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重生后依然是太后 > 20、更衣
    裹挟着湿气的晚风,飒飒拂过宝塔顶端,搅得檐角风铃不断发出清脆灵动的声响,宛如一曲奏不完的仙乐。


    此刻温梓童就坐在这宝塔尖上,耳边的仙乐却不足以安抚她,反倒叫她瑟瑟发抖。


    这是一处只容坐着不容站立的狭仄空间,头顶有矮檐遮雨,只有风不时灌进来,扫过脸颊时沁凉如水。李玄愆带她爬上来时,她是打心里极不情愿的。


    虽说四周有防护并不无危险,可她不明白在这么冷的雨夜,她为何要像个傻子似的坐在这里被冷风吹?


    她不安的侧过头,看着坐在身旁的李玄愆,声音微颤:“殿下,您带臣女来此是……”


    “嘘~”李玄愆将一根手指竖在自己唇边,示意她噤声。随后引她看向掩在一片薄云后的月亮,诡秘莫测的道:“你听。”


    温梓童皱眉,盯着那半隐半露的月亮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同时她也听了半天,除了风声雨声铜铃声,便只有檐角滴下的水滴,敲在那青瓦上,化为一个个清脆的音符。


    她无奈的将视线落回到李玄愆身上,一副不能参透其中玄机的惭愧样,却是不敢打扰他。


    因为这会儿李玄愆正阖着双眼,微抬着下巴好似在聆听什么。


    等了一会儿,他终于睁眼,并看向她。他唇畔淡出一抹笑意,在这样凄冷的夜晚,竟也能令人感觉到片刻的温暖。


    “适才,我母后在与我说话。”他噙着笑意,淡然道。


    温梓童先是微怔,既而下意识的追问了句:“说了什么?”


    李玄愆不答,只看着她缓缓笑开,明媚的样子似能照亮整个雨夜。温梓童这才恍然意识到,这话岂是她当前的身份能问的?立马收起好奇,颔首赔礼:“臣女僭越了。”


    这话才说完,跟着便是一声:“阿嚏!”她旋即捂上口鼻,只觉自己又失礼无状了,连忙再赔礼。


    李玄愆却丝毫没有怪责之意,反倒有些担心,抬手便去解自己的外衫衣扣。


    这可把温梓童吓到了,她惶恐的圆瞪起眼睛:“殿下……您……您这是要干麻?”


    “你披上我的袍服!”说罢,李玄愆已将外衫褪下,递给温梓童,自己只着一身素白中衣。


    温梓童自是不敢真的接受,柳眉紧拧着,嘴唇抖颤:“殿下您……这万万使不得!”


    她嘴上拒绝着,手也去将那衣衫接过,展开,重新帮李玄愆披到肩上。眼中却是不自觉的就浮起一层水雾。


    李玄愆任她帮自己穿衣,只深深凝着她的脸,却无半点要阻止她的意思。方才是他想简单了,她冷,他便急着去脱衣给她。可若只是件披风斗篷的还好,一件袍衫给她,她的名声便要毁了。


    虽然他打从回到这世上睁眼的那刻,就迫不急待想将她迎娶入宫。可在她的眼中,他不过是今日堪堪认识的陌生人,他理应再耐着性子多等些时间,容她慢慢了解他,接纳他。


    能被她亲手伺候穿衣,已是他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奢欲。


    待衣扣重新系好,李玄愆偃意的笑笑,随后道:“回去吧。”


    他不知是否该后悔今晚的任诞,带她来这塔顶,害她受了凉。可偏偏他却自私的为那点儿犒享沾沾自喜。被她亲手伺候过穿衣,这件袍服他都有些舍不得再脱了呢。


    一听李玄愆终于要回去了,温梓童如临大赦,点头如捣蒜。麻溜的就下了塔顶阁间,回到顶层。


    落地后,她有眼力见儿的上手帮李玄愆弹了弹袍摆上的蹭灰,然后请示道:“殿下,臣女看着外面的雨势已有些要收的意思,不如臣女先行回去知会内官,让他们来此处接您?”


    李玄愆不用瞥窗子,都知道她在撒谎。窗外雨声潺潺,哪里有半分收小?她不过是不想同他继续共处一室罢了。


    他眯了眯眼,心想八成是先前脱衣的举动惊到了她。


    温梓童微低着头,静静等待李玄愆的答复。


    虽说她只是平阳侯之女,本就不该与一位皇子四目直对。可她觉得若眼前人换成李桓,她是完全有勇气正眼与他相对的。可不知为何面对李玄愆,她明明想多看几眼,却就是不敢抬头。


    他的目光凌厉又热烈,仿佛视线一但被他捕捉,她便再也藏不住任何秘密。就连她重生一回的事,也要悉数泄了底。


    正两相僵持之际,隐隐绰绰传来一位中官尖细略夹沙哑的声音:“殿下?殿下?”


    声音是从塔外传来,想来中官们已找遍了整座瞻月宫,才又回到了这里碰运气。宝塔他们进不了,只能在塔下大声唤喊,嗓子都哑了,也不知这是一路喊了多久。


    温梓童眼中一亮,抬起头来想提醒李玄愆:“殿下,外面……”


    谁知她才开口,便听到李玄愆的声音高高的将她压过,洪亮高亢:“在这儿!”他明明是喊给外面中官听的,可幽黑的双眸却直直盯死了温梓童脸上,且还似带了两分怒意。


    李玄愆心里的确是有些不爽快,虽说他不想逼她太紧,可她先前听到有人找来时,那眼中瞬时闪过的精光骗不得人。她就是急着离开,就是对他如此的不耐烦,可算是等来了救兵,能开释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强霸着她不让她走。


    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李玄愆便拂袖下了塔楼。


    温梓童隐约感受到他的不爽,却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又开罪了他,只乖乖跟在后面随他下了塔。


    十几个中官撑着油纸伞恭候在塔外,李玄愆一迈出塔门,便被左右两个中官撑着伞护住。另有一名中官躬身,双手将一把油纸伞递给温梓童。


    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自家殿下似中意之人,他们即便身为阉人也不敢冒然为她撑伞冒犯。


    温梓童接过伞,远远跟在一行人后面,待到分岔路口,她想与李玄愆道句别,却见他矫首阔步,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她便依礼朝着他后身颔首,恭送,待他走远了,她才提步往另一边的配殿走去。


    李玄愆蓦然驻了步子,缓缓转过身看。只见那纤弱的妍影已离开自己数十步,很快便没入雨幕中,再也找寻不见。


    他不禁问自己,刚刚内心涌出的不爽快,真的就只是因着那点儿小事?


    他视线落了下去,右手握在腰间玉带的犀毗上,这是刚刚她亲手为他所穿。可这于他近乎是奢享的事,某人却是整整享了一辈子。


    哎——


    他果然还是有些看不开这点。


    或许直至他真正得到了她,再也无人能从他身边将她带走,他的心才能彻底安虞无妒。


    这样想着,李玄愆的嘴角就微微扬起个弧儿。他有什么可不安的?这辈子任谁也无法再抢走温梓童,温梓童只会嫁与他,迟或早罢了。


    坚定了这点,李玄愆转身迈开步子,往自己的歇脚之处走去。步子有些急,身边中官一时没能跟上,竟让他淋了片刻的雨。中官惶恐,李玄愆却觉这雨淋得格外舒畅。


    并大声命道:“去贤妃那儿问问,可派人探过路了?今晚是否还能回京。”


    这厢温梓童回了配殿,见三姑娘和五姑娘正合抱着一个小暖炉,烘身子。显然从瞻月塔跑回配殿的路上没少淋雨,此时身上还未干透。


    刚她回来,三姑娘立马迎过来,关切的问:“四妹妹,殿下这是带着你去了哪儿,怎的这么久?”


    温梓童将伞仔细收起,从容自若道:“不过是借着塔下的檐子避了会儿雨,谁知雨越下越大,迟迟回不来,直到中官去送了伞。”


    闻言五姑娘也抱着暖炉缓步走过来,奇道:“为何殿下连避雨,都顾着四姐姐?四姐姐与殿下今日才是头一回见,怎的就生出这般真切情谊?”


    经她一提醒,三姑娘也好奇的看着温梓童。


    温梓童悠然闲步至圆案旁,纤长的五指轻拂着案上面料而过,笑道:“是不是今日我将贤妃娘娘赏赐的东西分了几样给三姐姐,便将五妹妹给开罪了?”


    今日之事李玄愆皆做在了明处,如今温梓童也不好解释,只得又使出这拉一打一的手段引开话题。


    五姑娘原是借着打趣的语气捡几句便宜,见温梓童将话挑明,脸便瞬时如刷了浆子繃住。顿了顿才挤出个僵笑,化解道:“四姐姐这话怎么说的?都是自家姐妹,赏了谁都是阖府的荣光。”


    温梓童亲眼看着她的脸由粉变白再变红,心下觉得好笑,既然五姑娘不想与她言语交锋,她便也耐着性子递了个台阶,解释一二:“五妹妹,并非我厚此薄彼,只是三姐姐是如何才向祖母求来这次机会,你我皆心里清楚。”


    她转头看着三姑娘,抬手帮她撩了下额前碎发,顺道将自己的恩情再卖一回:“我们是姐妹不假,可是府里还有那么多下人,若是这回三姐姐两手空空的回去,难保不会有眼皮子浅嘴皮子刻薄的,将这事当乐子说。”


    只见三姑娘听了这话,眼中莹然。


    起初听温梓童说要将赏赐分一半给她时,她还曾疑心过为何这般大方?如今知道温梓童是实心实意的处处为她着想,便全把自家姐妹这份温柔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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