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宦宠姝色 > 13、13
    谢秉安看着蔚姝哭红的眼睛,平静的脸色瞧不出一丝嘲笑的波澜,他道:“我今晚要出去一趟,最迟明日晌午回来。”


    蔚姝一怔,眼睫挂着的泪珠顺着泪痕滑落,她固执的捏袖擦掉眼泪:“你不怕出去后被鬼市的人抓到吗?”


    谢秉安狭长的眼尾几不可微的挑了一下:“小姐在担心我?”


    蔚姝点了点头,软糯的嗓音带着哭过后的鼻音:“我自是要担心你的,你可是我花了不少银子才救回来的命,可不能再折里头了,你得好好惜命。”


    鬼市与东厂一样,都不是人待得地方,若是温九再被鬼市的人抓回去,定是又要遭受一番非人的折磨,他好不容易才逃脱的魔窟,可不能再掉进去了。


    谢秉安抿紧唇,眼底的凉薄像是渗了刺骨的寒冰。


    蔚姝见他又不说话了,且脸上的神色冷的有些骇人,以为他又想到在鬼市痛苦的过往,她想了想,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不若这样,你非要出去的话,不如扮做女子,这样鬼市的人就算把长安城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找到你。”


    谢秉安:……


    他忽然觉得,这女人还是哭起来顺眼点,至少这张嘴不会在哭的时候说出气人的话。


    谢秉安临走时看了眼蔚姝手里的请帖,眼底裹挟着浓烈的讥嘲。


    主仆三人看着谢秉安冷着脸色离开,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蔚姝低头看着手里的请帖,她接下请帖,就是不想被长公主瞧不起她连露面的勇气都没有,既然她设下鸿门宴,就算前路布满荆刺她也得踏过去,无论如何都不能给杨家丢人。


    她把请帖递给云芝:“先收起来,明早走时再拿给我。”


    云芝问道:“小姐,难道真的是长公主想到阻止小姐入宫的法子,才请小姐去国公府吗?”


    蔚姝坐在绣墩上,捡起桌上的绣布,看了眼指尖刺痛的针眼:“天子决策,谁敢忤逆?”


    即便有人敢,那人也绝不会是长公主。


    “二小姐,你要做什么?!”


    外面忽的传来董婆婆的声音,紧跟着便是蔚芙萝嚣张跋扈的叫声:“好你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贱人,都要进宫当妃子了,还厚颜无耻的勾搭宴世子,跟你死去的娘一样都是勾人的狐/媚子,荡/妇!”


    云芝气的差点跳起来:“这个二小姐竟然如此辱骂夫人与小姐,她一个半路子被接回来的庶女,还不是仗着老爷的宠爱才敢这么嚣张跋扈的!”


    蔚姝脸色沉了下来,将绣布放在桌上,起身走出去。


    辱骂她可以,但娘是她的底线,明明娘才是受害者,到了她们母女嘴里,娘却成了狐/媚子!


    屋外,董婆婆伸手拦着蔚芙萝不让她进来,却被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如珊推到一边,蔚芙萝冷笑的斜了一眼董婆婆:“就你这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东西还敢拦我的路!”


    董婆婆气的攥紧双手,敢怒不敢言。


    云芝也气红了脸,可她们身为下人,都不敢与蔚芙萝叫板,把蔚芙萝惹了,范姨娘只会来绯月阁为难小姐,之前她们吃过不少这样的亏。


    蔚姝冷眼看着走来的蔚芙萝,袖下的柔荑用力握紧,反唇相讥道:“你倾慕宴世子却不得他的青睐,方才怕是看见宴世子从绯月阁出去,又在他那里受了气,故而才恼羞成怒来我里找存在感。”


    蔚芙萝眼里尽是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


    的确。


    三年前爹把娘和她接回尚书府,她第一次看见宴世子时便倾慕于他,后来得知他与蔚姝之间有长辈定下的婚约,更是嫉妒不已。


    之前是杨氏抢走了爹,占据了尚书夫人名头十几年,她的女儿也抢了本该属于她嫡女的身份,这门婚约理该是她的,世子妃的名衔也是她的!


    是蔚姝从她头上抢去的!


    蔚姝趁蔚芙萝怒气当头说不出话时,继续愤言:“你平日里总说是我抢走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也不动脑筋想一想,如果没有杨家,何来今日的尚书府?你们母女又何来今日的荣华富贵与地位?是你口中疼你爱你的那个爹为了权势地位,向杨家隐瞒他与你娘的丑事,骗了杨家骗了我娘,利用杨家才走到如今的高位,你真以为国公府与我退了婚就能瞧得上你吗?长公主乃陛下长姐,其宴世子身份尊贵,莫说娶妻要女方世家清白勋贵了,就是纳妾,也得是个官员家的嫡女,而不是外室入门为小妾所生的庶女。”


    蔚芙萝最恨的便是别人张口闭口说她是庶女,且还是外室入门为小妾的女儿。


    这三年她暗地里不知被多少人戳过脊梁骨,若不是爹的权势摆在那,那些人怕是得指着她鼻子骂了!


    蔚芙萝一下子火气上头,又瞧见云芝手里拿着红的扎眼的请帖,那是入国公府的请帖。


    她想到宴世子来绯月阁时手里就拿着请帖,清隽的眉眼里都是温情蜜意,她在绯月阁外等宴世子出来,本想与他套套近乎说上几句话,哪成想宴世子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是你娘先抢走我爹的!早在乡下时我娘就与我爹就定下婚约,我爹得了一甲状元,即便没有你们杨家,他也能做到今日这个高位!”


    蔚芙萝越说越急,愈发的口无遮拦:“是你们杨家人厚颜无耻,一群莽夫逼着我爹娶你娘那个狐/媚子……”


    一巴掌重重落下,打断了蔚芙萝的话。


    蔚姝气的身子发抖,扬在半空的手还未收回:“外祖父与舅舅戎马一生,为大周朝守护了多少座城,为大周朝的子民平定了多少战乱,杨家引以为傲的功绩落在你口中,竟是一介莽夫!这一巴掌不打在你脸上,我都愧为杨家人。”


    蔚芙萝回过神来,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看了一眼蔚姝收回的手,顿时目次欲裂,抬手向前想要还击回去,云芝拦在蔚姝身前,硬生生挨下蔚芙萝的一巴掌。


    蔚姝把云芝拽到一旁,心疼的抚了抚她瞬间红肿的脸蛋。


    蔚芙萝一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一手怒指蔚姝:“活该你替我进宫去死,你若不死,难消我和我娘的心头之恨!”


    蔚姝一怔,秀眉紧皱,问蔚芙萝:“把话说清楚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替蔚芙萝去送死?


    难道这其中还藏了什么猫腻?


    蔚芙萝看着蔚姝迷惑的神色,得意冷笑,前一刻积压的怨气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满足:“左右你也不过是将死之人了,在你临死前就让你死个明白。宫里头定下入宫的人选原本是我,李道长算过我的生辰八字有助于陛下延年益寿,但宫里现在什么局势你应该比我清楚,陛下虽贵为天子,可皇权都握在掌印大人手中,宫里的人皆知皇后娘娘与掌印关系匪浅,我若进宫蒙得圣宠得罪皇后娘娘,哪还有我的活路?”


    蔚芙萝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色。


    蔚姝捏紧双手,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问:“所以呢?”


    蔚芙萝啧啧摇头,言语里都是来自父亲疼爱她的炫耀:“爹心疼我,不舍我进宫送死,就在户籍上动手脚,把我们两人的生辰八字换了一下,所以——就是你替我入宫了。”


    蔚姝的呼吸骤停了一息,指甲险些扎进白嫩的掌心,眼前的人和物逐渐模糊,唯有蔚芙萝方才的话像是刺耳的响钟钻进耳朵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是爹换了我们的生辰八字。


    ——所以,你要替我进宫去送死。


    云芝和董婆婆也愣住了,她们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一层阴谋,老爷太可恶了!苛待夫人母女也就罢了,眼下竟还把小姐往火坑里推,简直枉为人父!


    “小姐!”


    云芝上前扶住即将晕倒的蔚姝,心疼的哭红了眼眶:“小姐,奴婢扶你进去。”


    董婆婆也跟过来,两人一块搀扶蔚姝进了屋里。


    蔚芙萝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爹和娘的嘱咐,让她把嘴巴闭严了,决不能让蔚姝知道此事,她若是闹个天翻地覆,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蔚芙萝也不敢再在绯月阁待下去,灰溜溜的跑了。


    屋里。


    蔚姝麻木的躺在榻上,望着轻纱帷幔的床帘,眼泪顺着眼尾落在两鬓,湿漉漉的杏眸空洞无神。


    她原本可以不用入宫的,娘也不会死的,可这一切都是蔚昌禾造成的!


    是他骗了杨家!


    骗了娘的感情!


    是他让娘死的不甘又痛苦,到死后也只给了她一具薄棺草草安葬!


    董婆婆恨恨的骂着,骂着骂着就哭了,和云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都在怒骂蔚昌禾不是人。


    蔚姝闭上眼睛,一股浓郁的悲戚涌上心头。


    杨家世代忠良,被奸宦谢狗害死,杨家真心对待蔚昌禾,他却在杨家人死后,对娘弃之如履,她自幼尊敬的父亲,自以为最疼爱她的父亲却是亲手将她送入火坑的罪魁祸首。


    她想,人活一世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尝尽亲情间最无情的背叛吗?


    这一瞬间,蔚姝心里的仇恨像野草一样疯狂滋生,她不想让蔚昌禾的计谋得逞,不想让范姨娘母女得意忘形,而解决这一切的根源就在她身上,只要她一死,整个尚书府的人都得给她陪葬!


    一直到晚上蔚姝都没出房门一步,午膳与晚膳也没用一口。云芝一直守在榻边,看着蔚姝睡了整整一下午,忍不住忧心。


    “小姐……”


    一张嘴就牵扯到半边脸的伤,疼的云芝嘶嘶嘶了好几声,蔚姝睁开眼,看见云芝红肿的脸颊,眼眶泛红:“让董婆婆给你抹点药,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再待会。”


    话罢,又闭上眼睛。


    云芝泄了气,道:“那奴婢在外面候着,小姐有吩咐随时唤奴婢。”


    她关门出去,望着夜空的一弯明月,心疼自家小姐的命苦。


    .


    树荫葳蕤的后院,夜风吹的枝叶飒飒作响。


    两道身影从外墙跃入,谢秉安取下脸上的黑色面具:“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燕王与皇后可有来往?”


    东冶道:“有过一次,不过是燕王向皇后正常请安,是以奴才没提此事,此事是奴才的疏忽,奴才待会就去领罚。”


    谢秉安眸色微眯,指腹捻着面具的边缘:“让潘史仔细查,巡监司外或许还有皇后安插的眼线,万一出个差错,我们这段时间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东冶一怔:“潘史若是往坤宁宫的方向查,怕是会影响主子与皇后娘娘之间的和睦。”


    谢秉安冷笑:“本就貌合神离,何须在意甚多。”


    东冶闻言,道:“奴才明白了。”


    谢秉安将面具丢给东冶,正准备进屋,陡地听见前院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吵的人脑仁疼。


    他脚步一顿,皱眉看向前院:“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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