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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青春瘾


    集市上试香在手腕, 前调微酸意,在不经意间又透着寺庙焚香感,手腕搭在周青山上的肩上, 一股乌木香平和袭来。


    接住下沉的金鱼, 渡以氧气。


    灰色棉麻不规则衬衫, 中间一例扣,撩开黑夜,倪南心一惊,揽住往前探进的手。


    “这里是学校。”


    地下车库安全带一解, 倪南被吻到腿软,她仰着白皙脖颈承饮烈酒,辛辣刺激,回味悠长。


    刚进门,鞋子乱踢, 倪南伸手去摸墙上的灯开关, 却被牢牢抓住,他说就着黑夜缓缓流动。腰肢紧贴,腹滚烫, 棉麻衬衫不知道掉在哪个角落。


    倪南适应黑夜, 摩挲上楼, 忽然被打横抱起,一声惊呼,两条金鱼乱窜游。


    不近红尘俗世的周青山屡屡破戒,手工定制衬衫报废彻底,纽扣滚落四散奔逃, 生怕慢一步就坏了这滚烫夜。


    细碎的雨打在窗上, 水珠下滑波浪痕迹, 倪南在月色中望进他的眼里,她的佛,她的心间痴,这一刻确确实实为自己而沉沦不清醒。


    倪南激动回吻,生涩却勇敢,占据上风。


    身体也下着连绵细雨,束住她的痴。


    水到渠成原来是这样,没有不适之感,温柔让她溺毙在缸里,愿意做一条放弃氧的金鱼。


    今夜没能看成烟花是遗憾。


    周青山给了她一场盛大的烟花。


    雨停了,落地窗残留水渍,树叶摇晃飘下雨滴,一切景象都在告诉倪南,她同雨一起来,又同雨一起停。


    不是虚梦。


    冲洗黏腻感后,倪南穿着吊带睡裙往楼下走,一地狼藉,无不在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捡起罪证搭在手腕,全往洗衣机一丢,滚筒转动。


    洗净一切。


    周青山围着浴巾出来,上身无物遮,水珠落在喉结、腹肌、人鱼线,以及更深处,倪南偏开目光,盯着洗衣机的时间。


    推着他往前走时才发现,他的背后红迹斑斑,全是爪印,倪南的指甲在留长做下一个款式美甲,肩膀处口入深痕。


    倪南看红了脸,转移注意力问周青山怎么提前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么?


    周青山说差不多,想她就回来了。


    实际上是因为怕某人再胡乱想下去,连他联姻这事都能信,真是笨死了。


    落地就来找她,胃里滴水未进,此刻隐隐作痛,翻找出胃药压下去,倪南拿着一片药看,好心疼的目光,放下药不吭声去了厨房。


    找了食谱,随后在冰箱翻找可用食材,都是新鲜的,经常有人来换。


    不熟练操作周青山买来的厨房用具,搜索品牌使用方法,磕磕绊绊也算完成了,盛出来的时候漏了点在桌上,全赖周青山。


    要不是他突然叫自己的名字,怎么会手抖呢。


    瓷器白勺舀起一勺入口,胃一下子暖起来,周青山吃东西过于赏心悦目,倪南撑着下巴一瞬不瞬看着。


    大半夜洗手作羹汤。


    他夸:“我们倪倪好贤惠。”


    倪南二十岁之前家务不会做,厨房进不得,一双纤纤玉手不沾阳春水,有亲戚知道后说,这么不贤惠,以后可怎么办哟,哪有人要。


    哪里,现在不是有人夸嘛。


    而且呀,她不贤惠也是有人夸的。


    周青山会全盘买单,不管她如何样。


    倪南看着他全部喝完很有成就感,喝完一晚,她说锅里还有,他点点头她又盛,实在吃不下才停住这投喂癖好。


    一盏小灯亮着微光,倪南枕靠在他肩头,耳尖碰冷感,小手悄悄在他手背游走,顺着凸起青筋挪动,周青山反手握住,低声笑了笑。


    “倪倪。”


    好宠溺地唤她,又有些无奈随她开心之意。


    倪南被握住的手也不老实,在他掌心打圈摸纹路,有模有样算起命,说他是天生好命,福泽绵长。


    “小神棍。”


    周青山勾了勾唇,让她再算算姻缘,倪南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说他三十五岁得正缘,幸福美满无遗憾。


    他说借小菩萨吉言。


    倪南抽出手往他手背一拍,“一会儿是小神棍,一会儿又是小菩萨,我到底还有多少称呼啊?”


    修长手指曲着,在她脸颊剐蹭,想了几秒说还有好多。


    倪南气哄哄锤他一拳,软绵绵力道,周青山笑起来,又叫她的名字。


    “啊?”


    “最近是不是很无聊?”


    也不是很无聊吧,在家的时候就看着宋文女士打麻将,逛逛市场,还跟高湫去逛街了,江津砚约了她去玩,她没有去,怕宋文女士知道了会气死。


    好吧,也是有点无聊,没有他在的日子。


    倪南:“有一点无聊,但也不是特别无聊。”


    周青山被她这个回答逗笑了,捏捏她后颈,说那怎么还能去信他联姻的事啊。


    倪南瞪大眼,“林助理和你说啦?!”


    他点头。


    “他不和我说,你也是不准备问我的对不对?倪倪,想知道想问的,还有关于你的事,不要让我再从别人口中知道,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明白吗?”


    “都是小事……你是大忙人,哪里时间听我讲啊。”


    细碎小事说起来就不可收拾,几天几夜也讲不完,谁又能那么多耐心时间听你讲。


    周青山:“我?大忙人?不算。倪倪,我对你永远有时间的。”


    由头至尾讲起来太麻烦,她就问一句真假,周青山弹她脑门,“肯定假啊,倪倪,是什么错觉让你感觉我需要家族联姻,去找一个我不喜欢的对象?”


    “听别人说的嘛……”


    周青山真是要被她气到了,语气都重了些,“又是别人说,倪倪,你是真不心疼我啊,不怕我委屈的呀?”


    “我错啦。”倪南认错态度诚恳,极为真诚上前一吻,落在他眉心,鼻尖,嘴唇。


    周青山拉着她的手倒入自己怀中,柔软脸颊紧贴胸膛,鲜活跳动一颗心,震耳欲聋响。


    恍惚又听见空灵钟声惊鸟飞,诉了半生痴缠。


    “你听一听我的心。”


    一声叹得圆满。


    周青山问她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不是快生日了嘛,寿星公最大。


    湖面飘起石子,三响,倪南蹲在湖边,姥爷坐在一旁,说她退步了,倪南又摸一片薄石子打水漂,沉入湖底。


    早上给姥姥献了最新鲜的花儿与奶酒,后便与姥爷一直坐在湖边。


    倪南摸着石子又飘了好几次,最终都是沉入底。


    姥爷笑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在想他?”


    那是倪南大一暑假回白哈巴村。


    “大学生谈个恋爱也正常,有合适的男儿带回白哈巴,姥爷给你瞧瞧人行不行。”


    倪南红着脸摇头否认。


    姥爷看穿她笑一笑,不知道从哪缝里扯了一根草在手里玩,跟她说起自己和姥姥年轻时候的故事,可浪漫了,相遇相知相爱是不需要艺术加工的浪漫。


    她呆呆望着无边旷野。


    倪南露出小脸,两颊透红,“说什么都会答应吗?”


    周青山勾着她的发尾点头。


    “那我要你和我在旷野行走,也在旷野共舞。”


    周青山有过几秒疑惑,以为她会提实质性的物品,却没想到是这样,她总这样给人惊喜。


    当时以为不过小事一件,后来山水之间,佛前供灯,入浮沉世间恍然明白这句似是谜的一言,是她长久无尽的青春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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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电话亭


    连请了两天假, 度过两天荒诞日子,不好意思再请假下去,返回学校那天, 倪南在周青山的衣柜找自己常服。


    穿来那件棉麻不规则衬衫已经被他撕烂, 早不知道去哪躺着了, 指尖在衣架游走,周青山出现在身后,问她找到了吗?


    倪南摇摇头,说衣服都不知道去哪了。


    周青山让她去另一个衣柜挑, 倪南扭头看他,用一种“你认真的吗”眼神,“那都是礼服诶,你让我上课穿礼服啊?”


    “轻礼服,上课穿又没关系, 京大的包容性挺大。”


    他记得以前读书时候, 京大校园里经常会有穿华丽衣服的女生结伴同行,不是太记得,但肯定是有这样的。


    “肯定有啊, 那一般都是社团活动, 人家的爱好嘛, 我这是什么啊,礼服爱好者?”


    他在思索可行性,倪南忙阻断他这个想法,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不可以不行别想了, 你给我找件我能穿的衬衫或者t恤都可以。”


    她裤子还在。


    周青山找了一件衬衫, 他衣服颜色也单调, 黑白灰,让宋文女士知道她未来女婿也是这颜色审美,估计会让裁缝做个大红花,天天婊他胸前。


    一点红,喜庆喜庆。


    倪南想到此,不觉笑起来,往身上套白衬衫,大了好多,都可以下半身失踪穿搭了。


    少女时期有一项心愿单,几乎班上人人都写过,穿男朋友衬衫,倪南那时候觉得奢望,都没敢写这个,只写希望能多多见他,哪怕无交集。


    掐点赶上早课,室友占了座,见她来了就把书拿开,问她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倪南回答十分虚,眼神盯着桌面,“好一点了。”


    高湫把手机收起抬头看她,“还有哪不舒服吗,比如腰啊腿啊之类的。”


    倪南真是老实回答:“腰还有点酸。”


    高湫莫名笑,另外两个室友都不知道她突然笑什么,老师进来了,照例点名。


    课一下,高湫扯了扯衬衫袖,说这是周青山的衣服吧,还啧啧两声,然后搭在倪南肩上。


    “真是对甜蜜的小情侣哟。”


    小情侣这样的词用在她跟周青山身上总有说不出的违和感,倪南能感觉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样的违和感。


    和他们谈恋爱是不一样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高湫自然是那个愁的,她语气十分轻松说出“分手”二字,倪南坐在椅上,手中绿檀串递给她,愣住。


    “真分啦?”


    室友问的。


    高湫往手上戴串,“真到不能再真了,我恋爱不是图□□,就是图一段感情,什么都没有了,我耗费自己做什么?我是恋爱脑过,被他pua过,现在清醒也不晚,你们说是吧。”


    狠狠点头。


    “没爱又不会死。”


    她说得洒脱,夜里倪南听到她掩被子哭泣的声音,很晚,凌晨三点,她起床上厕所。


    像高湫那样有钱又漂亮的女生一分手,献殷勤的人都献到倪南这儿来了,拿着一堆水果和零食在倪南面前,让她带给高湫。


    当时倪南抱着几本书,还拿了快递,再要拿一袋水果零食是有些困难的,小学弟真是就差没拉着她的手说拜托学姐了。


    倪南叹口气,将袋子搭在手腕,偏在这时手机还响,她根本没手去看嘛,只能听着铃声响完。


    宿舍阳台都要被鲜花占满,每个人桌上都有袋零食,高湫撸着妆问:“又是谁送的啊?”


    “学弟。”


    “哪个系的?”


    “不知道,他没有说。”


    倪南把东西放到地上,拿美工刀拆快递,前两天淘了一个中古相框,手工雕花,拿在手里有重量,还赠送了一个小相框,纯黑边。


    手机又响了。


    倪南东西放在桌上没收,急忙跑下去,打双闪的车是周青山的,其实周青山每次开来学校的那辆黑车一直都是R8,在校园蛮少见,那么多次,她再车盲也能认出来了。


    “我前面听到手机响了,但是没手去接,之后又因为拆快递去了……周青山,你没生气吧?”


    这幅我见犹怜的面孔,哪里还生得起气来啊,周青山不生气,带她去了一趟老黎私宅,新淘来一批货,正在往里搬,两个人站在一边,黎景和不让他们动。


    周青山不是第一次被这么个待遇,靠着门,插兜撩去一眼,老黎让工人轻放轻放,满眼都是自己的宝贝,不管客人了。


    手机进几条消息,回复之后拉着倪南往里面走,外头紫外线强。


    往厨房走拿个杯子出来,从冰箱拿冰块放里面,再去接水,弄好后就走到倪南旁边,把水递给她。


    透明玻璃杯冰块慢慢融化,杯身水珠漫,倪南握着杯子问周青山:“这个是你的杯子么?”


    “是我的。”


    她就放心喝了,倪南不喜欢喝别人用过的杯子,尽管是洗过的,总觉得浑身别扭,所以做客没有一次性杯子时她都不喝,渴得要死,出去商店一瓶水哐哐哐下肚,大半瓶没。


    “有洁癖啊,不用别人用过的?”


    倪南皱了皱眉头解释,“也不算洁癖吧……就是过不去心理那关,那么多人用过的杯子,洗洗接着用,我挺难接受的。”


    “明白了。”


    老黎拿着新宝贝过来摆在他们面前,芽庄白奇楠,黄花梨。


    倪南一直都觉得108串好看,只要搭配好,寓意好又配人,老黎问她有喜欢的没有,送她。


    真的是如宋文女士说的一样,大方。


    这些都不便宜,说送就送。


    周青山拿起黄花梨看,海南黄花梨,鬼眼纹,漂亮,不过更适合男生来戴,又放回去。


    “这串给老杨不错。”


    黎景和稀罕拿回去,“我要的东西都没给我,还让我给他?亏本买卖不做。”


    周青山揽着倪南的肩笑,“送人可以,送老杨不行。”


    “免费送人也是看眼缘,做买卖这么多年,也就乐意送你和你女朋友,哦,还有一个,老熟客的女,就是之前和你提过的,送出去的手串又被送出去。”


    “也不知道这事最后怎么样了,她好久没来我店里,听她说小姑娘跟她置了很久气,不过也是,自己东西无缘无故就被送出去,搁谁谁不气,我要以前那脾气,我还得人跟人去干一架。”


    周青山看着倪南笑,倪南低着个头一直喝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和尴尬。


    从老黎那里拿了枚胸针走,之前周青山就看过的那款。


    车窗开了点,入秋后早晚温差大,夜风还有几分凉,倪南摸了摸胳膊,要换长袖了,吹了几阵风后扭头问周青山:“那个……黎先生总这样脸盲吗?”


    黎先生,周青山真是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黎景和了,“叫他老黎就好,黎先生这叫法,我听着别扭,他会更别扭。”


    倪南哦一声。


    “脸盲是常事,他能记住我们这些熟人之外,就是几个熟客,你妈妈是其中之一。”


    倪南惊讶一声。


    “你妈妈应该是个美人,老黎提过,有位熟客总是把姹紫嫣红穿得不俗有韵味。”


    岁月不败美人。


    不知道是不是太亲近的原因,其实倪南也是很少能发现妈妈身上的美,就跟宋文女士发现不了她的优秀之处。


    两个人有时候相处真的像仇人,互看不顺眼。


    所以在某天回家的时候,倪南观察了宋文女士很久,真的如老黎所说,姹紫嫣红见多了,能把这样艳穿出雅也是少。


    宋文女士从摆好盘把菜端到桌上,“你今天抽什么风,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倪南笑眯眯回答:“你好看啊。”


    宋文女士露出笑,嘴上说她嘴贫,心底乐开花了,拍了拍她拿筷子的手,“先去洗手!”


    “哦。”


    生日在这个月,宋文女士夹了块排骨,问她今年生日还过不过。


    去年没过,被整出阴影了。


    倪南扒了一口米饭,腮帮子鼓鼓,嚼几口咽下去,“应该会过吧,我也不知道。”


    “自己过个生日还不知道过不过,是你生日还是别人生日?”


    “过,今年过。”


    宋文女士给她转了账,让她生日自己买点东西自己和朋友去玩,她是这么说的。


    “你和我也没什么话讲,你爸又不在,姥爷也在那么远的地方,我陪你过生日你也不快乐,去和朋友快乐快乐去吧,难得一次。”


    以前在家的生日真的好程序化,吃饭吃蛋糕睡觉,也没有好朋友来家里。


    “要是晚上回来的话提前发个短信,给你留个门。”


    倪南收了款,点点头说好。


    京城气温骤降,一下秋意凉,倪南穿上了针织开衫,林助理来学校接她的时候,正上完就业指导的课,书也没放就这么一起带去西山。


    周青山在喂金鱼。


    倪南脱了鞋没换拖鞋,踩在地板悄悄走过去,踮脚捂住他眼睛,变粗嗓音说:“猜猜我是谁。”


    他每次都很配合她玩这些幼稚把戏。


    猜不到。


    倪南让他再猜,他忽然转过身搂住她的腰,低头亲亲她唇角,“是我的心肝。”


    缱绻深情难抵挡,倪南是抵挡不住的。


    两只金鱼在缸里来回游。


    倪南站在另一头,点点鱼缸希望这两只金鱼活长久,周青山找来拖鞋给她穿上,单膝跪地,修长手指握住她纤细脚腕,抬起来再细致穿进去。


    关于金鱼。


    倪南其实还知道两位法国设计师在零七年设计的作品——《电话亭水族馆》。


    金鱼能否感知每通电话里的情感呢?


    倪南做打电话手势,垂眸看着周青山,“喂,周青山吗?你能听到我讲话吗?”


    刚给她穿好鞋的周青山并未起身,还是单膝跪地的姿势,仰头回她:“听得到,你说。”


    倪南笑着时鼻头却一酸,怎么仿佛在秋天尝到了青梅酸。


    “你喜欢西北吗?”


    他沉默几秒,西北于他而言有着不美好回忆,他不喜欢。


    那句“喜欢”哽在喉间没说出口,听见她说。


    “没关系,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一下。”


    她实在不想爱的人为难。


    金鱼七秒记忆,通话保留时间也只有七秒。


    周青山向来待她温柔,无论何时,床上也是照顾她的感受,如果她闷哼一声哪里不舒服,他就会稍作停歇,问她是不是疼。


    可她又不是。


    出于羞涩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太舒服,娇嗔一声让他别停。


    浑身潮湿犹如海底游一趟。


    相拥在黄昏里,周青山将贴着脸颊的发丝往后拨弄,倪南轻声笑,“周青山,你要记得答应我的啊。”


    “记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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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立名头


    霜降前一天周六, 倪南又被拉着去了花鸟市场,她不大乐意,因为室友约她下午去探店拍照, 是一家古董婚纱裙的店。


    很难预约。


    宋文女士瞧出她的不乐意来, 瘪瘪嘴, “晓得你想跟朋友去玩,就一个上午的时间,这点时间都没啊。”


    衣柜里找出红色针织衫,牛仔裤, 宋文女士让她穿上,倪南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去换上。


    一路上,宋文女士在讲她最近买的花瓶。


    “那个墨青色的美人花瓶我看有人插着舞花姜挺不错的, 还有那个奶黄色的螺旋纹花瓶搭粉红色的剑兰也可以。你讲待会要不要多买点花回去试试。”


    倪南没接话, 因为花她不知道什么样,手机上正在搜。


    “舞花姜可以啊,特别漂亮, 我家里就种了, 待会到地方了我给您看看照片。”


    司机等红灯, 忽然接上一句。


    宋文女士跟他聊了起来,倪南看着舞花姜照片几秒,然后切除软件,返到微信刷动态。


    江津砚他们的生活真是热闹丰富,一天十天朋友圈, 不同场地。倪南在其中某张照片看见周青山的手, 手中无点缀物, 她也认得出,那样好看的手总应该戴着点什么。


    花鸟市场人气不减,设备也越来越高级,倪南走得小心,生怕碰到人家设备,赔是一回事,被围观扯皮再谈价值,很心累。


    满地花枝,宋文女士找了好几家都没找到想要的话,都是些绣球桔梗风铃之类的,终于在最里面一家看见,还有人在问价。


    宋文女士挑都没挑,就拿一把,就怕手慢了。


    好看,舞花姜的确好看,宋文女士买的是白色的,司机师傅家里的是粉色。


    各有各的美。


    明天生日,宋文女士让她也挑一束花,她其实对鲜花什么都还好,没有太喜欢,耐不住今天的宋文女士脾气真好,挑了一束白色蝴蝶兰。


    “挑这么素的啊,那红玫瑰不喜欢啊,还有那个香槟玫瑰不是也挺好看。”


    “妈妈,我就喜欢这个。”


    “行吧行吧,多少钱啊老板。那个红玫瑰真不要?”


    倪南无奈笑了,“真不要,我不喜欢玫瑰。”


    “45。”


    宋文女士的花瓶分来一个倪南,倪南先拍了花束照片给周青山看,然后才插进花瓶里,是有几分插花技术在的,以前胡同里有家人移民出去,房子租了出去。


    其实是没人会在这小胡同租房的,那时候交通还不是特别方便,价格也不便宜,上班租房的人有更好的选择。


    空了大半年,倪南某天回家突然看见门口立了木牌,上面写着“书信白”三字,她站在门口好奇,突然出现位男生,高高瘦瘦又白,真的很白,长得是邻家哥哥类型。


    他叫周霁。


    书信白是花店,兼职送信服务。


    倪南总在他店门口停留,没进去过,周霁看她有趣喊她进去,她警惕着拒绝,周霁指着自己脸问:“哥哥像坏人?”


    “那坏人又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恰在这时有买花的客人进去,周霁招呼着,倪南在外面犹豫两分钟后,扯着书包带子进去了,以为会是其他花店那种争奇斗艳,没想到摆放整齐,色彩分类。


    有艳有素,互不冲突。


    插花包花都很有设计美学,倪南在一边看他包花,后来几次下来熟了,倪南知道他不是本地人,是江城的。


    倪南问她为什么在这租房开店啊,租金贵,来这的人还少。


    “成年人呢总有他的想法,就比如说我啊,算了,你就当我疯子吧。”


    倪南插花技术都是从这疯子身上学的,快要出师那天,周霁拿笔敲了敲桌面,说他要回江城了,她有没有想要写的信。


    刚巧,回京城不知道哪年哪月,她这信也不知道哪年哪月送到,可能这辈子都送不到咯,问她要不要赌。


    倪南修剪枝叶,抬头想了很久,最终是决定赌。


    早就打好草稿的话写起来顺畅,没出过一次错,阳光明媚,风正好,她在周身都是花的院子里写下一封未有终点的信。


    信里到达不了终点,装进信封,也不知道能否有终点。


    “不要偷看!”


    “送信人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好吧,你这小妹妹怎么总是不相信人呢,把人尽往坏处想。”


    信封敲头,留下一阵痛。


    蝴蝶兰落在花瓶,摆在柜子上,意境美。


    拍一张给周青山。


    他又夸我们倪倪好厉害。


    什么都厉害,会呼吸都厉害!倪南哼一声把手机关掉丢床上,坐在椅子上翻看书,时间溜走了。书是一页未翻。


    目光总是忍不住往蝴蝶兰看。


    山水迢迢,信难送达-


    古董婚纱店限制客流量,里面人倒不算多,婚纱款式种类多,供试穿的很少,欣赏售卖的多。


    高湫看中了一款裙子,售卖不试穿拍照的,大手一挥,指尖夹着卡。


    “那我买行吧。”


    “可以的女士,这边请。”


    倪南瞄了一眼价格,默默转身去看其他的,试了一款,白色古典婚纱裙里花里胡哨一款格外显眼,大家都说了好看,都没去试,觉得太难驾驭。


    她起初也这么觉得,直到最后一件白色全蕾丝裙子被选走,她别无选择,硬着头皮去试了,这款真的从开店到现在没人试,大家都选择更梦幻的裙子。


    毕竟婚纱裙,这件看不出来。


    重工碎花,鎏金暗纹渡上一层光,倪南提着裙摆出来,削肩长颈,折玉腰肢一手握住,长发束在脑后,银色冠点缀,电影女主踩着优雅步伐走向大众荧幕,真有几分像。


    手腕的白奇楠不突兀,恰到好处柔和其中,朱唇点绛红,衬肤如雪,倒也像画中仙,只是独立名头的一个仙。


    高湫拿了相机,让她放开笑,好多双眼盯着,哪里放的开,后是不知道想到什么乐事,捂唇眉眼弯。


    清孤傲然垂枝白玉兰染暮色。


    生日当天,姥爷和倪钟生打来电话,转账让她去买自己喜欢的,姥爷问她什么时候过来,她说等毕业应该会来吧。


    姥爷让她不要一个人回来,倪南沉默许久说尽量。


    其他亲戚只有表哥和舅舅发来祝福信息,其他一些本来关系不近,倪南小时候沉闷性格不讨喜。


    换衣服出去的时候,挑了一身同色素,简约舒适清冷感尽显,走到门口又换了想法。


    鸽血红项链再次拿出来点缀,换成黑色v领吊带,外搭黑色短款西装,头发尾卷,指尖戴了细圈装饰戒。


    林助理在图书馆门口接的她,还书时间到了,赶着点还掉,让林助理图书馆花园后等她,拉开车门进去,没想到周青山也在,愣了几秒。


    “你怎么也在啊?”


    这话问的有歧义,周青山笑:“我不能在啊。”


    “不是,我没有这么说啊,是你自己说的,”倪南进去把手提包放腿上,将一侧头发别到耳后,从容自然朝他笑。


    变化真是好大。


    以前这样该软腔调委屈着张脸,眼睛漫水珠拉着他的手说不是的,没有这样说。


    周青山手搭在后颈捏了捏,“我们倪倪是长大了啊。”


    倪南靠在他怀里,软软哼一声,然后问他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顶楼露台花园餐厅,俯瞰整个京城夜景,倒是个约会圣地,给人浪漫的地方,红花绿叶相宜配,有几分植物园意感。


    皎洁弯月,古典油灯在桌上,倪南坐着,纤颈薄背,慢条斯理切着牛排,偶尔抬眼看一下对面的人。


    红酒杯摇晃入口,周青山收藏酒却不品酒,他更爱茶。


    吃完饭,倪南跟他坐电梯下去,电梯透明能看景,倪南手撑着栏杆,吊带裙勾勒好身材,腰细有臀,不干瘦。


    以前总是宽松衣服瞧不出。


    脖间鸽血红项链换成绿松石雕刻菩萨,金刚杵,蟹钳搭配,手工编织彩绳,藏式风锁骨链。


    异样美感。


    周青山记得她爸爸送过一条藏式手链,被她表姐抢走扯掉珠子,语气遗憾找不到,之后也再无同样特别的。


    车辆往西山开,倪南开窗迎风吹,忽然说往泥湾路开吧,那也能回西山,只是要绕路一段。


    林助往泥湾路开。


    周青山想了一会儿,“泥湾路,附中?你要去那边?”


    “嗯,有个朋友是附中毕业的,他说附中门口有一家掉渣饼特别好吃,就是不知道这个点还开不开门。”


    周青山轻声笑,说她小馋猫,又问:“没吃饱?”


    倪南趴在车窗上,吹来风,眼里进灰尘,眨了眨眼缓解不适感,“没有啊,只是看见路标突然想到。”


    “掉渣饼味道其实一般,店主挺有趣。”


    倪南转过头,“你吃过啊?”


    明知故问。


    高二上学期刚开学,班委拿着掉渣饼进教室门,站在最后面垃圾桶边吃边说:“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我们学校那个生意冷清萧条,老板摆烂的掉渣饼店,周青山学长经常光临,还写了一幅字婊在店里。你们别说,味道还真可以。”


    就跟名人效应一样,周青山光临的店,生意总是爆满,老板每天头疼,想摆烂不能摆烂了。


    倪南光临过几次,到她的时候总是饼卖完了,时间赶不上,后来远远看一下,排队人多,她垂头捏着书包带子回家。


    到现在其实也没吃上过一回。


    大学去,时间不凑巧,店主开始随意开关门。


    “以前附中读的高中,去吃过几次。”


    “我听她们说,这个老板开门关门都很随意,看心情来的,运气好能碰上,也不知道今天运气好不好。”


    周青山放了手机,唇边淡淡笑意,笃定语气:“我们倪倪运气一向很好。”


    “是嘛……”


    倪南将半张脸埋在臂弯,露出双眼看着外面热闹,人来人往,小吃摊在街边整齐摆着。


    附中门口小吃店关了差不多,剩下的店在收摊,唯有那家掉渣饼店灯火透亮,老板坐在门口叼着烟,似乎等故人。


    踩着昏暗灯光,故人在其中。


    老板一脸困意,大晚上任劳认命做着掉渣饼,一口怨气憋回去,说不得,眼神愤愤看着坐在外面谈笑的俩人。


    周老板满足小菩萨的心愿,一通短信把人叫出来,他真是好体贴。


    掉渣饼老板把烟头捻灭在脚底。


    味道真的如周青山所说一般,只是老板文艺有趣,别人在他那个文艺年纪去开青旅,酒馆,他跑来附中开掉渣饼店。


    他抽一口烟一个脏话,说以前附中掉渣饼店老板做的太难吃,越想越气,自己过来开了一家。


    虽然他的手艺只比以前老板好一点。


    周青山问她好吃吗?她点头说好吃。


    老板得到答案进屋不打扰了,留两位有情人赏圆月,听课铃声。


    倪南捧着掉渣饼咬一口,满满料,望着天上月,忽然说:“周青山,你想知道我今天许了什么愿吗?”


    周青山看着她。


    “许愿万物安生 ,所爱之人一生平安吉祥。”


    眸光灿灿扭头,嘴角留渣,周青山忽然笑了,抬手揩去,月光下再落下一个虔诚吻,吻一吻他的小菩萨。?


    第34章 红耳尖


    曾有人问周青山生日许什么愿, 他说一生无愿。


    也是真无愿。


    听过许多生日愿望,大同小异不过一个追求,倪南这样的是第一次听见。额头相抵, 周青山望进那双眼里, 明灿闪亮, 过分漂亮,却有一抹他读不懂的悲。


    追溯太多过往,藏在这条小道,附中门口的聚散离合。


    附中操场逛了一圈, 倪南忽然觉得此生无憾了。


    旧时光这本沉积灰尘的笔记本被拍拍散去上面灰尘,虚无吞并记忆再吐出,紧扣的双手淋在圣洁月光下。


    那是一种满足感,足够让她悬崖纵身一跃而无憾的满足感。


    晚风吹过发梢,她好像跨过了很多年, 站在十七岁的周青山面前, 将这快七年之久的爱意告诉他。


    周青山问她今晚回家还是跟他回西山,车子久久没启动,等她想好, 手机宋文女士问她的信息还没回。


    “今晚我先回家吧, 明天我来找你, 明天不回家了,也不回宿舍。”


    周青山让林途开去思菩南路。


    他笑她,“明天就不怕老师了。”


    倪南指腹在手提包拉链左右滑,凉凉很舒服的感觉,“快要结课, 马上就要去实习了, 就突然不是很怕了。”


    这大概是一种即将走了无所谓心理, 老师也不大愿意管。


    “实习去哪?住的地方找了吗?”


    还没有三连问呢,只有两连问就把倪南问傻了,都没有找好,实习可能会去一家报社实习,还只是可能,至于租房,真没想。


    宋文女士让她回家住,或者给她在工作附近买套房。


    现在哪还有现房卖,二手又麻烦,倪南跟她提了租房,之后自己给忘记了。


    她摇摇头:“都没有。”


    “倪倪,你真是好厉害啊。”


    后来他又说:“也没事,还有我在。西山永远是你的港湾,随时可以来,实习事情也不要怕麻烦我,我就是用来给你麻烦的。”


    倪南眼有点酸涩。


    回到家第一件事情找到眼药水,滴了好多滴,宋文女士留了灯,到客厅时就看见她眼下湿润,抽纸给她,问怎么过个生日哭成这样,谁给你那么大惊喜了。


    柔软巾面摁压眼下,倪南摇头说是刚刚滴了眼药水。


    桌面立着一瓶眼药水,宋文女士就没问了。厨房还煲了老鸡汤,宋文女士问她要不要喝,手上已经端着。


    倪南坐在椅子上,褶形台灯亮一盏,暖暖灯光好温馨。


    汤很热乎暖胃。


    一碗见底,宋文女士拿去洗,水哗哗流声在无人讲话的空间格外清晰。


    好像没有什么话可以讲,倪南跟宋文女士说了晚安以后回房。


    倪南突然明白,二十一岁仍可以做许多白日荒唐的梦-


    图书馆荧屏上正在播放《霸王别姬》,倪南下楼梯时正巧是电影的经典台词,未名湖岸边钟亭有人在拍摄传统文化有关视频,水袖一甩,咿呀声醉秋风。


    电话这时候响。


    倪南频频回头,戏曲与电影台词一起停在耳边,都是叹。


    西山来了客,实在是罕见,阿姨给金鱼换完水,在倪南身侧悄声说,三爷从来不往西山带客人的,以前三爷那两个发小想组局来家里,都不可以。


    今天突然允许这么多人来家里,楼上还有棋牌室,唯一锁门不让进的就是书房了。


    江津砚在楼上握着红酒杯,朝下面人喊:“魏潮生输不起,有没有人上来接个位?”


    “小菩萨,你来不来。”


    目光不知道什么转到倪南身上,她手上鱼饲料袋子还没合上,两只金鱼也是随主人,吃东西慢条斯理,她观看一会儿,上楼。


    阿姨说,这两只金鱼好命哟,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是见有只金鱼刚开始不愿意吃东西,倪南露出担忧神情,阿姨用她多年养金鱼经验让它吃了东西,然后说了这句话。


    倪南上楼刚落坐没一会儿,周青山就上来了,坐在她旁边,从果盘捻了颗晴王塞到她唇边。


    脆甜多汁,倪南鼓了一边腮帮子,牌没理好就被催着打,要出九筒时,手背被摁住。


    “这张打不得,出这个。”


    周青山提了张六万出去。


    倪南扭过脸看了几秒,眼神有不解,周青山让她看看右边三张。


    哦,可以杠的呀。


    打牌不专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津砚赢了好多,可劲乐,说谢谢小菩萨今晚放水散财。


    倪南桌里筹码所剩无多,打了个哈欠,困倦靠在周青山肩膀上,“他笑我。”


    眼神委屈,语气也委屈。


    江津砚冤枉死了,“周老板我冤枉,我哪敢笑小菩萨的啊,刚刚那是,那是——”


    “那是乐呵自己烟袋杆里插席篾儿终于顺了。”


    “啊对。”江津砚抬手赞同。


    陆曼推牌笑一笑,等江津砚反应过来笑更大声,“话又不是说的不对,气不顺,现在不是顺了嘛,我哪讲错了?江大公子?”


    江津砚冷哼一声,讲陆曼一个从开局到现在没胡牌的好意思笑自己。


    牌桌上还坐着一个生面孔,袁先生,真是从来没见过的。


    周青山说他是陆曼朋友,一般不跟他们玩在一块儿,主要还是跟江津砚八字不合,相处不过三小时必冲突。


    牌局开始到现在过了两小时。


    水果盘里晴王吃了干净,茶壶是上好圆饼茶,倪南边喝茶边在三个人之间看。


    “我赢不赢的无所谓,有人赢就行了。”


    麻将机牌洗好声响,人一下清醒,倪南揉了揉眼,不知道是不是有高手在,倪南后来赢几把就一直输,那高手也不清楚因为哪句话突然发力。


    最后一张筹码递出去。


    倪南哭丧一张脸看周青山,说把他的彩礼钱输光了,这话叫周青山想了一会儿,第一次打麻将的时候,倪南认真表情说不能随便打,赢了三家。


    其他两个起哄,门口进了熟人也跟着起哄哟哟哟。


    周青山淡淡笑:“这就赢回来。”


    并对那些个起哄的人一个眼神警告,他们可真是对倪南口中“彩礼钱”好奇,他们这些公子哥世界里是没有这个概念的,只是听以前同学说过。


    他们结婚嘛,门当户对,玩腻了,家里安排相亲一个,看对眼了结婚凑合过,什么事项也是家里安排。


    “别顾着乐,待会是不给你们留裤衩子的,还有门口几个,前面谁要齐白石真迹来着,决定权可是在我这位小菩萨手里。”


    “都给我哄着点。”


    门口那几个有人替父亲讨个真迹,周青山今天心情真的莫名好,愿意让人做客,还爽快点头答应。


    突然好多人哄倪南,陆曼也在其中,她哄人是真的知性大姐姐哄法,袁先生不乐意。


    “阿曼可是没这样哄过我。”


    陆曼纤细玉指一翘,打出张牌,睨他,“跟我们小菩萨争风吃醋,你就那点本事,有空讲话,不如想想待会怎么赢周老板的老婆本。”


    魏潮生端了水果上来,“猜到你们水果该吃完了,这怎么吃水果还附赠好戏啊。”


    哪有戏?倪南好懵,然后看周青山,周青山觉得好笑,这算哪门子好戏,是没见过更精彩的。


    晴王刚上,周青山塞一颗进倪南嘴里,“吃东西,别理他们。”


    一尊玉菩萨耳不能听秽事。


    逆风翻盘,周青山赢了大满贯,江津砚趴在桌上叹气,说没法玩了,陆曼习惯了。


    袁先生起身,“周三爷好牌技。”


    “一般。”


    “倪小姐牌技其实也很好。”


    “她是好,只是不专心。”


    倪南去了厨房搓水蜜桃上的毛,耳尖红,自己的不专心都被他瞧出来了啊,一颗水蜜桃都要被她把皮搓没,只留果肉汁水。


    软桃就是汁多,一点皮连水冲掉,果肉黏腻在手指上。


    “水蜜桃跟你什么仇怨啊。”


    周青山出现在身后,桃子咕隆一下滚到池里,沾着的果肉在水下冲洗掉,宽厚大掌在握在手背,指腹一点一点揩去黏糊劲。


    这个桃最后是把它切成丁块放在水果盘里。


    客厅听着摇滚乐嗨起来的人吃一口桃说入秋后的桃还这么甜,真是少见啊。


    问周老板哪里买的。


    周青山笑笑,说问小菩萨。


    倪南被问到的时候手里端了一杯清心降火茶,一口未抿,抬起头,啊了一声,说就是路边老爷爷那随便买的。


    那人嘀咕看来是要看准老一点的卖,良心一些。


    茶入口,涩,清心降火功效未见。


    厨房的门一关,是跟外面隔绝的,只是洗个手,却像是度了一个暗春。偏头一看,对视数秒,水龙头的水顺着手背流,他有坏趣味封住她的唇。


    温柔缱绻真叫人身子软,论吻技,倪南还是生涩不够胆大。


    触碰一下立马退回。


    卷起的袖子掉下,水打湿袖口,也打湿倪南。


    流理台堆着厨房杂物,水一关,腰被沾水的手掐住,湿了一块,越吻越疯,指尖探入衣内,往后磕碰腰部一痛,倪南皱眉,台上东西随之掉落。


    厨房门被敲响。


    “周老板,小菩萨,你们洗水果洗这么久啊,莫不是在里面做不可告人的事?!”


    倪南赶忙推开了周青山,内衣扣上,慌忙去处理那桃子。


    楼上忽然惊呼声传来,音乐切换下一曲留有空白,所有人往楼上看。


    那位袁先生真跟江津砚吵起来了,陆曼指尖女士香烟,掐腰旗袍,靠门口一站,嘴边笑意明显。


    倪南问周青山:“你不上去劝劝吗?等下打起来怎么办。”


    周青山捏了捏她红耳尖,将她手里的茶拿去换掉,轻眺楼上一眼,很随意说一句。


    “打起来我帮忙报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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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寺庙墙


    最后是没打起来, 正常下楼梯,走到客厅一个转身打碎花瓶,青瓷花瓶, 釉水好型美, 周青山将新倒的茶放入倪南手里, 淡淡看去过。


    “友情价88万,算谁头上?”


    江津砚最近公司只赔不赚,养了一堆人,在喊穷, 那位袁先生大方站出来说算他头上,江津砚不干了,二话不说给周青山转账。


    碎了的花瓶小心拾起,拿去修复,周青山脸上看不出心疼样, 那么贵的花瓶, 居然眼睛都不带多眨几下。


    倪南脑海又是好败家。


    喝了茶开始犯困,抱着抱枕坐在角落,死亡金属乐真的好躁, 当中还有人组过乐队, 楼下小型音乐会舞动, 楼上搓牌骂几声手气差。


    倪南缩在一个小角落,与哪里都格格不入。


    提早散了,陆曼叫倪南糕点早些吃,这次买的不经放,看着三个人背影一同出去。


    周青山打横将人抱起往楼上走, 倪南双手勾着他脖颈, 头埋在胸膛,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今天怎么叫那么多人啊?”


    “热闹,你不总说我这冷清。”


    倪南忽然笑,她哪里有总说,明明就说过三次。别墅那么大,装修又是简约风格,家具少,面积广,看起来就冷清没有烟火气。


    书房是两个人最喜欢呆的地方,看窗外点点灯火,哈气在窗户画小人,倪南看到某家热闹,回头看到周青山坐在书桌前,电脑屏亮,白衬衫黑裤,长腿桌下随意支着,桌上是她端来的一杯咖啡。


    突然觉得周青山好孤单冷清。


    倪南回他:“可是我是想你这个人热闹。”


    想要他有烟火气。


    真是恼人事,人怎么热闹起来?环境热闹很简单,三五好友,躁动乐响,氛围热闹。


    窗外是暗淡夜,倪南探出绯红脸蛋,他真的是好趣味,反复在敏感点摩挲摁,在她耳边问怎么热闹,这样算吗?


    倪南抿着唇说不是这样的。


    他要她告诉他,倪南思绪断断续续,时常被打乱,最后恼羞成怒锤他,还是别热闹了!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倪南沾床睡过去,迷迷糊糊将腿搭到了某人身上,像个八爪鱼一样将他缠住。


    她睡相很一般。


    这事第二天一早就被拿出来说,牛奶杯刚握手中,唇挨着杯沿,闻言就顿住了,这个人怎么这样。


    还在笑。


    倪南瞪他:“你还笑!我下次买个矫正带把自己捆牢,一点点都不挨着你!”


    周青山转而憋笑:“我还是挺喜欢小八爪鱼。”


    又是一个称呼。


    “周青山!”倪南牛奶都没喝,放到桌上,一副要找他算账模样,气鼓鼓,“你怎么这么爱给我取称呼啊。”


    “觉得你可爱。”


    “称呼一点都不可爱好吧……”


    什么小八爪鱼啊,小神棍小菩萨……怎么想出来的呀,她最喜欢是倪倪。


    周青山觉得可爱,起名可乐了,心情大好的时候还给两条金鱼取名,往缸里洒鱼粮,逗逗它们,叫一条羞羞,一条涩涩。


    真是取名有一手,倪南不知道怎么讲了,问他干嘛取这个,他回,羞涩的倪倪-


    正式结课那天,宋文女士还是让她去当老师,铁饭碗,讲出去也好听。


    那天还有亲戚在,倪南叫不上名,都是宋文女士指哪个该叫什么她就跟着叫,一盘瓜子花生,一杯茶水,话就唠起来。


    亲戚跟着应,说老师是不错的啊,谁谁谁在当,福利又有多好,之后又找了什么样的老公,现在多幸福。


    倪南刷手机,敷衍点头嗯。


    “你们家倪南长得漂亮,以后嫁人不愁,工作嘛随便找个就行,轻松点的,多多打扮自己。”


    倪南指尖一顿,抬眼看了看宋文女士的脸色,然后继续刷手机。


    她在看房子,高湫是不在京城实习,她去了海城,家里安排的,她自个也乐意,认识好多朋友都在那边,收拾东西离开学校那天,她一甩头发,眉梢一挑:“姐要过好日子去了。”


    好日子第二天倪南就知道,真的好日子,她酷爱小众文化,朋友也都是共同爱好,一起游玩,还开了一家小清吧。


    不过后来她好像听到顾塔也去了海城的消息,问高湫知不知道,她说不知道,管他来做什么呢,反正我已经参加过他的葬礼了。


    现在就她还未知项。


    看到一个不错房源,截图给周青山看,让他辨认靠不靠谱。


    “那还是不行的,她还是得自己有份好工作,光指望嫁人怎么行,我们家又不是必须得攀高枝,让她指望嫁人为生,还不如我自己养她。”


    “我们家不算多有钱,养她至少是够了。”


    倪南慢慢抬起头。


    那个亲戚阴阳怪气又讲一番话,拿自己女儿出来比,宋文女士跟夺舍了一样,夸起倪南的好,把别人比下一头。


    倪南觉得好不可思议,又好想哭。


    饭都没留着吃,宋文女士点了常吃的餐馆菜送上门,烤鸭片夹到倪南碗里。


    “我告诉你啊,刚刚大表姑的话你别当真听了,要是让我知道你找有钱男人不工作,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就给我待在家里!”


    周青山,有钱男人。


    她还是要工作。


    不符合。


    倪南一口烤鸭一口米饭,腮帮子满满,鼓着腮帮嚼,愣神想了想,吞下饭,然后问:“那如果是我呢?”


    “你怎么?”


    “就是……男人不工作……”


    宋文女士还在理这几个字,理清以后拿筷子敲倪南头,“你是出息了,拿钱去养男人是吧。”


    “没有,我只是问一下。”


    宋文女士也不是太在意,这就等同于入赘嘛,她妈妈以前也想过这个,只不过她没看上那男的,钱自然不乐意花到他身上去。


    “你要有那本事,我不多说什么。”


    倪南一天震惊好多次,打电话给倪钟生,话还没说,听到那头医院才有的医疗机器声响,心一紧。


    倪钟生咳嗽一声,告诉她没大碍,就是采种子的时候摔了一跤,不要和宋文女士说,不然又要担心了,她那身子是吃不消高反的。


    又问起宋文女士最近怎么样,倪南照实说了,性格变了好多,其余日常还是一样,倪钟生说那就好,连说好几个,倪南瘪瘪嘴,吃一嘴狗粮。


    思菩南路夜深时十分安静,倪南趴在车窗吹风,谈及自己的爸妈,脸上有笑。


    周青山修长手指在发丝勾弄,听她讲,跟着她笑。


    听完后说:“我们倪倪也是个幸福的小孩啊。”


    倪南转过头,“不,不是一直都是幸福的小孩,小时候就不幸福,要什么都得不到,他们不听我的。小时候又笨,是真的笨啊,成绩很差,我妈妈她就头痛,怀疑我是不是她生的。”


    “我爸爸妈妈都是高材生,大家都觉得他们的孩子也应该聪明,我出生是带着他们期望出生的,可是我并没有那么聪明,经常考试不及格呢,这也许就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倪南说起来也并不轻松,还未完全释然和解,几次哽咽。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达到我妈妈的期望,所以小时候她才那样对我。唉算了,现在说这些没用,都过去了,人是一直往前走的。”


    昏黄灯光映照,一道光在周青山肩上,他向自己靠近,倪南抬手去抓他的肩。


    抓到了。


    她抓到光了。


    周青山轻拍她的背,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哄她,倪南搂着他的脖颈蹭,泪水沾湿脖颈。


    “没人规定小孩一定要聪明,不聪明的小孩有不聪明的人疼爱。”


    倪南眨巴一双清亮眼,仰头看他,温柔晚风吹拂,寺庙墙厚,她的半生祷告无人听见,在这一秒,又仿佛有人听见了。


    他是天之骄子,附中风云人物,年级第一常驻,他说他不聪明。


    怎么会呢。


    “我现在聪明了,所以是也有聪明人的疼爱。”


    外头骤亮,注意力被剥夺,偏头看去,又是一片黑,准备收回视线时,黑夜燃起四散星火,烟花在燃。


    倪南看了几秒,还在放,鼻子一吸,拍周青山的肩,下去看烟花。


    不知道是哪里放的烟花,一直不停,好有钱。


    下了车还是有些凉意,周青山把外套披到她身上,插兜朝天上看,看一会儿又往旁边人脸上看,白皙巴掌脸,眉眼干净,里头倒映烟花。


    风吹弯眉眼。


    “周青山,你给我拍张照好不好?”


    话有几分熟悉,想不起在哪听过,大概记得最后他是没有拍,有事先走了。转身走几步想去拿相机,才发现这辆车是没有的,还放在常去京大那辆车上。


    “相机没带,手机可以吧?”


    “可以啊!你记得开闪光灯,不然黑成一团。”


    周青山不止一次给倪南拍照了,有时候在她睡觉也会拍,专心做一些事情也会,当然也有丑照,对他而言依旧是美的,倪南觉得丑死了。


    盲目拍,效果意外不错。


    倪南凑过来看,说他拍照技术真好啊,总是把人拍的比现实好看。


    周青山声音低沉磁性在黑夜里,“是人好看,所以我随便怎么拍都是美的。”


    倪南小声“切”,抬头又要看烟花,周青山捏住人下巴,与自己对视,斥责她没良心,“用完就踹,都没有一点奖励,没良心的小菩萨。”


    静夜无烟花绽放空隙,清脆羞耻声在街道,她在周青山脸上啵了好几口,不知道怎么就点到他的火了,突然凶狠吻过来,叫她不得呼吸。


    直到下一筒烟花燃。


    倪南手机震动。


    烟花最盛最完整在空中,好消息也完整到来,惊讶这么晚没睡,发来消息,随后在连声响的烟花中喊周青山名字。


    “我觉得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深夜马路肆无忌惮高兴疯狂,树叶晃动,影随行,周青山嘴角淡淡笑,眼神温柔始终在她身上。


    烟火亮街道,他的小菩萨经由山水一步一步走来,跨过晦暗光阴,定在他身前,一秒对视,香软身子落入怀里。


    他接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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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欲瘾大


    头一天实习, 倪南坐在一旁练起字,同事路过瞥见就会夸一句,然后匆匆去忙手头的工作。


    带她的老师看她实在无聊, 让她去校对。


    六点下班, 林途短信来问停报社门口还是转角路口, 这会儿倪南刚校对完,伸个懒腰,回复林助在转角吧。


    带了两杯奶茶,拉开车门递过去一杯给林助, 林助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两个人的手都僵在空中,倪南眼神疑惑,问他为什么不接。


    身后低沉嗓音替他答了, 倪南回头, 仿古建筑立在身后,亮灯盏暮色苍茫,周青山黑风衣被风吹往后摆, 手上提着奶茶袋子。


    他买的两人份。


    倪南在车里解释, “今天奶茶有优惠, 同事喊我一起拼单的,我不知道你也在,早知道就多点一杯嘛。”


    周青山本来就是不喝的,手上的奶茶是给倪南和林途的,免得倪南总说他万恶资本家, 剥削员工。


    最后四杯全在林途手上。


    京城秋季短暂, 恍然一下就入冬, 单薄衣衫不抗风,倪南说今年天冷的好快。


    窗外银杏树落地,看了一眼收回,周青山握住她的手添暖意,她体质偏寒,天一冷,她的身子更冷。


    倪南顺势靠到他肩上,打了个哈欠阖上眼,今天没干什么活,但很困想睡觉,空调暖风更引人睡眠,意识朦胧间听到周青山的声音。


    “今天实习怎么样?”


    “挺好的,同事友善乐于助人,总编也好……都好……”


    回答完就睡过去了,睡梦里还咂吧了一下嘴,可能以为在床上,还翻滚一下,结果躺到周青山腿上,她皱了皱眉,未醒,接着睡。


    林途停在路边,看后视镜,小声讲话:“三爷,回西山还是MOMA?”


    MOMA是倪南住的公寓,上回看了个房源给周青山,周青山找人去看了,还凑合,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后来两个人一起去看,loft精装,倪南觉得可以了,不想再挑下去。


    眼睛累了。


    当天签订合同,找保洁搞卫生,搬家公司从南桥胡同出来时,大爷还以为倪南家要搬走了,少个老邻居怪不舍得,絮絮叨叨讲了好多话。


    宋文女士慢着步子从胡同里走出来。


    “搬走什么啊,是女大不中留,她自个要搬出去住了,嫌我们这些年龄大了,和她没话聊,有代沟。”


    倪南忙否认:“我没有,实习的地方离家好远,要转好多趟车。”


    “谁家叫你去那个什么报社工作的,在家附近学校实习硬是不肯。”


    大爷提着鸟笼,那鸟聪明,学了后面四个字,“硬是不肯”一直循环在耳边,倪南头都大了,大爷教训了自己的鸟儿,然后和善笑说:“小孩嘛,让她们去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我们老了跟不上时代,交给小孩去吧。”


    宋文女士哼了一声,催着她快走吧,晚上回来吃饭。


    那天倪南回南桥胡同吃饭结果忘记喊了周青山过来,还没有录入他的指纹,宋文女士在身边,一直没敢接他的电话。


    人被锁外面好久。


    周青山默了几秒,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大腿上的人,梦中呓语几声,小没良心的。


    “MOMA。”


    倪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闻到一股菜香味,穿上软绵毛拖鞋往下走,揉揉惺忪睡眼,走过抱住他的腰。


    好幸福。


    睡醒看到喜欢的人在给自己做饭吃,放以前根本不敢想的,现在不仅可以想,还可以更深入去想。


    简单蛋炒饭,白天倪南提了一嘴突然好想吃蛋炒饭。


    “再抱待会就是吃你了。”


    倪南闷哼气鼓鼓模样,松了力,手上又乖乖把衬衫摸平顺,说他小气鬼,摸都不给摸。


    周青山把饭倒碗里,笑了:“吃完饭给你摸,想摸多久摸多久。”


    “真的啊?”她眨着无辜软眸。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之前说让你试手感难道没试啊?”


    突然拉近距离,倪南一瞬没反应过来,精致五官放大映在瞳孔,倪南心砰砰砰跳,不管多久过去,她仍然为这个人心动。


    再次又再次。


    京城的秋真是像白哈巴的冬,篝火晚会教着民族舞,光影交错,青山依旧在啊。


    依旧在。


    怯弱感早就不在,往前一凑,在周青山唇上啄了一口,拿过他手里的碗,俏皮一笑往餐桌走。


    这个白色餐桌遭到嫌弃,房东配的,周青山说要换,倪南阻止他的大手笔,一再提醒这是租的房,没必要不值得。


    周青山蹙眉,点点头没说什么。


    公寓的舒适感自然比不上西山,倪南躺在床上翻身抱住周青山,一冷一热相贴,剥开厚被子,露出脑袋呼吸,渡以新鲜空气。


    杏白色窗帘影动。


    暖气下的卧室温度骤然上升,热到人浑身发烫,额角冒汗,打湿碎发,倪南被人抛弃又接住,在深海里憋住呼吸。


    可喜的雨夜。


    倪南在浴缸里放松疲惫身体,任由身子下滑,水漫过头,软腰传来酥麻触感,抬眼已经清明。周青山把人打捞起来,递过去一杯牛奶,助眠。


    “也不担心把自己憋死。”


    卡通玻璃牛奶杯,三只小猫印在杯身,倪南捏住杯柄,小口抿,放到一边台上,她不是太爱喝牛奶。


    小时候被宋文女士逼多了,早晚必须喝一杯纯牛奶,到了高三才停止,她看见牛奶就怕,偏偏周青山也爱时不时热牛奶给她。


    象征性抿了抿之后再也没碰。


    倪南手指在水里游,幻想一条金鱼在缸里甩尾转身,“我是会在水下憋气的女孩,很厉害的。”


    她憋气真的很厉害,可没有半点吹。


    “你不信啊?我给你演示看。”


    说完钻入水里,像是一副画,清冷光照,浑身如裹白雪,她冲他笑。


    掐准时间探头出来,长发垂落身后,出水芙蓉美,倪南自信笑着,下巴微扬,“厉害吧。”


    周青山确实被折服。


    不正经语气夸她厉害,方才倪南由水画游出,水溢出缸,黑裤湿了,周青山坐在缸沿,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下回带你去潜水。”


    夜里坐了很长的梦,江海翻腾,倪南拉住她的神明,要他一起入江海-


    报社实习目前还是打杂,干的都是些杂活,也累人,周青山几次看她在车上就睡了,心疼让她辞职来自己这。


    倪南躺在他的腿上,看车顶,一片黑,说自己去他公司做什么?做他的贴身秘书吗?


    他说刚好缺个秘书。


    倪南闭上眼不理他。


    周末休息,倪南睡到中午,起床改完稿子最后一点交稿,她还做了点副业,报社实习工资真的低,每天水果都买的心疼。


    现在水果价那么高。


    从电脑前离开,周青山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瞧见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并肩一起站,他全程西语,倪南丁点都听不懂。


    指尖搭在后脖颈摩挲,抬眼对视上,他在说话看着自己笑。


    电话一挂,倪南抱着他,整个人像是要挂在他身上一样,问他刚刚看自己笑做什么呀,是不是在说她的坏话?


    学着他凶狠质问语气,还掐他腰,硬邦邦的肌肉,掐不疼就改为挠痒,他也不怕痒,真是无软肋。


    “不是说了带你去潜水?走。”


    他力道可不轻,倪南捂着自己的臀,瞪圆眼睛,“走就走啊,老是对我动手动脚的……”


    周青山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笑,掐她的脸蛋,“不喜欢啊?那以后不动手动脚了。”


    后来去海城的路上他当真没碰一下。


    倪南开始悔了,到了酒店就去拉住他的手,哼哼唧唧小声说也不是不喜欢,口是心非懂不懂啊?蠢男人!


    说完松开手,闷肚子一直往前走。


    “走错了,这边。”


    倪南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往回走,头顶传来闷笑声,是在嘲笑自己吧?肯定是的。


    又恼又丢人,旁边还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倪南到了顶楼套房才松口气,揉了揉耳尖,快冒烟了。


    周青山脱了风衣外套挂衣架上,指骨分明的手在水槽淋水净手,抽纸擦干,倪南看去一眼,只觉得视觉享受。


    倪南也把卡其色风衣脱掉,里面是马甲背心和短裙,长筒袜换成拖鞋,她往床上一躺,侧过身脑海想乱七八糟的事。


    忽感身边陷下一角,熟悉味道袭来,倪南手里取下白奇楠在盘,盘串也静不下脑中的尴尬事。


    倪南身形一顿,拨了一圈珠子手也顿住,脸瞬间烫起来,反驳说才不是的。


    周青山看她后脑勺许久,长发松散落在白色被上,发质很好,摸起来顺滑,想起两个人认识到现在,实际算下来不过个春夏秋,不长。


    她总给自己一个熟悉感,好像很多年前就认识,小姑娘盘珠子不熟练,声音落在耳畔,想到她在酒店大堂的小声悄语。


    蠢男人。


    几分恃宠而骄的语气。


    指尖滑落到腰间,这里也是她敏感的地方,故作使坏摁一摁,忽然也想逗一逗,问她是不是忍不住了?


    她的小菩萨戒不了俗事。


    欲瘾大。


    万事皆有瘾,不可耻,但是难以启齿。倪南每次红着张脸咬下唇,走过来坐在他腿上,在他脖颈间蹭蹭,手里头在忙,他问她怎么了?


    不会说的。


    倪南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本事,回消息的手指转了阵地,去处理另外一项要紧事。


    喊的最凶,投降最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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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好贪心


    冬天是潜水淡季, 海城其实还好,季节影响不大,这儿四季如夏, 自由潜的人依旧多。


    倪南给高湫发了消息自己来海城了, 等了一会没回, 她把手机揣包里,跟周青山出酒店,晚饭是去吃椰子鸡。


    偏清淡口味。


    江津砚一行人点名要吃这电视台采访过的椰子鸡,有人说他大冤种, 靠营销出名的吃的能品味道?他嗤笑反驳,那你找,至少明码标价,上回是谁说美食藏着小巷子里,随意进一家, 苍蝇馆卫生就不说了, 结账的时候那价格不快比五星级酒店了?


    上回说这话的正是陆曼,她在一旁默默听,点了根烟, 银色雕刻火机拿出来, 要点火时问一旁的倪南不介意吧?


    倪南摇头, 不是很介意。


    以前过年,一大群亲戚来家里,客厅烟雾缭绕,中年男人喝点酒吹起来就停不下,一股子生意人圆滑狡诈的语气, 看不起倪钟生职业, 赚不了几个钱。


    家里烟灰缸满了一个又一个, 倪南要在客厅陪小孩玩,还不能回房。


    周青山这个圈子的人也是烟不离手,倪南开始以为周青山也会是烟不离手,后来在一起发现他抽烟次数真的好少,劝戒烟的机会都没了。


    陆曼也说周青山烟瘾不重,从来不在女生面前抽烟,她想了很久说,这算是他的绅士行为吧。


    椰子鸡味道没有想象中难吃也没那么好吃,可能是不合她的胃口。


    吃了七分饱,第二天才是开始玩,回酒店路上路过夜宵摊,倪南喊停一下。


    烧烤小吃多,倪南捂着肚子盲点了一些,找到空位置坐下,周青山拿了两瓶矿泉水,抽纸将椅子桌子擦到引起老板注意,过来拿新抹布擦一遍。


    倪南看着他笑:“刚刚老板可能有一瞬间觉得你是过来砸场子的,你看他刚过来那眼神。”


    周青山也笑,松了松风衣袖口,手背青筋沿上,骨节分明手指曲着点在桌面。


    他格格不入这夜市。


    “你是不是很少来吃路边摊啊?”


    周青山点头,“高中的时候偶尔去吃一下,之后就没怎么去过。”


    就像那个川菜馆,大学的时候吃一下。


    某个阶段的喜欢短暂不长久。


    倪南叹一声说好吧,而后又乘着晚风自顾自说:“我其实也还好啦,偶尔和室友吃一下,并不是经常吃,不过有些路边摊真的很好吃哦,你可以试一下的。”


    “哪里的?”


    她认真想,拿手出来翻照片,“长街那边,晚上有几家流动摊子,也很碰运气诶,我最喜欢那个烤冷面了。”


    拧开矿泉水瓶递过去,陆陆续续上了些吃的,周青山说下次去试试。


    倪南点头应好,亮灿灿眼,话里还有小心思:“好啊,下次我带你过去,离烤冷面摊子不是很远的地方还有糖画摊子,你要不要也试一下?”


    周青山都答应了。


    前面吃了七分饱,这下把其余三分全填满,吃了个撑,她拍了拍小肚子,还好有衣服遮,不是掐腰裙显腰身,不然一路吸肚子好难受。


    吃多了胃胀,在车上窝在周青山怀里哼哼唧唧软声叫着痛,周青山叫司机改道去医院,倪南觉得太夸张了,说去药房就好了。


    周青山蹙着眉头,手掌贴在小腹轻柔,“这个不可以答应。”


    没辙,还是走了一趟医院,倪南心里叫喊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潜水。


    好在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某样东西可能不是那么新鲜,吃坏肚子,开了一些药就回去了。


    遭了罪倪南也并不是那么后悔吃夜宵,至少她也得到某些东西。


    洗过澡穿着浴袍,里头未着一物,趴在床上翘起腿在空中晃,打开手机才发现高湫回了消息,她表示歉意发了个表情包。


    落了个重色轻友称呼。


    问高湫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潜水,高湫发个白眼的表情包说不去,才不要当电灯泡,她说还有其他人,高湫也不去。


    她说最近快烦死了,家里的破事闹的,倪南没有多问习惯,高湫输入中消失又显,最后就一声叹息。


    之前有听周青山讲过陆曼的事情,其实没人能真正说她爱谁,她或许谁也不爱,抽身自然,是他人放不下。


    用江津砚的话来说,都是孽缘,他还总说陆曼天道好轮回,小心点。


    陆曼毫不在意笑一笑,点支烟。


    把手机放到一边,倪南起身倒水喝,循声回过头,暖灯下显旖旎,发梢未干水滴在锁骨,他边拿毛巾擦头边朝她走来。


    倪南放下杯子,一下就往他身上挂。


    周青山今晚不想弄她,想让她好好休息,前面刚吃坏肚子,明天又要去潜水,他轻拍一下在她臀上,“你这身体明天还要不要潜水了?”


    倪南哼唧在他怀里狂蹭,跟熟练撒娇的小猫一样,招不招手都要过来蹭一蹭,不理会还能在地上翻滚露肚皮跟你撒娇。


    “就不能两样都要啊?我好贪心的。”


    没待她反应过来,被一道力横空抱起,细碎的吻在夜里落下,声音沙哑气息起伏,


    “明天有你哼哼唧唧的。”


    倪南仰头衔住他的嘴,说不会的。


    话说太早,换上潜水服的时候感觉腰有点酸,还是哼哼唧唧了,倒不影响潜水。他们都是有潜水经验了,只有她是个小白。


    倪南眨眼看着教练跟她讲注意事项和水下基本沟通手势,听得认真,周青山捏她耳垂都没反应,她生怕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头一次潜水说不怕不紧张可太假了,游泳池试练时,倪南萌生退缩意,周青山陪着她一起。


    他耐心足,一直鼓励夸奖她。


    其他人先去自由潜了,倪南闭一闭眼想到姥爷从小把她丢马背上,训教她的胆子,在京城的很多年都丢掉了那份草原野性桀骜。


    睁开眼吸口气跟周青山说走吧。


    并不可怕,跳下去那一瞬心会提起来,之后就好了,周青山跟她一起潜,越到后面越放松,两个人看珊瑚看小丑鱼,开始周青山不愿意拍照,倪南硬拉着一起。


    自由潜跟他们不在一块,会和的时候倪南看照片发笑,陆曼过来看她笑什么,见俩人合照惊讶几秒。


    “周老板完了。他很讨厌拍照的,给别人拍拍还行,要是给他自己拍,立马冷脸走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就我们几个一起长大也就穿开裆裤那个年纪合照多,长大后……”


    陆曼摇摇头瘪嘴:“基本上没有合照了。”


    倪南发现了这点,她手机里都没有两个人的合照,只有自拍找角度将他也框入镜头的照片。


    但她不是很明白陆曼说的他完了怎么回事,问她也只是神秘笑笑,又跟同行人讲话去了-


    周青山的外国好友来得迟,错过潜水,晚饭在一家中式餐厅吃的,似乎外国人点菜都喜欢宫保鸡丁,很可惜,这家店没有,只有海城特色中餐。


    又是盲点,意外没踩雷。


    讲西语倪南听不懂,他们这行人好像天生会外语一样,倪南一直默默吃菜,周青山捡着重点翻译。


    有一位棕发蓝眼睛帅哥用蹩脚中文看向倪南,“周,你的爱人很美。”


    周青山眼里含笑看倪南,带着自豪的语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爱人?不是小菩萨啦?


    倪南小碗盛了半碗海鲜炒饭,瓷勺挖了一勺,手僵在空中,皱着眉疑惑看周青山,耳朵因为突然被夸而红,就跟四季如夏的海城暮色一般。


    很有欣赏性。


    这份可供欣赏的景色一直持续到了酒店,不得不说周青山的这几位外国朋友真的会夸人,直白热烈的词汇,倒是让人不好意思,烧红整张脸。


    秋季开冷气可能是倪南独一份吧,她把薄开衫脱掉,吊带裙够凉快还不解热。


    周青山解开衬衫袖口,卷两圈,整个人靠在沙发背上,倦懒神色,半闭眼,一直观察着倪南在空调底下扇风动作。


    手机消息在震动,他看了一眼,酒吧定位。


    吃完饭后还有活动,倪南想回酒店先洗个澡换身衣服。


    脸不那么红了,她去洗澡,出来蹲在行李箱旁边,为穿什么头疼,头顶温热厚掌轻揉几下,也蹲在一旁。


    “不知道穿什么了。”


    周青山指了指一条碎花裙,这是倪南带的唯一一条亮眼的裙子,是宋文女士后来去定做的,好像是看见某个女明星穿碎花裙特别漂亮,大早上看电视吃着水果就对从冰箱拿乌龙茶的倪南说,给她也做套碎花裙。


    老裁缝的手是真巧,花不俗,款式有小心机。


    “会不会太花了?”倪南拿起来看,“我平时都不怎么穿。”


    “不会,之前生日不是穿过一套碎花裙吗,很配你。”


    不艳不俗,恰到好处,她独具有一种气质,哪怕烂大街的款也能穿出自己的风格,浓妆淡抹不变内里。


    显身材的一套裙,倪南还特地卷了头发,酒店自配了卷发棒,挺好用,她居然没失败,高湫的妆容她画不来,只用上了浓唇。


    只是那脖见的锁骨链今晚不是很搭,周青山拿从挂着的风衣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给她戴上,倪南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会有人随身带着一条项链呀?


    她真的想不明白。


    周青山这人很多时候做些事送些东西理由都没一个,他说就是想了,要问他理由问不出。


    这项链不算什么大有名气的奢侈品,小众,周青山在巴塞罗那淘来的,想到倪南喜欢淘一些中古小玩意,在巴塞罗那的时候喊朋友带他去当地的中古店。


    店里没挑中,倒是从老板手机里挑中了。


    时间花费长,前几天才到手,他这么一路揣着到了海城。


    总有人送礼物也是如此懒散不经心的模样,每一举一动却在撩拨你的心。


    就好比现在指腹有意无意的停留摩挲,俯身缠耳轻语,沉沉一笑-


    到地方时晚了很久,气氛已经过了一场,倪南这是第二次进酒吧,大一因为好奇跟室友去过一次,犯困死了。


    这次也是刚进来就犯困,周青山揽着她的肩往人潮里走去。


    那一伙人已经玩疯掉,分了几伙玩不同的游戏,之前夸倪南那小伙拉着两个人去蹦,周青山不喜欢这种场合,摆摆手,他不去,倪南也不会去的。


    两个人倒是这点相同,进酒吧犯困,拿手机玩益智小游戏。


    江津砚被这道与众不同的风景气到了,骂他们真是天生一对!


    这也不算骂吧,在倪南眼里算祝福,也许高涨氛围作祟,空气中烈酒浓,窜鼻醉人意,她咧嘴笑,很高兴说:“谢谢你啊,江津砚。”


    又是好认真的语气。


    江津砚一顿,眼珠子一转看周青山,他一脸宠溺,随她去的表情,他顿时无奈,摆摆手,得了,不打扰这天生一对附有宿命感的有情人。


    酒保调酒,倪南晃了晃周青山的手,让他去调一杯给自己。


    问她要喝什么,她说上次调的青梅酒。


    刚认识那会儿。


    周青山笑笑,去哪给这位菩萨弄来青梅酒,一般的可不行,得和老爷子酿的够一拼才行,一通电话打到老宅,问老爷子青梅酒还有存货没有。


    酒吧吵闹,老爷子耳朵都要被震聋了,拉远手机,大声喊,问他说什么。


    周青山拍了拍倪南手背,说去打个电话,倪南靠在他肩上咯咯笑,原来小说骗人啊。


    他不解。


    倪南抬眼看他说,小说里的总裁都是让酒吧的音乐停下来,然后打电话。


    额头相抵,周青山说他道德感高,倪南坐直身体推他,让他赶紧去打电话吧!


    没多久就回来了,倪南跟他的外国朋友才玩一局摇骰子,她会一点点了,只不过语言不通,一直闹笑话。


    周青山让她等一会儿,倪南摇骰子走神几秒,一下没明白他的等一会儿什么意思。


    有大翻译官在,倪南运气也好了,摇骰子一直赢。


    正开心准备下一局,发现座位上的人都看了过来,顺着目光看过去。


    有人送来青梅酒。


    陆曼一闻就说老爷子酿的吧,说她爸上回去讨没讨到,她可馋了,抬手准备给自己倒一杯,被周青山瞪了一眼。


    “懂了懂了,我喝旁边的威士忌。”


    江津砚蹲在一边,手指在青梅酒缸徘徊,他不爱喝这个,兴趣是不大的,只是好奇问:“周老板,这真的老宅运过来的?”


    周青山挽了袖口,起身要调酒,没说话。站在那肩宽腿长,动作宛如电影质量悦目,灯光昏暗,时而绚烂五彩,周身嘈杂,他不受一丝丝影响。


    他在那什么也不做就像苗疆爱蛊,她甘之如饴。


    “你看这瓶子也猜到好吧,”陆曼回他。


    在座得人都张大嘴惊讶,群里炸了。


    又是一桩不可思议,惊讶,说出去让人觉得没有必要的事情。


    与他而言很有必要。


    他供着的小菩萨委屈不得,将就不得。


    平安符随身带,拿充电宝忘记将拉链拉上,倪南往后摸包想拿纸,平安符落在沙发上。


    外国朋友用中文好奇问这是什么?


    倪南扭过头看周青山,视线碰撞,她眼里几分泪仰头憋回。


    “那是他对我的万般挂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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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人海里


    总编安排下来了一项工作, 倪南跟老师出去跑采访写稿子,手里捧一杯冰美式续命,老师年龄不大的其实, 只不过很爱养生。


    手里是一杯枸杞菊花茶, 保温杯热乎乎, 拧开瓶盖冒热气,跟倪南走在巷子里看她一眼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消耗自己的身体吧,这么冷的天喝冰的。”


    倪南捂嘴哈欠, 然后说:“太困了,喝这个能提神。”


    “熬夜了是吧?还是在消耗自己身体,你看你不熬夜,早点休息不就没这事了吗?”


    倪南连连点头说是,老师又和她分享养生道, 不是多长的一段路, 倪南感觉走了好久。


    采访完已经很晚,倪南晚饭都没赶上点吃,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店, 老师把写稿子任务交给她了, 有经验但也不是太多。


    晚上回到家发现家门口有师傅往里搬东西, 她拉住一个问是不是找错门了?师傅说没有,因为东西贵重记得清楚。


    家具全部换新,倪南进屋瞪大了眼,连忙拿手机给周青山打电话。


    响了很久没接。


    等师傅搬完,那边回来电话, 嗓音疲倦感袭来。


    倪南突然就后悔打电话给他了, 他今天也好忙的, 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午饭晚饭都还是倪南强制定了,喊林途去拿。


    “我没什么事,你今天过来吗?”


    周青山捏了捏眉心,低软音从由听筒传来,闻声消散疲惫感,落地窗前城市高楼灯火透亮,忽然笑了笑:“过来,试验一下新床的结实度。”


    倪南小声骂他一句,挂断电话。


    出租房的配件肯定不是特别好,有一回俩人闹太狠,床竟然陷下去,尴尬死了,公寓隔音就那样,倪南生怕有人来投诉。


    手背贴了贴脸,有些烫人,走路踢到组装零件,看了一眼捡起来放在一边。


    拿吸尘器出来将地吸了一遍,搞完卫生洗水果摆在茶几,总觉得缺点什么仪式感,又去开一瓶酒。


    灯光留一盏昏黄暗灯,点香薰蜡烛,氛围感十足。


    一天没怎么刷手机,倪南坐在地毯上靠一个软绵抱枕,再抱一个苹果圈,下巴抵在红色苹果圈上,回了宿舍群的消息再去朋友圈刷。


    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刷一会儿就没意思了。


    周青山进来看见昏暗氛围下,着白色睡裙一尊小菩萨,披发散肩,笑意在嘴角。


    桌上燃香薰,云雾拂黛山,一抹黄昏点缀其间。


    她于茫茫暮色回头。


    “回来啦!”


    老爷子今天给他打电话要他成个家,他对家概念其实模糊,敷衍了几句,老爷子对着一只流浪猫说:“你一只猫孤不孤单啊,要找个伴吧。哟,孤单啊,让爷爷看看公猫还是小母猫,公猫啊,爷爷给你找你媳妇,要好好疼人家啊。”


    周青山都听笑了。


    “不是说了明年带人回来给您看么?少操心我,多关心一下您自己的身体,长命百岁才能看到我成家。这回又是谁家的女儿?推了吧。”


    “我跟猫说话,跟你说话吗?再说,明年带回来,明年人还跟不跟你在一起都不好说,过年带回来。”


    老爷子催得紧,周青山这时候没办法把人带回去,过年也只说了一个尽量,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感觉倪南其实不一定会答应跟他回。


    身上挂了个人,双腿死死夹住他,周青山托住她的臀往前走。


    家的概念在这一刻具体化。


    倪南枕靠在他的胸口嘟着嘴讲他败家,床坏了换个床就好了嘛,干嘛所有东西都换掉,多贵啊,到时候搬走真的好麻烦。


    周青山听她说,眼里淡淡笑意,手指玩着她的发尾。


    “不用搬走。”


    “什么意思?”


    倪南猛一下抬头看他。好随意一说,他买了这套房,倪南都瞪大眼惊讶了,买套房能说那么随意,就跟路边买了个水果一样。


    晴王葡萄沁心甜,倪南刚张嘴就被塞进一颗晴王,她鼓动腮帮嚼,爆汁在内壁软肉。


    好甜啊。


    倪南念叨觉得好不划算,她也不是固定这份工作,以后突然换地方工作,这里不就空着了么,这套公寓那么贵……


    说完后还瞪一眼周青山,又说难道以后她在哪工作,他就在哪买套房啊?


    他还点了点头。


    倪南终于懂宋文女士讲倪钟生花钱大手大脚的感觉了,她哼哼着学宋文女士的语气说:“钱不是钱啊?”


    以前宋文女士就爱这么说倪钟生,倪钟生买东西不看价格不砍价就买,被宋文女士讲了好多次。


    周青山就是笑,指尖剐蹭她的软脸,爱听她讲这些话。


    新床没来得及试结不结实,头天两个人都累,抱着睡了很纯洁的觉,后来倪南又被派出去采访,直接不在京城。


    倪南在电话里声音很小,采访太突然了,本来不是她的,原本定的人突然请假,只能派她顶上,周青山都不明白她哪来的歉意,就跟不明白她怎么总有怯意。


    问她去哪,她说之前他们两个一起去过的古镇。


    走前一天,高湫突然回京城,找到倪南来吐苦水,喝了很多酒,说话不过脑,街道人少,风凉,高湫拢了拢衣服,走路不稳,指着空气就在那说。


    “简直恶心死了,我这么大没这么讨厌过一个女的,就我们这圈子,有个情人不是什么新鲜事,那些个情人也明白,肯定就是见不得光的,图个钱财就行了,讲什么真感情。狗屁感情,他们有个屁,你年轻,总有比你更年轻的,他们玩腻就找下一个,讲感情简直就是搞笑。”


    “哦,那女的也不年轻,女儿倒是蛮年轻,叫什么?什么舒,那女的死去丈夫姓云。她自己搞这套恶心人的把戏就算了,还让她女儿也去,对了,你男朋友周青山是吧……她就是让她女儿巴结上周青山。”


    ……


    从高湫嘴里听到跟群里看到的感觉很不同,说不上来,心里总膈应着什么。


    忙着采访写稿子,跟周青山好多天没见面,再次见面是在古镇,她收工跟同事说好一起去吃古镇特色小吃,古建筑小吃街,倪南拿一串糖葫芦,同事笑她跑青城的古镇吃京城特色小吃。


    倪南黑色大衣裹一个灰色围巾,哈出白气弯弯了眉说:“好久没吃了,就是突然看见很想吃。”


    同事买了古镇的特色小吃,她吐吐舌头说早知道也吃糖葫芦了。


    倪南咬碎糖葫芦外壁糖,山楂酸口,整张脸皱了起来,这个也太酸了,摇摇头回答同事的话,半斤八两,可能两个都差不多。


    青石板路路中还支着摊子,卖些小东西,同事很感兴趣,拉着她去看。


    倪南被拉着凑单买了东西,拿手机付款的时候看见周青山消息,叫她回头。


    人头攒动,茫茫人海,她回头一眼看见周青山。


    风吹鼻头通红,看上去楚楚可怜,那点易碎感更明显了,可让人心疼了,周青山过来把她围巾重新围好。


    捂热她的手,全然忘记旁边还有一个人。


    同事看了看她又看他,“倪南,这个是,男朋友?”


    倪南笑点头,“对,男朋友。”


    倪南好奇周青山怎么会来这里,他说办点事,倪南才不相信,她都问过林途了,林途说他这两天没事,很闲。


    同事走前头。


    周青山抬手捧起她的脸,掌心贴脸颊,一点点婴儿肥被挤出,脸柔软手感也好,他说:“你不是说晚上睡觉冷?这不过来给你暖被窝了吗。”


    暖被窝,在人多的街说出来,他怎么都不脸红一下啊!倪南扒开他的手,往前小跑到同事身边。


    “倪南,你脸好红啊。”


    “今天好冷,被冻的吧,我鼻子也好红。”


    同事看了看果然如此,然后小声说起他男朋友,夸他好帅好有气质,是模特吧,倪南回头看了一眼,偷笑说不是,他就是个普通人,同事愤恨说,这样的普通人麻烦多来几打好嘛!


    还要倪南给她留意一下,她男朋友身边有没有跟他一样的普通人。


    那是没有了。


    倪南心想。


    一起去吃了家火锅,红油汤底翻滚,菜往里下,吃完额头竟冒汗,有了夏天感。


    同事不做电灯泡,说先回客栈,拿手机给他们看了个情侣圣地,去放个河灯幸福长久。


    没有刻意去找这个地方,闲逛无意走到,倪南问周青山想不想去,周青山反问她,她说都可以啊,看他。


    周青山故意说:“兴趣不大。”


    倪南失落地说:“好吧,那我们去前面再看看。”


    往前走两步被扯住,月色朦胧,河边起风,树叶落在地上,倪南对视一双深眸,深渊一般,无尽头。


    声音散在风里,“我说兴趣不大你就不去了?你自己呢?想不想去?”


    倪南怔住。


    半响点头说想的。


    “想去就去,不要迁就我,也不要迁就任何人,自己要在第一位。”


    倪南鼻子冻得红,皱一皱还有点疼,她愣愣点头,周青山拉她去买河灯,两盏荷花状。


    写名字心愿,虔诚放入水中飘远,盼平安。


    放完后两个人就坐在石台阶上,周青山将围巾往上拉,遮住她的大半个脸,双手捂热她的手,倪南体寒,她个人却是抗冻,河岸边没几个人坐着,太冷了,她说想要坐会儿。


    周青山是不同意的,她软声撒娇,说让他迁就迁就她嘛。


    哪里还有什么脾气,把人捂严实了,给她挡好风。


    靠在他肩上闭着眼,高湫的话这些天反复出现在脑海,频率高,之前提过一次云舒,再提一次,她怕他会不耐烦。


    “在想什么?”


    他真的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倪南几次这么觉得了,脑海过了半天,抿唇最后还是说没想什么,他自然也不信。


    “倪倪。”


    语气重了,是有些生气的。


    倪南更加害怕他生气,他这样是真生气,也不顾组织什么语言,话一通乱。


    他听明白了。


    “你很在意这个人?”周青山对她都没什么印象了要,老爷子偶尔提一下,每次他都想很久。


    在意吗?在意的吧。


    她没有说过自己也是附中的,跟云舒同校,跟他同校,高中就一直听她讲他,真真假假,她真分不清的呀,心里堵得很。


    没有回答已经是回答。


    “倪倪啊,你知道刚刚我许什么愿吗?我希望你开心,这几天的闷闷不乐就是因为她啊?行了,我很明确告诉你,不可能。让你听到风言风语是我的错,这样的话本来就不应该传出来,让你不开心这么多天。”


    倪南蹭蹭他,“我很开心,周青山我真的很开心,跟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日子,真的。”


    周青山兜里手机响,他一直在吻她,都没去管,倪南推了推他,含糊不清说手机。


    “不管。”


    气息乱,倪南感觉自己是飘在水面的河灯,摇摇晃晃。


    吻到尽兴才放开,手机终于得到理会。


    外国朋友的通话,周青山好冷淡一个问号,那头热情发来视频,周青山接通,镜头对倪南,倪南赶紧遮住脸,避开镜头理头发,把围巾拉上去,露出双明亮的眼睛。


    周青山翻译:“他问我们在做什么?”


    “放河灯呀。”


    他讲西语令人沉迷,倪南特别喜欢听。


    “他又问河灯是什么?也是周对你的挂牵吗?”


    倪南一下又红脸,还好围巾遮瞧不出,眼睛眨了眨试图装无辜听不懂什么意思,周青山偏要追问她什么挂牵。


    躲不过。


    “就是你之前送我的平安符嘛……他看见了问我是什么,我说是你对我的万般挂牵……”


    声音越说越小。


    也不知道谁给他翻译了这句去,倪南头也越埋越低。


    周青山听清了还要问:“最后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倪南哼哼试图再次混过去,他这时候真的好有坏趣味,一定要她说。


    “我说是你对我的万般挂牵!”


    低沉笑声跟随风掀波澜,他点点头:“岂止万般挂牵啊,还是心尖尖供着护着的小菩萨,要带回家的。”


    作者有话说:


    都有快乐的七夕夜嘛(俺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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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绿书封


    倪南忙完, 离开电脑面前,四处找不到周青山,焦急心慌喊他的名字, 这次周青山定的是古镇里的酒店, 套房大, 她一时找不到周青山。


    外头狂风大作,暴雨来临前,倪南望一眼无尽夜,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又给憋回去,听见主卧那间房传来声音。


    扭头看去,他抱臂倚靠门,宽松条纹睡衣扣子几颗松松系着,他说在暖被窝呢。


    倪南刚刚分明进去看了, 没找到, 周青山弹她额头,想起前面场景还是觉得搞笑:“你推开门看一眼就在叫我的名字,然后进来打开浴室的门叫, 又去开衣柜门, 你这是在找人还是捉奸啊?你叫第一声的时候我应了你, 没听见?我人躺在床上,露出脑袋,你路过我没看见我?”


    “倪倪,你真是——”


    周青山抱住她:“太可爱了。”


    说话怎么还停顿一下,倪南提起来的心放下。他还在笑, 倪南抬手捂住他的脸, 让他别笑了, 真的好丢脸。


    眼睛突然就跟摆设一样了。


    倪南佯装生气,“不许笑了!再笑我就要生气了!”


    周青山挑眉,音调拨高几分,饶有兴趣:“哦,倪倪生气是什么样?生一个让我看看。”


    “不和你说话。”


    就像小时候生气对着同伴说我不和你玩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映着纯真,周青山忽然就笑了。


    周青山捧着她的脸吻,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倪南突然一笑,勾住他的脖子,踮脚往前送,让人意外惊喜。


    黏湿的汗,手心贴着玻璃,雨声盖过细碎的声音。


    软绵大床暖烘烘的,倪南到冬天身子也会很冷,洗澡出来没暖和多久就转冷,看过老中医吃过中医,什么检查都做了,体质就这样。


    有离谱的一次,是宋文女士带她去算命先生那里,问这种体质是不是不好,算命老先生喝着茶高深莫测掐手指,算了半天。


    结果说也没什么,以后有人疼罢了,体质寒有人会心疼给你暖。


    宋文女士当场翻白眼,说他还掐手指那么久做什么,老先生呵呵笑说走个过场嘛,不然不是让你钱白花了么。


    这钱宋文女士心疼了好多天。


    也真没白花,老先生不是说以后有人疼,现在被窝里烫人结实的胸膛不正在暖么,倪南用脸颊蹭了蹭,身子逐渐暖起来。


    来古镇睡的第一个好觉。


    工作事项完成以后,第二天一早回京城,当天晚上倪南拉着周青山去逛,已经逛过一回,再逛也没什么看头,就是走走停停享受此刻。


    如同普通人的恋爱,牵手走在古镇小街道,兜里揣满小玩意,明知道无用处,架不住喜爱,给钱时也开心。


    倪南看中一套可爱软糯睡衣,烂大街款,可真的好喜欢,它太可爱了,当老板告知情侣款的时候,她更是喜欢到不行。


    牵着周青山的手晃,刚想问他喜欢不喜欢要不要买一套?想到那日晚放河灯时他说的话,转口说:“我好喜欢,我们买一套吧!”


    周青山瞧不出这睡衣什么可爱,就是觉得眼前的人可爱,昏头买了。


    离开古镇回京城,林助整理东西翻出来这套睡衣,愣住憋笑,周青山看着纳闷,那时候怎么昏的头?好像只是因为她开心地笑。


    周青山难得大方宽松,对憋笑的人说:“别憋着了,想笑就笑,不扣你工资。”


    林途很有职业道德,深吸口气,笑憋住了,“没有。这睡衣真是跟倪小姐一样可爱。”


    周青山脱外衣搭在手臂,转身回头,“老家的事处理好了?”


    去海城那两天林途请假回去办点事,周青山看他最近还是一脸焦急看手机,下班点立马往回赶。


    “还在约医生。”


    他回去是因为奶奶田里干活时突然摔倒,引发并发症,小城市医疗水平不发达,他接到京城来看,权威医生难约,医疗诊治费也高到离谱。


    可是他无法放弃奶奶。


    周青山点了点头,让他先回去吧,老人家一个人在家不方便,以后也是到点就下班。


    “倪小姐那边……”


    “她以后我来接送。”-


    当倪南买完早餐饼,习惯性拉开后座车门,嘴里吸着豆浆,猛一呛,咳嗽不停,关上后座车门到副驾。


    “你不用去公司啦?”


    周青山看她双手都拿了早餐,欠身过去系好安全带,停留几秒盯着她的眼睛笑,低头吻在唇角,唇尖一勾,甜甜豆浆味。


    “送完你再去,不急。”


    倪南捂住嘴,抬眼瞧他哦哦点头,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偏身到一边照镜子,前面吃了饼……


    他好高调,送到报社门口,倪南下车时跟老师撞上。


    电梯里头的时候,老师问她也是来体验生活的?倪南疑惑,老师说起去年来的一个实习生,不过她是奢侈品往身上堆,每天打扮漂亮精致,办公室充斥香水味,天天下午茶,工作偷懒。


    总编找她谈话几次,她拿身份施压,说自己不过是体验一下而已,体验完就走,让总编别管那么多。


    “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


    几乎同时的声音,倪南刚否认,老师就回答。老师说看到那辆车突然想起来了而已,他说倪南是能吃苦的体验派。


    倪南到办公位,同事就过来问她男朋友,传开了。


    大家都知道倪南有个男朋友好帅。


    缠着她让她带来看看,中午一起吃饭,倪南都拒绝了,一个人发现不了周青山的身份,人一多总有人知道。


    倪南对自己的定位清醒,繁世里的暗恋,跋山涉水也未必能相见,她已相见,不问长久。


    人尽皆知己不问自有人问。


    每日准点的接送引起他们注意,扒着窗指远去黑车。


    “那是倪南男朋友的车的吧,我靠,真有钱!”


    不懂车的开始搜索刚刚标识查价格,带倪南的老师过来低咳嗽一声,问他们很闲吗?稿子都写好了?融媒部的视频发了?


    都散了。


    倪南察觉异样是某个中午,之前去古镇一起采访的同事跟她说,有人怀有恶意猜测她。


    话说来说去就那些,猜测的话也是,她从一辆豪车下来,藏着掖着周青山不给他们见,给以留白,让人想象。


    倪南不在意,照样忙自己手上的活,写完报社稿子,再写自己的。周青山却是听到了,西山书房,倪南带了很多新书过来,里面绿色书封显眼。


    周青山挑出来看,是诗。


    倪南气不顺,说话声音都有些抖,“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读过的诗。”


    他在往后翻。


    倪南突然上前抢过书合上,放进书架里,她笑了笑:“不是说待会要去江津砚家吃饭么,我们要不要带点礼物啊?”


    “不用,给他什么脸。”


    待他转身去了落地窗前,倪南才离开书架,慢慢走到他旁边,突然被问也是发懵,她问他怎么知道了?


    “我想知道很难么?倒是你,有没有不开心?”


    “没有啊,我没有不开心,我都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指了指外面吹着的风,“就跟风一吹就散,这些话不留痕迹。”


    倪南抬起头,手指一转方向指向他,“还是你觉得你是大腹便便地中海老男人啊?那些人也真是,前面都还在说你是帅哥,后面又说你是地中海老男人,干嘛啊,是觉得有钱又帅的男人世界是没有嘛?!”


    哼哼几声。


    他低头打量片刻,围着深灰围巾,进屋就松了一些,但没取,戴久围巾后突然取下总是感觉脖子空空的,手指在围巾停留几秒,忽然出声。


    “像我这样的倒也真是少。”


    是少,倪南也这样想,只不过嘴上不这么说,跟他唱反调,反调唱一半落入一个好闻沉香味的怀里,白奇楠的香都不如他身上浓郁,倪南抱住他蹭了蹭。


    出门时候他没头没尾来一句,说她戴红围巾应该很好看。


    却勾起倪南的回忆。


    寒风冻人,鼻头冻通红,她突然想起来还没去长街,这些天都没时间去,手指在周青山兜里勾了勾,仰起头笑:“上次不是说好带你去路边摊嘛,什么时候有空呀?”


    “今晚就有。”


    “今晚不是在江津砚家吃饭嘛,待会还有肚子去吃小吃么?”


    周青山说江津砚这东西知道饭是什么?


    到了地方倪南就知道周青山这话什么意思了,party不需要饭。


    倪南又见到之前那个高个子跟她同款鞋的女生了,气质出挑,在一众人面前显眼。


    室内温度高,空调开得足,都穿着裙子,倪南进来时有点不一样,裹得严实,手还揣在周青山兜里,周青山同一样差不多打扮。


    江津砚过来笑他虚了,居然穿这么多。


    他没说什么,兴致看起来不高,走了个过场就把人带走了,他愈发讨厌如此场合。


    倪南也不喜欢,两个人去长街。


    在车上的时候,倪南就祈祷今天运气好,能碰上老板开摊。


    到地方了,倪南用手捂住眼睛,问周青山有没有一家烤冷面的摊子啊?开了吗?老板四五十岁的大叔,身边带个女儿,女儿白白胖胖,脸上有自然腮红。


    周青山说有。


    “没骗我?”


    “不骗你。”


    倪南睁开眼,真有!顿时扬起笑容,解安全,拍一拍周青山的手臂,“快走,趁现在人还不多,不用排队。”


    她以前去吃可经常排队。


    老板眼熟她,不问就开始烤,身边人不眼熟,问了一嘴,周青山跟她一样的。


    聊聊家常闲话,老板也夸周青山一表人才,是个有出息的人物吧,倪南还怕他跟在书房一样回答,这下谦虚了,说一般。


    小妹妹嘴里吃金鱼糖画。


    周青山跟老板挺有话聊,这点是倪南没有想到的,老板话真的多。


    “这小姑娘是我这的回头客,经常来,就往我这家店还有那边那个糖画摊子跑,后来好久没来,是有一回小姑娘自己写的糖画被小孩子撞碎了,那心疼的哟,都快哭了,待会你陪小姑娘去糖画摊那里再转一个。”


    烤冷面味道没有变,倪南吃很快,抬眼看周青山都没吃,热情推荐他试试,真的好吃,周青山问她那时候写的是什么?


    倪南咀嚼速度慢下来,长翘睫毛忽闪,低头说随便写的,没什么,自己都有点忘记了,没想到老板还记得。


    周青山咬了一口烤冷面,说味道可以。


    糖画摊子小孩多,等到小孩完,倪南蹲下去准备转,脸颊忽感温热,一缕头发被别到耳后。


    “不自己写吗?”


    “我不知道写什么了。”


    周青山无声笑一笑,温柔目光看着她的侧脸,他说:“写我的名字吧。”


    话音刚落,倪南手中签子掉一根在地上,她慌忙去捡,快速眨眼睛,眼里蕴了薄雾。


    京城的冬天来得早,似乎也来得晚了。?


    第40章 红印记


    倪南说自己的字不好看, 就不露拙了。


    糖画摊老板想说什么,倪南已经开始转,转到凤凰, 她说就要这个了。


    走在长街上, 倪南很满足地说:“我不是因为自己写的字碎掉才难过, 是因为其他的,糖画是什么都可以,你能陪我一起,我就很开心很满足了。”


    那一晚的倪南整理书房的书, 跟周青山说哪些放到了哪,不要以后找不到书,周青山下巴抵着她的头,说好。


    在西山住了几晚上,回到公寓的时候看见宋文女士在公寓大厅, 她都走过去了又倒退回来看一眼, 确认自己没看错。


    宋文女士提着菜,一脸不快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倪南背上, “打你电话又不接, 你去干嘛了?”


    “我在工作啊, 今天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外出采访,不是给你回了消息嘛。”


    宋文女士往前走,倪南拉开包拉链拿卡出来刷。


    屋里家具一看就不便宜,宋文女士眼尖,东西放在桌上, 慢慢打量屋内。


    “你们房东人挺大方的啊, 一个出租房用这么好的家具。”


    倪南摸了摸鼻子, 含糊应了一声。


    宋文女士每摸一件家具就夸一句好大方,洗水果的水开到最大,盖过说话声,试图当作没听见,谁知道宋文女士走到旁边问她。


    “你们房东男的女的?”


    装没听到行不通,倪南实话实说:“男的。”


    宋文女士留几分心眼,看她一眼点点头,之后状似不经意问起房东的事情,倪南都笑了:“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啊,和房东不就是在交房租那天有点交流,而且还就两句话,他说谢谢,我说不客气,人家的私生活我去了解做什么。”


    “我又不嫁给他。”


    倪南这话说的心虚又不心虚。


    前半段是真,和前房东就是这样聊,后半段好虚。周青山的私生活都和自己有关,那句不嫁给他更虚,怎么会不想呢。


    那是暗恋往事的主角啊,一个从未在自己青春参演过的未名主角。


    宋文女士一个“你最好如此”的眼神,把菜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冰箱,囤的东西倒是多,宋文女士没讲她什么,问她想吃什么,倪南随便讲几个菜。


    饭桌上出现的还是家里常见的。


    这次过来是又当说客的,让她去当老师,毕业后去也可以,总归最后还是老师好,倪南夹菜吃饭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毕业后要回姥爷那里。”


    宋文女士筷子一撂:“回那里做什么!那里有什么工作给你做?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和你爸一样一样的,都喜欢往那偏远的地方跑。”


    “这是我答应姥爷的。”


    近年姥爷身体不如前,他总在电话里说活不长了,倪南之前想让他回京城养老,他笑笑回京城那叫什么养老,叫把自己早送走一步。


    老人家豁达,对生死看得很开,也从来不避讳提及,经常开玩笑说可能哪天自己睡着睡着就没了,也没人发现。


    他在白哈巴生活了太多年,已经完全适应不了京城的生活,宋文女士去年尝试把他接来,住了没两天就身体不适医院住了一个星期。


    宋文女士没说话,沉默吃饭,后面两个人一句话没再说,家里厨余垃圾捆好,宋文女士提起往外面走,回头问:“还有没有其他垃圾,有的话我一起丢了。”


    倪南摇头说没了。


    本来是她要送宋文女士下去,总编一个电话过来,她要开始加班。


    年关将近,倪南忽然很忙,吃饭时间都要挤出来,满街的热闹,倪南在热闹欢喜声中跟周青山打电话,两个人好多天没见面,靠着手机一通电话解相思。


    周青山近来也忙,具体忙什么她不清楚,从陆曼跟江津砚那里知道应该是关于他爸爸妈妈的事情,他不提,她也不会去问。


    那头也热热闹闹的,在老宅里头,老爷子喊了好多朋友在家里下棋逗鸟,顺带让把已经结婚生子的子女也喊来,鞭策鞭策周青山。


    周青山应付了一整天,疲惫揉一揉眉心,走到院里,指尖在花叶摩挲,折断。


    聊了些日常,倪南忽然听见有人叫周青山的名字,没听见他应,那人还在叫。


    “有人在叫你。”


    周青山说知道,默几秒又说:“不想理。”


    倪南找了个奶茶店坐下来,拿着牌号在指尖转,看一眼外头大雪,小声说:“京城今天突然下好大的雪,你那边呢?有没有下雪啊?”


    自知不要多问,转了话题想放松一下他的心情。


    雪的痕迹小,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下过雪,周青山指腹冰凉,说下了。


    好像知道他的心情不愉,电话里头的小姑娘变着法子让他开心,周青山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其实已经消散很多不愉与疲惫。


    他的倪倪不止读诗歌好听,讲故事的也好。


    老爷子到了外头问他跟谁打电话,倪南也听见了,心跳特别快,这回是在老宅,他会怎么说?倪南手里的牌号响,声音有些刺耳,急忙跑过去拿奶茶。


    也许是无意间触碰,电话挂断,也许有意挂断。


    倪南不知道,拿着退回到主界面的手机发愣,有人撞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她下意识道歉,却听见那人惊讶语气。


    “倪南?”


    原来是陈柯,一伙人进了奶茶店,他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走,自己停在倪南面前。


    银装素裹厚积雪,一脚下去脚印深,倪南把红围巾又绕一圈,手里的热奶茶冷却,一口下去冰凉,身旁的聒噪被隔绝。


    她始终不得知周青山的那句话。


    就好像冥冥中注定错过。


    周青山握着手机没有讲话,摇了摇头进屋,挂断电话的声音的敏感,他刚准备说的话又咽回去,让老爷子也快点进屋,外头冷。


    老爷子心疼捡起自己的花儿叶子,就这么被他折断,回到屋里逮周青山就是一顿骂。


    离开老宅那天,周青山跟老爷子去了一趟墓园,两个人站在新碑前,老爷子好似感慨:“终于是回来了啊。”


    周青山蹲下来拂去照片的水汽。


    “这件事落个圆满,你就不要再管了,把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你晓得你爸你妈也就那么个愿望,从你还小的时候就跟别人说‘我不需要我的孩子成龙成凤,只要他开心幸福,以后找个喜欢的女孩结婚,平平安安就好’,莫要辜负他们。”


    安静空旷,寒风吹,刺骨的冷,周青山的手指似乎如刀刃慢慢下滑。


    “还没完,不能不管。”


    “你这孩子!”老爷子气了,“那天电话里的是你说要带回来的小姑娘吧。世间缘薄,遇到一个喜欢的不容易,你要把缘作没,日后有你悔的。”-


    倪南忙完工作回家,路过摊子买了一袋糖炒栗子,热乎乎烫手,路上想吃一颗也没吃上,脚还踩进水坑。


    到家把糖炒栗子放桌上,立马去洗澡。


    出来时看见灯火透亮暖,客厅隐约还有音乐声,闻到熟悉味道,倪南鼻头一酸,毛巾揉搓头发,吹了半干。


    一点一点往前面走,见到的是昏黄光下,她的未名主角在椅子上认真仔细剥她丢在桌上的糖炒栗子,一颗一颗放入碗里。


    倪南胡乱抹一把脸,走过去,贴在他背后,未干发梢垂落在肩头,湿了白衬衫。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说一声啊,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去做一点。”


    刚好剥完最后一颗,抽一张纸擦干净手,拉过倪南的手在一旁坐在。


    “不用忙,吃过了。”


    塞一颗糖炒栗子进嘴,倪南呆住看他,像是好久没见,不舍得眨眼,就怕一眨眼是一场春秋梦。


    指腹柔软触感在脸颊。


    “怎么,要一直鼓着腮帮啊?”


    倪南动了动腮帮子,咬烂糖炒栗子,太甜了,像是加了糖精一样。


    周青山又喂一颗。


    倪南让他不要喂了,周青山撩起眼皮不解。


    “太甜了,不是正常的甜。”


    只是辛苦他剥了一盘,倪南靠在他臂弯,软声软气说着今天好倒霉,上班的时候遇大雨,伞骨就跟第一次在古镇的时候烂掉。


    回来的时候还踩水坑。


    周青山的手搭在她的肩,手指在锁骨游走,摸到锁骨链,摩挲珠子,她忽然又吐槽起工作,说事事不顺心,好烦。


    委屈豁开一个口子,就收不住,越说委屈越大。


    倪南唤一声他的名字。


    “周青山,你疼疼我。”


    周青山指尖一顿,珠子险些被他扯落,垂眸对上视线,眼神受了天大委屈,他低头吻在那双委屈眼上。


    喉咙发紧:“好,疼疼你。”


    甜到不正常的糖炒栗子搁置到一边,逐渐变凉,他抱着她,细碎的吻落在身上,高仰的天鹅颈标下红印记。


    柔软床上,倪南拍了拍旁边空位,好得意地说:“我刚刚把这边暖好了,是暖和的。”


    周青山跟她穿着同款睡衣,摸了摸,是好热,空调也开到最高,侧躺手肘撑床支着脑袋。


    “这个睡衣你穿是不是小了啊,感觉有点紧。”


    “有一点。”


    周青山躺进被窝里,把扣子解开到胸膛,有些热,这睡衣是真厚。


    倪南还打算就这么睡,周青山给她换了薄的,这睡起来不舒服,倪南哼哼唧唧不情愿换,看到周青山那套穿身上实在小了,还是换掉了。


    正要睡,宋文女士一通电话来,说在公寓楼下,要她下来刷卡。


    倪南从床上弹起来,看着周青山,半响没有答话。


    周青山口型问她,倪南对电话说现在就来,挂断电话。


    “我妈妈,怎么办?你去哪里躲一下。”


    说着慌忙把人从床上扯下来,窗帘衣柜看一遍,不行,太委屈周青山,楼上还有一个洗手间,不常用,她让他去那里面,然后把门反锁。


    “我妈要是开这个门,我就说门坏掉了,你别弄出动静啊!”


    周青山点点头,“好。”


    被塞进去的时候还在笑。


    打开窗户吹进冷风,群里一片热闹,江津砚@他在做什么,他回浴室。


    一通电话过来,没接。


    江津砚满嘴跑火车,在那一直私聊发,周青山索性自暴自弃,靠着墙,跟他说自己见不得光,现在被要求不能出动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6 03:13:14~2022-08-07 02:0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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