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你的尾巴呢?◎


    此刻院中太过昏暗, 江羡鱼喝了酒不大清醒,卢承勋则心乱如麻,因此两人谁也未曾发觉近旁的金鱼池中盘膝而坐的“鲛人”。


    只有小银蛇瑟瑟发抖得躲在莲叶底下, 生怕自家主人一个控制不住, 直接引雷把梅园给劈了。


    “小鱼, 你没事吧?”卢承勋试探着问道。


    “我有点不舒服, 大概是喝醉了。”


    “我扶你进去吧, 别着了凉。”不等江羡鱼开口, 卢承勋便上前将人搀扶了起来。江羡鱼这会儿几乎没什么思考的力气, 迷迷糊糊便被对方半拖半搀地弄到了屋里的矮榻上。


    屋内光线太暗, 卢承勋找了火折子晃亮, 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小黑呢?”江羡鱼看向屋内空空如也的木桶, 不禁有些着急,他起身想要上前查看, 却被卢承勋一把按住了身体。


    两人离得极近, 江羡鱼呼吸一滞,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卢承勋怔怔地看着他, 目光在他唇上扫过,而后开口道:“小鱼, 你真的和鲛人亲过嘴?”


    “你在说什么?”江羡鱼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卢承勋, 你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 是你在花楼里喝的酒有问题。你这会儿是不是觉得很热?身上特别难受?想找个人亲近一番?”卢承勋一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抚过,“我可以帮你。”


    “卢承勋,你离我远点。”


    “小鱼, 一会儿你就会求我。”


    院中。


    小黑眸色一凛, 眼底满是冷厉。


    那花酒不是江羡鱼主动喝的?


    一个连自己纾解都不得其法的少年, 哪可能会主动去那种地方?


    念及此,他眸中厉色更甚……


    屋内,卢承勋对此一无所知。


    他虽然没有喝加了料的酒,此刻却已经失去了理智。


    “你和鲛人都能亲嘴,能不能也让我试试?”卢承勋一手钳制住江羡鱼的手臂,另一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江羡鱼有些厌恶地看着他,一手悄悄摸向了腰间的匕首,那是先前荣琰送给他防身的,后来他一直带在身上。


    “啊!”江羡鱼在他凑过来的瞬间,猛然抽出了匕首。


    然而不等他手中的匕首刺出,便见一道闪电贴着卢承勋的脑袋骤然亮起,不偏不倚劈中了对方的发冠。


    卢承勋吓得大叫一声,眼睛一翻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江羡鱼看着手里的匕首,暗道荣琰送他这东西竟然可以召雷?


    身上的异样的感觉再次袭来,江羡鱼怕节外生枝,起身踉踉跄跄朝着院中走去。


    那药力越来越强,像是有人在他身上浇了油又点火一般,烧得他十分难耐,直恨不得找个冰窟窿钻进去。


    但这梅园里没有冰窟窿,只有一方金鱼池,于是他直奔那水池而去。没想到他刚靠近池边,池中忽有水花溅起,而后他便觉腰上一重,被什么东西卷着拖入了池底。


    冰凉的池水迅速将他包裹,暂时平息了他身上的异样。但随之而来的窒息感,令他不禁慌乱了起来,两手拼命挣扎着想要从池底上来。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扣住了他的后颈,紧接着覆上他的唇,给他渡了一口气。强烈的恐惧和窒息感骤然消散,他惊喜地睁开眼睛,借着池底的昏暗光线,隐约认出了小黑的模样。


    “小黑。”他开口唤了一句,但因为人在水里,所以只吐出了几个泡泡。


    小黑一手将他拢向自己,又凑上前渡了一口气给他。


    江羡鱼不自知地抱紧了对方的身体,整个人毫无防备,与面对卢承勋时那态度截然不同。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小黑这口气渡得有些太长了。


    直到他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小黑才拉着他浮上了水面。


    “小黑,还以为你丢了。”江羡鱼摸了摸小黑的脸:“你方才一直在这里吗?”


    小黑一手揽在他后颈处,能感觉到那里的温度比平时更高一些,想来是那药力尚未散去。


    “卢承勋……他方才被雷劈了。”江羡鱼道。


    他话音一落,就闻屋内传来动静,紧接着卢承勋从屋里跌跌撞撞跑了出来,眨眼就跑没了影。


    江羡鱼有些茫然,一旁的小银蛇却知道,这是他家主人暗中动了手脚。卢家这小公子性命倒是无碍,只怕此番回去要吃些苦头了。


    “唔……”江羡鱼方才被池水一激,身上那异样的感觉暂时褪去了些许,这会儿他已渐渐适应了池水的温度,身上那燥热感卷土重来,且比方才更为难耐。


    只有小黑身上那冰凉的触感,可以令他暂时缓解一二。他慢慢朝小黑身边蹭了蹭,最后索性整个人钻到了对方怀里,直恨不得将身上每一处地方都贴到小黑身上。


    一旁的小银蛇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暗为江小公子捏了把汗。


    要知道他家主人可是正在求偶期呢,对方这般……


    不对,江小公子是个男子啊,应该没事吧?


    小银蛇翘着脑袋感受了一下四周乱飞的妖力,一时又有些拿不准了。


    龙族在这方面本就肆意,更何况江小公子生得这般漂亮,就连那姓卢的小子都动了歪心思……


    “啪嗒”一声,不等他揣测完,已经被自家主人用妖力扔到了院外。小银蛇扭动着身体钻到草丛里,果断决定暂时避一避风头,免得主人发起狂来误伤了他。


    “小黑……我好难受。”江羡鱼将身体再次沉到水底,手在水下胡乱摸索时,碰到了某样东西。他伸手一握,总觉得那触感有些熟悉,好像不久前他曾在水池中摸到过此物,还被小黑甩了一身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好奇地凑近了些,手指在上头轻轻一戳。


    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觉身体一重,被小黑禁锢着抵在了池底。


    因为小黑没有再次渡气给他,所以他在池底睁不开眼睛。原以为小黑会像上次一样主动给他渡气,可他等了许久感觉都快要窒息了,对方依旧没有动作。


    他不禁有些着急,主动搂住小黑的脖颈,凑到了对方唇边。


    两人双唇相触的瞬间,江羡鱼便觉十分满足,他一时也理不出头绪,只出于本能地不断靠近着对方。直到他被人从池中抱起来,放到了池边的石桌上。


    “小黑……”江羡鱼怔怔看着夜色下的青年,表情有些茫然:“你怎么从水里上来的?”


    对方闻言近前了一步,膝盖顶在了他身上,江羡鱼一脸惊讶,心道小黑的尾巴呢?


    不等他多想,青年倾身凑近,含住了他的唇。直到冰凉的舌尖探入口中,江羡鱼才意识到这不是在渡气……


    小黑在和他亲嘴!


    江羡鱼脑海里冷不丁想起了那本画册里的内容,呼吸登时乱得不成样子。他有些害怕,还有些难为情,但被小黑圈在怀里时,却没有丝毫抗拒。


    感觉到怀中之人慢慢放下了戒备,青年的吻越发肆意……


    天空霎时传来雷鸣,此起彼伏的闪电几乎照亮了半个京城。


    院外的小银蛇抬头看向天空,识趣地又跑远了些。


    ……


    江羡鱼从前偷看那本画册时,曾设想过某些可能,但和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全然不搭边。他从未想过和自己经历这一切的会是个男人,更别说那个男人还是他养的宠物。


    谁能想到,小黑竟然会化出双腿,变成和他一样的人类?


    严格说来,对方与他也不算是完全一样。


    他身量单薄,但小黑身形却十分英武,宽阔的肩膀充满了力量感,化出双腿之后,腰腹更是显得劲瘦有力,像是永远不知疲倦似的。


    江羡鱼是第一次从小黑身上感觉到那种绝对的压迫感,在对方的禁锢下,他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只能任由对方施为,毫无反抗的余地。但那种压迫感却不叫他觉得害怕,就好像他心中笃定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哪怕后来他近乎失去意识时,心中也依旧带着全然的信任。


    “冷……”江羡鱼伸手在小黑胸口推了推,语气带着点不满。


    经过这一夜,他身上的药力早已纾解,这会儿便觉得有些凉。


    小黑运起妖力,让自己身上热乎了些,才重新将人搂在怀里。


    怀中的少年大概是累得狠了,这会儿睡得昏昏沉沉,只眼尾残留的红意和未曾干透的泪痕昭示着片刻之前他曾经历过的放.肆。


    小黑垂眸看着他,不禁又想起了他哭着埋怨自己时那副模样,生动又可怜。


    “江羡鱼。”他开口轻轻唤着对方的名字,可惜对方累得狠了,睡得太沉。


    他指尖慢慢抚过对方唇角,想起那处的滋味时,又有些蠢蠢欲动。


    然而就在此时,他目光忽然一凛,转头看向了屋顶上方——那缕妖力虽极力隐藏,还是被他觉察到了。


    小黑扯过被子帮江羡鱼盖好,一手在他脸颊不舍得摩挲了片刻,这才化成墨青色的虚影消失了。与此同时,江羡鱼身上多了一层结界。


    这会儿临近黎明,东方已经隐隐露出了点微微的亮光。


    但随着青龙腾空而起,天空登时便聚起了乌云。那墨青色的身影在京城上空盘旋,最终将那缕黑色的妖气拦在了皇宫里。


    “我给过你机会。”青龙冷声道。


    “我唯一的机会就是你死在人族的京城。”那黑色的妖气被青龙逼退到了皇宫的大殿之前,“只是没想到你伤好得那么快。”


    青龙不欲与他废话,运起妖力释出墨青色的箭钉,将那妖气逼得狼狈逃窜。箭钉擦过皇宫大殿的砖墙,所过之处宫墙立刻变化为粉末。那妖气不幸被箭钉刺穿,现出了真身,竟是一只秃鹫。


    秃鹫竭力振翅而起,朝着皇帝寝宫的方向而去。


    蹲在不远处观战的小银蛇忍不住骂了一句,暗道这鸟好卑鄙。人族天子有紫薇星守卫,哪怕是龙族也不可随意伤害,若他家主人失手惊动了皇帝召来天罚,那就麻烦了。


    不出他所料,那秃鹫竟然真的停在了皇帝的寝宫之上。


    “若你不怕死,便来试试。”秃鹫开口道。


    “找死!”青龙一跃而起,手中数千枚妖力凝成的箭钉同时射出,像一张网一样将秃鹫包围其中。秃鹫目光阴毒,直接破开屋顶钻入了寝殿。


    寝殿内。


    皇帝刚刚起床洗漱完毕,正朝殿内摆着的石龙上香供奉。


    他手里的香刚摆上,就听到轰隆一声,寝殿的屋顶破开了一个大口子。不等他看清,一团黑影朝着他疾冲而来,皇帝大惊失色,随后又见一条青龙从天而降。


    “龙王爷……真的显灵啦!”皇帝喃喃道。


    话音一落,他便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秃鹫化成人形想去挟持皇帝,奈何青龙比他更快,持着手中箭钉一跃而止,将那箭钉直接穿进了秃鹫的心脏。


    就在他想要去捏碎对方的内丹时,秃鹫手中忽然释出一条赤红色的绳索,缚在了青龙身上。青龙身形一滞,重重摔在了地上。


    “捆龙索。”秃鹫吐出一口黑血,恶狠狠地道:“没想到吧,想杀你的人太多,将这样的法宝都给了我。凤羽织成的捆龙索,任你再有本事,也挣脱不得。”


    青龙冷冷看着他,哪怕被缚住,身上的威压也丝毫不减。


    “此番也算是天助我也,你重伤痊愈,我本无力与你一战。偏偏你太过自负,要为那个少年动用灵力。你是怕他承受不住,会让你折腾死吗?”秃鹫像是在说一个笑话一般,嘲讽道:“也不知他吸走了你多少灵力,到头来倒是让我捡了便宜,能取你性命。”


    秃鹫摇摇晃晃起身,一手化成利爪,骤然朝着青龙的心口抓去。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万无一失的时候,却觉腹中一凉,他低头看去,见青龙一手掏出了他的内丹,当着他的面捏碎了。


    “怎会……如此?”


    秃鹫怔怔看着自己灵力四散的身体,“捆龙索为何捆不住你?”


    他十分确信,这件法宝不会有假,可他不明白为何这东西对青龙无用?这其中定是有蹊跷,可他命不久矣,没有机会弄清楚其中缘由了。


    “去问阎王爷吧。”青龙冷声道。


    秃鹫满心不甘,在神形散尽之前,猛地扑向了昏迷在地的皇帝……


    霎时间电闪雷鸣,整个皇宫乌云密布。


    “这个鸟东西!”


    观战的小银蛇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定是那秃鹫使诈,攻击了人族皇帝,引来了天罚。可怜他家主人这回怕是要跟着遭罪了!


    这一晚,江羡鱼累得够呛。


    他也不知小黑哪来的精力,一直与他纠缠到快天亮才放过他。


    不过说来也奇怪,一开始他还有些疲惫,到了后来竟是觉得通体舒畅,身上丝毫不适的感觉都没有。


    最初,他明明感觉有些疼,像是受了伤。但早晨起来时,丝毫没觉得异样,身上前前后后都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有锁骨和脖颈处留下了一点淡淡的印记。


    “小黑呢?”江羡鱼坐起身来,见外头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他看了一眼屋内的木桶,里头空空如也,暗道小黑难道去了金鱼池?


    这么大的风,小黑为何要跑出去?


    江羡鱼想出门看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没穿衣裳,昨晚的衣服都被小黑撕坏了,没法穿了。他起身去柜子里找了身衣服套上,这才去开门。


    但他刚打开门,就被外头的风吹得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住,无奈只能放弃了。


    他回到榻边坐下,忍不住又想起了昨晚的情形。


    起初他们是在池边的石桌上,后来小黑抱着他进了屋里。


    江羡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心情十分复杂。


    他和小黑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两人又没成亲,还都是男人,竟然也能做那些事。


    不过小黑长出了脚,他还挺为对方高兴的。因为有了脚小黑就能和他一样,不再是鲛人,也不会被人当成妖孽了。


    但小黑的家在南海,不在京城,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一会儿商队的人来了,小黑就要走了。不过今日这么大的风,这会儿还下起了大雨,也不知商队还能不能如期出发。


    现在小黑有了双腿,不用再担心被巡防营的人抓走,那他多住些日子再启程去南海应该也无妨。若是对方愿意,等京城的事情平息了,他们甚至可以一起去南海。


    江羡鱼躺在床上,又忍不住想起了昨晚的细节。


    他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免得一会儿见了小黑尴尬。


    不多时,他听着外头的雷鸣和风雨声,竟是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时,已经雨过天晴。


    “小黑?”江羡鱼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清眼前这人,却发现并不是小黑而是荣琰。


    “昨晚风雨太大,你院子里有棵树被吹折了,压到了房顶……你家里人怕你受伤都跑过去看,我实在是藏不住了。”荣琰道。


    江羡鱼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此事。


    “我姐没生气吧?”


    “不知道啊,她派了谷子和我来找你,后头还跟了四个羽林卫。”


    江羡鱼起身朝外头一看,果然看到院子里站着四个羽林卫,还有梅园的管事和几个护卫。


    “糟了,小黑!”江羡鱼匆匆出来走到金鱼池边,却见里头并没有小黑的影子。


    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小黑已经长出了腿,往后应该也不必待在金鱼池里了。


    只是对方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难道是因为和自己亲近了不好意思,所以躲起来了?


    这么一想,江羡鱼自己也有些脸红。


    他不知道旁人亲近过之后都是如何相处的,想来一开始也会觉得难为情吧?


    毕竟从前都是衣冠楚楚的,从未那般坦诚相待过。


    “怎么了?”荣琰问他。


    “没什么。”当着羽林卫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朝荣琰使了个眼色。


    管事的让人弄来了温水,伺候江羡鱼洗漱了一番。不过他念及江幕轻还在府里候着,也不敢用了饭再走,匆匆跟着谷子回了江府。


    走之前他将荣琰叫到了一旁,叮嘱了几句,让荣琰帮忙找找小黑的下落。不出意外,对方肯定是躲在了梅园的某个角落。


    小黑又不会说人话,若是没人管只怕会饿死。


    回到江府后,江羡鱼便有些心虚。他面对姐姐时那心情,像是在外头偷偷养了个相好的似的,既羞愧又紧张。


    若是姐姐知道他与一个男人亲近,只怕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


    “吃饭了吗?”


    “没有。”


    “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挨打。”江幕轻道。


    江羡鱼没想到姐姐竟真的要动家法,不禁有些害怕。


    他自幼闯过不少祸事,也挨过不少教训,但真被打的次数并不多。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因为我偷跑出去。”


    “若是平日里你乱跑也就罢了,如今京城乱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往外跑?那日在街上若非龙王爷显灵救了你,你还能有命在?”


    “姐,我知道错了。”


    “打手板,二十下。”


    还好只是打手板,他家的家法还有竹板抽屁.股呢,那个更疼。


    江羡鱼知道要挨打,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好在执行家法的是江府的管事,对方自幼看着江羡鱼长大,对家中这位小公子很是喜爱,根本不舍得使劲儿,也就象征性地抽了二十下。


    江羡鱼那屋子被树砸了屋顶,所以他暂时住到了兄长那屋。这些年江家大公子虽然不在京城,但他的住处一直有人打扫,看着就像从未闲置过一般。


    看着兄长屋内的陈设,江羡鱼不禁有些伤感。京城的事情也不知何时能平息?但愿他能尽快和小黑一起去南海,早日找到兄长的下落。


    “我那屋子什么时候能修好?”


    “昨晚风大雨大的,房屋损毁的地方不少,城里好的工匠都忙着呢,估计得等上几日。”谷子道:“小的听说,陛下的寝宫都塌了,好像还着了火,宫里估计也乱成了一团。”


    江羡鱼一怔,问道:“陛下没事吧?”


    “受了惊吓,磕破了点皮,应该无妨。”


    江府的羽林卫都没撤走,可见事情应该不算太坏。


    “公子,你脖子这儿怎么红了?是不是被虫子叮了?”谷子问道。


    “呃……嗯。”江羡鱼扯了扯衣领,一张脸涨得通红。


    不过谷子并未多想,而是取了些药膏来,说要帮他涂一涂。


    江羡鱼觉得有些难为情,拒绝了。谷子闻言又打算帮他涂一下额头和手臂上的伤口,没想到凑近一看,却发觉那伤口竟是好了。


    “公子,你额头上的伤好得太快了吧?昨天看着破了挺大一块,今天就好了,一点疤都没留。”


    “是吗?”江羡鱼去铜镜前照了照,发觉那伤口果然消失了。


    他略一思忖,想起来昨晚小黑好像在他的伤处舔了一下……


    鲛人的舌头,竟然有此奇效?


    想到小黑,他又忍不住有些担心,也不知荣琰有没有找到对方。


    江羡鱼等了小半日,才等到荣琰,不过可惜,荣琰也没找到小黑的踪迹。


    “梅园我带人都搜了一遍,半片鱼鳞也没见着。我问了管事和门房,说除了卢承勋,没人出去过。你说小黑一个大活鲛人,能跑去哪儿?”


    江羡鱼也想不通,小黑为何会忽然失踪。


    难道是等不及,提前回南海了?


    可他连话都不会说,身上也没带盘缠,总不能一路要饭去南海吧?


    好在小黑身体壮实,一时半会儿应该饿不死他,念及此,江羡鱼才放心了些。


    “对了,卢承勋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每回去梅园,都会生病?”荣琰说。


    “卢承勋又病了?病得厉害吗?”


    “我没去看,听说又是受了惊吓,吓得疯疯癫癫的。你说好好一个人,胆子怎么就那么小呢?”荣琰叹了口气,问江羡鱼:“昨晚他又看到什么了?”


    江羡鱼昨晚虽然喝了加料的酒,但并没有醉,发生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卢承勋当时对他说了很冒犯的话,若非后来他拿荣琰送的匕首引了雷把对方劈晕了,后边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想到这些,江羡鱼便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他活该,最好疯上一阵子。”


    “是不是昨晚的事情没办成啊?”


    “也不算没办成,但今日又是风又是雨的,商队估计也没法启程了。”再加上小黑不知所踪,就算商队出发也没办法。


    江羡鱼一连等了两日,都没等到小黑的消息。


    这日总算是个晴天,他朝江幕轻报备后,便带着谷子去了梅园。如今不用怕小黑暴露身份,他也没必要避着羽林卫,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让人跟在了自己后头。


    他在梅园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任何小黑留下的痕迹。


    屋里的榻上已经被梅园的家仆清理过了,供桌和龙王爷金身也被擦得干干净净,但他昨天让谷子送来的贡品还在盘子里,一点也没少。


    “怎么连贡品都不收了?”


    江羡鱼有些失落,默默地将那些贡品都换了新的,又点了香拜了拜。


    这日他在“保佑兄长平安归来”的愿望之后加了一条,“保佑小黑平安。”


    转眼过了大半个月。


    小黑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一开始,江羡鱼总会时不时想起对方,偶尔还会难过那么一下子。到了今日,他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小黑是真的走了。


    那样一个大活人,若是出了意外,肯定会有消息的。既然没有坏的消息,那就说明小黑早已离开了京城。


    江羡鱼偶尔会忍不住想,小黑是不是早就想离开了,只是一直没长出腿来,所以在等一个机会。直到那晚……


    所以他们的亲近,只是个意外。小黑是为了帮他疏解药力才会那样,并没有别的缘故,也不是因为喜欢和他那样。


    想到这些的时候,江羡鱼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小黑去过自己的生活了,他也要重新开始。


    在小黑离开后的第二十天,江羡鱼的舅舅派人送了一封信来,让他去祁州。信里虽然没有提及成亲的事情,但听江幕轻那说法,此番叫他去就是为了替他操办婚事。


    “没有陛下的允准,我不能走。”


    “自从那场风暴以后,陛下对你的态度似是有所改变。虽然羽林卫一直在咱们府上没撤走,但我看他们比从前懈怠了许多。”


    这一点,江羡鱼也看出来了。


    “宫里有传言,说大风那日,有人看到青龙盘旋在陛下的寝殿之上。我猜想,陛下是不是用你那尊石龙,召来了龙王爷?”


    “啊?”江羡鱼大惊:“那晚陛下的寝殿被雷劈,不会真是我求来的吧?”


    许久前皇帝刚派羽林卫来监视他时,江羡鱼曾随口说了一句,要求龙王爷下雷劈了皇帝。


    结果没过两日,皇帝的寝宫就被雷劈了。


    “此话休要再说,当心祸从口出。”江幕轻道。


    江羡鱼忙闭了嘴,没敢再多说什么。


    原来皇帝真的召来了青龙,也难怪龙王爷再也没吃过他的贡品。


    那他朝对方求的事情,还作数吗?


    江羡鱼很想问问龙王爷,可自那以后他始终没得到回应。


    龙王爷既没有吃他的贡品,也没再给他打过雷。


    收到舅舅来信后的第二日,江羡鱼被召进了宫。皇帝并未与他多说什么,只问了问他的近况,又赏了他一些东西,只字未提龙族的事情。随后,江府的羽林卫也被撤走了。


    江羡鱼只当此事已经平息,没想到次日就传来消息,说南海龙族派来了使团,三日后便会到京城。朝廷数十年来派了无数使团去南海寻找龙族,一直无果,谁也没想到今日龙族的使团竟会主动找上了门。


    “他们说是陛下召来的龙族,我可不信。”荣琰道:“你想,若他有这个本事,怎么先前不见他召来龙族呢?京城谁不知道,最先让龙王爷显灵的人是你。”


    江羡鱼无奈一笑,“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现在龙王爷早就不理我了。”


    他现在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打算过些日子就动身去南海寻找兄长。


    皇帝已经如愿和龙族结盟,不再需要他了,自然也不会再限制他。至于祁州舅舅家,他肯定是不会去的。他本就不愿早早成婚,不久前又和小黑那般亲近过,届时怎么跟人家姑娘交代啊?


    “我知道你想去南海,这次我不拦着你了。如今龙族要和我朝结盟,南海应该不会像以前那么危险,你想去就去吧。但是你要答应我,最多一年,要是找不到兄长,你得回来。”荣琰说着眼圈便有些泛红,他俩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那情分和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


    江羡鱼在他手上轻轻拍了拍,“我答应你,一年至少会回来一趟。”


    荣琰听他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


    这天晚上,江羡鱼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去了南海,在船上时遇到了风浪,风浪太大,将船吹翻了,他跟着跌进了海里。冰凉的海水像是一张大网似的将他包住网海里拖,他在海里挣扎半晌,几乎要窒息。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抱住他,凑到唇边给他渡了一口气。强烈的窒息感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安全感。


    “小黑?”江羡鱼睁开眼睛,看到了小黑那张英俊的脸。


    在梦里,他忘了对方不告而别的事情,高兴地上前抱住了对方。


    可小黑却慢慢地推开了他。


    “小黑,你怎么了?”江羡鱼问他。


    小黑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并未开口。


    但梦里的江羡鱼却接收到了对方想说的话,小黑说他家里在帮他张罗婚事,他要成婚了。


    江羡鱼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是一场梦。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梦里那感觉特别真实。


    小黑不会真的回南海成亲去了吧?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主人!


    江羡鱼气得踢了一脚床柱子,疼得眼睛都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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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后他重生了,回到了父亲刚生病时,他决心改变命运,先治好父亲的病。没想到父亲入院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求他和季无修结婚。


    季无修——黎家名义上的养子,黎然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上一世,黎然对他成见颇深,临死前才知道唯一想拉自己一把的人只有季无修。


    因着上一世的这点旧情,黎然决定答应父亲的要求和季无修结婚,当然只是协议结婚。为了保障自己婚后的权益,他仔仔细细列了一份协议,没想到季无修连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父亲的病有了希望,家里的生意也有季无修打理,黎然美滋滋以为自己此生可以高枕无忧。直到新婚当夜被季无修按在门后时,他才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男人目光灼灼盯着他,像极了伺机许久终于得逞的猎手。黎然两.腿一软,终于想起自己那份协议上忘了写最重要的一条——“卖艺不卖身”!


    面对自己的巨大失误,黎然第一次主动服软:“我今天肚子疼,能不能请个假?”原以为季无修会拒绝,没想到男人竟极力压下眼底的渴.望,点头答应了。


    黎然尝到了甜头,日日找借口请假,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一劫。直到季无修拿着小本本找他清算,他才知道原来这玩意竟然还能攒着!


    黎然继续挣扎:没关系,我……我债多不压身!


    季无修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可以,但要算利息


    黎然:眼泪汪汪.jpg


    后来,黎然进组拍戏,季无修每周都会探班且至少两次,风雨无阻。


    剧组同事一脸羡慕:你们感情可真好


    黎然一脸无奈:没办法,利息太高了


    阅读提示:先婚后爱,小甜文,攻宠受


    第23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真的要和亲?◎


    “公子, 你醒了?”谷子听到动静后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自家主子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似的, 他急忙上前询问:“公子这是怎么了?做了噩梦还是住在这屋想大公子了?”


    “梦到了一只白眼狼。”江羡鱼闷声道。


    “白眼狼?好端端地怎么会梦到白眼狼?”谷子有些纳闷。


    江羡鱼起身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 梦中那情绪依旧没有散去, 看上去有些不大痛快。他洗漱更衣后, 去饭厅陪着江幕轻用了早饭。


    姐弟俩看起来都心事重重, 谁也没开口说话。直到一顿饭用完, 江羡鱼才鼓起了勇气, 打算将自己去南海之事告诉江幕轻。


    谁知他尚未开口, 门房和管事便匆匆跑了进来, 说是宫里来了人。


    “不会又是宣小鱼进宫吧?”江幕轻问。


    “这回不是宣小公子进宫, 是来宣旨的。”


    宣旨?


    江羡鱼心里咯噔一下,忙转头看了一眼江幕轻。


    他们家如今还有什么事情能劳动宫里的人来宣旨?无非就是姐姐的婚事。这个时候来宣旨, 八成没有好事, 看来四殿下是打定了主意要解除婚约了。


    姐弟俩一起去了前厅,就见宫里来的人已经候在了那里。


    “江羡鱼听旨。”传旨的公公朗声道。


    江羡鱼闻言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旨意竟是给自己,忙规规矩矩地跪下听旨, 一旁的江幕轻和江府的管事、家仆也纷纷跪在了一旁。


    那公公开口宣旨, 最先提到的却是江羡鱼兄长的名字——江漾。


    旨意中言及, 六年前江漾南海之行虽未寻得龙族, 却在危难之际救了四殿下性命,皇帝念其忠心,特追封江漾为忠远伯。如今江漾失踪, 依循本朝旧例, 其爵位兄终弟及, 将由江羡鱼平袭……


    兄终弟及?


    他的兄长明明只是失踪,哪来的兄终弟及?


    江羡鱼跪在那里,恨不得上前将那道圣旨撕了!这旨意在旁人看来或许是恩惠,可对他而言却像是戳人的刀子一般,在逼着他承认兄长早已不在人世。


    “忠远伯,接旨吧。”传旨那公公道。


    “我兄长没死!请陛下收回成命。”


    江羡鱼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会抗旨。


    “江小公子,咱家知道你与前忠远伯兄弟情深,可如今木已成舟,小公子该朝前看呐,何苦为难自个儿?”


    “请陛下收回成命。”江羡鱼说罢又扣了个头,丝毫没有要接旨的打算。


    那公公有些为难,将圣旨递给了一旁的随侍,取过了另一道圣旨。


    “江幕轻接旨。”他复又朗声道。


    江羡鱼一怔,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姐姐。


    这道旨意不出江羡鱼所料,确实是退婚的旨意。不过皇帝还算是留了余地,旨意中说的是四殿下身患恶疾,为了不耽误江幕轻的终身,这才决定解除两人的婚约。这话也算是尽可能给足了江幕轻体面,将退婚的缘由都揽在了四殿下身上。


    “江幕轻接旨。”


    那传旨的公公见状将两道旨意都放到了江幕轻手里,一旁的江羡鱼只顾着替姐姐难过,也没心思再抗旨了。


    “陛下还有口谕,今日起撤走所有江府的羽林卫,当初江小姐与四殿下订婚时的聘礼,不必归还。”公公叹了口气,又道:“江小公子,陛下予你们的东西,可保你们姐弟二人衣食无忧。我想若是前忠远伯得闻此事,也定然会觉得安心。”


    江羡鱼听了这话,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这两道旨意同时送来,就像是在提醒江羡鱼,从今往后他们姐弟俩只能相依为命了。他的一言一行,都不再只是关乎自己,而是与姐姐绑到了一起。


    “江羡鱼……接旨。”


    他朝着地上扣了个头,将满腹的悲愤都咽了回去。


    不多时,传旨的人便走了,还顺道带走了江府的羽林卫。


    如今朝廷要与龙族结盟了,江羡鱼自然也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一个忠远伯的爵位,不过是弥补江漾的杳无音讯,顺便安抚被退婚的江幕轻,江羡鱼在这其中就像是个无人在意的傀儡,没有人在乎他的意愿。


    “起来吧。”江幕轻开口道。


    江羡鱼吸了吸鼻子,站起了身。


    “挺好的,陛下在祁州给了你一块封地,想来是暗示我们可以离京去祁州投奔舅舅。这京城也没什么可待的了,收拾收拾过几日便启程吧。”江幕轻看起来十分轻松,丝毫没有被退婚一事影响心情。


    “姐……”


    “对了,让人把当初订婚时的礼单找出来。”


    一旁的管家忙道:“小姐,方才那传旨的公公不是说聘礼不必退回吗?”


    “咱们家小公子往后也有俸禄了,不缺那点东西。”江幕轻道。


    管家闻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忙着人去找来了礼单。


    “前些年二老爷来帮着掌家时特意吩咐过,不让动那些聘礼,自去岁小姐开始掌管府中事物,也没动过那聘礼,所以这礼单上的东西,除了当时送来的活物和糕点吃食,旁的一样不少,都在库房里呢。”


    “嗯。”江幕轻点了点头,“把活物和糕点备齐,午后便让人送去四王府。”


    “是。”管家领了差事,便带着人去置办东西了。


    江羡鱼目瞪口呆地看着姐姐,整个人还没回过味儿来。他原是怕姐姐伤心,正发愁该如何安慰,如今却见对方神色从容,丝毫没有伤心模样。


    “盯着我看什么?”江幕轻问他。


    “没什么……过午我去送聘礼吧。”


    “那地方又不是风水宝地,你何苦巴巴跑去沾一身晦气?”


    “我不怕沾晦气,大不了走之前跺跺脚。”


    江幕轻被他这话逗笑了,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拿着礼单去了库房。那些东西放了太久,也不知有没有被老鼠啃坏的,她得检查一番,确保给人家囫囵个儿地送回去。


    虽然江幕轻表现得云淡风轻,但江羡鱼总觉得姐姐心里还是难过的。他知道那种盼着人回来的滋味,也知道那种期盼落空会有多伤心。


    他只盼不到兄长都会那般难受,姐姐可是两个人都没盼到……


    那一刻,江羡鱼决定还是先陪着姐姐去祁州吧,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等姐姐在那边安顿好之后,他再启程去南海也不迟。


    当日午后,江羡鱼便带着府里的护卫和家丁抬着聘礼去了四王府。因为当初四殿下送来的聘礼不少,此番他府上的人几乎都出动才勉强够数。


    一行人走在街上看着浩浩荡荡,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有百姓认出了江羡鱼,还以为江家这二公子是要去谁家提亲呢。


    直到看到江家的队伍停在了四王府门口,众人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哎呦,江小公子,您这是干什么啊?陛下的旨意不是说了,聘礼不必退回来。”王府的管事苦着脸道,“您这么一闹,岂不是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陛下的旨意都下了,还怕人知道?再说了,我们江家又不缺这点东西,还不至于赖着你们的聘礼不还。”他说着一伸手,谷子忙将礼单递了过去:“你点点数,金银珠宝,糖果糕点,还有这些活物都给你们补齐了,一点不少。”


    管家没得自家王爷命令,哪敢去接礼单,只赔着笑脸道:“江小公子,江小伯爷,您别为难小的啊。我们王爷吩咐过……”


    “东西我送过来了,你们王爷怎么说的,与我无关,我们江家如今和你们王府有没有瓜葛。”江羡鱼心里带着气,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王府的管家知道其中就里,也不敢摆脸子,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搓手道:“小伯爷,你这是抗旨啊。”


    “那你让你家主子去参我一本吧,最好把这劳什子爵位收回去。”


    “小鱼,怎么说话还是没轻没重的?”门内忽然传来了了谢瑾的声音,随即便有护卫抬着木轮椅走了出来。


    谢瑾坐在木轮椅上,人看着比先前更憔悴了些,眼底带着青黑,看上去病恹恹的。


    江羡鱼心里有气是因为心疼姐姐,但他毕竟不是个心狠之人,再加上知道此事也不全是谢瑾的错,这会儿看到对方那模样,其顿时消了大半。


    “你……病了?”


    “病与不病,还有什么分别?”


    谢瑾面上带着笑意,那笑意却让人觉得心酸。


    “你们真是……东西我送来了,告辞。”江羡鱼不忍再多待,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奚落的话了,转身就想告辞,谢瑾却开口叫住了他。


    “小鱼,我叫你失望了。”谢瑾道。


    江羡鱼闻言顿时有些气恼,“你连见她一面都不敢,是怕她看到你这副样子嫌弃你吗?你自轻自贱,便觉得我姐也是那样的人,你根本就是瞧不起人……”


    王府的管事闻言险些当场晕厥过去,这小祖宗竟然敢往他家王爷心上戳刀子,这是不叫人活了吗?


    “江小公子……”


    “我从前有个朋友,他还没腿呢,也没见他像你这般。我真希望我姐嫌弃你,那样离开京城她就能将你忘了,从此山高海阔。”


    可他心里清楚,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江羡鱼不愿再多待,带着府里的一众人转身走了。待他们拐过街角之后,却有一个王府的小厮追了上来,说是要借一步说话。


    江羡鱼见他态度诚恳,也没为难对方,跟着他走到了一旁。


    “我家王爷若是知道我偷偷来寻你,定是要责罚,但我实在是心疼他。先前陛下的旨意并不是你们接到的那般,我家王爷昨日在御书房前守了大半日,才逼得陛下改了旨意。”


    江羡鱼一怔,怪不得那圣旨会将退婚的缘由说成是四殿下身患恶疾。要知道皇家素来在意颜面,这种时候都是宁肯牺牲外人的清誉,也要保全皇家人。但这道圣旨却最大限度地保全了江幕轻,外人知道也只会觉得她可怜。


    至于四殿下……身患恶疾不能婚配,旁人会怎么揣测可想而知。


    “你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江羡鱼道。


    “我只是想着,这世上能少一个人怨他。”


    江羡鱼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其实也不是怪谢瑾,他甚至不知道该怪谁,


    退婚的事情尘埃落定。


    次日江幕轻便着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举家迁往祁州。


    江羡鱼十指不沾阳春水,干活的事情自然是插不上手。正好这日龙族的使团到了京城,他一大早就跟着荣琰去了街上,打算瞧瞧热闹。


    皇帝非常重视这次的结盟,派了太子殿下亲自去城门口迎接。街道两侧站满了开道的士兵,队伍从城门口一直延续到了皇宫。


    荣琰早有预备,在临街的茶楼定好了位置,带着江羡鱼早早候在了那里。


    两人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看到太子殿下以及他身后跟着的龙族使团。一行人骑在马上浩浩荡荡,后头还跟着十数辆马车。那使团穿着打扮看着与人族无意,甚至比太子带着的人看上去更低调,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们骑着的马比太子的马更为高大。


    “我以为他们的马车都会镶着宝石呢?这么看排场也不大啊。他们不是龙族吗?怎么跟咱们一样骑马坐马车?”荣琰道。


    “不坐马车坐什么?”


    “龙族不都是龙吗?直接飞过来多省事。”


    “是不是怕吓到百姓?”江羡鱼道。


    “有道理。”荣琰点了点头:“要真是直接飞过来,确实有点吓人。”


    两人凑在窗边看着街上的一行人,直到使团走远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江羡鱼不禁有些失望,他还想着说不定能在使团里看到龙王爷呢。但转念一想,龙王爷已经不理他了,见了又有什么用?


    今日露面的龙族使团太多“普通”,既没有化龙的,也没什么别的奇观,百姓多少都有些失望。但尽管如此,龙族使团还是成了京城最大的话题。如今两族结盟,龙族不再是忌讳,百姓都可随意谈及。


    就连江羡鱼和荣琰也在茶楼逗留了许久,听人谈论龙族的事情。


    “相传这龙族并不是人人都能化龙,只有妖力极强的大妖才能化龙。”


    “我怎么听说,只有皇家血脉才能化龙?”


    “不对,鲤鱼跃龙门你们没听过吗?谁能跳过去龙门,谁就能化龙。”


    众人七嘴八舌,谁也说服不了谁。


    “小鱼,你说龙王爷在龙族是什么地位啊?”荣琰道。


    “龙王爷是龙王啊,要不怎么能叫龙王爷?”江羡鱼说。


    “我怎么听说龙族的皇帝叫龙君呢?龙君和龙王爷应该不是一回事,龙王爷是管事的,龙君是龙族的天子。”荣琰煞有介事地道:“你想,龙族天子身份高贵,哪会儿管人族那些琐事?”


    江羡鱼一想,觉得挺有道理。况且龙王爷只是他们人族的叫法,他供奉的龙王爷,说不定是龙族专管人间事的官。


    “龙族与咱们结了盟,我朝就能风调雨顺,再也不会有妖孽横行。”旁边的客人道。


    “哎,你们说,龙族无所不能,与咱们结盟,图什么呢?”另一人问道。


    “需要人族供奉?”


    “他们南海都是奇珍异宝,缺咱们这点东西?”


    “他们图什么,过几日不就知道了?”


    “我朝与外邦结盟,素来都是和亲,和龙族结盟不会也要和亲吧?”


    众人谈论地热火朝天,看那模样倒是比早朝上的朝臣们还卖力。


    荣琰凑到江羡鱼身边:“你说龙族的人,会喜欢人族女子吗?”


    “应当不会吧?龙族是妖族,咱们是凡人。”


    “那不好说,我从书上看到过,说龙族好欲,兴许想娶个人族的女子图个新鲜呢?”荣琰压低了声音道:“只不知谁会这么倒霉。”


    江羡鱼是供奉过龙王爷的人,不愿在背后编排龙族,便没多说什么。


    两人在茶楼待到午时,荣琰家里的小厮找来说老爷让他回府用饭,他不敢忤逆,只能跟着小厮老老实实回了荣府。


    江羡鱼从茶馆出来,发觉这地方离宁王府很近,便想着去找老王爷告个别。他在京中这些年,多蒙宁老王爷照拂,两人也算是忘年之交了。


    他路上还担心老王爷今日会进宫去,没想到到了王府管事却说老王爷在家。


    “陛下一早倒是着人来请了,但王爷说早晨吃多了撑得慌,不想出门,就推辞了。”管事说话间引着江羡鱼去了茶厅,老王爷正在里头煮茶呢。


    “你今日没去看热闹?倒是想到来寻我了。”老王爷招呼他坐下,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没胖没瘦,还是那么俊。”


    江羡鱼接过他递来的茶,将回祁州的打算朝他说了。


    “去祁州也好,你舅舅一家人都很厚道,必不会薄待了你们姐弟。就是离京城有些远,往后怕是不能常见面了。”老王爷有些遗憾。


    “晚辈会常来探望王爷的。”


    “呵,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出去心就飞了,哪还会记得我这把老骨头?”他说着想起了什么,问道:“如今成了忠远伯了?”


    江羡鱼点了点头,对这封号并没表现出什么喜色。


    “别觉得不舒坦,这爵位也不全是为了你兄长,至少有一半是陛下本就想给你的,扯什么兄终弟及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为何?”江羡鱼有些不解。


    “因为龙王爷对你另眼相待,他得在你这里留个余地。”


    江羡鱼闻言苦笑一声,道:“此番两族结盟,是陛下自己的本事,与我无关。那日暴风之后,龙王爷便再也没理会过我了,我供奉的东西他没再收过。我想他如今另眼相待的人,只有陛下了。”


    “切,你不会也像他们那样,以为暴风那晚是陛下召来了青龙吧?”宁老王爷冷笑道:“那日我去宫里看了,毁坏的殿宇里都是斗法的痕迹。那晚青龙根本就不是被陛下召来的,而是在与妖孽缠斗时,不慎出现在了宫里。”


    这么说,青龙那晚只是为了追捕妖孽?


    “王爷怎么确信?”


    “我活了多少年?见过的东西可比皇帝都多。他若是有本事召来青龙,还会苦等这么多年?我猜想,青龙应是为了追捕妖孽才会来京城,后来除了妖孽,也就走了。”


    江羡鱼闻言恍然大悟,怪不得龙王爷再也没有回应过他,原来是因为离开了京城?得知此节,他心里舒坦了不少,这至少说明,龙王爷没有彻底抛弃他。


    想到此前自己还为了这件事难受,江羡鱼不禁有些难为情。但他很快想到,青龙当初若真是来京城办事的,如今这一走,只怕轻易也不会回来了。将来他去南海时,倒是可以带着那金身,届时离得近了,说不定还能再见。


    “正因如此,陛下才给你封了爵位,以防将来和龙族出现什么嫌隙时还用得上你。此番你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去祁州,只管好吃好喝,别的一概别理会。”


    “嗯。”江羡鱼喝了口茶,想起了今日在茶楼听说的事情,好奇问道:“王爷,您说龙族此番与咱们结盟,会提出什么要求啊?”


    “和亲呗,旁的东西人家又不缺。”


    “真的是和亲?”江羡鱼道:“但是我朝的几位公主都已成婚,要如何和亲?”


    “这还不好办?从勋贵中挑一个合适的,给个封号嫁过去呗。”


    “这样啊……”江羡鱼惋惜道:“龙族路远迢迢,嫁过去只怕就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也不知谁家的姑娘会倒霉被挑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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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这龙君竟是个断袖?◎


    皇帝一直执迷于要和龙族结盟, 为此努力了许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自是不会怠慢了龙族。想来龙族无论是想带走哪家的姑娘, 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献上。


    至于被选中的人是否情愿, 没有人会在意。


    “公子, 您说龙族的人会选哪家的姑娘啊?”从宁王府出来后, 谷子朝江羡鱼问道。


    “想来家世不能太差, 还要相貌端正, 最重要的是要看龙族的喜好。也不知他们选了人要与谁和亲, 是他们的龙君, 还是龙族的哪个皇亲国戚?”


    龙君乃龙族至尊, 应该要保全血脉的纯正, 想来不会和人族女子成婚。说不定龙族也和他们一样,都是从勋贵中挑选一个年纪相仿身份合适的, 撮合在一起组建一桩婚姻。


    江羡鱼觉得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因此并未太伤脑筋,带着谷子便回了江府。


    府中的管事已经带人将库房里的东西都打包得差不多了, 家里许多便于携带的东西也都分类整理好了,等他们离京后, 只留几个家仆在此看管便可。


    “公子, 这间房您一直不让收拾, 是有别的打算吗?”管家问道。


    江羡鱼自从那场暴风之后, 就一直住在兄长的房中,并未再搬回去。


    “兄长的房间不要挪动,等我们去了祁州后, 吩咐人像从前一样定时打扫。若是兄长骤然回来, 这屋子还是要继续住的。”


    管家张了张嘴要说什么, 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家小公子对兄长的生死心存执念,也不敢去触对方逆鳞。


    江羡鱼将此前从兄长书房里拿走的几本书都摆了回去,只留了一本《南海异闻录》。当时他为了研究鲛人,曾翻看过这本书,只是这书上记载的内容太多,他并未看全。


    今日偶然想起来,他便坐下又翻看了几页,正好翻到了书中关于龙族的部分。


    这书里的东西和茶楼里那帮人说得差不多,都说龙生性暴.戾,好欲,且每求而不满,甚至会连续数日不知疲倦。更让江羡鱼惊讶的是,这书上说龙天赋异禀,那东西生来便成双,有两……


    他目光在书上配着的图画上扫了一眼,登时便皱起了眉头。


    龙那东西也太吓人了吧!


    只不知龙族是人人如此?还是只有化了龙的皇族才会这样。


    江羡鱼将手里的书收起来仔细放好,这才想起来梅园里的龙王爷金身还没收拾。先前因为一直得不到龙王爷回应,再加上小黑不辞而别,他便没再去过梅园。如今从宁老王爷那里得知,青龙不回应他是另有隐情,他就想着把金身再取回来随身带着。


    时隔数日,梅园里已经变了一番模样。管事让人将后院那颗被雷劈得焦黑的树弄走了,在那处重新栽了一颗。金鱼池中的海水也被清理干净,重新注入了淡水,还新养了几条鱼。


    江羡鱼蹲在池边看着池中的莲花愣怔了好一会儿。


    “公子,您没事吧?”谷子在一旁问道。


    “我觉得有些奇怪,先前这池中放了海水,怎么这莲花没被淹死?”


    谷子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也蹲在池边看了看,开口道:“兴许是……比较强壮?”


    “那也太强壮了些。”江羡鱼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起身去了屋里。


    一进门,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晚上。


    那夜他与小黑厮混了一整夜,一次又一次……小黑放肆又强势,却没让他受什么苦,除了颈窝处有一枚始终没有消散的痕迹外,他身上半点伤都不曾留下。


    若非那处痕迹,他都要忍不住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江羡鱼强行收敛了思绪,走到供桌前将上头的龙王爷金身取了下来,并拿布巾仔细地擦拭干净。随即他让谷子找出了用来安置金身的木盒,打算将金身放进去。


    “这盒子怎么这么沉?”谷子不解道。


    江羡鱼接过木盒,险些没拿稳:“不对啊?原来没这么沉的。”


    他说着打开木盒一看,便见里头装了满满一盒珠子。那珠子圆润饱满,个头整齐,成色极好,每一枚单拿出来都价值不菲,而江羡鱼眼前却有整整一盒,足有数百枚之多。


    “这珠子看着真漂亮啊,是什么珠?”谷子道。


    “这是……”江羡鱼想起那本《南海异闻录》里画的图画,惊讶道:“这是鲛珠!”


    他自幼见过不少宝贝,各类珠子都熟悉得很,唯独这鲛珠只在书上见过。没想到有生之年,他竟能见到这么多鲛珠。


    这是小黑留给他的?


    当初他想让小黑泣珠,小黑从不理会,他还以为对方不会。


    这么多鲛珠,得哭很久吧?


    他实在想象不出,小黑那样的人捧着木盒泣珠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家伙虽然不告而别,总算还有点良心!


    骤然得了这么多鲛珠,江羡鱼不愿独享,便只给自己留了二十枚,剩下的分了四份,一份给姐姐,一份送去了宁王府,一份预备到了祁州时送给舅母,剩下的一份则给了荣琰。


    荣琰那一份他是亲自送过去的,对方见了这鲛珠很是惊喜,不住感慨江羡鱼这鲛人算是没白养。


    “我留一枚就行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荣琰说。


    “我自己留了,这些是给你的。往后我不在京城,我家的房子得空你让府上的人帮忙照应着些,将来等我兄长回来,我们还会回来住的。”


    听他提起离京的事情,荣琰不禁又有些伤感。


    “今日我看你家里人来人往的,是有什么喜事要办吗?”


    “是我妹妹,我爹正张罗着给她定亲呢。”


    江羡鱼有些惊讶:“你妹妹不是才十四吗?这么早就成婚?”


    “我娘原是想等她到了十六七再说婚事,但如今龙族使团一来,京城闹得人心惶惶,家里有女儿的都担心被选中。我爹娘一商量,就说先给寻一门合适的人家,把婚事说定,等几年再过门。”


    荣琰的祖父曾立过战功,被封了定安侯,后来这爵位被荣琰的父亲承袭了。虽说荣府比不上老定安候在世时显赫,但荣琰的父亲和叔父都在朝中任要职。届时若皇帝当真在勋贵中挑选女子和亲,荣家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是你爹想得周到。”江羡鱼道。


    “没办法,我就这一个妹妹。”荣琰压低了声音朝江羡鱼道:“我听我叔父说,这次我朝送去龙族和亲的人是要嫁给龙君,也就是龙族的皇帝。这位龙君名叫云无渊,听说出生时胎里就带了魔气,邪得很。还有传言说,他嗜杀成性,宫里隔三差五就有尸体抬出来被扔到海里喂鱼。”


    江羡鱼听得直皱眉,“那嫁过去和亲的姑娘,岂不是凶多吉少?”


    “肯定的啊,那可是龙啊,我叔父说嫁过去的女子,只怕新婚之夜都活不过。”


    荣琰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只盼着自家妹妹的婚事赶紧落定,别被带去龙族遭罪。


    “幸亏你没有妹妹。”荣琰说。


    “荣琰,你叔父有没有说,被选中的女子可有年纪限制?”


    “年纪……”荣琰想了想,问道:“你是担心你姐姐?”


    “我姐姐与四殿下的婚事刚被取消,她也未成婚啊。”


    江幕轻与四殿下订婚时不过十几岁,今年也才二十出头,江羡鱼被荣琰这么一吓唬,不禁有些担心了起来。


    “要不……你也赶紧帮你姐姐筹备一门婚事?你姐姐生得漂亮,又满腹诗书,你如今又是忠远伯爷,京城定有不少人家想与你们攀亲戚呢。”


    话虽这么说,但江幕轻那性子,岂会随便找个人就嫁了?


    更何况她刚与四殿下解除婚约,只怕心情都尚未平复。


    当日回到江府后,江羡鱼便去找了一趟姐姐,将从荣琰那里得来的消息朝对方说了。


    “一会儿我就让人去请个大夫,给你开几副药,就说你得了急症。明日一早咱们就动身,只说去祁州养病……”江羡鱼在屋里走来走去,看上去很是慌乱:“要不今晚就走?”


    “坐下。”江幕轻道。


    江羡鱼闻言只能老老实实坐到了一旁。


    “你以为与龙君和亲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可是龙族的至尊,寻常女子只怕入不了他的眼,更何况我已与人订过婚,京城稍有点身份的人家,都未必看得上我,更何况是龙君。”江幕轻表现得极为镇定,朝弟弟安慰道:“放心吧,此事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在我的头上。”


    话虽如此,江羡鱼依旧放心不下。


    他的兄长已经在南海失踪了,若是姐姐再被送去和亲……


    不行,他必须做点什么,不然无法安心。


    “姐,咱们东西都收拾好了,今夜就走吧。”


    “若真是挑中了我,你以为躲到祁州就能了事?”


    “那……那就称病!龙君总不能娶个得了病的人回去吧?”


    “小鱼,你不是一直想找兄长的下落吗?若我真去了南海,不是正好可以借机寻找兄长?”


    江羡鱼一听便急了:“不可!我自会亲自去找兄长,那龙君不是个善茬,听说他生性暴.戾好欲,任何人与他成亲,只怕都只有死路一条。我绝对不能让你去龙族和亲。”


    尽管江幕轻觉得江羡鱼多虑了,但见弟弟这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她还是答应了提前动身。反正他们已经决定回祁州,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分别?


    当天下午江幕轻便让人备好了马车,决定带着江羡鱼和几个随行的护卫先行启程。


    没想到众人尚未动身,宫里便来了旨意,说是明日皇帝在宫中设宴,让江羡鱼去赴宴。


    听了这消息后,江羡鱼如遭雷击。


    他没想到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江幕轻好生安慰了他一番,说宫中设宴,定然不会只叫他一个人去,说不定陛下是念着他曾与青龙相识,才会让他去赴宴。


    但江羡鱼始终放心不下,不愿坐以待毙。


    天黑前,他匆匆去了一趟宁王府,想找老王爷打听一下消息。没想到王府的管家说老王爷去了行宫休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京城。


    眼看天都黑了,他再赶去行宫也来不及,况且宁老王爷今日不在京城,也未必知道宫里的打算。


    思前想后,江羡鱼唯一能想到的人,只剩下四殿下谢瑾。按理说,谢瑾刚与他姐姐解除婚约,他还上门闹了那么一场,实在是不该去找对方帮忙。


    但此事关乎江幕轻的性命,他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而且他心里清楚,四殿下对姐姐定然还余情未了,这个时候找对方帮忙,或许真的有用。


    念及此,江羡鱼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四王府。


    管家见了他有些惊讶,但还是不计前嫌地将人引了进去,丝毫没有为难他。


    谢瑾正在花厅里对着棋盘独自摆弄,见他来了便让他坐下了。


    “殿下……咳。”江羡鱼想起上次毫不留情的那番数落,有些尴尬,“上回的事情……”


    “那日你走之后本王仔细琢磨了你的话,想通了不少事情。你骂得很对,本王在这件事情上,确实过于怯懦了。”谢瑾淡淡一笑,看起来丝毫没有为上次的事情不高兴。


    江羡鱼见对方如此,心中更是内疚。他怎会不知谢瑾心中所想,但他那日心疼姐姐,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唯一让他觉得安慰的是,时隔几日,谢瑾的面色似乎变好了,不像那日那般颓败,眼睛里好似也渐渐有了一点光彩。


    “今日我来找殿下,是为了我姐的事情。陛下让人传旨,说让我明日进宫赴宴,我担心……他是要让我姐去龙族和亲。”江羡鱼这会儿面对谢瑾时,全然是个小孩子的模样,无助又惶然:“殿下,我该怎么办?”


    谢瑾见江羡鱼对自己如此信任,心中颇觉欣慰,知道对方心底里还是下意识像从前那般依赖自己。


    “小鱼,据我所知,明日进宫赴宴的勋贵子弟,得有一二十人,你只是其中一个,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陛下召你前去,应是念及你是我朝第一个召来青龙之人。”


    明日的宴会毕竟是为了款待龙族使团,让江羡鱼前去,合情合理。


    “那万一呢?万一不是为了这个……”


    “不会有万一,你姐姐很安全。”谢瑾道:“有一事你应是有所误会,龙族是要寻一个人和亲,但并非是要女子。”


    “不要女子?”江羡鱼一脸震惊。


    莫非这龙君竟是个断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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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只给我吗?还是别的公子都有?◎


    江羡鱼知道, 京城也有很多断袖,这并不算是太大的忌讳,但也没人会拿这种事情到处张扬。在大部分人的眼里, 男人与男人厮混, 不能娶妻生子延续血脉, 并不是多光彩的事情。


    越是身份地位高的人, 越是会尽量避免。


    他没想到龙君——龙族地位最高的人, 竟然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寻一个男子和亲, 这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他是个断袖吗?


    “龙族与我族又不一样, 想来不是很计较这些吧。”谢瑾看出了他的惊诧。


    江羡鱼忽然想到, 小黑也曾毫无芥蒂地与他亲近过, 鲛人和龙族都在南海, 难道是南海各族都擅此道?


    “那龙君娶一个男子和亲,不必延续子嗣吗?”


    “陛下都有那么多妃嫔, 想来龙君后宫里的人也不会少。再说了, 我族与龙族和亲本就是高攀,人族男子嫁过去也未必是做正妻, 说不定只是个男妾罢了。”


    此番两族结盟,确实是人族上赶着促成的。龙族能纡尊降贵与他们结亲, 已经是给了很大的面子了。只可怜了那和亲之人, 要不远万里去给人做男妾。


    想到这里, 江羡鱼忽然又有些担心了起来。若龙族是选男子和亲, 那他明日进宫岂不是也在备选之列?


    他是一直想去南海,可不是以这种方式啊!


    若真被送给那龙君,他哪里还能有命在?


    “我着人去打听过, 陛下拟定的备选名单里, 并没有你的名字。”谢瑾没有告诉江羡鱼, 是他去求了陛下,把江羡鱼从备选的名单里划掉了。


    皇帝当时还不大乐意,觉得江羡鱼召唤过青龙,被选中的概率应该很大。谢瑾只能拿江漾出来说事,直言江家的长子已经没了,不能连江羡鱼也搭进去。皇帝自觉亏欠谢瑾,念及江漾救了谢瑾性命,这才松了口。


    “当真没有我?”江羡鱼问道。


    “嗯,让你去赴宴,只是因为你与青龙的渊源。”


    江羡鱼听他这么说,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没想到殿下还着人过问过此事。”


    “于情于理,我都没法不管你。你是江漾的弟弟,也是慕轻的弟弟。”


    江羡鱼听了这话不禁有些伤感,“殿下,我和我姐已经准备要去祁州了。”


    “嗯,祁州有你舅舅照料,很好。”


    当初还是谢瑾提议把赐给江羡鱼的封地划在了祁州。


    “等宴会结束,我们就走了,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再回京城。”


    “走的时候着人知会我一声,本王去送你们。”谢瑾早就猜到他们会去祁州,对此并不惊讶,但他眼底还是闪过了一抹掩饰不住的落寞。


    江羡鱼点了点头,朝谢瑾行了个礼,这才告辞。


    回府后,他将诸事都朝江幕轻说了,免得她心中担忧。江幕轻对和亲一事本不甚在意,得知龙族要找的是男子,反倒开始不安起来,生怕江羡鱼被选上。


    京城这么多勋贵子弟,聪明的、读书好的比比皆是,但论起长相来,江羡鱼可是拔尖的。若龙族之人以貌取人,那江羡鱼可就危险了。


    后来江羡鱼不得不将谢瑾的话都朝她说了,她一颗心才落了地。


    次日一早,江羡鱼早早就被谷子叫了起来。


    今日要进宫赴宴,谷子早已备好了礼服伺候他洗漱更衣,又帮他将头发束好,并选了一支青玉簪子给他簪上。


    “这衣服是红的,配青玉簪子不好看,还是选那支血玉的吧。”谷子犹豫了半晌,给他换上了血玉的簪子。他家公子平日里入宫的机会并不多,他自是不敢怠慢,生怕穿得太随意失了礼数。


    江羡鱼本就长得好看,皮肤又白皙,穿上一身红后更是衬得人生动夺目,就连谷子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穿这么漂亮做什么?又不是我去和亲。”


    “就是因为不会选公子,小的才挑了身鲜亮的,否则小的就找身灰袍子给公子换上了,定让他们选不中公子才行。”谷子笑道。


    江羡鱼听他这么说,便跟着笑了笑。


    用过早饭后,江羡鱼便乘马车去了宫门口。带路的宫人早已候在了那里,将前来赴宴的公子一一引着进了宫门。


    江羡鱼四下一看,发觉来的勋贵子弟有不少熟人,最让他惊讶的是,里头竟然有荣琰。对方也看到了他,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你也来了?”


    “我也没想到还有我,好在我妹妹的亲事已经连夜定了,对方虽然家世一般,但人很踏实。”荣琰道:“你姐姐呢?时候太短,应该来不及了吧?”


    江羡鱼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龙族要找的是男子。”


    “什么?”荣琰一脸震惊:“你说的是和亲的事儿吗?”


    “嗯,龙君是个断袖。”


    “!!!”


    荣琰半晌才缓过劲儿来,问道:“怪不得不叫我爹来赴宴,叫我来赴宴,原来是想选我啊?完了完了!这回完了,我妹妹的亲白订了!希望他们别看上我。”


    荣琰想到听来的那些关于龙君的传闻,整个人焦躁不已,只能自我安慰道:“幸好我长得不好看,人家肯定得挑个好看的,我这样的可配不上龙君。”


    他说罢看向江羡鱼,一脸担忧地道:“小鱼,你知道此事还穿得这么花哨?万一他们挑中你可怎么办?你可是这里头长得最好的,你不要命了?”


    “放心吧,不会选中我。”江羡鱼胸有成竹地道。


    那名单里根本就没有他,他今日就是来走个过场罢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被宫人引着到了设宴的厅内。这处宫苑共有两层,一层的大厅敞亮宽阔,时常用来举办宫宴,二层则是在大厅两侧搭了可供休息的暖阁,从暖阁外的围栏往下看,能看到厅内的情形。


    众人各自入座后不久,便有宫人通报太子殿下驾到。


    见太子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江羡鱼才知道今日主持宴会的人竟是太子,皇帝压根没露面,这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放松了不少。


    只是……既然是为龙族挑选和亲人选,为何龙族使团也不露面?


    江羡鱼心中觉得纳闷,却也不敢多言,只乖乖坐在那儿等着开席。


    不多时,待太子与众人寒暄过之后,便有宫人鱼贯而入,端上了各类菜肴。


    直至开席,太子也未曾提及使团一事。


    江羡鱼来之前还以为会让所有公子都站成一片,让龙族的人挨个相看,而后从中挑个顺眼的。但如今看来,这与他想象中完全不是一码事。他都要忍不住怀疑,今日这宫宴是否另有目的?


    厅中的氛围初时还有些拘束,后来待太子与他们说了些闲话,众人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此时在二楼的暖阁里,皇帝正与三位龙族的使者待在一起。三人中有一位身穿白衣的青年,手背上隐隐现出一小片蛇纹。另外两位使者看上去年纪更大些,身份应该比那白衣青年更高。


    暖阁的中间立着一面幻镜,那是龙族使者幻化出来的,镜中正是厅内宴会上的场面。


    皇帝身边的亲随将镜中出现的公子们一一做了介绍,最后到了江羡鱼时,特意提及了对方曾召唤过青龙一事。


    “他怎么不在名单上?”那白衣青年问道。


    “江家这小子不学无术,不堪去侍奉龙君,今日叫他过来,只是因为他曾与青龙有渊源。”皇帝开口道。


    “他既能召唤青龙,便说明与我龙族有缘,陛下为何说他不堪侍奉龙君?”


    不等皇帝开口,一旁那使者道:“龙族从不为人族所召,那小子想来只是走运罢了。龙君乃是我族至尊,这种徒有其表不学无术之辈,便不必考虑了。”


    白衣青年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


    “三位可有中意的人选?”皇帝问道。


    “不过尔尔。”另一位使者道。


    这话一出,皇帝面上有些挂不住,却不敢表现出什么。龙族使团待他一直不怎么客气,这几日他算是把这辈子没受过的气都受了一遍,但为了两族能结盟,他也只能忍耐。


    “三位若是都不满意,朕再让人去找便是。”


    “算了,不必麻烦。”那白衣青年道:“依我看,找来找去也不过如此。既然没有更好的,我倒有一个提议,烦请两位护法一听是否可行。”


    那两位使者闻言都转头看向了白衣青年,想听听看他会说什么。


    与此同时。


    厅内的公子们正与太子相谈甚欢,全然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楼上暖阁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席间,只有江羡鱼和坐在他身边的荣琰认认真真埋头吃着东西,两人时不时低声交流一下宫宴上这食物的口感,自始至终没和太子搭过话。


    “轰隆。”


    外头忽然响起了雷声。


    众人俱是一怔,纷纷转头看向了厅外。只见外头方才还晴空万里,只眨眼间便乌云密布,就连厅内的光线都昏暗了许多。


    厅内众人都有些惊慌,就连太子面上都闪过了一丝慌乱。只有江羡鱼伸着脖子看向厅外,像是在期待什么似的。


    “怎么回事?”荣琰小声问道。


    “像是龙王爷来了。”江羡鱼说。


    他话音一落,一道闪电划过昏暗的天空,伴随着雷声,一道黑色的巨影骤然蹿进了殿内。


    “啊啊啊!”在座的公子哥吓得纷纷逃窜,桌椅酒菜被打翻在地,殿内一片狼藉。坐在主位上的太子也吓得面如土色,虽未打翻桌椅,却已跌坐在了一旁,看着十分狼狈。


    暖阁里,皇帝看到太子那表现一脸尴尬,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两位使者则看着厅中的公子哥们不住摇头,暗道这样的货色哪配与龙君和亲?


    然而这时,他们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一个少年。在一片慌乱中,唯独少年不仅没有吓瘫在地,甚至还站起了身。


    “龙王爷?”江羡鱼一脸喜色地看向盘在空中的黑色巨影,但他很快看清了眼前这东西并不是青龙,而是一条黑色的……蛟?他在《南海异闻录》中看到过蛟的样子。


    少年心中很是失望,方才他还以为来的是青龙呢。


    那黑蛟在殿中盘旋了一圈,最后歪着脑袋与江羡鱼对视了一眼,这才飞走了。


    “这位小公子胆识过人啊。”白衣青年忍着笑道。


    “长得虽纤弱了些,却是个有定力的。”旁边那使者点了点头,眼底带着点欣赏。


    他可清楚地记得,不久前南海有水族进献了美人给龙君,谁知人刚送过来,就被龙君真身吓得晕死过去。


    自那以后他们便知道,送到龙君身边去的人,第一要紧的就是得胆子大。


    当日的宫宴,以一片狼藉收场。


    众人被送出宫时,各个都灰头土脸,就连太子都因为在龙族使者面前露了怯,而被皇帝责备了。


    唯独江羡鱼自始至终从容不迫。


    他回府后不久,宫里就来了人,赏了他一堆东西。


    送赏赐的公公还特意强调了一番,说这些东西都是龙族使团带来的。


    “小伯爷请看,这六枚珠子可是一顶一的成色,据说放在南海也是百年难得几颗。只这一枚珠子的价值,在咱们京城就能换一栋大宅子,您这可是一下就得了六颗。”


    “龙族可真大方。”江羡鱼笑道。


    今日去了这么多人,这百年难得的珠子一人六枚,那加起来不得上万年啊?


    念及此,江羡鱼隐约觉出了点不对劲的地方。


    “公公,请问这珠子是只赏给了我,还是今日赴宴的公子都有份啊?”


    “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只有小伯爷的。”


    江羡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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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晋江独家发表


    ◎还疼吗?◎


    江羡鱼听了这话双腿不由一软, 幸好一旁的谷子赶忙扶住了他。


    今日去了那么多人,为何只给了他赏赐?


    “小伯爷身子可安好?”公公忙问。


    “我……”江羡鱼因为太过慌乱,险些失声, “为何只赏赐我一人?”


    “小伯爷今日面对那黑蛟临危不惧, 在龙族使者面前保全了陛下的颜面, 这好东西自然是要赏给小伯爷的。”那公公没再多话, 送完赏便带人回宫了。


    江羡鱼看着眼前的赏赐, 只觉心里七上八下。


    事情当真如方才那人所说, 只是为了褒奖他?


    还是……


    不会的, 江羡鱼赶忙让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四殿下朝他说过, 那备选的名单上没有他, 想来不会有假, 肯定是他想多了……


    江羡鱼不住安慰自己,仿佛只要他不面对, 最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但江幕轻可没有这样天真的念头, 她看到那价值连城的珠子时,就隐约猜到了这背后的用意。


    龙族竟真的选中了江羡鱼!


    宫里。


    皇帝正命人拟旨, 欲加封江羡鱼为忠远侯。


    短短几日工夫,江羡鱼先是被封了小伯爷, 如今又成了小侯爷, 这莫说是在本朝, 就是算上前朝的历史, 也是独一份。


    “陛下,如此加封江小公子,只怕朝中言官会有异议。”


    “他要和亲的人可是龙君, 区区一个忠远伯的爵位哪里够?”若非太过逾制, 他恨不能直接收了江羡鱼为义子, 给对方封个亲王爵。这样送到龙族去和亲,也好匹配龙君的身份。


    皇帝看着拟好的折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朝中那么多勋贵子弟,为何偏偏就选中了江羡鱼呢?


    他倒不是惋惜,在他眼里,送谁过去并无区别,若非适合的皇子都结了亲,哪怕送去自己的儿子,他也不会犹豫。他只是觉得纳闷,江家那小子除了长得好看,并没什么过人之处,怎么就能在龙族面前脱颖而出了?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朕原本还想着将他弄到宫里,拘在身边看着。”毕竟江羡鱼曾召来过青龙,若放他在外头,皇帝心里不踏实:“如今他要去龙族,也好。”


    说不定这小子真有点什么本事,届时若能讨得龙君欢心,也是好事一桩。


    皇帝正打着如意算盘呢,有宫人来报说四殿下来了。


    “他来干什么?”皇帝皱了皱眉,“让他回去。”


    “陛下,殿下说您若是不见,他就在宫门口一直候着。”


    “那就让他去候着好了,此番事情闹成这样,又非朕能左右的,他就算在宫门口等到天亮,也没人能替江羡鱼去和亲。”


    “是。”宫人见皇帝发怒,只能退了出去。


    皇帝叹了口气,心里终究有些惭愧。昨日他确实答应了谢瑾,把江羡鱼从名单里划掉了,但他不可能为了这个承诺,去和龙族使者作对。


    万一龙族看不上其他人耽误了和亲一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皇帝畅想他的结盟大计时,江幕轻早已采取了行动,她命管事备了马车,将先前已经备好的行囊装上,准备把江羡鱼连夜送出京城。


    今日和亲的旨意尚未下来,这个时候逃走也不算抗旨。江幕轻也听闻了不少关于龙君的传言,她不可能任由弟弟去南海和亲。


    “姐,说不定只是误会,那名单里根本没有我。”


    “别傻了,谢瑾不会骗你,不代表陛下不会骗他。”江幕轻拉着江羡鱼出来,果断将人推上了马车,“现在就走,明早旨意下了就来不及了。”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自有法子,你不必操心。”


    江幕轻说着便吩咐车夫出发,江羡鱼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要走一起走,若陛下当真选了我,我跑了他定会找你麻烦。”


    “我一个弱女子,他还能砍我脑袋不成?”江幕轻道。


    江羡鱼虽然害怕,但决计不肯在这个时候逃走,这无异于用姐姐的性命去换他的性命。江幕轻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朝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对方一记手刀便把自家小公子砍晕了。


    “走吧。”江幕轻示意家丁将人抱上马车,撩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江羡鱼,而后便毅然转身示意车夫出发。


    马车缓缓驶出了江府,江幕轻总算松了口气。然而不过片刻,门房便匆匆来报,说马车又回来了,被羽林卫亲自“护送”回来的。


    皇帝把和亲一事看得那么重,怎会没有防备?


    莫说是一辆马车,就算是一只苍蝇飞出去,羽林卫也定然能再捉回来。


    跟随着羽林卫一起来的,还有传旨的公公。皇帝怕夜长梦多,当日便将封侯的旨意命人送了过来,并传召江羡鱼和江幕轻次日一同进宫。


    江羡鱼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江幕轻坐在前厅里一言不发,桌上摆着那道封侯的圣旨。


    院中还有一堆东西,是皇帝赐给江羡鱼的,但没有人在意那里头都有什么宝贝,江幕轻更是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姐。”江羡鱼走进来坐到江幕轻身边,安慰道:“去就去吧,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至少我还和龙王爷有点交情,说不定去了龙族能有个照应。”


    江幕轻看向他,伸手在他脖子后摸了摸,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自家府上的人,也没舍得使劲儿。”


    姐弟俩相顾无言,谁也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来。


    这一刻,江羡鱼忽然想起了六年前。彼时兄长要与四殿下去南海寻找龙族,姐姐也是这样安静地坐在一旁,他则哭了一整个晚上。


    彼时谁也不会想到,兄妹三人一别便是六年。


    次日。


    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两族和亲一事。


    尽管京中早已对此事议论多日,但得知要和亲的人是江羡鱼时,依旧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本朝的勋贵和官员中,还没有男子与男子成婚的先例,更别说是外族和亲这样的大事。


    但众人皆知龙族的威望,也知道皇帝对此事的决心,因此反对的声音很少。


    就这样,两族正式订立了和亲盟约。


    随着旨意被送到江府的,还有龙族的聘礼。江羡鱼并没有心思去看礼单,但他听谷子说,运送聘礼的队伍,从江府门口拐到了巷子口都没到头。


    他怀疑龙族使者从南海带来的东西,大半都送到了他们家。


    “陛下着人选的吉日,说是七日后出发。我让人找个江湖郎中,给你开了几幅药,吃上以后便可病得起不来床,不过不会伤你性命。”江幕轻朝江羡鱼道:“你吃这药先拖上一阵子,龙族总不至于将个站不起来的病人弄回去和亲吧?”


    江羡鱼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心知姐姐为了保住他,能想的法子都想尽了。


    “这是什么?”江羡鱼看着桌上用红布盖着的东西问道。


    “回小公子,这是……龙族送来的吉服,说是七日后让您……”


    江羡鱼走到桌前,伸手掀开了上头盖着的红布。看这吉服的样式,估计不是让他成婚穿的,只是让他路上穿,否则路远迢迢,真到了南海,衣服都该穿坏了。


    他伸手在那布料上摸了摸,还挺舒服的。


    “药我已经让人煎好了,你现在就喝。”江幕轻说。


    江羡鱼目光落在那吉服的腰带上,心口猛地一跳,这上头金线绣着的纹样看着有些眼熟……


    这是……


    这是谢瑾给他看过的那个纹样!


    六年前江漾和谢瑾遇险时,袭击他们的人脸上带着的面具,便是这个纹样。怪不得谢瑾一直查不到这纹样的来处,原来竟是出自龙族。


    当年袭击兄长的人,是龙族的人。


    “小鱼……”江幕轻唤道。


    “姐,我不喝药。”江羡鱼扯过红布将那吉服盖上,目光很是坚定:“我要去和亲。”


    或许这是他唯一能找到兄长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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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晋江唯一正版


    ◎便觉腰间一紧,被人揽在了怀里◎


    江幕轻只当他在说胡话, 当即就让人端了药来,想灌他喝下去。她如今已经无计可施,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个法子了。


    “姐。”江羡鱼屏退了小厮, 待屋内只剩姐弟两人, 才拉着江幕轻走到了桌边, 掀起红布露出了那绣着特殊纹样的布料。


    “这是腰带?有什么问题?”江幕轻问道。


    “四殿下刚回京城的时候, 我去王府找过他一趟, 你应该还记得吧?”


    江幕轻点了点头, 那日江羡鱼去王府, 是征询过她同意的。


    “四殿下告诉我, 六年前他们遇险时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那个面具的纹样就是这个……”江羡鱼一手在那纹样上摩挲着, 又道:“当初害兄长失踪的人是龙族的,只有他们才知道兄长的下落。”


    江幕轻看着那腰带上绣着的纹样, 眼底满是担忧。


    “若真如你所说, 那你去了龙族岂不是更危险?”


    “我们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兄长的下落,就算危险我也要试一试。”


    这消息对江幕轻来说实在太过突然, 她走到一旁坐下,半晌才慢慢平复了情绪。她与江羡鱼性情不同, 在对待兄长的事情时, 她更为冷静。


    若是让他在杳无音讯的兄长和眼前实实在在的江羡鱼之间选择, 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江羡鱼。不是因为不在意兄长, 而是她理智上知道兄长活着的机会十分渺茫。


    但若今日要去和亲的人是她,她也愿意为了那渺茫的机会义无反顾。


    “姐,让我去吧, 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江羡鱼怕她担心, 还挤出一个笑来安慰道:“这次的事情或许是龙王爷在暗中帮我, 他答应过我会帮我找到兄长,这次去龙族,他定会保佑我的。”


    江幕轻抬眼看向自己的弟弟,这一次她并未再出言阻止,而是慢慢地抱住了对方。


    那碗药,江羡鱼最终还是没有喝。


    至此,他去龙族和亲一事,彻底成了定局。


    皇帝对此事极为重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着人料理好了,江家一概不必插手。羽林卫和宫里的人这几日进进出出,让江府好不热闹。


    荣琰得知此事后伤心不已,来找江羡鱼哭了一场,看他那架势压根没觉得江羡鱼是去和亲,而是去送死,后来还得江羡鱼这个苦主反过来安慰他。


    “万一那个龙君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说不定会善待我呢。”江羡鱼道。


    荣琰被他说得哭笑不得,抹了把眼泪:“你也别太害怕,我爹说龙族虽为妖族,却也不是全无顾忌。若他们任意虐杀人族,是会遭天罚的。你毕竟是为了两族结盟而去,他们应该……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这话他说起来也没什么底气,估计自己都不信。


    “放心吧,我去了龙族定会夹着尾巴做人,不会惹是生非的。”江羡鱼说。


    荣琰点了点头:“我会去龙王庙里给你供几盏长明灯,求龙王爷念着过去的情分,好好庇佑你。”


    想到两人将来或许再无见面的机会,荣琰又忍不住红了眼眶。江羡鱼见他如此,也有些鼻酸,两个少年就这么伤感地说了会儿话,直到谷子过来说有客人来了,他们才起身出门。


    江羡鱼的舅舅和叔父得到消息后都快马加鞭赶来了京城。


    江羡鱼的舅舅脾气大,大概也是真气狠了,站在江府的院子里就破口大骂,说他就是一头撞死,也决计不会叫儿女去为他谋什么前程,更何况是旁人家的儿女。他虽未指名道姓,但任谁听了都知道他指的哪颗桑,骂的哪颗槐。


    羽林卫的人就守在一旁,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都装作听不见。


    这种时候,江家人就算是去宫门口跳着脚骂,皇帝也决计不会处置他们。毕竟几日后江家可就与龙族攀上亲戚了,处置江家人那不就是打龙族的脸吗?


    江羡鱼的叔父脾气更内敛一些,倒是没有骂人,只坐在厅内唉声叹气,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但两人都明白,以他们之力解不了眼下的困局。


    就算江羡鱼的父亲还活着,也无济于事。


    江羡鱼早已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并未再有过什么负面的情绪。只是看到舅舅和叔父为了自己的事情操心,他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公子,这荷包换个新的吧?里头的东西还要不要?”谷子一边帮他收拾东西,一边将荷包里的东西拿给他看。江羡鱼凑近一看,发现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一枚鳞片。


    “这是鱼鳞吗?鱼鳞没这么大吧?”谷子道:“还挺好看的。”


    “应该是小黑留给我的吧?”除了小黑,旁人应该没机会往他的荷包里塞东西。


    江羡鱼虽然摸过小黑的尾巴,但他其实也不确定对方尾巴上的鳞片长什么样,因为鳞片长在身上的时候和拿下来以后是不一样的。


    “是鲛人吗?竟然留一枚鳞片,挺有意思的。”谷子朝他询问:“公子,这鳞片留着吗?”


    江羡鱼迟疑了一下,点头道:“留着吧,还挺漂亮的。”


    谷子闻言将那枚鳞片放到了新的荷包里。


    七日之期转眼便到。


    这日一早,宫里派来的仪仗就到了江府门口候着。


    江羡鱼让人伺候着洗漱更衣,穿上了龙族使团送来的那套吉服。他一手暗暗摩挲着腰带上绣着的纹样,心中一时说不上是期待更多,还是不安更多。期待是因为到了龙族说不定能寻到兄长的踪迹,不安则是因着对龙君的恐惧。


    谷子将新的荷包挂在了他腰间,又把一块白玉的玉佩也挂到了一旁。那白玉玉佩上头串了两颗小黑留给江羡鱼的鲛珠,下头则拴着江幕轻亲手编的穗子。


    “公子穿这身吉服可真是好看。”谷子由衷称赞道。


    江羡鱼皮肤本就白皙,今日穿了一袭红袍,衬得人越发剔透,像是精琢的瓷器一般。


    不多时,礼官就到了门口唱礼,说是吉时快到了。


    “走吧。”江羡鱼深吸了口气,跟着传话的宫人一起出了门。


    门外立着礼官和身后的仪仗,还有龙族的几位使者。


    “小侯爷,依着规矩我朝女……我朝之人出嫁时应当遮面。”礼官朝江羡鱼提醒道。


    这时一旁的人递过来一面团扇,让江羡鱼拿着。


    江羡鱼瞥了一眼那个团扇,并未伸手去接。他一个大男人,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京城的人谁没见过他,用得着多此一举?


    不等礼官催促,龙族那白衣青年道:“我族没那么多规矩,小侯爷请吧。”


    江羡鱼闻言看了那青年一眼,没再理会礼官,提步朝外走去。


    江府今日来了不少宾客,就连四殿下与宁老王爷都在其中。可惜礼官一直催促着,江羡鱼只远远望了他们一眼,都来不及说句话。


    龙族使团的马车停在江府门外,待礼官唱完礼之后,江羡鱼又去拜别了江幕轻、舅舅、叔父等人,这才被人引着上了马车。


    江幕轻一直将人送出府外,立在门口驻足许久,转头时看到了院中坐在木轮椅上的谢瑾。


    两人隔着数丈远远相望,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送亲的鼓乐声渐行渐远,直到声音变得几不可闻。


    皇帝今日给足了江羡鱼排场,不仅命羽林卫全程开道护送,还让太子殿下骑了马亲自送亲。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京城,直到出了城门才止步。


    江羡鱼挑开车帘看向身后的城楼,心中百味杂陈,因为前途未卜,他这次只带了谷子一人跟着,往后这一路,只有谷子能陪着他了。不过转念想到六年前兄长也是经过这个城门离开的京城,他心里便轻松了许多。


    南海路远迢迢,这一路必定千难万险。但想到这是兄长走过的路,他便觉踏实了不少。


    可他险些忘了,与他和亲的是龙族,这注定他没办法和兄长走同一条路……


    “小侯爷坐稳一些,路上莫要掀开车帘往外看。”车外传来了白衣青年的声音。


    江羡鱼闻言有些好奇,下意识伸手挑开了车帘,这一看不打紧,只见原本在地上跑得好好的马车,此刻竟是“飞”到了云端,拉车的马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条体型庞大的黑蛟将马车托在空中。


    那白衣青年则化成了一条白蛇,护在马车旁。白蛇身侧另有几条比他体型略小的蛇,想来都是先前使团中的人化身而成。


    “蛇竟然也能飞。”江羡鱼一脸震惊。


    “这叫腾云驾雾,只要道行够,水族的鱼也能做到,何况是蛇?”白蛇开口道 。


    大概是因为认识小黑的缘故,江羡鱼对眼前这蛇妖也不怎么惧怕,开口问道:“那鲛人也能腾云驾雾?”


    白蛇听到“鲛人”一词,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当然。”


    “原来如此。”江羡鱼心中暗道,那小黑定然也是腾云驾雾飞回了南海。


    江羡鱼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很快就平复了情绪,竟也不畏高,一直趴在车窗上朝外看。这马车被龙族护法施了结界,所以哪怕他们行进的速度再快,江羡鱼也不必担心被风吹到。


    倒是跟在他身边的谷子,整个人缩在马车上一动也不敢动,一张脸吓得苍白如纸,看上去就跟要厥过去了似的。


    好在当日午后马车便“降落”在了附近的一个小岛上。


    江羡鱼询问之下得知,此地竟然已经到了南海的地界。寻常人要用近一月才能走完的路程,龙族只用了不到半日的功夫就到了,这速度着实令江羡鱼震惊不已。


    但速度快了,对他来说也未必是好事。虽省了奔波之苦,却也意味着他会更快到达龙族,见到龙君。


    从马车上下来之后,谷子就狂吐不止。江羡鱼本想帮他拍拍背,但不知怎么的,胃里也跟着一阵翻腾,俯身开始干呕起来。


    “小侯爷这是怎么了?”白衣青年问道。


    “没……呕……”江羡鱼朝他摆了摆手,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另外两位护法见了这场面直皱眉,心说人族就是麻烦,这点小奔波都承受不起。这样的人若是和龙君成了亲,怎能承受得住?


    但眼看着人吐得直不起腰,他们也不好硬来,一番商议后决定在这岛上休息两日再启程。左右已经到了南海,离龙宫也近了,两位护法决定先回去复命,留着白蛇在此等候。


    待两位黑蛟离开后,白蛇便带着江羡鱼和谷子到了岛上的行宫,将人暂时安顿了下来。


    “多谢。”江羡鱼接过一个侍从端来的水漱了漱口,那模样看上去有些狼狈。


    “我还当小侯爷不怕高呢,怎么下来便吐成这样了?”白衣青年笑问。


    “也不知怎么的,兴许是水土不服吧。我们人族不比你们龙族,身子没那么结实,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慢慢适应,若是适应不好,就容易这样。”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我让人给龙宫传讯,再让你们在此多住几日吧。反正大婚之日定在了两月之后,也不急于这一时。”


    江羡鱼听说大婚定在两月之后,心中一阵狂喜,这就意味着,他在未来的两个月里,不必担心面对那个龙君。说不定他还可以趁着这些时日,偷偷打听一下兄长的消息。


    “这位……先生,请问这个岛叫什么名字啊?”他朝白衣青年问道。


    “小侯爷唤我白丁便可,我在家中排行第四,所以名字唤作丁。至于这个岛嘛……”白丁眼珠子一转,随口道:“叫澹州岛。”


    澹州岛?


    江羡鱼心口猛地一跳,这不是小黑的老家吗?


    “这……”江羡鱼强忍着内心的激动,问道:“这地方有龙族吗?或者有没有别的水族?”


    白丁一笑,“此地距离龙宫不远,自然是有龙族的,别的水族亦有不少。”


    “那,有鲛人吗?”江羡鱼问。


    “有啊,北面的礁石附近,就有鲛人聚居。不过鲛人并不好相处,且听不懂人话,小侯爷无事还是离他们远一些比较稳妥。”


    江羡鱼忙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暗想着要找机会偷偷过去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小黑。


    说话间,便有侍从送来了吃食。


    白丁并未留下和他们一同用饭,只朝江羡鱼说有事可随时知会自己便走了。


    江羡鱼看着对方的背影,心中忍不住犯起了嘀咕,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叫白丁的蛇妖。对方那张脸倒是不那么熟悉,但那声音和语气,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可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主仆两人一起吃了点东西,江羡鱼精神还不错,谷子却因为受惊过度,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公子,你也吐了,怎么看着一点也不难受?”谷子有气无力地问道。


    “可能我平时里吃得好。”江羡鱼道:“你这会儿先去沐个浴好好睡一觉,我到外头去看看。”


    “公子我没事,我陪你一起吧。”谷子说着就要起身。


    江羡鱼一把按住他道:“没事,这里很安全,我不走远。”


    谷子这会儿实在也是没什么力气,只能点了点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家公子别走丢了。


    江羡鱼离开住处后,朝岛上的侍从打听了一下方向,便朝着小岛的北面行去。待离得近了,他果然看到那处有不少礁石,只是并未看到鲛人的身影。


    “公子是想看鲛人吗?”一旁的侍从问。


    “啊……我就是随便看看。”江羡鱼道。


    “鲛人白日里不怎么出来,公子若是想听他们唱歌,得等到午夜。”


    “原来鲛人夜半而歌竟是真的?”江羡鱼不禁想起了那本书里写着的内容,只可惜他一直不曾听到过小黑唱歌。


    他在外头看了一阵子落日,便返回了住处。


    直到午夜时,才披上衣服避开侍从悄悄回到了礁石附近。


    今夜的月光极好,隔着很远就能看到海面上波光粼粼。


    随着他离岸边越来越近,耳边渐渐有了歌声,那声音婉转清亮,唱着他从未听过的旋律。他听不懂那些歌词,却能感觉到歌声中隐隐流露出的忧伤。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看到礁石上隐约有几个身影,那些身影都是坐在石头上的,身旁时不时还能看到鱼尾摆来摆去。


    真的是鲛人!


    江羡鱼慢慢凑近岸边,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礁石上的鲛人,想从这些身影中分辨出有没有他熟悉的那一个。


    鲛人们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纷纷停下了吟唱,借着月光看向了他。


    “小黑?”江羡鱼试探着唤道。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我有一个朋友叫小黑,他以前离开过这里,不久前刚回来……应该是回来了吧?”江羡鱼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听懂,自顾自地道:“你们认识他吗?”


    众鲛人:……


    “呜~”一个鲛人少年发出了一声吟唱,而后朝着江羡鱼伸出了手。


    江羡鱼看到他手心里握着一枚鲛珠,心道这应该是在向自己示好,便慢慢凑了过去,也朝那鲛人伸出了手。因着对小黑的信任,令他误以为所有鲛人都是那般“温顺友好”。


    然而就在两人的手触到一起时,那鲛人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拖到了海里。江羡鱼猝不及防落入冰凉的海水中,瞬间有些手足无措,那些鲛人却像是看乐子一般,围着他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取笑,也像是捉弄。


    “救……”江羡鱼竭力想保持平衡,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着水底沉去。那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悔,暗道当初应该跟着小黑学一学游水的。


    可他每次下水都只顾着和小黑玩闹,完全没想过要学这门救命的功夫。


    完了,早知道该叫着岛上的侍从。


    他还没找到兄长,也没找到小黑,甚至都未见过自己那个未婚夫……可今晚他就要这么无声无息地淹死在海里了。


    “呜呜……”


    鲛人们继续围着他玩闹,可忽然间,他们的声音骤然变成了尖利的喊叫,紧接着是一阵慌不择路的逃窜。


    江羡鱼尚未反应过来,便觉腰间一紧,被人揽在了怀里。而后一抹熟悉的触感落在他唇上,强烈的窒息感骤然消失,包裹着他的海水瞬间也像是卸了力道似的,甚至都不那么凉了。


    “小黑?”江羡鱼吐了两颗泡泡出来,但海里的光线太暗,他看不清眼前之人。


    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人的唇便再次贴了上来,舌尖也趁势滑进了他嘴里。


    大概是因为被渡了气的缘故,他在海里竟尝不到海水的腥咸味,反倒是对方舌尖的触感十分清晰,令他恍惚间想起了小黑离开前的那个夜晚。


    真的是小黑吗?


    江羡鱼伸手想去摸摸对方的尾巴,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紧接着,他便被对方圈在怀里,带到了另一处岸边。


    “呼!”江羡鱼从水里探出脑袋,这才得以看清眼前之人,“真的是你?小黑。”


    小黑将他从水里捞出来走到岸边坐下,运起妖力在他身上一按,便将他的衣服弄干了。


    江羡鱼与他重逢,心中满是喜悦,更是为他终于能回到故乡而高兴。然而很快少年就想起了他不告而别一事,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


    “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小黑没有回答,再次凑上前想要亲吻他。


    他却伸手将人一推,眼底满是委屈:“我问你为什么要偷偷逃走?”


    小黑怔怔看着他,只不说话,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人点着一般。


    江羡鱼这才发觉异样,一别月余,小黑不知经历了什么,面色显得尤为苍白,像是病了,抑或是伤重未愈。


    “你受伤了?”江羡鱼问。


    小黑摇了摇头,可他苍白的唇色骗不了人。


    “你是因为受伤才来不及和我道别吗?”


    小黑沉默半晌,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愧疚。


    江羡鱼先前看到那些鲛珠后,便知小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骤然不告而别想来是有隐情。如今见对方这副模样,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反倒开始担心起来。


    他伸手在对方心口摸了摸,问道:“伤到了哪儿?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小黑攥住那只手,情不自禁地再次凑上前想要亲吻他,却被再次推开了。


    江羡鱼别开目光,一脸无奈地道:“你走了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我如今不能再与你亲近了……我已经与旁人有了婚约。”他说罢将自己的手从小黑手里抽了出来。


    小黑看着自己空了的那只手,一口气堵在心口险些没上来。


    【作者有话说】


    小黑:情敌竟是我自己


    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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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这还不是传情吗?◎


    两人分别许久, 如今好不容易重逢,江羡鱼很快就让自己从沮丧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小黑,你到底伤到了何处?”他问。


    小黑大概是怕他担心, 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


    但江羡鱼依旧有些不放心, 在小黑身上四处看了看, 直到确认没什么外伤, 这才作罢。小黑则被他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搞得浑身不自在, 险些没控制住自己。


    “不管怎么说, 知道你平安回到这里我就安心了。”少年一笑, 目光又恢复了从前的清澈明亮, “你送我的鲛珠我都收到了, 你看,我还带来了南海。”他说着扬了扬自己的荷包, 那上头串着两颗鲛珠。


    小黑看到那鲛珠后眸光一亮, 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也不知道龙宫离这里到底有多远,若是离得近将来我可以经常来看你。”那个白蛇说很近, 可他们龙族的人能飞肯定走得快,若是他这个人族跑过来就不好说了。


    小黑想了想, 从怀里取出了一枚小海螺, 放到了江羡鱼手里。


    “送给我的吗?”江羡鱼问。


    小黑握住他的手, 示意他将海螺放到了嘴边, 而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江羡鱼立刻就明白了,“我对着这个说话,你能听到?”


    小黑点了点头。


    “那我往后想和你说话了, 就对着海螺说。”他说着又有些失落, “可惜你不会说话, 不然我们就能聊天了。”


    小黑温柔地看向他,一手搭在他的后颈轻轻揉了揉。


    江羡鱼打了个哈欠,只觉眼皮发沉,而后便慢慢靠在了小黑怀里。


    “睡吧。”小黑借着月光看向怀中的少年,情不自禁地凑到对方唇边想落下一个吻,但他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只在对方额头亲了一下。


    就在此时,一团白色的妖气出现,化成了人形,正是白丁。


    “主人。”白丁面对眼前之人,看上去很是紧张。


    而他眼前的主人便是新任龙君,云无渊。


    云无渊眸光一直落在怀中的少年身上,并未抬眼看他,开口时语气却带着十足的冷厉:“这里好像是你的地方吧?”


    “主人息怒,那些鲛人他们并非有意要伤害江小公子……属下定会狠狠责罚他们,绝不姑息。”白丁道。


    云无渊并未纠缠此事,转而开口道:“他瘦了,人抱着轻了许多。”


    “啊?”白丁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知道自家主人说的是江羡鱼:“是啊,江小公子这些日子在京城受苦了,再加上思念主人,茶饭不思的,自然会瘦。”


    云无渊闻言瞥了他一眼,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奉承。


    白丁闻言连忙找补:“都怪那个人族皇帝……幸亏咱们及时出手,那人族皇帝为了控制江小公子,竟是打算设个闲职把人一直困在宫里,听说还要找个什么义女给江小公子赐婚。”


    他此话一出,云无渊眸光顿时冷了几分。


    “主人别动气,如今人已经来了南海,旁的事情往后再说也不迟。”白丁道。


    “嗯。”云无渊一手按在江羡鱼的衣领处,冷声道:“转过去。”


    白丁闻言忙老老实实背过了身。


    云无渊这才把江羡鱼的衣领挑开,露出了对方锁骨处一直未曾消失的痕迹。他聚起妖力,两指点在那处,令那原本已经开始变淡的痕迹又加深了许多。


    他求偶期与江羡鱼亲近过,不慎留了些许灵力在对方体内。为了不让旁的妖族发觉,他便在江羡鱼身上加了个封印,以便遮盖自己的灵力。


    他原以为时隔一个多月,这点灵力应该消散的差不多了,没想到今日一见,却发觉江羡鱼身上那属于自己的灵力竟是丝毫没有退减的迹象。


    云无渊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毕竟他从来没与旁人结合过。为了保护江羡鱼,他只能重新加固那个封印,以免让旁人发觉江羡鱼和自己的渊源。


    “主人,您如今不该贸然动用妖力。”白丁提醒道。


    云无渊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心神,面色看着比方才更苍白了几分。


    白丁心里担忧,嘴上却不敢多说什么。当初,他家主人好不容易养好了伤,没想到为了灭口那只秃鹫,竟然引来了天罚,险些丢了性命。


    只因秃鹫撞破了两人亲近一事……


    若有心人得知云无渊对一个人族的小公子动了心思,谁知会对江羡鱼做出什么事情来?


    为了不让此事传出去,云无渊必须将那只秃鹫灭口!


    “在他面前,不该说的不要乱说。”云无渊道。


    “主人,您为何不告诉江小公子?”


    “他心思太单纯,藏不住事情,这个节骨眼让他知道真相,没什么好处。”云无渊轻咳了一声,强行压制住体内涌动的妖力,“待事情平息,我自会告诉他。”


    江羡鱼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被人抱到了榻上。熟悉的带着凉意的身体慢慢贴近,将他拢在了怀里。但对方很快想起了他怕冷,于是忙运起妖力让身体变热,这才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次日江羡鱼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有些纳闷,他明明记得昨晚见到小黑了,怎么醒来时却是在床上?


    谷子伺候他起身,又有岛上的仆从过来伺候他洗漱更衣。


    不多时,白丁便带人送来了早饭。


    “小侯爷,昨晚的事情我要朝你赔个不是。昨日我只告诉你岛上夜里有鲛人,却忘了朝你说那些鲛人认生,他们平日里很少见到人族,见着之后难免没个轻重,害小侯爷受惊了。”


    “无妨。”反正他也没死,还阴差阳错见到了小黑。只是他不知这白蛇底细,不敢轻易将小黑的事情告诉对方,免得给小黑惹来麻烦。


    “小侯爷大度,但该赔的罪还是要赔的。”白丁一挥手,身后的几个仆从便端着托盘进来了,“这是那些鲛人连夜帮小侯爷织的鲛绡,这是他们连夜泣的鲛珠,希望小侯爷能笑纳。”


    江羡鱼从前见小黑穿过鲛绡,但那样式极为简单,看上去只是一层薄衫似的,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纹样。可眼前这鲛绡看着却极为复杂,看着比他先前那吉服都毫不逊色。


    至于那些鲛珠,个头和成色虽然不及小黑给他留的那些,但这托盘里装着的足有近千颗,那些鲛人怕是要哭一夜不停才能哭这么多鲛珠出来吧?


    “若是小侯爷还觉得不解气,我命他们夜夜……”


    “够了够了,不必再让他们哭了。”江羡鱼忙道。


    白丁闻言松了口气,又解释道:“小侯爷有所不知,南海的鲛人有很多分支,有的生性凶残,有的则较为温和。澹州岛附近的鲛人,都是驯化过的,不会伤人性命。他们昨晚那般对小侯爷,是误将小侯爷当成了猎物,所以想捉弄一番……”


    江羡鱼并没打算追究这些,他只担心小黑会不会受牵连,便问道:“我昨晚……”


    “小侯爷昨晚应该是呛了水,我在岸边发现后,将你带了回来。”


    看来这白蛇应该是没发现小黑的存在,念及此江羡鱼才放下心来。


    “还有一事要知会小侯爷,龙宫那边派人传了信来,说小侯爷既然水土不服,可在岛上多留些时日。待小侯爷适应了南海的气候,咱们再出发去龙宫。”白丁道。


    龙君成婚是大事,龙宫那边且有得忙,况且龙宫里人多眼杂,江羡鱼这个时候过去还不如在岛上更自在些。


    江羡鱼乐得在此多逗留些时日,自然不会反对,留下来他还能多和小黑说说话,若是到了龙宫之后,只怕再见面就难了。


    白丁还告诉他,若是喜欢看鲛人尽管去看便是。昨晚得了教训,往后没有鲛人敢再对他无礼。


    于是,到了这日夜半,江羡鱼又悄悄去了海边。


    这次他并未贸然靠近,而是躲在礁石后边观察了一阵子。


    鲛人们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存在,纷纷朝他行礼,而后为他唱起了歌。大概是那歌声太过动听,江羡鱼很快放松了下来。


    一只小鲛人凑到岸边,手里捧着一只贝壳放到了江羡鱼面前。那小鲛人看着和人族五六岁的孩子一般大,乌发垂在肩上打着卷,看上去很是可爱。


    小家伙指了指贝壳,又指了指江羡鱼,那意思是要把里头的东西送给他。


    月光下,那贝壳里有东西闪着光,看着像是一颗夜明珠。这夜明珠肯定不是贝壳里长出来的,估计是鲛人从海里捡来放到了里头。


    “多谢你。”江羡鱼伸手将夜明珠取了出来。


    鲛人们见状一阵欢呼,将此事当成了和解的信号。


    江羡鱼犹豫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包栗子糕,从里头拈了一块递给了那个小鲛人。小鲛人犹豫了很久,而后怯生生上前接了过去。江羡鱼示意他放到嘴里,他便放到嘴里尝了尝,那表情十分古怪。


    显然,这东西并不符合鲛人的胃口。但为了给江羡鱼面子,小鲛人还是皱着眉头把东西吞了下去。


    “不喜欢?”江羡鱼很是纳闷。


    小黑明明很喜欢吃这个啊!


    就在此时,鲛人们忽然一阵骚乱,不等江羡鱼反应过来,他们便纷纷沉入水底四散逃开了,那架势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待鲛人们离开后,水面传来微微的波动,随即就见云无渊从海面上探出了脑袋。


    “小黑!”江羡鱼一见他很是高兴,抱着手里的栗子糕凑得更近了些,“没想到这澹州岛也有栗子糕,我今日没舍得吃,特意给你留的。”


    他说着拈起一枚,递到了云无渊唇边。男人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点不满,可惜光线太暗了,江羡鱼压根没有留意到。


    方才江羡鱼投喂小鲛人的那一幕,云无渊都看在眼里,这令他有些不痛快。他原以为栗子糕是独属他一人的,但今日看来似乎并不是。


    若那小鲛人喜欢吃,这包栗子糕还能有他的份儿?


    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他还是凑上前将那枚栗子糕吞进了嘴里。


    “他们为什么看到你来就走了啊?”江羡鱼丝毫没觉察到龙君的小情绪,而是耐心地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我看他们都挺好说话的,如果有误会可以沟通嘛?”


    在他心里,小黑是一只很温顺的鲛人,所以他丝毫不会觉得那些鲛人是因为惧怕才躲避他的小黑。他甚至有些心疼地觉得,小黑被孤立了,身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好可怜。


    “小黑,你的家人呢?没有找到他们吗?”江羡鱼问。


    云无渊背对着他坐在礁石上,那模样看上去有些落寞。


    江羡鱼只当是戳到了对方的伤心处,不禁有些内疚,慢慢靠近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云无渊一手覆在他手背上,转过身看向他。月光下,少年面上带着毫无设防的表情,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关心。


    男人心口猛地一悸,将人拉向自己便吻了上去。


    “小黑!”江羡鱼伸手在他唇上一抵,认真地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往后就不找你说话了。我上次朝你说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云无渊:……


    江羡鱼坐到他身边,认真地朝他解释道:“我知道,你们鲛人和人族不一样,到了求偶期,遇到合适的人就可以随意结合。这种亲近对你们来说没有什么负担,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云无渊:……


    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我们人族不一样,尤其是我们江家有家训,男子不可纳妾,亦不可拈花惹草。我上回与你亲近,是因为喝了花酒,控制不住自己。可现在我已经有了婚约,若是继续与你亲近,就算是违背了家训。”江羡鱼说着看向身边的云无渊,“所以我们往后只能像朋友一样,不可以亲嘴,也不可以做那种事。”


    云无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默默地垂下了脑袋。


    “其实我并不想和他成婚的,那个龙君……好像是叫云什么东西的,听说他素来残暴弑杀,且荒.淫.好.欲。”江羡鱼话一出口,身旁的云无渊顿时一脸震惊地看向他,气得险些开口说话。


    江羡鱼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忙道:“不过这都是旁人说的,也未必是真的。说不定……说不定他是个还不错的人呢,而且我是人族的小侯爷,他应该不会伤害我的。”


    云无渊听了这话,面色总算缓和了不少。


    “我就要与他成婚了,可我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今日龙宫有人来传话,他一句话也未曾问起我。”江羡鱼叹了口气,语气中隐隐带着点难过。


    他不是为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对自己的冷落而难过,而是为了自己这桩婚事。少年人对婚姻难免存着点希冀,他幼时看着父母恩爱时,也曾想过,若是自己长大了,也会有一个恩爱的伴侣举案齐眉。


    可现在看来,他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天晚上,江羡鱼陪小黑说了会儿心事便回去了。云无渊待他走后,坐在礁石上将那包栗子糕一口一口吃完才离开。


    许是这天夜里着了凉,江羡鱼次日一直有些懒懒地,也没什么胃口。


    谷子正有些着急呢,岛上的仆从便送来了开胃的蔬菜粥,说是岛上新来的厨子做的。江羡鱼喝了一小碗,果然有精神了些。


    饭后,白丁又带了一堆仆从,给他送了一屋子东西。


    江羡鱼不解,心道不会又是鲛人给他哭的鲛珠吧?如今在岛上衣食无忧,他要那么多珠子也花不了啊!


    “小侯爷,这些东西是君上特意吩咐的。他听说小侯爷水土不服,胃口不大好,特意命人去人族请了两位厨子,专门负责小侯爷的一日三餐。”


    江羡鱼一怔:“龙君?”


    “是啊,君上还命人送了些东西过来,都是给小侯爷的。”


    他说着一摆手,仆从便将手里拖着的东西一一放下,摆了好大一片地方。


    “君上今日还画了一幅画,说是要请小侯爷赏玩。”白丁说着将一副画放到了江羡鱼面前的桌上,又道:“不过君上说这幅画只画了一半,若是小侯爷有雅兴,或可帮君上添上一笔。”


    江羡鱼有些茫然,不明白这个龙君为何忽然朝自己示好。


    白丁送完了东西传完了话便带人退下了。


    谷子在那些东西上扫了一眼,小声道:“公子,这个龙君看来对你也挺上心的啊,找了厨子来,还送了这么多东西,竟还画了画。”


    “看看他画了什么。”江羡鱼拿起那副画,走到书案前展开看了看。


    就见那画上画的乃是海上明月,虽只寥寥几笔,却颇有神韵。


    “海和月亮?”谷子道:“没想到这龙君还挺懂风雅,我记得很多年前小姐和四殿下订婚那会儿,殿下便时常让人送些书信什么的到咱们府上。那会儿公子年纪小淘气,有一次还偷了殿下写给小姐的诗,被小姐教训了一顿。”


    想起往事,江羡鱼也有些失笑。


    “公子,这龙君让人送来的画,应该是在朝你传情吧?”谷子道。


    “一副画,哪儿来的传情?”


    “你看,这不是在告诉公子,想他的时候就看看月亮……还不是传情吗?这分明就是传情啊!”


    “你……”江羡鱼被他这么一说,登时有些难为情,忙将那副画卷起来扔到了一旁。


    谷子却暗自琢磨,心道龙君对他们家公子八成是有戏!


    【作者有话说】


    谷子:看透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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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请支持晋江唯一正版


    ◎很想亲他一下◎


    江羡鱼虽已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 对情爱一事却依旧十分懵懂。哪怕先前与小黑亲近,也是多半是因为喝了那酒的缘故。


    时至今日,他对此事依旧毫无头绪。


    他有挚爱的亲人, 有小黑和荣琰那样的朋友, 有宁老王爷那样的忘年交, 亦有谷子这样虽是主仆却如家人一般的存在, 可与龙君这样的关系, 却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


    若是一切顺利, 他未来要和那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共度余生。若是不幸, 对方也可能会杀了他, 或将他扔在一个无人理会的角落, 任他自生自灭。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那位“夫君”。


    “公子, 您还是在怕他吗?”谷子看出来他的心事。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怕他,旁人都说他暴戾无常, 杀人如麻。”江羡鱼想起那幅画着海上明月的画, 又道:“可先生曾经说过,文如其人, 画亦如其人,看他的画又觉得他不像旁人说得那般。”


    那画上的海面看上去静谧温和, 让人见了便能想象到月光下海风轻柔拂过时的情形。


    “若龙君性情温和, 又待公子极好, 这不是好事吗?”


    “我若是将他想得太好, 万一……”


    谷子这才明白过来,他家公子这是怕把龙君想得太好,回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会失望。倒不如别存什么幻想, 回头落差还能小一些。


    说到底他也没见过龙君, 不敢妄下定论。


    “公子, 要不你朝白大人打听一下?他既是龙君身边的亲信,肯定了解龙君啊。”谷子提议道。


    这话倒也在理,先前他们刚来岛上难免拘束,但相处至今眼看白丁这人挺好说话的,说不定真能问出点什么来。


    次日,白丁照例来询问江羡鱼的起居,得知对方胃口依然不好,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小侯爷本就瘦削,若是再饿瘦了,我只怕不好朝君上交待啊。”白丁想起那日自家主人发现江小公子瘦了时那语气,不禁十分苦恼:“要不我去一趟京城,把江府的厨子请过来?”


    “不必这么麻烦,你们这的厨子也挺厉害的,我这两日胃口渐渐好了不少。”江羡鱼生怕他真去自家把厨子绑来,届时再吓坏了姐姐。


    “若是岛上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小侯爷定要知会我。”


    “嗯。”江羡鱼忙点了点头。


    白丁见他换上了先前鲛人给他赔罪时送的鲛绡,又道:“这鲛绡穿在小侯爷身上着实好看,只不知小侯爷穿着可还习惯?”


    “南海天气热,鲛绡穿着很是清爽。”


    “那就好,小侯爷若是喜欢,我再让人多赶制几身出来。”


    江羡鱼忽然想起了什么,状似无意地问道:“我见这领口绣了水纹的纹样很是漂亮,似乎先前那吉服上也有,这是什么特殊的纹样吗?怎么岛上旁人的衣服上不曾看到过?”


    “这是龙族的象征,只有皇族和地位尊贵的官员才可以穿戴绣有水纹的衣服和饰品。小侯爷如今身份高贵,他们给你预备的衣服自然会绣上水纹的图样。”


    只有皇族和勋贵才能穿戴?


    也就是说,当年那戴着水纹面具的人身份应该不低。


    这样一来,反倒有利于江羡鱼寻找线索。


    “小侯爷不喜欢这水纹?”白丁问。


    “没有,我只是初来乍到,对龙族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难免好奇。”江羡鱼怕他怀疑,没敢多问,而是转移了话题:“昨日龙君送来了好多东西,劳烦你替我谢谢他。”


    白丁一笑:“小侯爷就要与君上成婚了,不必这么客气。”


    “我从未见过他,也不知他性情如何,只怕会不慎惹他不悦。”


    “小侯爷多虑了,我们君上很好说话的,尤其是对你绝不会有任何脾气。”


    “当真?”江羡鱼看起来不大相信的样子。


    “千真万确!”白丁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打算好好替他家主人在江羡鱼面前博个好印象:“整个龙族谁人不知,我家君上性情平和,待人宽厚,平日里连一只小虾米都不会杀。而且君上身形挺拔,玉树临风,高大威猛,英气逼人……”


    白丁恨不能将自己所知的好词儿都堆到自家主人身上。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待身边的人又有耐心又温柔,我族想嫁给他的人围着澹州岛能转一圈!”白丁道:“小侯爷与君上成婚后,定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江羡鱼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问道:“待身边人温柔?他身边……是不是有很多妃嫔啊?”


    “呃……”白丁险些咬了舌头,忙道:“没有没有,我们君上没有别的妃嫔。”


    “那就是侍妾?连个名分都没有?”


    “没有侍妾!”白丁生怕惹出误会,心道若是让主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还不得扒了他的蛇皮,忙极力澄清道:“我家主人先前身子一直有恙,压根不能与人亲近,哪来的侍妾啊?没有的事儿,绝对没有!”


    江羡鱼一脸震惊,仿佛无意间得知了龙族了不得的秘密。


    龙君竟是有隐疾?


    怪不得传闻说他喜怒无常……


    “小侯爷?”白丁怕他不信,又道:“我说得句句属实,君上身边真的没有任何人。”


    “嗯,我信,我信。”江羡鱼连连点头,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偶然间得知了这么大的秘密,他很想找个人说一说,奈何荣琰远在京城。他本想朝谷子说,又想起谷子昨日还拿龙君的事情揶揄自己,一时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于是,当晚见到小黑后,他忍不住将此事告诉了小黑。


    一来,小黑不会说话,自然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惹麻烦。二来,小黑是鲛人,对这种事情不像人族那么看重,所以江羡鱼把此事告诉他也没什么负担。


    “我从前只听他们说龙君暴.戾.狠.辣,喜怒无常,却不知其中缘由。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身有隐疾?”江羡鱼坐在礁石上,看着远处海面上的月光叹了口气,“也挺可怜的,堂堂一个龙君,却不能人道。”


    一旁的云无渊眼底涌出一股杀意:


    荒唐!这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我来之前还想,说不定龙宫里比陛下的后宫还热闹呢,没想到竟是我多虑了。我看书上说龙族天赋异禀,一般的龙都是有一对的,没想到龙君这么惨……”


    云无渊:……


    一定要忍住,别吓到他。


    “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以前听宁老王爷说,宫里的太监净了身以后,若是能修身养性,会比寻常男子更温和易相处。但若是心存怨怼,就会变得很可怕,私下也会对身边的人做出很多可怕的行径。只不知这个龙君会如何?”


    云无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人拖到了水里。


    江羡鱼吓了一跳,但很快冷静了下来,抱着对方的胳膊努力在水中保持着平衡。


    “你是想教我游水吗?”江羡鱼问道。


    但他在水里说不出话来,只是吐出了几个泡泡。


    云无渊见状凑上去给他渡了口气,而后从身后抱着他朝水底游去。


    江羡鱼已经被他带着游过一次,慢慢找到了游水的感觉,无师自通地在水里手脚并用划了几下,竟还挺像那么回事。


    “小黑。”他转过头看向云无渊。


    对方见他吐出气泡,便又凑上来给他渡气。


    江羡鱼有些无奈,转身朝着远处游去,云无渊则紧跟上去,从背后将他揽住。两人的身体一前一后在海水中紧贴在一起,江羡鱼惊讶地发现小黑的身体起了些变化。


    那触感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晚的回忆……


    只是他没想到,小黑在冰凉的海水中竟然也会如此?


    鲛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真厉害!


    “呼!”江羡鱼浮出水面,仰头时正好看到了一轮明月。


    小黑也从水里出来,依旧从背后抱着他,下巴搁在他肩上。


    “小黑,你硌着我了。”江羡鱼开口,登时打破了那暧昧的氛围。


    云无渊目光霎时恢复冷静,想起了那日江羡鱼的话。


    少年并非口是心非之人,重逢后自始至终也没想过要与他有逾矩的行为。严格来说,哪怕在京城之时,江羡鱼对他也未曾动过那样的心思。


    未必是不想,而是没来得及去想。


    念及此,云无渊不禁有些颓然,仿佛连带着他方才想要证明自己的举动,都显得有些可笑。


    “你在旁边看着我游好不好?若我快淹死了,你再救我。”江羡鱼丝毫没有多想,只当对方那反应是偶然。且上回他被那群鲛人捉弄时就后悔没好好学过游泳,如今得了机会自是不愿放过。


    见云无渊没有反对,他转身朝着海中游去。


    “……”云无渊无声叹了口气,哪里放心让他自己去,当即沉入水中跟了上去。不过这一次云无渊只是化出鱼尾默默守在一旁,并未再有过逾矩的行为。


    那夜之后,江羡鱼就学会了游水。


    每当他游水的时候,云无渊就会潜在水底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看着他,并努力帮他平息着海浪,以免他游得太累。


    “我从前总觉得游水是很难的事情,怎么现在被你一教觉得这么简单?”江羡鱼趴在岸边的礁石上,一半身体浸在水里,仰头看着面前的云无渊:“以后我掉到水里就不怕被淹死了。”


    云无渊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不忍告诉他真相,却又怕他真的自不量力遇到危险。


    “怎么了?”江羡鱼问。


    云无渊一手将他拉上来,而后示意他去看身后的海面。只见方才还无风无浪的水面,顿时涌起了波涛,水花拍打在礁石上声音极大,看着竟是有些吓人。


    “怎么会这样?”江羡鱼盯着海面看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了什么:“我游水的时候,是你让海浪平息下来的?”


    云无渊并未做声,但他那神情已经算是默认了。


    “怪不得这么容易呢,原来是你在帮我。”江羡鱼坐到他身边,也不着恼,反倒有些担心:“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不过费这么大力气,会影响你的伤势吧?”


    月光下,云无渊的面色似乎比先前更苍白了一些。


    江羡鱼拧眉问道:“你的伤怎么一直不见好?那日我刚见到你时就这样,今日看着你还是很虚弱。”


    这几日,江羡鱼一直惦记着他的伤势,还偷偷给他带过不少补身体的东西。但想来鲛人和人族不同,那些补品对小黑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


    云无渊捧住江羡鱼的脸,凑近贴上了少年的额头。江羡鱼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觉脑海中传来一股异样,竟是感知到了对方的意念。


    “你要去疗伤吗?”江羡鱼问他。


    云无渊稍稍退开些许,点了点头。


    “要多久才能治好?”江羡鱼又问。


    云无渊再次凑上前与他额头相贴,只是这一次并未给出确切的答案。


    “是要去很久的意思吗?没关系,你安心去吧,我若是想同你说话,就用你送我的那只海螺。”江羡鱼心中隐约觉得,等小黑治好了伤回来,自己应该已经离开此地去龙宫了。


    但他并未说出这些话,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小黑治好伤更重要。


    那晚,江羡鱼在海边待了很久,直到天快亮时,两人才道别。


    云无渊看着他,似乎很想亲他一下,但最后只是慢慢凑近,又在他额头上贴了贴。


    那一刻,江羡鱼感知到了小黑的意念:


    那是给他的新婚祝福。


    那日过后,江羡鱼又去过海边,但始终没再见到过小黑的身影。


    倒是龙君对他越发上心,隔日又命人送来了一幅画,画上画着的还是海上明月,但看得出不是同一幅。江羡鱼心道,看来龙君应该很喜欢看月亮,不然也不会日日画同样的画送他。


    江羡鱼生怕一直不回复会惹怒对方,便让谷子研墨,打算依着白丁所言,在龙君那幅画上添一笔……


    那幅画虽简单,氛围却恰到好处,一笔添不好反倒容易破坏了画的意境。江羡鱼思忖良久,最终只在远处的海面上勾了一笔,画出了一只跃出水面的小鱼。


    白丁当日就命人将画送回了龙宫。


    没想到隔日画又被送到了江羡鱼手里,他打开那画一看,就见自己添了一笔的那只小鱼旁边,又被人多添了几笔。那几笔虽然有些抽象,却也能隐约看出是条龙……


    谷子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哎呀,一只小鱼和一条龙,这不就是公子和龙君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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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晋江唯一正版


    ◎吃得多,爱犯困◎


    画中明月当空, 海面静谧,一鱼一龙跃水而出。那龙身形蜿蜒,看上去像是将那条鱼护在了怀中, 又像是在与那条鱼嬉闹。


    这幅画怎么看也不像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共同完成的, 倒像是相处日久的伴侣情意正浓之时所作。江羡鱼看着眼前的画, 一时间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想象中的龙君绝不是这样细腻多情之辈。


    尽管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存着太多希冀, 但看到这幅画后, 江羡鱼还是忍不住对这位龙君生出了些许探究之心。


    他甚至忍不住想, 外间那些传闻兴许都是误传……


    “公子, 你不喜欢这幅画?”谷子问他。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我和他也不熟。”


    说到底, 两人之间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罢了,他和那位龙君从头到尾都未曾谋面, 也不知道彼此是圆是扁。所以他一直提醒自己, 龙君这些心思并非是出于对他的情意,今日在澹州岛上的人哪怕不是他, 对方也会这么做。


    “公子,你何苦这样想呢?这世上那么多夫妻, 像小姐和四殿下那般青梅竹马的能有多少, 当年老爷和夫人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两人成婚后还不是如胶似漆?”谷子开解道:“如今你既然要与龙君成婚, 他待你上心, 总归是好事。”


    江羡鱼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他待我好一些, 我们在龙族的日子便能好过一些。”这里不比京城, 他无论想做什么事情, 能依靠的都只有龙君。


    “那你说,我要不要给他再回复一幅画?”


    “那当然好,有来有往嘛。”


    谷子说罢便去给他磨了墨,又将那幅画铺到了书案上。


    江羡鱼对着那幅画琢磨了半晌,感觉没什么可以再添的东西了。最后他决定,不如画一幅新的画送给龙君吧,这样也比较有诚意。


    澹州岛气候温暖,岛上栽植了不少奇花异草,江羡鱼的住处周围便有不少。他转头看向窗外,看到窗边的藤蔓上开满了淡紫色的小花,便提笔将窗边那景色画到了画上。


    白丁看到那幅画极为高兴,连夜让人送到了龙宫。


    江羡鱼不禁有些好奇,暗道龙君不会在他的画上画一只鸟之类的吧?那他也要学着对方,再补上一只鸟凑成一对吗?


    这么一想,他登时有些难为情起来。尽管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龙君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但一想到对方是自己的夫君,他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别扭。


    次日,白丁一大早就匆匆来了。不过这次他没带回龙君的画,而是带回了两枝插在琉璃瓶里的花。那两枝花颜色火红,看着十分明艳,应该是刚摘下来不久。


    “君上说他画技不如小侯爷,怕画不出窗外的景色,便亲手在窗外折了两枝花赠予小侯爷。君上说,小侯爷只要看到这两枝花,就能知道他窗外是何种景象了。”白丁将那琉璃瓶放到桌上,还一直观察着江羡鱼的神色,大概是想把少年的一举一动都记下了好朝他家主人汇报。


    江羡鱼看着两枝花,只觉心中怦然一动,半晌没说出话来。


    “小侯爷?”白丁见他怔住,轻唤了一句。


    “噢……多谢龙君。”江羡鱼忙道。


    “小侯爷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君上?”


    “我……”江羡鱼也不知该朝自己这位未来的夫君说些什么,他略一思忖,转头看向窗外道:“要不我也送他两枝花吧。”


    他说着起身,去窗外折了两枝花来,又找了个花瓶插上了。


    白丁十分满意,高高兴兴抱着那花瓶走了。这两日他家主人正为了他“造谣”龙君不能人道一事动怒呢,得了小侯爷亲自折的这两枝花,想必能消消气。


    那日之后,龙君每日都让人送新鲜的花过来,偶尔也会再画幅画什么的。渐渐的,江羡鱼心中对他的成见放下了不少,虽不怎么主动,但对龙君的示好都尽力回应着。


    大概是在岛上住得久了,再加上心情不错,江羡鱼胃口渐渐好了起来,基本上不怎么吐了,吃得甚至比在京城时还要多。


    “君上听说小侯爷这两日胃口不错,特意让他们给小侯爷加了一餐,另外又找了个点心做得好的厨子。”白丁一脸欣慰地道:“小侯爷如今身子太单薄,若是能养得再长点肉,君上定然高兴。”


    江羡鱼闻言拧了拧眉,问道:“龙君他喜欢丰腴之人?”


    “啊……不是不是。”白丁生怕自己又说错了话遭主人责备,忙道:“君上只是担心小侯爷,怕小侯爷在南海吃不好。”


    “他也未曾经见过我,我胖一点瘦一点也没什么打紧。”


    “呃……总归是要见面的嘛……”


    江羡鱼很想问问,龙君为何一直不来见自己。经过这些日子,他对龙君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抗拒了,甚至隐隐有些好奇,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但他又觉得,这话问出来有点不合适,便忍住了。


    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吃得东西太多,江羡鱼总觉得懒懒的,没什么精神。有时候哪怕夜里睡得足了,白天也要再睡上一觉,不然便觉得困乏不已。


    “公子从前也没这么爱睡觉,怎么这几日这么反常?”谷子有些不解。


    “是不是吃多了的缘故?”江羡鱼倚在软塌上,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


    “吃多了会犯困吗?可小的每日都和公子一起吃饭,怎么只有公子犯困?”谷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若小的没记错的话,公子自从那反胃的毛病减轻了以后,胃口就开始好转,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犯困了吧?”


    江羡鱼打了个哈欠,压根不记得自己何时变成这样的。


    “可惜这岛上也没个大夫,这要是在京城还能找个大夫帮公子号号脉。”谷子自幼跟着江羡鱼一起长大,知道自家公子幼时有几年身子一直不大好,后来养了许久才慢慢好起来。他如今见江羡鱼如此便有些担心,生怕对方是老毛病又犯了。


    但公子能吃能喝的,看着也不像是旧疾复发的样子。


    “也不知龙君什么时候接公子去龙宫。”谷子觉得龙宫里肯定有大夫。


    “真到了龙宫,日子未必比岛上好过。”若非想去探查兄长失踪一事,江羡鱼巴不得一直住在澹州岛上。


    “公子难道不想见龙君吗?”


    谷子有些不解,这几日他见公子和龙君有来有往,还以为两人之间早已你侬我侬了呢!


    “不是见不见那么简单的。”


    江羡鱼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委顿。


    这些日子因着和龙君的来往,他对此人已经隐隐生出了些许好感。于是他闲来无事便将从京城带来的那本《南海异闻录》又找了出来,想看看上头有没有更多对龙族的记载。


    没想到他无意中看到了一段内容,令他好不容易对龙君生出的那点好感,几乎消失殆尽。


    那书上提及了龙族繁衍子嗣一事:


    “龙族和咱们人族不一样,皇族子嗣中,化龙者才有资格接任龙君。但皇族子嗣中能化龙者寥寥无几,为了保证龙君之位后继有人,龙君在上位后会不断找人生孩子,直到确认有子嗣化龙成功为止。”


    “啊?那龙君岂不是要纳很多妃嫔?”谷子惊讶道。


    “书上说龙在那方面很厉害,到了求.偶期会四处留情,待有了子嗣后才会将子嗣收入宫中教养。白丁说龙君不能人道,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也就罢了,若是假的……”


    江羡鱼脑补了一下龙君一窝一窝往宫里接孩子的情形,心情十分复杂。来南海之前他曾有过很多猜想,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他从不知道龙族与人族的差异竟会这么大。


    那日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先前竟差点信了龙君会是个多情细腻之人。


    “啊?龙族竟如此……”谷子尚是第一次听说这些,顿时开始担心起他家公子的处境了。他原本还盼着两人婚后能琴瑟和鸣,如今看来只怕有些难。若龙君当真如书中所写,他家公子得受多少委屈啊?


    “也幸亏我是个男子,至少不用凑这个热闹。”江羡鱼苦笑一声,暗道待有机会去了龙宫,他便竭力寻常兄长的下落,届时龙君忙着到处留情繁衍子嗣,定然也无暇顾及他。


    等找到兄长以后,他们就设法逃走,绝不能留在龙宫,免得他一个大男人还要替龙君养那些乱七八糟的子嗣。


    【作者有话说】


    云无渊: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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