞎说什么。”又向着宋雨珊,“我们昭昭虽然看起来娇娇小小的,但她可是去过十几个国家的,我听说你以前是留学回来的,你们共同话题肯定很多。”


    昭昭:我谢谢你。


    宋雨珊上下扫了昭昭一眼,嘴角向下撇了撇,“看不出啊,你本事还挺大的。”


    朱桢没听出她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味,反倒以为她是在夸昭昭:“可不是么。这样,我就把新同事交给你了昭昭,照顾好人家。”


    临走的时候朱桢又给她使了个祈求的眼神,意思是让她好好伺候着大小姐,让大小姐回去给工作室美言几句,工作室的命运就全靠她了。


    虽然心里十万个不愿意,但昭昭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工作室解散,只能使出毕生的狗腿子技能来。


    赵倩是宋雨珊的助理,昭昭给她们大概介绍了下公司以前的情况,以及接下来要接触的几个项目,宋雨珊始终毫不掩饰地在手机上和人聊天,只有赵倩一直不停地拿着笔记本做笔记。


    但形式上工作还是要和宋雨珊交接的,于是时不时昭昭还要再问一下宋雨珊有没有什么疑问,对方就勉强地抬下头,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然后赵倩及时救场,说:“没什么疑问,昭昭姐你继续吧。”


    昭昭心里忽然就想起一位伟大的艺术家说的那句话——高雅不是装出来的,孙子才是装出来的。


    不就是装孙子么,她又不是没给人当过孙子(女)。


    “好嘞。”昭昭切换好孙子形态,感觉语气都顺畅多了,“那如果后面还有什么疑问随时都可以来问我哦,我就坐在你们斜对角的位置,或者钉钉上钉我一下也可以哦。”


    一口气说完,昭昭转身要走,宋雨珊忽然开了口:“等一下。”


    昭昭转头微笑,两只手交叠放在身前,做出一副礼仪小姐的仪态,“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宋雨珊眼神朝着她的座位扫了一眼,“你包是假的吧。”


    昭昭回头看了眼,香奶奶的小挎包,某年生日谢归送她的礼物,后来搜了价格后她花了两个月工资回了谢归一个大牌的胸针。


    假包?那她不是要亏死了!不过看宋雨珊就像是能认得出真假的人,谢归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看你的样子就不是——”宋雨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昭昭的话盖住了,“真的吗?你会识别真假吗?我去我这包不会真的是假的吧,难怪逛街的时候店员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


    宋雨珊一愣,她没想到昭昭不按套路出牌,脑子都被打乱宕机了一下,过了许久才整理好,说道:“不是啊,我就是觉得,你看起来,就不像是能买得起真包的样子。”


    “你说对了。”昭昭赞许地点头,“我这包还真不是我自己买的,傻子才会花大几万就买个破包吧,这不是上赶着给资本当韭菜么。”


    宋雨珊:……


    她嘴角抽搐两下,深吸了一口气又说:“你这种穷人当然会这么想,但对于我来说,几万块钱就像几块钱一样廉价,呵,竟然有人连花几万块都要害怕被割韭菜吗?”


    昭昭竖起大拇指:“那还是你有钱。”


    宋雨珊:::: :::


    宋雨珊咬了咬牙,抬眉轻傲道:“所以啊,不是自己能享用得起的东西最好就不要碰,不然只会让别人觉得,你、不、配!”


    昭昭终于回过味来,宋雨珊好像不止是在和她讨论包的真假问题,她似乎在针对她。


    思考着自己方才是不是什么行为得罪了宋雨珊的时候,安安端着咖啡走了过来,重重放在了宋雨珊的桌子上,“你的咖啡,小心呛到!”


    宋雨珊嫌弃地看了眼,“速溶咖啡?我只喝手磨的。”


    安安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咖啡端了起来,“爱喝不喝。”


    然后看着昭昭:“你是不是傻呀,她刚才一直在内涵你呢。”


    昭昭:……还真的啊,还以为大小姐发好心要帮她鉴定包的真假呢。


    宋雨珊篾笑一下,“好坏话都听不出来,难怪连包的真假都分不出来。”


    安安瞪着眼睛噌噌往前走了两步,感觉下一秒就要把咖啡浇在宋雨珊头上了,昭昭见状立马拦在她面前,赶忙把安安手里的咖啡拿走了。


    “你分得出来,你厉害,你去应聘香奶奶店员我三百六十度旋转跳跃劈叉给你投票,但我们昭昭不需要,我们昭昭只要会拎就行了,哎没办法就是有这个命。”


    安安平时没事就喜欢看吵架的综艺,平常正愁没地方发挥,只冲着朱桢一个人去也没意思,这会儿直接火力全开。


    宋雨珊也不甘示弱,“什么好命生在这种穷地方啊,看她这个样子,恐怕只买得起这一个包吧,包带都背坏了,真是让人看了想笑。”


    “你笑起来倒是好看你再笑啊,大姐你钱多怎么不去整整牙啊,你的龅牙辣到我眼睛了。”


    安安最知道针对什么攻击最中红心,果然话音未落宋雨珊的露齿笑就收了回去,安安继续火力加倍:“还有啊,买几个包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昭昭男朋友有钱得很,就是把整个店包了也不在话下,别说区区几个包了。”


    宋雨珊听至此处,落下风的表情忽然从容了起来,她哼笑了一声:“说来说去,原来是靠男人养着啊,啧,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眼光还不好,就你这——”


    宋雨珊正上下眼神扫着昭昭的时候,在一旁待机已久的美红终于出来和事,“好好讨论着怎么还声音大起来了呢,都是同事,有话好好说嘛。”


    又看着安安,“雨珊今天第一天来,你让着点新同事。”


    安安冷呵了一声,“不爱来我们小地方就滚回去呗,怎么,她不在S市一直待着是因为不喜欢吗?”


    说完拉着昭昭离开了。


    到了前台,安安给昭昭上了老半天的课,让她以后长点心,要是那个宋雨珊再嘴巴贱就直接怼回去。


    倒也不是她想包子,不过就是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宋雨珊这才来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劈头盖脸给了她这么一个下马威,她实在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


    耍威风也不是这么耍的吧,她刚才得罪她了吗?


    昭昭蒙头蒙脑地去洗手间,却没成想正和刚要离开的宋雨珊狭路相逢了。


    宋雨珊没好气地望了她一眼,准备走却被昭昭叫住,“宋小姐,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对吧。”


    宋雨珊皱着眉头,似乎要和她撇清距离似的,“不然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机会能接触到我吗?”


    “但你应该不是第一次知道我吧。”昭昭说出自己的猜测。


    宋雨珊明显惊怔住一瞬,随后冷冷笑笑,“你还挺会猜的。”


    “你是不是……”昭昭眯起眼睛,正色道:“我以前拉黑了的那个假包代购?”


    宋雨珊:::: ::: :::


    这是和她装傻充楞的吧!竟然侮辱她是代购!


    真是心机深厚扮猪吃老虎,难怪温言会危机感这么深的要她过来探一下虚实。


    “虽然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但我提醒你一句,不该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霸占着不松手,不是你的,终究就不是你的。”


    宋雨珊的话,困惑了昭昭许久,一直到下班的时候,她都在思考,宋雨珊如果不是代购的话,那她说的那个“不该是她的东西”是什么?


    除了那个奢侈品包,她还拥有别的什么不符合她身价的东西吗?


    在准备坐地铁的路上,一则微信验证让昭昭想起了什么。


    几乎没有犹豫,她拒绝了这个来自“真人芭比”的好友申请。


    几秒钟后,“真人芭比”再次发了验证过来,这次附带了验证信息:[看来你是知道我是谁了,所以更应该好好谈谈了。]


    昭昭在验证上回:[其实不知道。]


    这次隔了好久,“真人芭比”才又发过来:[我叫温言。]


    温大小姐……温言……难怪那会儿在楼下听到宋雨珊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既视感这么重,原来她还真的有第六感这种东西,就是她没敢信自己。


    昭昭又回:[哦。]


    “真人芭比”:[……通过一下吧,这个只能发几条。]


    昭昭还真的想看限制消息条数满了温言会怎么样,不过最终她还是同意了温言的好友申请。


    验证通过后,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温言的朋友圈小图,不点开看昭昭都能认出是谢归的脸。


    这张脸太有标志性了,锋利俊逸的五官充斥桀骜难驯的张力,还带着些别人视角下陌生的疏离感,是那种,如果不是她的男朋友,她会想到底什么样的女孩能和他相配的样子。


    说实话这几年和谢归在一起,多多少少都会有不少女生出现说她不配让她趁早让位之类,她都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她之前可是和裴仅交往过的,早就被训练得刀枪不入了。


    但那些女生也只敢过来找她,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在谢归面前那么放肆地拍照合影,像是宣示主权一样的光明正大。


    温言的第一条消息十分开门见山。


    温言:[你和谢归分手吧。]


    昭昭:[好像不行。]


    温言:[……为什么]


    昭昭:[流程不对,你不应该先甩给我一千万让我滚么。]


    手机另一端,正在SPA馆做脸的温言被这句话无语得“噌”地从床上弹起,泥膜碗被甩到地上撒了一地,做脸的员工被吓了一跳,但看到神色愠怒的温言也是敢恼不敢言,默默去拿着拖把打扫了。


    温言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了几遍都觉得不够,宋雨珊和她说李昭心机深的时候她还以为在夸大。


    毕竟以她这半年观察李昭的朋友圈以及向陆廷深打听到的,对方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甚至有些笨拙的小女孩。


    不知道谢归为什么会对她情有独钟,不管从哪里看,李昭都不像是能对她构成威胁的,所以她才会让刚好在李昭所在总公司混日子的宋雨珊去探探虚实。


    把脸上成了型的面膜扯下,温言字句斟酌回过去。


    温言:[你还不值得我花一千万。]


    昭昭:[九百万也行,实在不行八百万?六百万不能更少了,我已经做出很大退让了。]


    温言:[你好像以为我在开玩笑是么。]


    昭昭:[是你先和我开玩笑的啊,哪有人一上来就让别人和自己男朋友分手还不谈条件的,刘备三顾茅庐还得带瓶酒呢。]


    温言:[那你要什么。]


    昭昭:[和你说也没用啊,如果我真拿到钱的话你转头就能把我送进去,我可是从小看《道德与法治》的,别想骗我。]


    也许是真的无语至极了,温言大半晌都没有再回复消息。


    昭昭坐着地铁,一边等着温言的消息,一边在手机上玩着消消乐。


    一个关卡卡住了她几天,最后一个精力瓶用完的时候,昭昭放弃抵抗摆烂胡乱一通乱点,却突然发现自己通关了。


    昭昭看着结算界面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甚至有点空落落的。


    就好像她努力升级打怪用心坚持了那么久,忽然发现能不能通关根本和她的努力无关,这只是游戏设计者的一个设定,她只需要等到那个机遇点就好了。


    就在下一秒,她的手机通知栏弹出温言的最新回复。


    温言:[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人,试图通过男人改变自己的阶层,但你知道吗?对于我们来说,你这样的人就只是个有趣的玩具而已。]


    温言:[对了,赖在他身边这么久,他好像连家人都没带你见过吧。]


    温言:[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和他分手吧。]——


    算是二合一更吧,庆祝我终于攒到100个作收啦(咳,听起来好像也不怎么牛的样子,但仍然值得高兴!)感谢支持,么么啾,发红包发红包!


    Ps:看不下去我们就在这里和平分手就好啦,不要骂人,骂人的我会删,看文是为了开心,不开心就一别两宽别为难自己。谢谢啦。


    高雅不是装出来的,孙子才是装出来的。 ——郭德纲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哒哒哒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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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失败


    昭昭没有再回复过去。


    其实她和温言都很清楚, 她们就算真的协商讨论争辩妥协出个什么结果,也没有用的。


    在谢归的世界里,他的意志才是真理, 所有的决定一定要他来做。


    所以昭昭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温言认真讨论要怎么才能和谢归分手这件事。


    这相当于两个身份微末的政客协商世界和平协议, 然后发现电视新闻里一颗导弹已经发射出去了, 那张纸能从灰烬中存留下来,也只是证明他们曾经制造了一个笑话。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昭昭发现自己地铁已经坐过了头。


    这趟地铁是条单行线,返程要绕好远的路才能回去, 昭昭从地铁里走出, 外面的天还没有全黑,春夏之交, 白日越来越长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也不想回家, 不知道去哪, 就只是走着。


    南延的路灯亮得特别早,有几家夜市小商贩早早出来摆摊,路上熙攘热闹着烟火气, 每个人好像都很幸福。


    而在那这一个瞬间,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裴仅的脸。


    她以前经常幻想自己下班以后和裴仅肩并着肩在路上走着, 顺手路过买点菜,也许再买捧鲜花, 她滔滔不绝和裴仅讲上班时候的糗事,裴仅会说她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话,然后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回家。


    但她好像, 真的从来没有想象过和谢归这样类似的场景。并不是她在这段感情中没有投入得那么深, 而是好像从一开始, 她就觉得他们走不到最后那一步。


    所以即使温言没有来提醒,她也很明白,对于谢归来说,恋爱和结婚是不一样的。


    而他,总会结婚的。


    她拿出手机,脑海里想着那张常常冷淡至极的脸,却拨出了谢归的电话。


    响到最后一声的时候,电话才被接起,另一端传来的却是陆廷深的声音。


    “姐姐,想我了?”


    昭昭“切”了他一声,问他:“谢归呢?怎么是你接电话。”


    “哦,他去洗手间了,今天有个大客户做东,我们谢少可是为了生意喝了不少,姐姐你要来接他吗?”陆廷深吊儿郎当的声音说着,伴随打火机摩擦的声音。


    “你送他回家吧。”昭昭说。


    挂断电话前,昭昭忽然叫住他,“陆廷深。”


    “在,姐姐有何吩咐?”


    “你会结婚吗?什么时候?”


    陆廷深顿了顿,而后散漫地笑了下,“如果是别人的话,要等我玩够了的,如果是你的话,明早8点民政局见。”


    “……挂了。”


    真是挺可笑的,她居然妄图从陆廷深这里听到一些和她心里不一样的答案,更可笑的是,对方也觉得她在开玩笑。


    不过电话挂断的时候,昭昭内心莫名轻松了不少,就好像一下子确定了一个答案,就算这个答案并没有那么好,但至少她不用再担心自己做错题了。


    头顶星光初现,空气新鲜,她长吸了一口气,决定单方面把这件事翻篇。


    反正她擅长遗忘,说不定到了第二天,都已经忘记温言是谁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显示的是裴仅的名字。


    在自动挂断前的一秒,昭昭接起了电话。


    “喂。”


    另一端却始终没有出声。


    “裴仅,我今天也不能和你一起吃饭。”想到裴仅这几日的联系,她自顾说,“因为我觉得这不太好,我没有办法和谢归分手,他没有做错什么,我不能这么对他。”


    裴仅仍旧没有说话。


    “不说话我就挂了——”


    昭昭的话被对面带着浓浓鼻音的一句“昭昭”打断,裴仅什么都没说,她却一下子就明白,他出事了。


    “你现在在哪?”


    ……


    半小时后,昭昭到达了医院,医院仍旧充斥着那种亘古不变的氛围,忙碌,却又宁静。


    几千平方的土地上有人在这里出生有人在这里死去,有人痛哭有人祈祷,有人竭尽全力拯救生命。


    电话挂断后,裴仅就被副院长叫走了,一是避免和赶来的病患家属直面产生冲突,二是因为,这是裴仅来到医院的第一次主刀手术失误。


    即便这台手术的风险系数高到让院长亲自操刀都不一定有把握,但裴仅还是要接受处分,这是来自秩序社会的规定。


    昭昭安静地等在裴仅的办公室里。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来裴仅的办公室,她四周环顾了一下,书籍和文件摆放整齐得十分符合他完美强迫症的性格,桌面上除了电话和一个笔记本一支笔没有其他杂余的东西。


    身后的柜子上挂了几面锦旗,裴仅从小到大拿到的荣誉数不胜数,他从来不拿出来炫耀张扬。


    他是真的很敬畏这个职业。


    回想起大学时候裴仅有场考试,他要昭昭陪她一起复习,昭昭却因为答应了和朋友一起去滑雪拒绝了。


    她那段时间大姨妈来,免疫力下降,裴仅一脸不爽地说她如果去了肯定会生病的。


    昭昭偏不信这个邪,硬是要去,结果真的一回来就感冒了。


    最后还是裴仅陪着她去医院吊水,她虽然生着病却仍精力旺盛,叽叽喳喳讲个不停,裴仅坐在她的床边看题目,时不时抬一下头,说:“哔哔机,暂停一下哔哔。”


    她皱着脸,“你才是哔哔机!”


    他敷衍地“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考试题。


    昭昭从来没有见过裴仅为一场考试这么努力的样子,他通常只需要稍微学习一下就能拿到第一,高中昭昭为月考发愁的时候,他已经在图书馆开始看课外的内容了。


    他的自制力从来没有体现在为成绩拼命这方面上,所以看到眼前的裴仅,昭昭像哥伦布第一次发现大陆差不多惊奇,捧着脸看了半天,开他的玩笑说:“裴仅你也有今天啊。”


    裴仅却十分正色地看着她:“因为我的每一道题,也许都关乎一个人的命运。”


    裴仅看向她,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认真和某种执着,而昭昭一向世俗,面对如此高尚的凝望,她的脑袋里只是一味产出“做裴仅的病人真的好幸福”这样的废料。


    但作为裴仅的女朋友,她更加得天独厚,昭昭清清嗓子十分正经地说:“我来帮你一起复习吧。”


    于是她拿着医学院的模拟测试题,一道一道提问裴仅。


    裴仅的答案一字不差,她的提问却一直磕磕巴巴,偶尔还会念错字,裴仅纠正她后,说:“我自己来吧,我怕上手术台的时候,面对病患的结缔组织,会因为想到你的‘结蹄组织’发笑而吓到病患。”


    “失误失误!来来来,下一道——那个,请完整写出医学生宣誓词。需要我起个头吗?健康——”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决定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在裴仅认真坚定的一字一句中,昭昭似乎终于感受到了这件事的严肃,合上试卷,昭昭望着裴仅,“医生真的是个责任很重的职业,一旦失败就是一条生命,你会压力很大吗?”


    “会。”他说,“但我不会失败。”


    昭昭知道,裴仅的话其实是对他自己的一种警戒,当时她十分信任且骄傲地拍着他的肩膀说:“我替你未来的病人相信你!”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昭昭抬头,看到了裴仅那张疲倦的苍白的脸。


    当然,她也看得出来,他已经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无力了。


    “都……处理好了吗?”她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稍微轻松一点的样子,不然这个房间就太压抑了。


    “嗯。”他脱了白色大褂,放在衣架上。


    裴仅的眼中很少会露出类似悲伤、愤怒、快乐这种大张大合的神色,他通常冷静刻板地对待所有,所以昭昭学会了观察他的微表情。


    眼皮垂下的角度,嘴角抿起的力度,眉眼的轻蹙程度……


    “裴仅,我知道你会比谁都认真,你已经尽力了。”昭昭望着他垂下的眼睛说,“一次失败不算什么,你不要放弃,你的这双手还要拯救更多的人。”


    裴仅抬起眼来,安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继续说:“如果家属找过来,我就陪你一起挨打,放心这次我不会拿菜刀了……裴仅,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有点害怕。”


    她从来没有在裴仅眼中看到过这种情绪,有点像她小时候看的《动物世界》里一头母鹿被狮子死死咬着脖子即将死掉的时候,在旁边看着的那头幼年的小鹿,无助又悲伤。


    裴仅一向是狮子,怎么能是小鹿呢。


    他坐在和她面对面的椅子上,身体稍前倾,嘴角抬了抬,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我就是想看看你,听听你的声音。”


    这本该是个稍显暧昧的动作,但因为距离很近,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伴随着星点没有洗去的血腥味,也许是错觉,她眼前一闪而过他奋力抢救过后病人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时,他绝望又自责的样子。


    他即使把她叫了过来,仍旧没有把这种情绪带给她。


    她又忽然想起柏林重逢后他说的那次酒醉打电话给她的事情,带着一点试探,她问:“大学的那次电话……”


    没等她说完,他忽然张开胳膊将她拢在了怀里,用了很大的力气,她只觉得被拥得很紧,却没有胸口窒息的感觉。


    “阿昭。”他轻轻念着她的名字,这是重逢后那么多次,他叫她的名字时,最柔软的一次。


    正在这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裴仅抱着她的胳膊收紧了一下,又缓慢松开,她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谢归的名字,裴仅也看到了。


    凌乱的头发软软地挂在额前,他的轮廓被遥远的欧洲雕刻得更加深刻,裴仅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寂寂地看着她,脸上带上一种似乎无奈的心酸。


    最后他说:“你走吧,我没事了。”——


    下章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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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分手


    在去谢归家的路上, 昭昭的脑海中忍不住反复想起裴仅的眼睛。


    记忆中他唯一一次出现这样的眼神,是小学老郑把他带回家的那天,她和他命运真正交织的第一个十字路口。


    那时候他的母亲刚刚下葬不久, 父亲入狱, 他被姑父虐待, 看着自己的姑姑每天被打,然后像只受伤的小狗被昭昭的爸爸领回了家。


    他站在老郑的身后,眼神躲闪,手足无措, 似乎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


    如果知道未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当时的昭昭一定会走过去牵起他的手说:“裴仅你别怕,我会陪着你呢!”


    但她当时没有。


    时间一晃过去十几年, 她却仍旧没有选择牵起他的手。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不管再来多少次, 他们都不会陪伴对方那个重要时刻。


    ……顺风车的司机是个话痨, 一路都在微信语音和不同人聊天,空当里从后视镜看到望着窗外的昭昭,开始搭起话来。


    “小姑娘多大了?还在读书吗?哥哥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出来创业了, 那时候冲劲大运气好啊,直接在市中心全款拿下两套房, 现在也就是闲着没事出来开个顺风车……小姑娘有男朋友吗?”


    昭昭没有说话,她把视线从窗外收回, 胡乱翻了下手机,后悔自己没随身带着社交隔离神器——耳机,于是只能听着司机继续侃侃而谈。


    “女孩子啊还是得趁着年轻多出去交际交际, 年轻就是本钱啊, 别等到年纪大了, 好的都被人挑去了,自己呢,成了被挑的那个了,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咯。”


    司机看了下目的地,又抬眼望了下后视镜,“陶然壹号,好地方啊,这么晚了,小姑娘去这里是要找谁啊?”


    他语气中带着了然的暧昧,内心已经判定穿着普通且打特惠出租车的小女孩肯定住不上这么好的地方。


    昭昭终于抬起了头和后视镜里的司机对视,她语气平淡地说:“去见前夫,他把我男朋友打残废了,我来找他要赔偿金。”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至此司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一直响着的微信都没了动静,昭昭终于在到达谢归家里前,享受到了最后片刻的宁静。


    上楼前,昭昭在小区配套的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些蜂蜜和柠檬,便利店没有药但有保健类的维生素C,最后又买了一盒山药准备煮粥。


    谢归常常醉得不省人事,买这些东西她早已轻车熟路,以陆廷深对谢归醉态的描述,恐怕这些在他第二天清醒前都来不及喂下去,能应付他吐完就不错了,想到这里,她又折回买了瓶空气清新剂。


    谢归住的地方是一梯一户,上了楼梯就是他家,需要刷卡,昭昭有谢归给的备用卡,在随层数不断上升的电梯里,昭昭双手拎着袋子里的东西,长长吐了口气。


    忘记裴仅忘记裴仅,你现在的男朋友是谢归,是谢归!


    她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指定楼层。


    预料中的酒气,没来得及换上的拖鞋,以及漆黑的客厅。


    昭昭熟门熟路找到客厅灯的位置,顺手把掉在地上的毛毯捡了起来,袋子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她抬步朝卧室走过去。


    不知为何,在往那走的路上,昭昭的心里开始莫名忐忑起来,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跃出嗓子。


    直到卧室的门打开,看到床上的一幕,昭昭感觉自己的心脏短暂停了一秒,而后周围空气开始急速地向她的身后聚集,她被这股无形的风差点拉扯着跌倒在地。


    虽然如此,实际上她在表面上一动未动,表情甚至都没有什么类似惊讶或者感到恶心的变化。


    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那个躺在谢归枕边,不知道是一直没睡,还是刚被她吵醒的,正在挑衅看着她的女生是谁。


    但她没有理会,只是往前走了一步,轻拍了下谢归的被子,说:“谢归,先醒一下。”


    谢归的眼球遮在眼皮底下动了动,但没醒过来,她又喊了声:“谢归,睁眼。”


    旁边的女生稍往上坐了坐,被子半遮着香肩,她微笑看着昭昭,像主人一样的淡定沉着,“你这样叫他是醒不过来的,你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


    昭昭眼皮朝她瞥了下,“所以你知道。”


    女生挑眉。


    昭昭转身离开卧室,半分钟后拿着一杯水走了进来,女生刚露出惊讶的表情,脸上就被泼了半杯水,另半杯在谢归脸上。


    “你!——”


    “……昭昭。”谢归醒了过来。


    他先是看到了表情冰冷到他有些陌生的昭昭,又看到了躺在他旁边的,正一边避开妆容一边抹去脸上水的温言。


    “你……”他很快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又看向昭昭,“昭昭,我——”


    话说到一半,谢归忽然止住,他垂睫思考了一下。


    昭昭拿着空掉的水杯看着他,“你什么。”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谢归上身没穿衣服,下半身盖在被下,他裸/露的肩膀和穿着黑色吊带裙子的温言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我有什么话想说?”昭昭无语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谢归,现在是我需要解释的时候吗?”


    “你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喝醉了。”


    “我不知道。”


    谢归轻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


    昭昭不明白,在此情此景下,他和另一个女人睡在被子下有什么好无奈的,是嫌热吗。


    最无语无奈无助的,不该是她这个被窝外的人么。


    “我只知道,是你给了她机会。你明知道她喜欢你,明知道她对你的心意,你还是选择和她出去,选择喝醉,选择把可能的机会暴露在她面前。”


    温言看戏似的坐在那里,她左右环顾了一下,甚至想要点燃一根烟。


    谢归的表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你是在吃醋?”


    昭昭闭了闭眼睛,她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谢归会如此轻松,就好像被捉奸在床的人不是他,他正在和她玩一种很新颖的过家家。


    “谢归,我不是在吃醋,我是在生气。”


    生气,以及委屈。


    她那么努力地没有握住裴仅的手,那么努力转身朝他走过来,谢归你他妈在干嘛!


    温言的身体轻晃了下,胳膊碰到了谢归,谢归眉头皱起来,从床边随手捡起一件T恤套了上去,他从床上走下来,但没有走到昭昭旁边。


    他的表情正色了一些,似乎想要解释,“昭昭,你不知道——”


    昭昭很难看地干笑了一下打断他,“是,我当然不知道,你们那个圈子嘛。”


    谢归压了下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昭昭咬着嘴唇,“谢归,你怎么就不肯承认,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什么世界?你是什么世界?我又是什么世界?”谢归拧眉看着她,“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那我要怎么说?这种情况下我还要斟酌一下我的用词吗?”昭昭抬手指向温言,“那好,你现在把她赶走。”


    谢归自始至终没有看温言,就仿佛在此之前根本没有看到房间内还有这个第三人一样,但在昭昭说完以后,他没有任何停顿,指向门口,仍旧没有看温言,“出去。”


    温言表情惊愕了一下,随即她嘴角扯起一抹尽在掌握中的笑,走到谢归身边。


    “谢归,你想好了,今晚如果我走了,集团的合作就泡汤了,不仅是和我们温家的,只要你还在国内,这个行业就没人敢再给你投资。”


    昭昭的表情动了动,但谢归没有说话,温言语气更轻柔起来,她靠近谢归身边,手搭上他的胳膊,“你不是一直想要——”


    “滚。”他语气冰冷,没有丝毫对着昭昭时的温柔平和,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口气,甩开温言的手,“别让我说第二遍。”


    温言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想说句什么,但看了看身侧表情复杂的昭昭,嘴角又硬扯了下,“好,我走,你们好好聊。”


    留下这句内涵十足的话,温言转身离开了谢归的家。


    空间里只剩下两人,谢归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柔软,他又垂下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睛,还没开口却被昭昭拦了下来,“什么投资。”


    谢归只好收回扮可怜的状态,嘴角平直抿了下,“一些公司的事情。”


    “为什么不告诉我。”昭昭看着他。


    “因为这不是说出来就能解决的问题。”谢归的眼神虔诚地看向昭昭,他已经意识到当下的情况已经不是靠插科打诨可以过关的了,他必须要让昭昭看到他的认真。


    “如果这是什么狗血、误会或是任何可以通过对话就能解决的困难,我一定毫不犹豫告诉你,但这不是,昭昭,这件事情漫长而且复杂,我唯一能够告诉你的是,昭昭,请你相信我,我会解决的。”


    “就算得罪了温言,也能解决吗?”她的手上沾着一些刚才泼出去的水,最后一滴落在了厚软的地毯上,昭昭的眉心轻拧了下,“我不懂你生意上的事,但我想温言的话,一定也不是随便说说的,所以真的吗?温言真的有这么大的权利?”


    “无所谓。”谢归的眉眼却在这时候舒展开来,“南延不姓谢,更不姓温,没人能只手遮天,而且,就算她真的想做什么,我也不止有这一条出路。”


    他缓慢走到昭昭面前,拉起她的手,一根一根轻捏着她的手指头,垂眼望着她,“所以,还是吃醋吗?”


    他们离得很近,昭昭能闻到谢归身上浓郁的酒气,盖住了他原本的味道,他的眼睛湿润又真诚,昭昭轻吸了口气,“谢归,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开心吗?”


    “当然。”他毫不犹豫。


    “我说的不是现在,是以后。”昭昭反握住捏着她手指的谢归的手,“我无法给你带来任何东西,甚至,我还会像现在这样拖累你,你现在可能并不觉得什么,但以后呢?你知道做一个普通人有多难吗?”


    谢归垂下眼睫,嘴角耷起,“是不是我让你觉得你拖累了我。我不告诉你公司的事,就是怕你会这么想,昭昭,你从来没有拖累我,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享受着昭昭握住的他的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呀眨的,“你给我带来的是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我才是怕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你。”


    她看着谢归的眼睛,昭昭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相信他,不管是冷静的时候还是方才生气的时候,她都十分确信谢归没有和温言发生什么。


    但至于为什么生气,因为她也是害怕现在的这种状况。


    她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都做不到,她无法全须全尾地参与谢归的世界,即使谢归全都告诉她,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和谢归当初在一起,本来就是错误的,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东西,这不是靠一句“理解”或者“努力”就能解决的。


    她早该知道这些,不该贪恋一时的心动。


    她忽然感叹,哪怕谢归是真的和温言上床了呢,她至少可以很干脆利落地转头就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忽然更加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真的很讽刺,她竟然试图用一种极其恶心厌恶的事情,来逃避自己无法带来最优解这件事。


    “这样不可以。”她慢慢地,一根手指又一根手指地松开了谢归的手。


    谢归迅速将她离开的手握住,将她拉近自己身边,“可以。”


    “但是我不可以。”她的声音很轻,透着慢慢失去的力气,“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跌入低谷,哪怕只是片刻。我们虽然在一起这么久,但我们从来没有真正融入彼此的世界里,不是么?这些我一直都明白。”


    “就这样吧。”昭昭肩膀一点一点垂了下来,她拨下谢归的手,最后看了眼谢归,“我们都好好想想吧。”


    “不行。”谢归声音扬起,语气笃定,带着倔强的执拗,“我就是怕你会这样。不能就这样,不可以!”


    “但也没办法不是么。”


    她抬脚走到门边,身后谢归声音忽又响起,“是因为裴仅吗?”


    昭昭愣了下,回头。


    “我知道你今天又去找他了。你不愿意相信我,说这些话,是因为他吗。”


    昭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跟踪我?”


    谢归却只是说:“你答应过我不再去见他的。你在他的房间里待了那么久,你们做了什么?”


    她听着谢归说完这句话,感觉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或者说,她已经不想再说了。


    “分手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推开卧室的门离开了。


    谢归没有跟上去,他似乎隐约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所以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穿鞋,早已撤去地暖的冰凉地板不断通过他的脚底侵入他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忽然响起,谢归惊喜抬头,却看到温言的脸出现在门口。


    “你回来干嘛。”他语气冰冷,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温言的表情僵了下,但她没有打算和他计较,“你们分手了,对吧。我很高兴看到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她慢慢走到谢归面前,“你不是一直想要自己做出点样子好摆脱你爸吗?还好,你没有笨到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舍弃好不容易做到的这些。”


    “滚!”他几近嘶吼地向她咆哮。


    温言吓了一跳,她从没看见谢归露出这种愤怒的模样,以前即使有女人主动贴过来,他也只是不耐烦地不搭理对方。


    而对待她,虽然他也从来没有接受过她的示好,甚至在她故意挑逗时警告她,还面无表情地说她的脚臭……


    “你脚挺臭的,最好拿远点儿。”他是这么说的。


    她穿的可是爱马仕的丝袜和christian louboutin的高跟鞋,怎么可能会臭!


    但她又想,谢归说话都不屑和其他女人说,至少他在和她说话。


    当然,她知道因为就连单独吃个饭都是她用投资威胁的,谢归能一次次容忍她就是因为她姓温,但她依然特殊。


    因为只要她还姓温一天,谢归就要看她眼色做事。


    谢归姓谢,但没有实权的姓氏“谢”只是把柄,他舍不去又拿不到,只能站在空中楼阁享受表面光鲜,比普通人还不如。


    这就是嫡氏的底气和庶氏的无奈。


    她没有看不起谢归,她是在给他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


    她以为谢归会像其他所有人,包括他那个不是很拿得出手的亲妈一样扒着这个机会往上爬,所以温言一直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得到谢归只是早晚的事。


    但谢归太难动摇,所以温言又决定先从软柿子开始捏,于是她先是一步步故意试探李昭,后又把谢归灌醉把李昭引了过来。


    在看到刚才李昭离开的时候,她几乎都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却没想到会被这样对待。


    她堂堂温氏千金,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想要什么得不到,偏偏为他几次低下身段,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温言的表情骤然变化,她冷冷盯着谢归的侧脸,“你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求我爸和你合作的吗。”


    “别让我说第二次。”谢归低哑着声音说。


    缓了一缓,温言再次轻声下来,“我知道,以你这样的身份,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有多不容易,你好好想一下,这真的值得吗?如果我今天留下来,你的母亲就能彻底摆脱她的身份——”


    “滚。”


    他的“第二次”说得异常平静,但让温言莫名起了一身寒意,她以前旁观过家族的股东大会,宣布毁掉一个企业的时候也是这么平静。


    温言终于放弃,骄傲和愤怒的情绪再次席卷,她恶狠狠地盯着谢归,“看得起你才给你一个机会,不然你以为你一个庶子有什么资格和我温家谈生意。出生卑贱,一辈子都卑贱。”


    温言捡起被她故意扔在地上的衣服穿上,临走的时候冰冷望着谢归,“我想要的,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就算我不想要了,也不会就这么送给别人。”


    温言走后,房间里只剩下谢归自己。


    他身上的酒气未散,那种恶心的晕眩感后知后觉袭来,他靠在床边缓慢地一点一点蹲了下去。


    他想起昭昭临走时看向他的眼神,忽然感觉茫然和不知所措。


    四年的时间,即使他故意让她知道他和其他女人见面她也从来没有过问过,所以当她终于因为他生气了,第一想法居然是开心。


    她好像终于对他产生了占有欲,她是不是,开始真的喜欢他了。


    可从他得到的消息,她又和那个人见面了,谢归又忍不住想,她说那些话,真的只是因为温言吗?


    还是说,她也在等一个借口,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


    破镜才能重圆嘛。


    第37章 ◇浪子


    和谢归在一起的第二天, 昭昭收到了第一个女孩的挑衅。


    对方发了一张LV包包的照片,说是谢归给她买的。


    “谢归给你买过吗?早点看清吧,你和他走不远的。”


    女孩是这么对她说的。


    昭昭没有回复, 只是把照片转发给了谢归, 说:“你自己解决。”


    一小时后谢归赶到了她宿舍楼下, 摩托车的嗡鸣声叫醒了整个宿舍楼没睡醒的少女,谢归抱着头盔和昭昭说:“那是我妈朋友的女儿,我把卡给我妈了。”


    昭昭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但你不需要和我解释。”


    谢归抬了抬眉, 无声地盯着昭昭看了许久, “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她只是喜欢你而已。”昭昭理所当然地说。


    昭昭记得谢归当时看了她很久, 最后单手揽着她的腰将她甩到了摩托的后座上。


    她只穿着居家服和拖鞋, 嚷嚷着, “喂, 干嘛啊!”


    “走,带你去买包。”


    最后昭昭带他去学校门口的路边买了一屉包子,鲜肉白菜馅的, 昭昭的最爱,她心满意足地闻着包子的香味, 发出感慨:“能填饱肚子的才是好包!”


    后来不久过生日,谢归送了她一只爱马仕, 然后又从里面拎出一盒福灵记的小笼包,说:“那我们就两个都要。”


    昭昭从小就没有什么少女幻想,但说实话那一刻还是被这种简单朴素的示爱方式迷住了, 试问谁能拒绝一只可以装包子的爱马仕包包。


    谢归送包的方式很张扬, 不到一个下午整个学校都知道谢归被一个其貌不扬的灰姑娘拿下了。


    说是“其貌不扬”其实并不客观, 因为即使算不得大美人,昭昭的五官在普通人当中也算得上佼佼者,只是对比起谢归传闻中之前的那些,就稍显逊色了。


    这导致学校有一半的女生惊讶谢归怎么现在眼光这么差了,另一半女生觉得既然昭昭都行,那她们也一定能行。


    谢归大学的前两年是在英国上的,后来据说整天飙车打架玩得过于顽劣被家里紧急召回国,便以交流的方式到了昭昭的隔壁学校。


    此前陆廷深给她打过预防针,昭昭知道谢归有许多“前任”,但真正体验到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在一周内连续收到8个“前女友”发来的问候后,昭昭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还有多少像这样的红颜知己是我没见过的,能不能告诉我一下我好做心理准备。”


    那段时间谢归刚从一个游戏展上淘来一堆高达,正认真拼着呢,听到昭昭的话,动作停下来,凑到她面前仰面笑笑看着她,小狐狸的眼睛半眯着往她身上靠,“你生气了?”


    昭昭脸皱了皱,“没有,但她们找到我实习的地方,这样我在公司会有人说闲话的。”


    “那就换个工作。”谢归用鼻子轻蹭着她的脸。


    他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考虑过和他这种根本不用担心找工作这类事情的人不一样,她能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已经很难了。


    “我希望你把这件事解决一下,”她往后退了下,很认真地看着谢归,“不然,我真的没办法……”


    谢归耸了耸肩,还是不太在乎的嘚瑟口吻:“这就是和万人迷的本少爷在一起的代价,你都拥有我了,还理会他们干嘛。”


    “我不擅长,也不喜欢和别人竞争。”她望着谢归,“如果和你在一起是一个旷日持久的战争,那我选择从一开始就宣布息兵,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谢归。”


    “所以你是在吃醋吗?”谢归眨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是的,我在吃醋。”


    然后他俯身,吻住了她。


    “以后不会再有人找你了。”他愉快地说。


    后来真的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人再来招惹她,而且昭昭也逐渐知道,那些所谓的“前女友”,只不过是单方面宣布的“女朋友”。


    她们大部分只和谢归见过一次,有的甚至没见过,只是网友。


    但她们号称,那时的谢归也不否认,虽然昭昭很不理解,这为什么会成为一部分女生之间的隐秘竞争,她们又能从中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只是对于谢归来说,花花公子的名声让他在谢家的处境更尴尬了。


    那时他还只是谢家养在外面女人的私生子,有钱人的圈子是最讲究血统的。


    除了陆廷深,圈子里的公子哥儿都对他嗤之以鼻,他们自身顽劣,但自觉有资本顽劣,看谢归的角度是俯视的。


    而对于小姐千金们来说,没有什么玩具是比一个有背景但比自己低,长相身材又一等一的谢归更合适有趣的了。


    比起恋爱对象,谢归更像是一个“彩头”,她们通过赢得“彩头”来证明自己的魅力和能力。


    谢归一度影响到了谢家的名声,他有几次差点又被赶回国外,最终被他的母亲求情留了下来。


    但在谢归的母亲进入谢家之前,谢归几乎没有被允许进入谢家家门。


    他大部分时间独自住在他那个几百平的自己的家里,偶尔会去找昭昭,他会很期待地问她:“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嗯。”是喜欢的。


    他抱得很紧。


    ……


    昭昭一个人走在夜晚的大街上,这段时间南延的天气变幻莫测,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前半段路还好好的,走着走着忽然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但这雨小到几乎可以无视,想找个地方躲一下吧又觉得不至于,不躲继续走呢又会被慢慢淋湿,昭昭左右想了下,还是顶着这细线似的小雨继续走了。


    不一会儿,她的身上开始和空气一样潮湿,雨却停了,她仰头望了望被乌云遮着仿佛被天狗吞噬的月亮,忽然想起李格说的一句话:


    “小阿昭你从小就是小事啃狗屎,大事狗屎运,哮天犬都得跟在你屁股后面捡屎吃。”


    话糙理不糙,李格对她的评价其实非常准确,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很多事情上的坏运气都是用来攒大招搞波大的的,所以大部分时候遭遇了什么挫折几乎立刻就可以恢复过来。


    李格说过许多在她身上印证过的至理名言,唯有一句昭昭并不赞同。


    李格对谢归的评价是“浪子回头”型,但她又说昭昭从小玛丽苏大脑中二少女病,迟早在把控不住的男人身上摔个狗啃屎。


    昭昭反驳李格这句话是错的,也许是因为裴仅对她的压迫在她的青春里过于根深蒂固,她从少女时期背着裴仅的偷偷幻想对象就是温柔型暖男,最好是一米八五肩宽腰窄八块腹肌,笑起来眼睛眯起来会摸着她的头叫“BB”的那种。


    尤其是对所谓浪子回头型十分不耻。


    她的想法很简单,浪子回头也还是浪子,狗改不了吃屎人改不了犯贱,本质上这是相同的一种秉性难移,她可没有那个精力陪一个浪子长大。


    但从一开始,昭昭就没有把谢归定性为一个“浪子”,即使他身边总有赶不完的桃花,他痞痞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习惯性放电,他和陆廷深这样的花花公子交往密切……


    可昭昭见到他的第一次,他是众星捧月中被遗弃的小狐狸,他把脆弱唯一摊开在她面前,他拉着她的手说从没有人坚定选择过他,他的目光一直坚定不移地望向她,她是他所有的“第一次”,他就这么“回头”了四年。


    而且谢归他真的,很会挑动她那颗强劲的老少女心,他带她去看了许多新鲜的世界,吃了许多她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他还有八块腹肌。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格打断她,“所以你就是馋他的肉|体嘛。”


    然后又说:“不过确实很容易心动,尤其是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如果是我年轻十岁,说不定也抵抗不了。”


    昭昭说:“你看你看,你也抵抗不了对不对,明知道是情场老手的撩拨,但就是忍不住春心荡漾。”


    李格立马说:“那不一样,你不是自诩最讨厌这种很会的人。”


    “人嘛,总是有虚荣心的嘛。”


    纵容虚荣心是会付出代价的,这个教训她在裴仅身上尝过,却又不知悔改地再次跌在了谢归的身上。


    她因为过于贪恋谢归给她带来的那种虚荣的美好,而忘记了她迟早要面对这种情况这件事。


    她转了转发酸的脖子,突然特想念李格。


    她这个优秀的姐姐虽然平时总是喜欢损她打趣她,但每次都了事情她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她,虽说最后会再附上一句“你这个小倒霉蛋真是麻烦精”,可一有事情除了裴仅之外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姐姐。


    意识到自己方才又想到了裴仅后,昭昭凭空打了个冷战,她又想起谢归的话。


    “你不愿意相信我,说这些话,是因为他吗。”


    急惶找出手机打给李格,电话响了很久没有接通,昭昭看了下时间,还没到李格平时睡觉的时间。


    李格每天的时间除了看股市就是看书,偶尔做做瑜伽健个身,总之没有什么天大的事,昭昭想了想,准备再打过去,李格却先一步打了回来。


    “什么事。”李格问。


    “老姐你语气怎么这么冰冷啊,”听到李格的声音,浑身纠结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她忍不住像小孩似的撒娇,“想你了就给你打电话呗。”


    “没事我挂了,睡觉了。”李格说。


    “喂!”昭昭叫住她,犹豫了半天后,说,“我和谢归分手了。”


    “因为裴仅?”


    “不是!”昭昭立刻反驳,“我把他捉奸在床了。”


    电话另一端停顿了许久,李格语气生硬:“没想到。”


    “其实我知道他没和那女生做什么,”昭昭又说,“我就是……累了。其实我一直知道我和谢归在所有人看起来都不相配,他太耀眼了,可是……你懂吗,姐。”


    “所以,现在松了口气了吗。”


    “也不是,你知道我和谢归在一起四年了,他对我一直很好,虽然有的时候会气死人,但大部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很开心,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可我一直觉得这种开心很虚浮,就好像,下一秒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开心就会破灭一样……”


    “嗯。”李格点了点头,倒了杯酒进杯子里,“所以我就理解为你的答案是否定。”


    昭昭:“……”


    “你知道吗小阿昭。”李格的语气悠然了几分,“你就是责任心太重了,遗传了老郑的圣母心,甚至更胜一筹,还记得小时候老郑从外面捡回来那只生病的狗吗?老妈狗毛过敏没法养,你就在外面自己给狗搭了个窝,用零用钱给狗治病把狗养得比自己还肥,结果最后被人家原主人又领回去了。”


    “什么圣母啊,”昭昭无语道,“有你这么说自己亲妹妹和亲爸的嘛,我这叫善良。”


    “你这不叫善良,这是傻。”李格毫不留情,“老郑把裴仅领了回来,结果把自己搭进去这么多年的还是你。”


    昭昭:“……”


    “人生不过几十载,最重要的是自己,其次才是别人。别管别人怎么想,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也别太把自己陷在过去的美好里,有的时候,人就是很难分清,到底是爱,还是不甘心。”


    不知为什么,昭昭觉得今晚的李格和平时很不一样,有种强撑着什么在和她说话的样子。


    “姐,我去找你吧。”昭昭说。


    “不要。”李格拒绝得过于迅速,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不留情面,她又补充:“我不在南延。”


    “你又去哪里玩了。”


    不用上班还能赚到很多钱花,昭昭这辈子的最高理想就是成为李格这种不需要为五斗米折腰的女人。


    不仅如此,光鲜亮丽,一生顺遂,这恐怕是大部分人的理想了。


    “很远。”李格说。


    “那回来给我带礼物啊。”


    “你都多大了。”李格无语说,“知道了,给你带。挂了。”


    “姐。”


    “又怎么了。”


    “你知道我很爱你吧。”


    “神经。”


    挂断电话,李格因为自己那没头没脑的小妹妹而扬起的唇角缓慢降了下来,她把程珂派人送过来的离婚协议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编辑短信发了过去。


    “你那么喜欢她就和她一起死吧,我会合法使用你的遗产,给你们办一场风光的冥婚婚礼。”


    发完她把手机扔进酒杯里,听着来电铃声响起又停止,气泡贴在熄灭的手机屏幕上一个接一个炸裂,李格的眼泪还是忍不住缓缓流了下来。


    人最悲哀的莫过于明白一堆道理却无法劝解自己,她在别人的眼光下光鲜地活了三十年,千疮百孔的地方只有自己知道。


    明知道只要放手就好了,可她就是无法放过自己,更不甘心放过那对狗男女。


    她其实很想和昭昭说,管他妈的什么裴仅还是谢归,男人到头来都会变得一样烂。


    他们成为散发着恶心气味的垃圾,偏偏还会有人把这些垃圾当做宝贝,两个人抱团来向你炫耀说他们才是真爱。


    可她又想,似乎不是。


    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她的小妹妹从小运气有多好。


    小时候吃鱼差点被刺卡死,去医院检查发现了尚在良性期的咽部肿瘤。


    高考准考证差点忘了,都能超常发挥出50分考上想都不敢想的学校。


    在百以内加减法都还算不清的年纪,就遇到了自己的人生挚爱……


    而碰到一个好男人这件事,你再努力再优秀都没用,它需要的,就是一个狗屎一样的好运气——


    小谢和裴仅偏个人线的故事会在番外里写,正文里昭是唯一主角。


    也会写一个if线。


    (但jj有明文要求不能写1v多,不然会被罚黄牌锁文的,所以我会在尺度范围内写,希望不会被举报,呜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芋泥啵啵 41瓶;42293163、西瓜凉了夏天、敏星星星 2瓶;九肚鱼、故城旧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仪式


    和谢归分手的接连三天, 他的朋友圈再次上演旅游主播连载更新,只不过这次的定位不再是济州岛,而是南延市的周边城市, 开车两个小时内能到的地方。


    底下有陆廷深和温言的评论。


    一个说, “出去玩不带着哥们儿, 兄弟也不想要了是吧。”


    一个说,“北鹤陇吗?我刚好在附近,一起吃饭啊。”


    她不知道那天在她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以为谢归会像之前一样直接把温言删除拉黑, 原来并没有, 而且他们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对谢归的信任是不是错误的, 但又转念一想, 这都不重要了。


    手机界面在“删除”键处停留了许久, 最终她还是没有摁下去。


    分手就分手, 没有必要闹得这么僵。


    和谢归分手的第四天,谢归没再发朋友圈,昭昭在大钟和俞灵的求婚仪式上见到了裴仅。


    接到大钟的电话帮他筹备求婚惊喜的时候, 昭昭很惊讶,毕竟她和俞灵其实并不能算得上是十分亲密的朋友, 如果不算被万丽丽拉着去的几次,她们后来也只见了三四次。


    但大钟说, 俞灵在大陆几乎没有朋友,对她来说,昭昭是她在这里为数不多可以分享重要时刻的人之一了。


    难怪李女士总在她耳边念叨“父母在, 不远嫁”之类的话, 如果在异乡受了委屈, 都没有父母朋友在身边撑腰,幸好李格嫁的是知根知底的本地同学,她想。


    按照计划,她和万丽丽负责把俞灵美美地带到目标地点,男士们负责布置现场准备惊喜。


    在和万丽丽终于说服俞灵弄了身适合戴头纱掩面感动落泪的发型和裙子后,她们顺利地到达了指定的求婚地点。


    一位著名的人民艺术家说过一句话:结婚大家都熟悉,是广大人民群众一种喜闻乐见的业余活动。


    求婚更是如此。


    虽然早知道现场大致的安排,但当一千只气球带着彩带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的时候,昭昭还是被震撼到了。


    以至于她忘了往后撤出一步,把重要的reaction环节留给这天的女主人公。


    就在音乐声起,气球快要掉在她头上,负责摄影的朋友拼命使着手势让她别不小心入画的时候,一双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了人群中。


    她惊讶的表情还没有收起来,回头看到裴仅的脸更是被吓得差点一哆嗦。


    裴仅淡定地看着她:“怕什么,害怕我会趁着氛围向你求婚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仅的视线看向在人群中央跪在地上激动得语无伦次的人,“来帮忙。”


    “你和……他们很熟吗?”昭昭问。


    “算是吧。”裴仅说。


    她其实想说的是,你是男方的朋友还是女方的,但没好意思问。


    比起自己,昭昭感觉裴仅被请过来更值得惊讶一些,毕竟在瑞士和柏林的时候,裴仅和大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后来大钟和她说,是俞灵有次半夜发烧不肯去医院,他想到裴仅回了国,特意把他请了过来俞灵才肯打针,所以裴仅算是俞灵的救命恩人。


    虽然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但昭昭又死活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于是干脆不想,能在最不耗费脑细胞的情况下把生活稀里糊涂过下去,是她的人生准则。


    “我愿意。”


    俞灵哽咽着说出这句话,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所有人都在为这个郎才女貌的世纪佳缘送上发自内心的祝福。


    昭昭双手捂着脸抽搭着肩膀,她这人有个毛病,就是总过度共情,不管参加葬礼还是婚礼,都是陪哭陪得最厉害的一个,好像正在进行仪式的是自己一样。


    裴仅递了包纸巾给她,“你们女生都喜欢这么夸张的东西吗?”


    “当然了,谁不想被明目张胆的偏爱啊。”昭昭还沉浸在情绪中,眼泪一道一道往下流,好不容易化好的妆都有些哭花了。


    “可是我以为,你会喜欢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惊喜。”裴仅看着她。


    她回头瞪向他,“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喜欢本来就是炽烈滚烫的,又不是做贼,还怕别人知道吗?”


    她以前经常幻想裴仅和她求婚的样子,应该是在一个辽阔的草原里,他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从远处奔跑到她面前,帅气翻身下马,然后单膝跪地,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或者是去电影院,在电影快要结束的时候在花絮里忽然蹦出他们的照片,裴仅在她身边跪下,灯光亮起,是她所有的亲朋好友,他们一起拍着手说让她嫁给他,她在所有她爱的人的祝福声中说“我愿意”。


    在网络上每一个感人的求婚视频中,她都会代入裴仅和她自己,在她的脑海中,裴仅已经在人声鼎沸中向她求了无数次的婚。


    但事实却是,裴仅问她,你们女生都喜欢这么夸张的东西啊。


    虽然知道这一幕不会再发生,但幻想被当面打破的愤怒还是冲昏了她的头脑,昭昭气急败坏地怒瞪着裴仅:“对没错,我就是和所有女生一样喜欢这种浮夸的虚荣感,怎么样,是不是又要笑话我了!”


    “没有。”裴仅却说,“我记住了。”


    意识到裴仅的意思以后,昭昭的脸“唰”地红了,“什么记住了,谁关心你记没记住啊。”


    求婚仪式已经结束,昭昭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她刚要跑的时候,裴仅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我是因为知道你会来,所以才来的。”


    她有些呆住,她印象中的裴仅,从来不会这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而自从重逢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的。


    “还有,”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你口红擦到鼻子上了。”


    昭昭:“……”


    晚上大钟包了一家江边餐厅请亲友团一起庆祝他抱得美人归。


    昭昭和万丽丽在靠窗的一个吧台喝着酒,俞灵飞奔过来向她们展示了自己的鸽子蛋大钻戒后,兴奋地亲了万丽丽脸颊一口:“我爱死这个钻戒了!谢谢你Lily宝贝,你最懂我了!”


    然后又飞奔离开去招呼别人了。


    留下昭昭一脸懵逼,“俞灵爱死这个钻戒了为什么要谢谢你?”


    “钻戒是我挑的啊,怎么样,sense不错吧?”万丽丽风情万种地摇晃着酒杯说。


    昭昭更惊讶了,“你很早就知道大钟今天求婚?”


    “Of course not,我是和你一样,昨天才知道的。”


    昭昭表示迷惑,“那钻戒也是昨天买的?不对吧,这种定制钻戒至少要提前一个月吧。”


    万丽丽耸了耸肩,“我只是在很久之前就告诉了大钟俞灵喜欢的钻戒款式罢了,as for我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视线看向不远处正和大钟的朋友们打成一片的俞灵,红唇勾起,“当然是Alin告诉我的,从很久以前她就拿着一本钻戒合集册子和我重点圈出了自己最喜欢的样式,然后几个月前告诉我她觉得大钟要求婚了,该去提醒一下了。”


    “不然你以为一向那么有主意的俞灵今天为什么能这么好说服来这儿,又刚好在衣柜里找到了一件婚纱似的裙子。”万丽丽微笑着压低声音说,“偷偷告诉你,这个小裙子是她三个月前就买好的。”


    昭昭被震惊得无以复加,看今天俞灵惊喜感动得差点泣不成声的样子,她真的以为俞灵毫不知情,原来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她这个小丑……


    “俞灵是我见过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了。”万丽丽轻嘬了一口红酒说。


    不远处的位子上,俞灵和大钟正被撺掇着喝交杯酒,在他们旁边,裴仅垂眉自己喝着酒,有女生过来搭讪,他不知说了句什么,女生表情尴尬地离开了。


    “所以你呢?昭昭。”万丽丽忽然看向昭昭。


    “我什么?”


    “What do you want most?”


    昭昭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发财。”


    万丽丽表情无语,她把酒杯放下,看着昭昭:“我是说,裴仅。”


    万丽丽知道她和谢归分手了?不对,她知道裴仅在追她?也不对吧……昭昭心里一阵慌乱的心虚,她拿起酒杯掩住半张脸,“你又说什么。”


    万丽丽抿着嘴唇,皱了下眉头,“有些话我不知道有没有立场说,但,我是真的把你当做朋友,昭昭。”


    昭昭被万丽丽这种有大事要发生的语气吓到了,她战战兢兢说:“怎么了。”


    “和谢归分手吧。”


    昭昭:“……”


    不是,怎么好像全世界都在劝她和谢归分手啊,招谁惹谁了——不对,万丽丽不知道她和谢归已经分手了?那她为什么问她裴仅的事。


    “我住院的时候,和裴仅私下聊过天。不过你放心,我对他早就过了小时候那种冲动了,纯粹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之间的寒暄。”


    昭昭想说,你不需要和我解释,但还是没有说出口打断。


    “但你知道我是杂志社的主编嘛,最擅长的就是套人的话了。我一不小心从裴仅口中得知,他竟然真的还喜欢你。”


    还真的挺一不小心的,昭昭心说。


    “我又问他知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昭昭想起裴仅的那句“那就悄悄追”,心里闪过一瞬复杂,幸好灯光晦暗掩饰了她的情绪,她仰头把杯子里的酒灌了下去。


    “裴仅说,他看到过谢归和其他女生暧昧不清,所以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人陪在你身边。所以,什么意思?”万丽丽八卦地凑近到昭昭面前,“裴仅是不是要追你啊。”


    万丽丽后面又说了几句什么,昭昭只是敷衍地笑了几声都没回答,她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万丽丽方才的话,裴仅他早就知道谢归和其他人见面,那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和她提过。


    在这个时候,俞灵笑着走过来拉住昭昭的手把她带到了大钟的几个朋友面前,“这是昭昭,南延最厉害的室内设计师,你们不是有人要找装修设计嘛,找我们昭昭肯定是没有错的啦!”


    职业操守瞬间将昭昭从伤春悲秋中拉扯出来,她无缝切换应对客户的职业微笑,熟练拿出手机里的装修方案向潜在顾客们展示。


    十分钟后,有三个人给她留了联系方式,甚至有一个人直接表示周一要去她工作室细谈,昭昭谄媚十足地赔笑:“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送走潜在客户,昭昭给朱桢发过去客户信息让他做一些准备,然后坐在另一边庆祝性地给自己拿了杯酒,时不时晃着看下手机等朱桢的回复。


    “有人查岗啊。”


    裴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昭昭才忽然意识到裴仅方才就一直坐在他们旁边,也就是说,她虚伪谄媚的社畜姿态,都被他看到了眼里。


    即将赚到钱的兴奋都有些泄了气,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说:“没有。”


    裴仅仰着头,锋利清晰的下颌角像是故意炫耀独厚的天姿,不算突出的咬肌动了动,半晌,他闷闷的声音从喉间淌出,“像今天这么盛大的仪式,他给过你吗?”


    昭昭缓慢转过脸来,裴仅在很认真地看着她,似乎真的十分虔诚地想要知道,谢归与她交往时的每一个细节。


    这就让万丽丽告诉她的事情显得更可笑了。


    “你早就知道谢归和其他女生见面是么?”


    裴仅的表情滞住,他张了张嘴,但没说出什么。


    昭昭很无力地轻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想说,是为了我好,因为你觉得我自己无法解决那些问题,所以自作主张帮我做决定,我在你心目中就一直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是么。”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裴仅忽然感觉,从前那种像是三把锋利的刀鞘彼此对峙的场景里,忽然只剩下了他和昭昭两个人。


    她没有说关于谢归的原因,只是在责怪他的自作主张。


    裴仅安静看着昭昭说完,然后说:“不是,我从来不这么觉得,我只是下意识地不想看到你受伤害。”


    “我承认不久之前在我心中,你还是以前那个什么事都需要依赖我的阿昭,但我现在明白了,你已经长大了,阿昭。”


    就在刚才,餐厅的灯光斜照在她脸上,昭昭对着图纸和其他人讲解,又抬脸笑盈盈地回答对方的问题。完全娴熟自得,独当一面的模样。


    他忽然明白,他不在身边的这些年,她也在好好地长大。


    昭昭忽然呆住,她以为裴仅会说“你本来就是笨蛋”之类的话,冷不丁听到这些,还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她还是十分心虚、不是,十分虚心地接受了裴仅的夸奖,拿起酒杯和裴仅碰了下,“我发现你也长大了,现在终于会说点人话了哎。”


    “那再听一点人话?”裴仅的酒杯也和她的轻碰了下。


    “我不会逼你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痛苦。”他望着昭昭,湿漉漉的黑色瞳孔在灯光下少了几分淡漠。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小心翼翼收拾好我的心意,直到你对他厌烦,做好准备重新开始的时候,我再站出来,争取你的目光。”


    下一秒,窗外蓦地腾起一片烟花,餐厅里的所有人一时间都聚拢在窗边向外看去,烟花在空中炸开,流光溢彩地向四周散落。


    一场盛大的求婚不会是结束,只是一个又一个幸福仪式的伊始。


    他们坐在咫尺的距离,看向窗外,烟花阵阵,璀璨如歌——


    结婚大家都熟悉,是广大人民群众一种喜闻乐见的业余活动。——郭德纲


    第39章 ◇疼吗


    “所以你没告诉裴仅你们分手了?”


    李格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去拿给她买的礼物, 她就势说起了今晚的事。


    “‘我和谢归分手了’,和裴仅说这种话听起来就很渣女好不好。”她独自找了个窗边角落,手指绞着衣服上的绳子。


    “你不是吗?”


    李格说到这的时候, 昭昭就后悔和她吐槽这事了, 因为她知道以李格的毒舌不饶人, 狗嘴里肯定不舍得吐出什么象牙。


    果不其然,李格继续说:“你从小不就这样,一开始还冲隔壁李华发花痴流口水呢,转眼就和小裴裴眉目传情上了。”


    昭昭要暴走了, “李华是我堂哥你堂弟!”


    李格长长地“嗯”了一声, “那你还道德论丧。”


    争执一番,昭昭和李格又从幼儿园偷偷带给男同学的红烧肉谈到她向李格炫耀谢归的腹肌, 最后在几句互损中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她忽然反应过来, 李格口中的关于可以作为她是“渣女”证据的两个故事, 主角之一都有裴仅。


    所以或许不是她道德沦丧, 而是裴仅横空挡道,打乱了她原本纯洁的作风和安分的世界。


    昭昭悄悄往裴仅的方向看了一眼。


    关于李格的问题,为什么她不告诉裴仅她和谢归分手了。


    当然不是因为她觉得他们的分手和裴仅有关, 她很确信。


    不是因为裴仅,更不是因为温言, 他们的分手只与他们两人有关。


    最初和谢归交往的时候她是真的因为没有忘记裴仅而问心有愧,后面也是真心地想要和谢归好好在一起。


    就算知道他们不可能会结婚, 但在在一起的每一天里,她都付出了百分之百的真心。


    但就像她最初没有想到他们能在一起这么久,她也没想过会分手得这么迅速, 以至于在和裴仅说话的时候, 她还会有那种存在身体记忆里的东西, 觉得有些对不起谢归。


    这几天,她反复思考李格的那句话,她对裴仅,到底是爱,还是一种对于被“不告而别”的不甘心。


    还是说,她像郁琳凌说的那样,她同时喜欢上了两个男人。


    不管是哪种可能,她现在都没有底气去面对裴仅和谢归当中的任何一个。


    她起身准备和俞灵大钟告别,电话又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陆廷深,昭昭想也没想挂断了,但走了两步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没办法接了起来,“没空陪陆少玩,挂了——”


    “诶别别别,姐姐!”


    “我不是你姐!”


    昭昭是真的不耐烦和陆廷深玩什么姐姐弟弟的游戏了,她很清楚在陆廷深眼里从来没有把她看作谢归真正的女朋友,说到底他也只是男版的温言罢了,也许还不如坦坦荡荡的温言。


    “好吧,昭昭。”陆廷深立刻认怂,“谢归快死了,你快来救他。”


    昭昭太了解陆廷深这张把黑的说成白的的嘴了,翻了个白眼,无语说:“快死了打救护车电话,实在不行打火葬场电话,和我说有用吗?”


    “姐姐你真残忍。”陆廷深说,“你等我一下。”


    下一秒,昭昭手机里弹出一条微信,是陆廷深发的。


    点开,是谢归的照片。


    看清楚的那一刻,昭昭的身体瞬间僵直了一下,照片里,谢归的脸浮肿得像个馒头一样,脖子上还带着一片片过敏状的晕红点子。


    “他不小心吃了蛋清,已经过敏得不像样子了,又死倔着不肯去医院,你也看到了,我们谢小少爷哪受过这种罪啊,姐姐你就可怜可怜,过来救救他吧。”


    昭昭深呼吸几次,咬了咬嘴唇,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没有义务再管他的事,还有,他不肯去医院,你就叫救护车把他绑过去,如果他真的因为过敏死了,第一个要问责的肯定是你。”


    陆廷深撇嘴啧了两声,“女人果然绝情起来比杀手还要狠心,算了,反正我不管,死就死吧,警察抓我,我就让我爸捞我。”


    昭昭还想说什么,陆廷深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握着电话走也不是,打回去也不是,正纠结的时候,裴仅走了过来,“怎么了?是……他的电话吗?”


    昭昭迟钝地点了下头,又很快摇头,又点头。


    “是谢归的朋友。”最后她说。


    “他朋友也会这么晚了打你的电话啊。”裴仅意味深长地说,“他难道连你交朋友的空间都不给你吗?”


    “没有啦。”昭昭下意识解释,“他也不经常联系我的。”


    裴仅点了点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的朋友,分寸感挺不好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昭昭总觉得裴仅的这句话,“他”这个字说得十分着重。


    “我开了车,刚才喝的是无酒精的,用不用顺路把你送回去。真的是顺路,这个方向去你家比较近。”裴仅解释说。


    “不用了——”


    话还没说完,陆廷深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陆廷深!你再没事打电话我要把你拉黑了!”昭昭被各种想不通的事搞得烦躁得厉害,语气也控制不住地暴躁起来。


    “姐姐快来!谢归和人打架了!人快被打死了!!”


    ……


    昭昭是和救护车一起赶到那家酒吧的,到的时候才发现,快被打死的那个是另一个人,谢归除了脸上因为过敏导致的浮肿之外,就只有指节处不小心砸到玻璃上时的皮外伤。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加上几道惨兮兮的伤痕和因为过敏起来的疹子,如果不看现场伤势对比,真的会以为他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昭昭先是过去陪着救护人员把那人抬到担架上,然后才走到叉腿低头坐在沙发上的谢归旁边。


    “你也去医院。”她说。


    谢归还是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不去。”


    “不去就等死吧。”昭昭说完,转身要走。


    手腕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住,她转身,谢归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不想死。”


    “那就去医院。”


    他垂着眉眼,浑身散发着十分委屈的气场,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她。


    昭昭还是败下阵来,她叹了口气,蹲下来,看着他的手,“疼吗?”


    “嗯,疼。”谢归毫不犹豫地说。


    抬担架的人出门的时候碰到了站在门口的陆廷深,他又借着走廊的光瞅了一眼,啧,真是太惨了,给打得不像人样了。


    这小子也是倒霉撞枪口上了,谢归正因为昭昭挂了电话说不来接他窝着闷火呢,他就过来装逼让他们让位子。


    刚被人“抢了位子”的谢归哪听得这句话,直接一拳头就上去了。


    这家伙自从有了李昭以后收敛了不少了,国外那会儿打架都是不要命的,现在怕是把四年攒的劲都使出来了,要不是他们拦着,说不定真的已经出了人命了。


    看过谢归方才发火发得有多狠,现在再看他扮可怜的样子就有多恶心,平时没看出来,谢归竟然还是个戏精演技派,简直妥妥的绿箭啊。


    陆廷深把脸转过去,不想因为自己的白眼把谢归的戏暴露,到时候挨揍的就是他了。


    这脸一转,就看到了跟在后面没有进门的裴仅。


    陆廷深虽说是纨绔名声在外,但识人的本事是顶级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普通,再看他望向里面的眼神,对他的身份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这就是那位白月光前夫哥啊。


    确实够格让谢归破防的。


    谢归接下来的举动也证实了他的猜测,在昭昭这边扮完可怜以后,谢归又抬头挑衅地看向裴仅。


    “这不是裴医生么,这么晚了还来加班啊。”


    裴仅抱着胳膊淡淡看着,“不是加班,我陪她来的,听说有人喜欢制造麻烦。我一向,是给她解决麻烦的。”


    谢归就没那么淡定了,他阴沉着脸睨向裴仅,“还轮不到你来解决。”


    “难道轮得到你吗?麻烦制造者。”


    陆廷深在旁边看着都快要鼓掌了,精彩啊,这位前夫哥,一来一去两三句话高下立现,他还真没见过谢归吃瘪的样子,要不是怕被揍,真想拿个相机记录下这一幕了。


    “这么喜欢聊天我给你们拉个群你们聊个够好么。”昭昭无语起身,“陆廷深你喝酒了吗?”


    陆廷深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戏份呢,愣了下才接话,“喝了,一点点。”


    昭昭可不信他这个“一点点”,再说就真的是一点点也没法子开车了,于是她又转身朝向裴仅,“能麻烦你送他去医院吗?如果不行的话,我们打车——”


    没等说完,裴仅立刻回答:“可以。”


    谢归不乐意了,“我不可以!我才不稀罕坐他的车。”


    昭昭转过脸来,“那你自己去吧,我走了。”


    “哎——算了,坐就坐,就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踩了屎。”


    裴仅淡淡瞥他一眼,“是么,难怪一股臭味。”说罢还作势嫌弃地在鼻前挥了挥。


    谢归:“……!!”


    昭昭无语跟上,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有两人相碰智商减半的buff吗?


    刚走到一半,昭昭被陆廷深拦住,“姐姐,带上我吧,我跟你们一起坐车去医院。”


    “你去干嘛?”昭昭狐疑看向他。


    “看戏——不是,看着谢归啊,万一他在医院和裴医生打起来怎么办。”


    “不会的。”昭昭说完,又想到方才两人的小学鸡斗嘴,“尽量不会,我在旁边看着。”


    陆廷深遗憾得像丢了五个亿,临走拉着昭昭的胳膊,“如果打起来你记得录像啊!高清一点的!”


    昭昭无语,准备走的时候又被陆廷深拽住了。


    “又怎么了。”昭昭不耐烦地皱眉看着他。


    “温言是故意的。”


    “什么?”昭昭一下子没听懂。


    “她故意在谢归评论底下留言让你看见然后生气的。”陆廷深说。


    昭昭想起来了,是那则:北鹤陇吗?我刚好在附近,一起吃饭啊。


    “我也是上次听她说漏了嘴才知道原来她偷偷加了你,还故意摆拍一些看起来很暧昧的照片发出来给你看。不过这事谢归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温言这么干,可能真要发飙了,你知道他以前在英国的时候多疯吗?也就现在有了你,他有顾忌了。”


    “而且她一发那条评论谢归就把她删了,之前没删是因为咱谢少根本不稀得搭理她了你知道吧,谁知道她又在这搞事。”陆廷深又说。


    昭昭眼睛低了低,她点了下头,“谢谢你,陆廷深,我知道了。”


    “所以你就原谅他了呗,我知道谢归这回惹你惹得够呛,但你知道他因为这事付出多大的代价不?哎我不方便多说,他要知道我和你说这些得打死我。”


    昭昭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轻抬了抬唇角,“你和谢归,我没想到你们之间原来真的感情这么好。”


    陆廷深听完愣了下,而后靠着墙笑起来,他笑了很久才停下来看着她说:“姐姐,你这就不懂了,穷人才讲感情,我们都是资源置换。你知道我帮他一次,谢归会给我家带来多少的利益吗?”


    这下是昭昭愣住,她始终离他的那个世界太远了。


    她忽然想起谢归很久以前说的那句话,他说,让她离他身边的那些人远一些,她有很多事情不懂,他们如果无法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卑贱的蝼蚁,所以,离他们远一点。


    那谢归呢。


    他们从他那得到什么了吗?


    他也会偶尔被认为,是一个卑贱的蝼蚁吗?


    ……


    一路无言。


    主要是谢归想要说什么,又怕落了下风在昭昭面前抬不起头,所以干脆不说话,一路像是受了很大的伤似的倚在昭昭的肩膀上。


    昭昭推他,他就“斯哈斯哈”的,“好疼。”


    这招对昭昭无敌,因为她就算不确定他是真疼还是假装,都不忍心再动他了。


    然后谢归便喜滋滋靠在昭昭肩膀上,和盯着后视镜的裴仅对视,嘴角微扬,挑衅看着裴仅。


    裴仅面无表情地在中控屏上点了几下,一首歌播放出来。


    《不配》。


    谢归:……玩这么脏是吧孙子,行,你等着。


    几分钟后,昭昭感觉自己肩上的人越来越沉,她试探着动了下肩膀,人都没动,她又出声:“谢归?谢归?你睡着了吗?”


    她猛地坐直,费劲掰了下谢归的脸,发现他双眼紧闭着,怎么都不醒。


    “裴仅,你能不能开快点,他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已经昏迷了!”她焦急地对裴仅说。


    “没事,他就是睡着了。”裴仅保持着匀速。


    “不是,他以前真的过敏休克过,很严重的,超速罚单我来付,你再开快点!”


    裴仅看了眼后视镜,声音平淡,“不是罚单的问题,我刚才看了,他的过敏没那么严重。”


    “你是医生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昭昭声音高了起来,“万一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他的家人交代!”


    裴仅喉结艰涩地滚了下,用力咬了下牙齿,然后无声地把速度提了上去。


    “休克”的谢归嘴角悄无声息地抬了抬。


    他三岁时就会用这些招数在那个大家庭里争宠了,还想和他斗?


    这一晚被扰乱激怒的心绪缓缓平静下来,谢归靠在昭昭的肩膀上,真正地进入了睡眠。


    睁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谢归醒来看了眼手上的吊针痕迹,把上面的胶带撕掉,然后侧身支着胳膊,安心看向趴在床边睡着了的昭昭。


    他抬手,将她垂在脸颊的刘海拨到耳后,用手指轻柔地勾勒过她的眉眼。


    和她认识了这么久,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变,或者说,所有人都慢慢在时间中暴露了本性,变得功利精明、张牙舞爪。


    只有昭昭,她像一本永恒的书。


    清清楚楚,稳固坦荡。


    昭昭被他的动作碰醒,缓缓睁开眼睛,迷瞪瞪坐起来,“你醒了?我去叫医生看看。”


    “不要。”谢归拉住她,“不用,我没事了。”


    昭昭搓了搓眼睛,又仔细看向他,“嗯,疹子和浮肿都退了,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了,但以防万一,医生说药还是要再吃两天,还有,以后再也不能碰过敏源了。”


    谢归微微笑着,点头,“嗯,都听你的。”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她说着要起身,谢归坐直起来。


    “我们和好吧。”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的喑哑,“我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我以后什么都不瞒你,我把公司财务报表给你看,不和任何女人喝酒,和好吧,好么。”


    昭昭顿了下,没有回答,“以后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了,这样对不起你的家人和朋友。”


    “我的家人?他们没人在乎我,”谢归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又露出那种吊儿郎当又刻意扮可怜的表情,“你看我都快死了,也没人过来看我。”


    而此刻昭昭想的是,她是想联系他的家人的,可她发现,她没有谢归任何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知道了,昭昭大小姐,以后不会了。”他又瓮声认错。


    昭昭回头,“我不是大小姐。”


    “你就是我的大小姐。”谢归伸出胳膊,将她一把拉过,重新坐到床边。


    他敛眉抬眼,像是全天下都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一样的眼神看着昭昭,“你说话不算数,你上次说的。如果我再离家出走,你就立马追过来找我的。”


    “你没来,你说话不算数。”他的声音低低的,“这次我去的地方那么近。”


    “对不起。”昭昭无法正视他的眼神,她太容易心软了,而这个时候的心软对谢归来说更加残忍。


    可谢归偏不让她躲开,他用扎了一晚上吊针的冰凉的手将她的脸掰过来同他对视,“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别闹了。”她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已经分手了,谢归。”


    他无声地看了她许久,最后扯起唇角,“那就再喜欢我一次吧,好吗?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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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跋扈大小姐X服务意识超强人夫感穷小子】


    到小镇的第一天,乔楚在地摊上看到一个挺有趣的玩具,结果老板告诉她要套中才能拿走


    一个男生牵着一五六岁的小女孩过来,一个圈套走了她的玩具


    乔大小姐走过去拿走玩具,扔了几张纸币给他


    小女孩哇哇大哭,男生蹲下来给小女孩擦眼泪,“别哭啦,哥哥再给你套一个。”


    然后转身把钱还给了乔楚,冲她笑笑,“你拿去玩吧。”


    乔大小姐被骄纵了一辈子,平生第一次生出点反省的心思


    她深刻反思自己:


    要抢走的不该是那个玩具,而是舒牧也!-


    后来,乔大小姐躺在舒牧也为她打的床上


    吹着舒牧也为她做的“空调”,吃着舒牧也给她摘的葡萄


    她朝着床边给她揉着肚子的舒牧也喊:


    “我们再玩昨晚的那个游戏好不好?”


    舒牧也脸唰地变红。


    乔大小姐丝毫没有羞意,并且大大咧咧提出要求,“可是我不想动。”


    顿了顿,舒牧也跪在她脚边,弯身,“好的,大小姐。”


    第40章 ◇表白


    “喜欢我吧。”“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这是谢归向她表白时说的话。


    “什么鬼?”


    这是李格听完后的评价, 和昭昭当时说的一模一样。


    “什么鬼?你这是表白吗谢归,你当是和我在这cosplay霸道总裁和小白花呢。”她白眼都要翻出来了。


    谢归松松散散地倚在沙发上,说:“这是通知, 不是表白。”


    “少看点小说吧你。”昭昭不想理他, 那个时候的谢归简直幼稚得要死, 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转身要走,被谢归用力拽了回来。


    “不准走。”


    然后他胳膊支着身体,一手拥住她的脖颈,俯身吻住了她。


    谢归的第一个吻并没有昭昭想象中的那么熟练, 那么……色情, 反倒有点试探的生涩感,不过带着他独有的霸道强劲不容反抗, 让昭昭的大脑和身体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宕机状态。


    就在这一个瞬间里, 昭昭迷迷蒙蒙地回忆,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来着?


    她本来, 不是要来和谢归说以后别再见了的么。


    ……


    其实不用别人提醒,昭昭自小就很有自知之明,她长相一般不算惊艳, 虽然偶尔会被叫小美女,但因为身边有个真正的美人, 她知道自己离“美”这个字还差得远。


    成绩一般智商中庸,家庭偶尔和睦大部分时间小康, 但绝算不上富贵人家。


    她和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女孩一样,都是普通人。


    所以一腔年少不知所畏的孤勇去追逐裴仅,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了。


    裴仅的不告而别又让她仅存的所有勇气坍塌, 再面对谢归的时候, 她根本没有想过真的能和他在一起。


    或者换句话说, 她那时从没觉得谢归是真的在追求她。


    时间要倒回到从第一次和谢归见面的酒店离开后,她酒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把谢归的衣服吐脏了。


    要是她自己的衣服也就洗洗穿了,但没办法,这是别人的,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她咬着牙拿出手机,“喂,同学,你衣服多少钱,收款码给我一下,我扫你。”


    谢归真就拿出手机调出一个二维码出来,她一扫结果弹出来微信好友添加界面,刚一疑惑抬头,谢归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替她点了同意,然后晃着手机倒退着边走边说,“微信转吧,我不收陌生人的钱。”


    回家后昭昭在微信上问他衣服价格,他半天没回,下午忽然发了个餐厅给她。


    “饿了,过来陪我吃饭。”


    昭昭:“……没空。而且我也没有这个义务陪你吃饭吧。”


    谢归的回复一剑刺中红心,“我那件衣服你要端一年的盘子才能赚到。陪我吃饭,一次抵1000。”


    她也不想去,但,谁能拒绝一次一千块毛爷爷的兼职。


    昭昭去了,还特意穿了自己新买的裙子。


    倒不是那时候就对他感兴趣,而是,出于一种对女娲娘娘的尊重,她老人家一定在谢归身上费了点心思的,就为了这个她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赴约了。


    而且这至少可以让周围看过来的审视目光没那么毒辣……


    结果没想到谢归根本就没看她几眼,真就单纯让她陪他吃饭。


    吃完结账,谢归甚至没亲自送她回家,只是叫了个司机把她送走了。


    昭昭也没觉得啥,毕竟吃了顿好吃的还抵了1000块,这可是笔天大的好买卖。


    谢归看起来完全对她没意思的样子,她以为这就是结束了,结果第二天谢归继续叫她去吃饭,第三天又是……


    这么连续了一个星期后,昭昭忍不住了,“谢大少爷,您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是么?”


    谢归停下来瞥了她一眼,“不然你还有其他方式还钱么。”


    昭昭嘴里还嚼着蟹腿,虽然自己也不舍得这每天固定的免费豪华晚餐,但她觉得这样实在太怪异了,她又不是古代试菜的丫鬟。


    穷人也是有尊严的!


    她吞下蟹肉,一字一顿说:“我可以分期。”


    谢归直接笑了,他这辈子就没听过“分期”这俩字,他把拆好的蟹膏蟹肉放到小碟里,推到昭昭面前,“知道了,明天你不用来了。”


    昭昭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会儿才说:“那我还能继续吃吗?”


    谢归也滞了下,然后失笑,“嗯,吃吧,都是你的了。”


    她一边往嘴里扒拉着,又缓缓抬起头,很没有底气地问:“那剩下的钱……”


    “当然要还,我会把发票发到你手机上,减去这几天的。”他顿了顿,“你可以分、期。”


    昭昭回到宿舍看到发票的时候直接眼前一黑。


    没事装什么逼啊,当试菜丫鬟怎么了!给谁打工不是打工哇!活不下去了还要个屁尊严!


    钱啊钱,姐姐还没拥有过你就已经失去你了。


    她半死不活地用计算器算了十几遍帐,刨除生活费学费后剩余的那点子窝囊费,然后心如死灰给谢归转过去第一笔钱。


    “我可能分期的期数会多一些,但你放心我不会赖账的,我在xx大学xx专业xx班,这是我的学生证,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来找我。身份证我姐不让我随便给人拍我就不发你了。”


    发过去这段文字又附上自己的学生证照片后,谢归没有回她。


    24小时后,转账过期了。


    “什么意思啊?怎么退回来了,你没看见吗?要不要我再发一次。”她问。


    这次谢归倒是很快回了:


    “太少不收。”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少的钱。”


    昭昭:“……”


    要不是欠债关系怕被第一时间追踪怀疑,她真的想拿着板砖去把这丫前脸儿掀了。


    但没办法,她嘴硬人怂,只能默默攒多点再打算给她转过去。


    却没想到在一周后又收到了谢归的联系。


    不过电话里不是谢归的声音,对方自称谢归的朋友,说谢归醉了一直喊她的名字,让她过去救下命。


    虽然疑惑谢归为什么会醉了喊她,但同情心作祟,听到“救命”俩字后昭昭立刻把兼职请了假赶了过去。


    她那时候还完全不知道这个把戏会在后来上演多少次,更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救命”有多少夸张的成分,总之火急火燎赶过去的时候,看到谢归正没事儿人一样的坐在中央,左右三四个打扮精致的女孩。


    在看到一身衬衫牛仔裤,头发随手扎成马尾绑在脑后,朴素的和刚才离开的保洁阿姨差不多的昭昭时,几个女孩都皱起眉头来,“你谁啊,走错了吧。”


    谢归没有开口,旁边的另一个男生先站了起来,笑着把昭昭拉到自己旁边坐下,“我朋友,我朋友。”


    昭昭往旁边退,语气不善,“谁是你朋友啊。”


    其实她听出来了,这个男生就是给她打电话的那个,但被加急叫过来又丝毫不搭理,昭昭觉得自己像被戏耍的小丑,自然情绪不悦。


    “认识了不就是朋友了嘛。”男生笑嘻嘻给昭昭倒了杯酒放到她面前,“新杯子。介绍一下,我叫陆廷深,你可以叫我小陆,也可以叫我Steven。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叫‘亲爱的’我也能接受。”


    昭昭没喝,仍旧防备地看着他,“你好油啊。”


    陆廷深愣了下,然后笑了出来,“你叫……昭昭是吧?你多大啊,看起来,年纪很小的样子。”


    “你是说,看起来很土的样子是吧。”昭昭戳穿他。


    “没有没有。”陆廷深一手搭在沙发上,一手握着酒杯,饶有兴味地看着昭昭,“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


    “我也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她说着不自觉把杯子拿起准备喝,想了想又放下了。


    陆廷深看到,笑说:“别怕,没下药,不信这杯我喝。”他接过昭昭手里的酒杯咕嘟嘟灌了下去,然后又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昭昭嫌弃地拿起另外一个干净杯子倒上,仰头喝了下去。


    “好酒量啊女侠。”陆廷深调侃她,“不过也不用这么不高兴,来都来了,和谁玩不是玩呢,对吧。”


    昭昭发现,这个陆廷深虽然看起来浑得不行,但其实很会观察人。


    就比如她什么都没说,他也早就看出来她闷着的情绪了。


    她没敢再正眼往谢归那边看去,不然就显得她太可悲了。只是余光偶尔扫一下,除了她和陆廷深之外,所有的人都在围着他。


    他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她是漫天星空中不起眼的一粒沙子。也真是无法理解,他都那么多人陪着了,为什么还要专门让她过来羞辱她一下呢。


    昭昭在黑暗中咬了咬嘴唇,又甩过头来,“为什么不高兴,有免费酒喝有人陪说话,我可太高兴了。”


    说着她又给自己和陆廷深各倒了满杯,“来吧弟弟,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陆廷深愉快作陪,“好的姐姐。”


    桌上很多玩的道具,昭昭只会骰子,她这晚运气爆棚,一招吃天下,没半个小时就把陆廷深灌趴下了。


    “姐姐……你这么猛的啊。”陆廷深大着舌头。


    “呵,让你见识一下扫把星的威力!”她手搭在陆廷深肩膀上。


    “厉害唔——我要吐了……”


    陆廷深说着忽然捂着嘴向外冲出去,昭昭见他歪七扭八站不稳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刚到洗手间,陆廷深就一泻千里吐了出来。


    昭昭无法直视,抱着胳膊在旁边吐槽他:“菜鸡。”


    “我认输,姐姐。”陆廷深趴在马桶上说。


    吐完漱了口,陆廷深好像清醒过来了,他那双单眼皮的丹凤眼对着昭昭眨呀眨的,半晌后说:“姐姐,你怎么会和我们玩到一起。”


    昭昭无语:“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陆廷深摆着脑袋,拨浪鼓似的,“不是的,你这样的女孩,怎么会过来。”


    昭昭长长吸了口气,“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傻逼吧。”


    陆廷深静了一会儿,他抄着水洗了把脸,然后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和昭昭说:“姐姐,你要做好准备,谢归换女朋友很快的。”


    昭昭看着他,“我不是女朋友。”


    陆廷深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又露出浑不正经的笑,“那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昭昭踢了他一脚,“没空陪你们玩了,我要回家了。”


    她包还在包厢,回去的时候一推开门,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说不在意那是假的,毕竟以她自认为的对谢归的了解,他好歹能和她说句话再走的。


    昭昭拿起包准备走,忽然被一只胳膊挡着拦住,陆廷深醉醺醺地迷瞪着眼睛看着她:“姐姐,你送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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