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亡夫诈尸第十三天


    信阳伯府半夜三更喊打喊杀鬼哭狼嚎的, 除了住在西跨院里装聋作哑的习兰容一家子,几条街都听到了响动,只不过碍于内城夜晚宵禁, 所以大家都只在自己家门口尽可能地竖着耳朵观望。


    听声音的方向, 大家差不多都能猜出来,动静是从信阳伯府那里传来的, 但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儿,谁也不清楚。


    想到前半夜信阳伯夫妇带着出入令牌,在城内里里外外找他家那不成器小儿子的事情。


    大家纷纷猜测, 是不是人已经逮回家了?然后约莫是在外头做了不好的事情, 或者人是从那糟践的地方抓回来的,所以信阳伯才大发雷霆又打又骂,然后母子俩又哭又喊的?


    是啦, 是啦,很合理啊!


    只有信阳伯府的两边邻居和隔着一条街对面的三户人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看热闹的, 打听的, 小厮们把各家大门口围墙上都爬满了, 听着信阳伯夫妇大声喝斥, 转头就被骂的狗血淋头,还有惨叫声, 那叫一个激动啊,这三更半夜的也太刺激了。


    这附近可都是高门大户, 虽然和信阳伯府这种有爵位的不同, 但也都是三四品的官宦人家, 朝廷重臣。


    普通老百姓或许不认得信阳伯府门口那几辆马车, 只知道挂着的穗子一看就是贵人家,但是他们这些人都认得, 特别是打头的两辆马车,后面那一辆车身上挂着银穗子,车头灯笼上写着大大的周字,定然是承国公府周家的马车。


    而最前面的那一辆,尺寸规制大了承国公府的马车一大圈,恐怕也只有宫中贵人的马车才有这个体量了,车前凤凰灯的灯纸上写着【东宫】两个字,金色的穗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肯定是东宫太子妃的车架跑不了了。


    但如今东宫还没有太子妃,只有一位准太子妃,再听听信阳伯喊着什么【还没入主东宫】之类的,就知道上门打骂的人是谁了。


    这周家三姑娘,当真是恐怖如斯!


    好吓人啊!


    但是没关系,反正打骂的也不是自家,看个热闹还能上纲上线咋滴?


    于是四周人家,一整个后半夜都在围观吃瓜,主人家怕冷的,就让下人轮班过来报告事情进展,主人家不怕冷的裹着皮袄褥子就站在梯子上,趴在墙头脖子伸的老长,一边看一边讨论,热茶喝着,瓜子磕着,别提多得劲了。


    中途信阳伯府因为声音大又灯火通明,被负责内城夜间巡逻的禁卫军发现,前后整整来去了三波人,每一次都会上前和守门的两位东宫护卫攀谈了一番后,才带着队伍离开。


    “还别说,但凡遇到的不是那位,这禁卫军就进去了,以往也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禁卫军巡逻还挺负责上心的。”吃瓜围观看热闹的几位公子哥儿,翻着围墙凑在一起,还发现了其他闪光点。


    “确实,确实。”


    “这大过年的不容易,我打算买几头羊送去禁卫军犒劳一下,你们呢?”


    “这不好吧?”


    “人家辛苦一年给我们这附近巡逻,让你我安枕无忧,你还舍不得几头羊?”


    “不是,这不是怕说咱贿赂嘛……”禁卫军可是皇帝心腹军队,你去笼络人家,“不怕瓜田李下啊。”


    “弄几只羊给禁卫军?也能算贿赂?那也太寒碜了!”


    “也是哈……”


    于是一群公子哥儿约好了明天一起去送羊。


    而周明妍和小王氏这边也全部料理清楚了,小王氏听说周明妍真把信阳伯夫妇狠狠打了一顿,忍不住捂胸口,哎哟这可太刺激了!


    王贞暂时是不能带走的,但是小王氏把带来的健妇留了一半给她,谁再敢来东跨院生事就打出去,就算习保回来了也一样把人赶出去。


    因着这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健妇,王贞多了很多安全感,当然最重要的是周明妍告诉王贞,信阳伯夫妻俩虽然没有真的被她打成半身不遂,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到半年之内这夫妻俩别想从床上爬起来了。


    而这段时间里,定然会想办法把她和习保的这段婚姻解决掉。


    怕王贞不信,周明妍还让人把王贞用被子裹了,抬着去三进正院里转了一圈,听听这夫妻俩的惨叫和呻×吟声。


    小王氏跟在后面,这姑侄俩,一个被抬着一个被扶着,都被周明妍虎得一愣一愣的。


    特别是进了正院的院门,整个院子从上到下看见周明妍就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刚在外头还能听到信阳伯夫妇俩,一边喊疼一边痛骂周明妍,结果听到口中骂的人来了,瞬间就禁声了。


    周三小姐,四个字,简直比猛虎还凶残。


    这个场景给这对姑侄俩的冲击力可想而知,特别是王贞,她有那么几息时间看着很茫然无措,但是在那之后,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有了起色。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她心目中如高山一样压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喘不过气来的信阳伯夫妇,其实也不过如此。


    也会受伤,也会害怕,也会惨叫喊疼,和她没有什么两样。


    东天微亮之际,三辆马车哒哒哒离开了信阳伯府,热闹了半个晚上的信阳伯府终于安静了下来,四周看热闹的人家,除了今日不用参加宫宴的,等着天一亮解了宵禁上外头传消息之外,全都回去倒头睡下。


    宫宴开在中午午时,最多会提前半个时辰进宫,他们这里本身就是内城,距离很近,现在就睡,到宫宴前一个时辰起来还能睡上两个时辰呢。


    小王氏和周明妍也同样如此,回去之后倒头就睡,只不过女眷还要化妆弄头发,所以只能睡一个时辰就要起来了。


    此次宫宴,承国公府一共去六个人,其中女眷四人,老夫人年纪大了,大冬天的就不去了,由小王氏和张氏妯娌两人带着周清妍周明妍姐妹俩去赴宴。


    至于世子周茂学则早早换了衣服去礼部等周鸿云,到时候这父子俩一起进宫。


    这一次宫宴规模很大,所以并不允许带丫鬟婆子进去,进了宫门就有专门跟着一家子的内侍和宫人,一家配两个,另外要做什么宴会附近也站满了内侍和宫人,你随便叫一个都行。


    宫门口进出的长廊早在天亮前就已经清扫干净,各家女眷下了马车就跟随领路的宫人进宫,宫宴虽然是在一起的,但是进宫时男女是分开走的,男子那边是直接去开宫宴的大殿鸿泰殿。


    女眷们则先要去拜见皇后和各位娘娘,然后再一起去鸿泰殿。


    皇后端坐于景泰殿中,左右手边各两位妃嫔,两位皇女则坐在自己母妃的身边,等待着重臣宗室女眷们的拜见。


    女眷们来的有早有晚,但是过来景泰殿拜见的时候,都是很默契的根据自家品级分了前后,第一位的毫无疑问就是几位大长公主了,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姬和。


    大家都想知道这位大长公主,恢复单身之后日子过得如何,是真的如当日所言的潇洒,还是忧郁伤神。


    事实证明,姬和过得非常好,前所未有的神采飞扬。


    尽管作为大长公主,本就尊贵无比,平日里也不可能有多少事情需要她操心。


    但是那时候有丈夫有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再不操心也难免挂念,特别是看到孩子的时候,总难免要为他们的日常前程谋划。


    但是现在这些东西都不需要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几乎一点烦恼都没有了,整日里听戏看歌舞,请女先生讲讲故事,找些宗室小姑娘陪她四处逛逛,那些个宗室小姑娘嘴甜又热闹,就算知道都是特意哄她的,她也高兴。


    如今这几个月过去了,乍一看好似比先前还年轻精神了。


    姬和进殿前路过周家女眷四人,还和周明妍寒暄了两句,让她年后有空了来她庄子上玩。


    周明妍没有推辞直接点头答应了,至于去不去的,人家送请帖就去,不送的话,没事儿她也懒得去。


    等到周家四人进去的时候,皇后一直平淡的表情终于露出了点笑容,受了周家四人的礼,打发她们去一边坐,才朝着周明妍招招手:“呦呦,坐到本宫身边来。”


    “是,娘娘。”和未来婆婆亲近,周明妍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帝后两人都是姬长恒最亲近的人,但相比皇后,皇帝还有其他的子女,皇后可是实打实的只有姬长恒一个儿子,这世上估计就她们两人爱他爱的毫无私心了。


    “起来多久了,今儿个天气不错,但比昨儿个还冷。”皇后让宫人倒了杯热茶给周明妍,“喝一小口暖暖就好,今日这场合喝多了水,麻烦。”


    “辰时起来的,确实挺冷的,嗯嗯,就喝一小口,谢谢娘娘。”周明妍面对皇后那叫一个乖巧又可爱,活脱脱的小女儿姿态,惹得皇后对她更加爱怜。


    她全心全意为姬长恒,是因为那是她的儿子,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子天性。


    但是眼前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就要一辈子苦守着她儿子。


    这要是她的女儿,她便是以死相逼也不能同意,但这若是儿媳她只有万分感动,万分怜惜。


    可怜这孩子没有亲娘,以前活得像没她这个人一样,如今性情大变,说不得就是为了抓住机会嫁给她儿子故意为之。


    又漂亮又乖巧还厉害。


    皇后琢磨着但凡她生个公主,就想要这个样子这个性情的,如今成了她儿媳以后还要给她生小孙孙,哎哟,想想就美得不行。


    皇后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嘴角边一直挂着笑容,和周明妍你一句我一句小声说着话,对于来拜见的女眷明显就敷衍了很多。


    终于等到女眷们都进来了,热茶也上了一遍,时间差不多了,皇后拉着周明妍先站了起来,然后往前头鸿泰殿而去。


    皇后安排了一溜的滑竿软轿,正好把在场的女眷全都给带上,周明妍则被她拉着上了皇后的车辇。


    “周三姑娘,您怎么干看着呢?”周明妍看着皇后先上了车辇,结果皇后刚坐好,她正要抬脚呢,就听到身后有人开口指点她,“皇后娘娘上车您也不伸手扶一把,听老婆子一句劝,做儿媳妇是要对婆婆样样关注的,可不能如您这般懈怠。”


    周明妍侧身看向开口的人,皇后坐在上头听着这明显的挑拨之语也看了过去,上下打量了开口说话的妇人,是一个眼生的,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宫人:哪里来的蠢老太太?竟然敢对着他们呦呦大放厥词!


    皇后可是天刚亮就收到了信阳伯府的最新消息,要不然也不会特意问周明妍起来多久了。


    随行的宫人不巧就是在皇后梳妆的时候给她读消息的那位,心中同样佩服这胆大的老太太,看到皇后示意立刻凑过去小小声回道:“上个月刚升任兵部侍郎的丘海,丘大人的母亲。”


    另外的其他消息就没有了,毕竟上个月刚回来,也不是多重要的人物,皇后这里有她的存在信息,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尊重了。


    “劝得很好,下次别劝了。”周明妍斜了那老太太一眼,见她身边站着低眉顺眼的两个女子,跟着的两个年轻姑娘也是同一个画风,和周边那些眼珠子四处溜达的活泼贵女们站在一块,十分的割裂,“娘娘身体健康,年富力强,上个车而已哪里需要人搀扶?又不是你,站着都要人在两边扶着,知道的是你家儿媳妇恭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半身不遂,不良于行呢!”


    噗——


    四周响起一阵喷笑。


    小王氏抬手扶额:这半身不遂,是过不去了是吧!


    第42章 亡夫诈尸第十四天


    丘老夫人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乡下村子里, 爹娘虽然容貌普通,到了她这里就集合了爹娘所有的优点,是十里八村的一朵花, 问题她还家里家外都能干。


    等到了成婚的年纪, 说亲的小伙子排成了长队,但是她下头有三个弟弟, 家里为了三个弟弟能拿得出娶媳妇的钱,打算在漂亮的大女儿身上拿一笔大的。


    丘老夫人也同样觉得自己奇货可居,乡下那些一穷二白的庄稼汉子她根本看不上。


    然后在待价而沽的那段时间里, 她遇到了一个机会。


    镇上米铺的王老爷的妻子重病, 两人还没有孩子眼看着百年家当落入他人之手,妻子死后也无儿孙祭祀,于是打算在乡下寻个良妾给他们夫妇俩生个孩子, 好传宗接代。


    丘老夫人请了镇上的媒婆自荐去了。


    王夫人对于未来儿子的亲娘还是有要求的,丘老夫人是乡下人, 长得也不错, 王夫人就同意留下了她。


    果然一年半后, 丘老夫人给王老爷生了个大胖儿子, 记到了王夫人名下,一年后有了儿子的王夫人含笑九泉。


    王老爷在妻子死后伤心不已, 不到两年就因为精神恍惚,爬楼梯的时候踩空摔下来死了, 整个王家就留下了四岁的小少爷和年轻貌美的良妾。


    王家的亲眷肯定是想要来啃上一口的, 但丘老夫人的三个兄弟非常厉害, 叫了村子里的青壯过来撑腰, 而王夫人丘氏的娘家也过来帮忙。


    就这样母子俩摆脱了王家亲眷,处理了家当搬到了城里的丘家附近居住。


    巧合的是丘家读书的老大前年丧妻, 留下一个小儿嗷嗷待哺,急需聘个佳妇照顾幼儿主持内务。


    长得漂亮的丘老夫人就被看中了,最主要的是那便宜外甥小小年纪就已经展露出惊人的读书天赋,丘大爷实在喜欢。


    而且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怎么能和儿子比呢?


    丘家爹娘本来是不愿意的,家里老大就算丧妻带着孩子,那也好歹是城中郡守家的门客,哪里能娶姐夫的小妾做继室。


    但是妾的娘家本也不算亲戚,也不在伦理之内。


    王老爷死了,妾室都不用守孝,而且是良妾,更是嫁娶随意。


    法理上来讲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心里总过不去。


    然而便宜外孙确实聪慧,亲娘看着貌美又好生养,性子也柔顺好拿捏。


    其实出身低的儿媳妇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就这样丘老夫人从王家妾室,摇身一变,嫁进了丘家成了有身份的秀才公,之后丘大爷通过郡守的举荐谋了个县丞的位置,她也当上了官夫人。


    而被丘大爷看好的那位,正是现在的兵部侍郎丘海,事实证明他的眼光确实不错。


    四十岁的四品京官,还没有大的靠山,简直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虽然高宗和今上都大力提拔寒门,但丘海也定然是有本事的,要不然也不能在世家贵族林立的官场站稳脚跟,并且爬上高位。


    丘老夫人的人生其实算是非常顺利的,除了年轻时婆婆爱给她立规矩,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做媳妇儿不都是这样吗?


    娘家的三个弟媳妇在她娘面前也是一声都不吭,现在她当了婆婆自然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儿媳。


    而且她也从不觉得自己的过去有什么不好,反而就是因为她一心一意对待丈夫公婆,全心全意照顾家里的男人长辈,她才有了现在诰命夫人的荣耀加身,才有了柔顺恭敬的儿媳伺候。


    当然她也是这么教养孙女的。


    这是她成功的人生经验,她从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反倒是觉得京都里的贵女大多仗着出身显贵,毫无女子的贞静柔顺可言,她非常看不惯。


    为此她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家的女眷,要做出一个典范来,绝对不能被京都这些不知所谓的贵女们教坏了。


    而所有贵女中如今名声最显赫的显然就是承国公府的三姑娘,未来的太子妃。


    流传着她的事迹,在丘老夫人眼里没有一样是好的,都是伤风败俗没规矩的举动,作为未来的太子妃,大周贵女中未来最顶尖的那几人之一,怎么反而带起了坏头?


    丘老夫人刚看到皇后和周明妍的时候觉得虽然少了些规矩,但看着也乖巧懂事,还觉得传言不实。


    但是等到皇后起身,周明妍没有上前搀扶,还要皇后伸手拉起来牵着走,丘老夫人就有些蚌埠住了,等看到皇后上车辇周明妍都不知道伸手扶一下的时候,彻底忍不住,直接就开口了。


    丘老夫人无比坚信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是京都贵女们的风气不好,如今她进了京都,不说能就此改变风气吧,但一定是要和这种歪风邪气对抗的。


    第一步就要杀一杀这股邪风的威风。


    于是周明妍就被她盯上了,但是很显然,周明妍不但如她想那样毫无女子的柔顺恭敬,甚至异常的嚣张跋扈咄咄逼人。


    就和传言中说的一样。


    “周三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老身一把年纪好心规劝于你,你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反口诅咒老身不良于行?”丘老夫人的战斗力一点不弱,而且面对周围一众宫中贵人也是毫无惧色,“做儿媳就该对婆婆温婉恭顺,时时关注小心伺候,周三姑娘看看老身的两个儿媳,这才是做人儿媳该有的样子。”


    “时时关注,小心伺候?”周明妍看着丘老夫人脸上真诚的自傲,和理所当然的表情,心中一阵无语,“知道的是嫁给你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签了卖身契专门伺候你的呢。是你儿子不孝顺,所以没有足够的丫鬟婆子给你差遣吗?谁家闺女欠你的啊?当恶婆婆把儿媳磋磨得根面团似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老太太你是多金贵的身子骨?多大的脸盘子!你就没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围观的夫人们大部分都出身很好,和婆家联姻,娘家也强势,即便和婆婆相处的时候处在弱势,但是像丘老夫人这样调×教儿媳的,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当然也肯定是不认同的。


    就像周明妍说的,谁家闺女欠你的啊?她们在娘家哪个不是如珠如宝,嫁进你们家反倒要低声下气伺候你?


    什么玩意儿,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那些有了儿媳的也皱眉,她们都是讲究人家,高门大户最讲门风,虐待儿媳磋磨儿媳?不说亲家答不答应,以后儿子孙子不娶妻了?


    “周三姑娘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一言一行当为天下女子表率,岂能如此言语无状!老身刚进京就听说了周三姑娘不少传言,真是骇人听闻,老身原当传言不可信,没想到如今看来居然都是真的。”


    丘老夫人话落,周边的不少夫人贵女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甚至忍不住悄悄朝远离丘老夫人的方向退了一步:原当她是无知者无畏,现在一听,这根本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原本有些想看周明妍怎么应对的皇后脸色沉了下来:哪里来的疯婆子不知好歹,未来太子妃也是你一个臣妇有资格置喙的?简直不知所谓!


    周明妍并没有生气,她不会为了这些无关的蠢人生气,但是该怼还是要怼的:“我进的既不是你家的门,端的也不是你家碗,我的言行举止与你何干?老太太你住海边的么,管得那么宽?”周明妍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微微抬着下巴垂眸看着丘老夫人,“你讲规矩,你一介臣妇对未来的皇室儿媳挑三拣四,你讲的哪门子规矩?不知所谓的蠢妇,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嘶——


    周遭夫人贵女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熟悉的扒人脸皮的骂人法,简直梦回秋日宴!


    丘老夫人哪里被一个小姑娘当面这么骂过,说她恶婆婆她还能忍,毕竟她从不认为自己是,调×教儿媳也是理所当然,但骂她蠢妇就太过了,这周三姑娘小小年纪嘴巴如此恶毒,简直岂有此理!


    丘老夫人脸都涨红了,一下子拖着两个儿媳一起跪了下来,开口就是一股子天下至暗我独醒的悲怆感:“娘娘,皇后娘娘,老身一心为公绝无半点私心,我大周乃礼仪之邦,女子更是历来以娴静安顺为佳,老祖宗的规矩就是如此,怎能如周三姑娘这般出口恶言,举止无状?若天下女子纷纷效仿,岂不是天下都乱了套了?!”


    为观众人:好家伙,扯虎皮了!这是要给周三来个釜底抽薪啊!


    皇后娘娘忍不住皱眉,这丘老夫人倒是嘴皮子利索,小小一件事情都被她上升到江山社稷,天下安宁了。


    知道的是因为呦呦没扶她上车辇,不知道的还以为呦呦要和太子一起上朝议政呢!


    “老祖宗的规矩就是对的吗?”周明妍微微眯起双眼,老太婆比她想的要厉害,而且看那架势是要她命啊?霍乱天下这罪名可真够大的。


    是拿她当经验刷?还是要踩她扬名?


    或许都有,但她怎么可能让人得逞呢?


    而且巧了么不是,釜底抽薪她是专业的啊!


    “老祖宗的规矩流传至今自然是对的!”丘老夫人话落就见周明妍露出微笑,心下觉得不好,但想不出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原来老太太你是这样认为的?”周明妍轻笑一声,“既然老祖宗的规矩都是对的,那老祖宗还讲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呢!丘老夫人,你是觉得你那两个儿子不配身居高位么?那不如带着你们一家子回老家种地去?”


    周明妍一开始自然是不认识丘老夫人的,但架不住她耳朵灵敏,就丘老夫人跳出来的这么一会儿,她家什么来历又是个什么现状,已经被在场消息灵通的女眷们扒了个底朝天了。


    周明妍听完,心里自然是门儿清。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但还远远不够。


    周明妍可没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习惯,只知道打蛇不死必被反咬。


    丘家兄弟俩多厉害她不管,她也不会给他们面子,先撩者贱,有这么个脑子有坑的母亲,那只能算他们兄弟俩倒霉,以后还有什么前途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反正她是不会跟舞到她面前的人客气的。


    丘老夫人很显然也没料到周明妍会扯到官场,但她都能把问题上升到天下了,周明妍为什么不能呢?


    “丘老夫人这么喜欢祖宗规矩,是不是特别怀念前朝昏君?我大周的新政是不是难为你了?”周明妍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丘老夫人,此刻的她脸色开始苍白发青,很显然她也知道坏菜了,她很清楚周明妍口中的话有多么厉害,这是真的要人命断人前程的!


    “冤枉啊,老身怎么会怀念前朝昏君?周三姑娘莫要污蔑老身!”丘老夫人大声喊冤,周明妍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她以后可是要拉动生产力的,解放妇女也是势在必行,若是京都达官贵人有这样的存在,这不是给她找事儿嘛!


    “既然不是,你谈什么祖宗规矩?”周明妍抬手一甩宽袖,指着丘老夫人高声呵斥,“讲祖宗规矩的都已经亡了!我大周先祖就是不信命不认这祖宗的破规矩,才能力挽狂澜,收拾被昏君奸臣败坏的破碎山河,才能得天下豪杰相助匡扶天下,济世安民。怎么?如今日子好过了,朝廷广纳贤才提拔寒门,给了你们家显贵的机会了,如今,你身居高位就又开始讲规矩了?”


    第43章 亡夫诈尸第十五天


    好家伙!在场所有人都直呼好家伙!


    便是因为出身, 对寒门没有啥好感的部分世家贵族的夫人贵女们,也被周明妍给震住了。


    尽管丘老夫人的两个儿子确实出身寒门,周明妍也确实在针对这一家子, 但是她们却没有一个会在心里觉得高兴。


    因为周明妍的话中有一件他们不愿意看到, 但却不得不看着它一步步越来越成功的事情。


    那就是朝廷一直以来的政策,不拘门第广纳贤才。


    大周几代皇帝都在做这同一件事情, 那就是大力提拔寒门。


    这些寒门起来之后占据的就是他们原本的利益,这换成谁能高兴的起来?


    所以世家贵族出身的大臣们,在这方面拖皇帝后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今日被周明妍当众说破实在心情复杂。


    而且归功于几代皇帝大力削弱藩王世家的实力, 如今在大周还有影响力的,真正绵延数百上千年的世家已经没有了。


    如今还能叫得出名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借着往日赫赫威名的分支后裔, 表面光鲜,内里早已摇摇欲坠, 再不能像前朝那样, 有那个巨大的能量在朝堂内外搅风弄雨。


    便是皇室宗室都被他们称作暴发户, 便是皇后王妃的尊位也会被鄙薄, 便是公主之尊也够不上一姓宗妇的门槛。


    那些和皇室共天下的世家全都随着前朝的覆灭而零落,随着大周的崛起而彻底消亡。


    现如今在朝堂上怕自己地位受到威胁的所谓贵族世家, 其实大部分都是开国时才开始显赫的,换句话说都还很年轻, 前后也不过三四代人而已。


    所以周明妍最后那两句话在她们看来, 与其说是在训斥丘老夫人, 不如说是在对着他们指桑骂槐, 骂他们这些人自己站了高位之后,就要砍断其他人向上爬的通道。


    在场的女眷们有多难受, 丘老夫人不知道,因为丘老夫人已经面无人色了,她知道自己这次完了,以往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说辞,从来都能压的别人无法翻身的套路不管用了。


    因为眼前的小姑娘根本不按她的套路走,她直接掀桌子了。


    你扯虎皮往大了说,她就敢直接扯烂你的虎皮往更大的说。


    到了此时此刻,她已经是说什么都是错的了,便是就此住口不再言语也已经来不及了,她扔出去的刀杀人诛心的刀,如今反过来扎进了自己胸口。


    怎么办?怎么办?


    丘老夫人极力寻找生机,嘴里喊着不是这样的,冤枉,眼角拐到大儿媳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立刻福灵心至眼睛一翻歪倒在地,晕过去了。


    其他人:阿这……大家都是内宅里生活的,真晕假晕还是能看出一两分来的,不过这倒也是一个台阶,不然闹到前朝就真的难看了。


    “丘老夫人身体欠佳,今日宫宴就不用参加了,来人,送丘家女眷回府。”在车辇上已经坐了好一会儿,想要说啥,但是未来儿媳妇嘴皮子太利索,以至于完全没有她发挥余地的皇后,这会儿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


    周明妍倒是想趁胜追击,赶尽杀绝,不过既然皇后开了口那就卖她一个面子,而且今日之后谁都知道她和丘家之间不对付了,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管任何事情,好的坏的,只要摆到明面上来了,杀伤力就直接砍半了。


    “呦呦快上来吧,前头的宴会要开始了。”皇后指挥宫人将脸色灰败的丘家五口人送走,立刻招呼周明妍上车辇,完全没有因为她刚刚的大杀四方而丝毫芥蒂。


    其他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些在秋日宴见识过周明妍凶残的女眷早知道这小姑娘不好招惹,她是真的会直接让你开眼的。


    但是宫里的嫔妃公主还是第一次看现场,心里很是奇异,特别是觉得皇帝皇后的眼光,还有皇后对于周明妍的纵容。


    换做她们,这样的嚣张跋扈,说疯不疯,说不疯又像疯了一样的儿媳,她们是无法接受的。


    所以这就是她们和皇后的差距吗?


    “是,娘娘。”周明妍也没有弄什么请罪啥的客套话,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的应对有什么问题。


    听到皇后喊她,二话不说就爬上了车辇,然后挨着皇后坐下。


    周明妍坐稳后,身边的内侍高喊起驾,皇后的车辇和身后被一起耽搁的一溜嫔妃的车辇,这才全都被抬起来朝着前头的鸿泰殿而去。


    后面的夫人贵女们也纷纷坐上软轿,跟上前头的五架车辇。


    鸿泰殿和景泰殿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相距也不远,职能也很相仿,都是皇帝用来待客的地方。


    只不过对比前朝后宫交界处的景泰殿,鸿泰殿更大更高更宽敞,它的整体是回字形的配殿包裹这一幢两层的正殿,坐落在整个皇宫的东侧,与东宫隔着一片湖水,与上朝的正殿隔着一片宽阔的树林。


    鸿泰殿的正殿,在整个皇宫中的宫殿规制中也是绝无仅有的,一般皇宫内的建筑,特别是指前朝部分,大多都是宽阔高大的单层大殿,便是有高有低的区别,也是因为底座的高低。


    但是鸿泰殿不一样,它是实打实的两层建筑,还是中空的楼中楼结构,内部整体呈南低北高的走势,最下层两侧是普通的宴席案几,进门的中间是一段台阶,台阶之上是一个方正的高台,再往上又是一段台阶,然后是一个横着的长方形平台,平台的另外三面各有一段台阶。


    这三段台阶分别通往二楼的三个宴席区域。


    中间台阶的尽头,也是二楼正对大门的那一块席位,是帝后,内命妇以及皇子皇女的坐席。


    左右两边则是重臣及其家眷的坐席。


    至于下头高台两侧的席位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是能在过年前的宫宴上和皇帝齐聚一堂的人,便是坐在下头的也没有哪一个是籍籍无名之辈。


    今日因为要招待四周藩国使臣贵族,皇帝这边早早做了准备,而皇后这里因为稍稍耽搁了一下,所以当她领着一众女眷进门的时候,皇帝朝臣们已经坐好了。


    宫宴的请柬是早就送到赴宴大臣们手里的,坐在哪里送请柬的宫人也早已说明,更别说门口还有宫人穿梭领路,很快大家就都找到了自己家的位置,做下来的第一时间就和坐在前头的男人们,低声报告了她们在景泰殿看的热闹。


    整个鸿泰殿虽然热闹但并不杂乱,皇帝在皇后进来的前一刻刚刚收到消息,看了一眼坐在右侧二楼无知无觉的丘海丘洪兄弟俩,抿了抿唇笑着招呼踏进殿门的皇后。


    当然原本已经坐下的所有人也都站起来,对着皇后行礼。


    “诸位免礼,今日宴会旨在款待外宾,你我前朝后宫上下同乐,大家无需拘礼。”皇后抬手免了礼,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拉着周明妍带着后宫嫔妃和两位皇女来到正北高台的席位上。


    今日的宴席虽然大部分都是礼部和内务府筹办的,但是内务府在皇后手中,所以宴席到底怎么安排的,最终拍板的还是皇后。


    按照常理周明妍本应该坐到左边二层的席位上,但皇后既然把人拉了过来,自然是早就有所安排。


    于是周明妍越过所有皇子皇女,坐到了帝后左侧的第一席位,那里原本应该是一国储君及其家眷的位置,现在皇太子没了,那未来的太子妃坐着好像也没毛病。


    而等到周明妍真的坐下了,皇后觉得小姑娘一个人坐着好像有些扎眼,于是想了想,让人给五皇子这一席加个桌椅,然后遣人把已经坐到二楼左侧的周清妍喊过来,让她和五皇子坐一块。


    也好让周明妍不那么扎眼。


    虽然可能周明妍并不在意……皇后仔细瞧了瞧,小姑娘确实一点不在意,她不但在储君席位上坐得安安稳稳的,甚至都没有按规矩退到安排给家眷的第二席,而是独坐第一席。


    为此坐她下手的几个皇子都忍不住侧头看向她,似乎是想要她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座位有问题,但她毫无所觉,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回去,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反倒是几位皇子在触及到她的眼神后,有种后脑勺发凉的感觉,最后到底没说什么纷纷转开视线。


    皇后忍着笑,让原本搬到五皇子身后第二席的座椅,直接放到了五皇子的身侧。


    于是周清妍跟着宫人来的时候,并没有如她想的那样坐在五皇子的身后,而是坐到了五皇子的身侧。


    对于这个改变周清妍是有些激动的,不管原因如何,这都是在所有人面前肯定了,她与五皇子联姻的合理性和合法性。


    五皇子眼神晦涩地瞥了一眼与他相隔好几个位置,独自安坐储君席位的周明妍,然后侧头微笑着抬手扶着周清妍坐下,两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能看得出来两人关系还不错。


    有好事者就悄悄抬眼去看周明妍,结果发现人早已经坐着闭目养神了,完全视周遭的纷纷扰扰为无物。


    其实周明妍压根不是在闭目养神,而是在集中精神倾听整个大殿内的声音。


    因为人多所以整个鸿泰殿的声音都很繁杂,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吵闹,但是不喜欢不代表害怕。


    周明妍难得有这样,和整个大周前朝后宫的重量级人物共处一的机会,用心听一听,说不得就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毕竟大周外有藩国,内有靖王,谁知道下头的臣子有没有被渗透的,而且这种大型宫宴,人员涉及过多,就会出现漏洞,要搞事情的人若是选在今天那也太正常了。


    至于什么阴谋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这种,那可不一定,恰恰是这种嘈杂的环境才是不着痕迹密谋的好地方。


    要不然那些传递消息的,为什么老喜欢在茶馆集市这种人多的地方交易?不就是因为人员嘈杂难以分辨嘛!就算有人想偷听,透过这么多声音去捕捉特定的话语也绝对是地狱级难度。


    但这对于周明妍来说并不难,因为所有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都是被高清修复过了,除了真的有点吵之外,很容易分辨。


    周明妍闭着的双眼,眼睫下垂,又黑又密,此刻轻轻煽动,就像黑色凤蝶的翅膀,掩下她眸底冰冷的杀气。


    你还别说,还真别说。


    周明妍只是单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有也行,没有也行的态度,谁知还真被她听到了蛛丝马迹,并且还不止一桩。


    就离谱,莫非她看来很好欺负?


    没错这好几桩事情大部分都是冲着她来的。


    尽管说话的人没有指名道姓,甚至都没有很清晰的语句,只是简单的几个字词。


    但是人的眼神和注意力不会骗人,下意识散发出的气息也不会骗人。


    当对方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瞥向自己,并且散发浓浓恶意的时候,周明妍就知道,这人是要对付她了。


    周明妍端起茶杯,浅浅押了一口,没关系,这种场合又不会真的喊打喊杀,左不过就是骂人而已,她一点不怂,甚至还挺期待。


    再说了要是喊打喊杀,她说不定更加期待啊!


    第44章 亡夫诈尸第十六天


    大型宴会的流程大概是古今同行的, 跨越时间空间也逃不过领导讲话,文艺表演,吃吃喝喝, 交好的互相恭维加深感情, 有矛盾的你拉我踩阴阳怪气,再然后不管下头眼神厮杀多厉害, 抬起头大家都是一团和气。


    讲究的就是一个体面。


    但凡事都有例外,任何环境场合下都会有不和谐的存在。


    有些是真的耿直倔强一根筋,有些则是经营着类似的人设, 更有有一些就单纯只是被抛出来的小卒子, 俗称炮灰。


    这是坐在此间的人都明白知晓的一个潜规则。


    所以当皇帝讲完欢迎藩国外宾来大周,下令准备开席之后,立刻有人迫不及待跳出来的那一刻, 大家都知道这位一把年纪,面容严肃刻板的崇文馆的经学, 就是这第一波的炮灰了。


    “启禀陛下, 微臣有一事实在愤慨, 不吐不快, 陛下英明神武,还请陛下为臣断一断这是非明白, 也好还人一个公道。”两鬓有些花白的袁经学坐在第一层靠北的位置,在整个朝堂上品级已经不算低了。


    这人也是出了名的倔, 脾气臭, 出身高, 自视也甚高, 一惯喜欢拿世家规矩说事儿,不少人都被他喷过, 偏偏他也是老资历了,说话从来不看人接不接受,看不惯喷就完了。


    平日里别说其他朝臣,就是同样崇文馆的经学们,也多是见了他绕道走。


    这样一个人可以说是朝堂鬼见愁,但是用的好了,也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端看这把刀是握在谁的手里。


    很显然,这个时候跳出来,这把刀是被别人拿捏了。


    “爱卿有何事只管说,朕听着呢。”皇帝没有被打扰兴致的不耐和反感,顺道吩咐大总管正常开席上菜,别饿着大家了。


    其实崇文馆在大周读书人的心目中是个挺神圣的地方,毕竟不是大儒你也进不去,但是对朝堂上想要做事的官员来说,那里就是一个坐冷板凳的地方。


    这崇文馆里的经学们,大多熟读经书,成语典故更是信手拈来,但是有一个问题,他们读书是真的就读书,其他的不行。


    这个时代还有没有科举这个说法,上头的主要官职靠的都是举荐和继承,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试的,下头的小吏就都是各部门考试进来的,也不讲出身。


    只不过前朝在出身这一块很严格,上头官员是绝对没有寒门读书人的位置的,而到了今朝,只要有人举荐,便是寒门也能被提拔成上卿。


    丘家兄弟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又因为世家贵族和寒门的天然对立,皇帝只要意思意思提拔那么一两个,惊才绝艳压得住朝臣异议的寒门子弟,那些爬上来的自然会提携同样出身的人,因为他们是天然的同盟。


    而且比起世家贵族子弟来,寒门读书人确实用着更加顺手,那么在皇帝想要大力提拔寒门的时候,有没有对世家贵族做出妥协呢?


    自然是有的。


    崇文馆就是一个。


    崇文馆里的大儒基本都是世家大族出身,皇帝会让他们校对书籍,给皇子皇女授课,给他讲学。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力,但是名头好听,正是很多不喜俗务的世家子弟喜欢的去处。


    袁经学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在崇文馆编修古籍,为皇子授课,为皇帝讲经,时常写诗写文批评这个,谈论那个,至于什么实质性的政务见解,那不管,他只管挑剔就完了,颇有现代公知的味道。


    “不知陛下有没有发现,今日信阳伯夫妇没有来赴宴?”袁经学这样说的时候,微微耷拉的眼皮撩起,看向帝后下手独坐储君位置的周明妍,眼神中透露着深深地厌恶。


    他对一切不符合古制的东西都看不惯,只是他也曾是皇太子这位嫡长子的而坚定拥护者,也知道帝后对于周明妍的纵容就是看在死去的皇太子的面上。


    所以以前他听说的那些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重要的是长乐侯府马家兄弟俩实在太过荒唐,甚至欺君罔上,实在罪大恶极,只是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小姑娘喊打喊杀。


    袁经学,体谅周明妍是因为马援出口恶言,辱及已逝皇太子而冲动暴怒,所以没有义正言辞的批评周明妍的这个行为,但也写过诗和文章,劝诫女子贞静娴雅为要,万不可逞凶斗狠。


    没想到未来的太子妃压根没有意识到,周家显然也没有人劝诫,以至于如今闹出这样的大事。


    周家人:劝个锤子,劝她打他们吗?


    大周的太子妃怎可如此嚣张跋扈,只逞莽夫之勇,甚至做出殴打朝臣勋爵这样骇人听闻的举动!


    袁经学将自己的心路历程给皇帝前后分析了一遍,然后一脸大义灭亲的姿态:“如今当着藩国外使的面,还请陛下严惩承国公府三姑娘,也正我大周皇室的清正风气。”


    皇帝脸上笑眯眯,心里MMP:你也知道还有藩国外使啊?谁家不是家丑不可外扬,你倒好,我让你说,你是真敢说!


    听到袁经学的话,小王氏在上头第一个就觉得心里不好,下意识去看坐在前头的周明妍,见她稳稳当当坐着,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袁经学,小王氏莫名就安心了,甚至有些诡异的期待。


    而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回家的周鸿云原本是完全不知道的,听到信阳伯府还愣了愣,然后想到习家与王家的那桩糟心联姻,那信阳伯夫妇不是讲究人,下意识皱眉,微微侧头往后看了小王氏一眼:“打成什么样了?”


    “得在躺炕上躺个三到五个月。”小王氏看周鸿云略微牙疼的表情,给周明妍辩驳了一句,“公爷,这事儿可不怨三小姐,那夫妻俩嘴可太欠了,你是不在那儿,就连妾身都差点撸袖子上去打人了。”


    “嘴再欠还能骂得过老三?”周鸿云才发现,在周明妍这里,小王氏已经完全倒戈了。


    “三小姐骂完再打的。”小王氏微微低头,怯怯的回了一句。


    “……”周鸿云,周鸿云看着不少朝他看过来的目光,直接垂眸不看了。


    老三凶得很,他根本管不了,他也不想管。


    皇太子死了,老三都还能当上太子妃,还能得帝后纵容,事情没成他会因为里面风险大而发脾气,如今老三一天天揣着太子妃赦令,坐着太子妃车架跑,他是多想不开去开罪这个女儿。


    看什么?管不了!完全管不了!


    周鸿云坐在二楼左侧端着茶碗只管研究上头的花纹,什么看他的眼神,他连眼都不抬。


    旁边的世子周茂学有样学样。


    父子俩一起,装的一手好死。


    而就在这个档口,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从二楼右边的席位响起:“外臣一直听闻大周最是讲究礼仪教化,没曾想未来的太子妃居然如此……让人大开眼界。”


    开口的是个高大的男子,梳着一溜的小辫,是典型的西戎装扮,而在他身前主位坐着的就是瘦弱苍白的西戎西皇子萧追云。


    听到身边人自说自话的插一脚,萧追云皱起了眉头,抬手朝着皇帝拱手:“下臣无状,还请大周陛下莫要放在心上。”


    “无妨,七皇子不必放在心上。”皇帝虽然心里不虞,但是萧追云都开口了,他就不说什么了,免得这位病弱七皇子一口气没上来死在了大周,那可就太糟心了。


    “袁经学的意思朕明白了。”皇帝这才侧头看向从头到尾不动如山的周明妍,“周三姑娘对此有何辩解之词?”


    “回陛下没有辩解之词。”周明妍终于抬起了眼皮,一双乌黑的眼眸落在下头的袁经学身上,“信阳伯夫妇确实是我打的,我不但打了,我还骂了,坐着马车带着人打上门的,但是那又怎么样?”


    嘶——


    整个鸿泰殿到处都是抽冷气和不可置信的声音,他们想过她会否认,她会认错,但是没想到居然如此……天啊!


    袁经学更瞪大眼:传言中的嚣张跋扈远远不如亲眼所见。


    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嘴皮子都在哆嗦,抬手指着周明妍,最后朝着皇帝悲怆高呼:“陛下,陛下您看看,周三姑娘如此作态,怎堪太子妃之位?”


    皇帝也有些表情失控,还是皇后最先反应过来,略带疑惑:“呦呦?”


    “不过普通姻亲间的正常矛盾处理罢了。”周明妍手里的茶杯啪嗒放到了案几上,“大人乃是朝中大臣,一天天不关心国家大事,逮着人家私下的恩怨也太过小家子气了。”


    “你殴打朝中大臣,怎么可说是私下恩怨?”袁经学差点被翻白眼,他嘴里多大的事情,到了周明妍嘴里居然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了?


    岂有此理!


    “笑话,我周家和母亲王氏都是官宦大族,和我们结亲的还能是普通百姓不成?”周明妍翻了个白眼,“信阳伯夫人当年骗婚,给她那狗都不如的人渣儿子骗了我王氏贵女,为了两家情谊,我周王两家吃下这个亏,只盼那对母子看在我表姐是他们用心筹谋到的媳妇好好对待。谁知道这母子俩狗改不了吃屎,成婚不到三年就把我表姐折磨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还日日立规矩,整宿让我表姐跪在雪地里。我没有打死他们都是看在淑妃娘娘的面子上,毕竟大家都是亲戚,弄出人命了以后不好相见。”


    一大早得到消息的淑妃娘娘神清气爽:其实这个面子也可以不用给我。


    周明妍小嘴叭叭叭,口齿清楚,声音还响亮,整个鸿泰殿里外都听得一清二楚:“袁经学要是觉得我过分,不如你家出个闺女替我表姐填了这个火坑?”


    袁经学一把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了,张了张嘴却吐不出来一个字。


    “袁经学,一把年纪了还没个心眼。”周明妍可不会顾及什么直接点出来,“事情都没有查清楚就跳出来,你以为自己不惧强权,英勇无畏,殊不知当了别人的枪,做了人家的炮灰,蠢不自知,我劝你安心养老,闲事少管,给自己和儿孙积点德吧!”


    袁经学活了快六十岁,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有刚正不阿,不趋炎附势的好名声,却在今日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鼻子说蠢不自知。


    袁经学只觉得胸口一闷,一口血喷了出来,引起一片惊叫。


    周明妍一看人都吐血了,立刻支棱起身子,原本带着不耐的脸瞬间变得无比威严,有种常年上位者才有的迫人气势:“袁经学,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承担起后果,你一把年纪了莫要输不起,倚老卖老碰瓷我!”


    袁经学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两边扶着的人身上,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袁经学被人抬走了,在场赴宴的就有太医院的院正,带着一同赴宴的几位太医一起去了外头的回形偏殿。


    在场其他人:……要不,你也给自己积点德?!


    周明妍见宴会厅上下都安静,抬起眼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还有哪位大人对臣女有意见,不防一起解决了,免得等会儿一个个没有眼色的跳出来扰人兴致。”


    第45章 亡夫诈尸第十七天


    整个鸿泰殿都因为周明妍的话安静了下来, 帝后坐在上首看似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言维护她,放任小姑娘和朝臣对线,但知道了小姑娘的本事之后, 帝后不出声就成了最大的偏袒。


    毕竟如今的大周, 除了他们夫妇俩,已经没有谁能毫无顾忌打压周明妍了, 而她这么肆无忌惮仗的就是他们的势。


    只不过这个偏袒和仗势,在所有朝臣的忍受范围之内,毕竟以前皇太子有多受宠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如今皇太子过世了, 有个高门贵女愿意终生为皇太子守节, 别说帝后,便是他们普通人家,若是遇到类似的事情, 不用怀疑定然能把对方当亲闺女看待。


    帝后对周明妍的容忍和偏袒是如此理所当然。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其中最重要的一点, 就是周明妍虽然嚣张跋扈, 一举一动好像都在挑战大众心目中的礼法规则, 但她从来不曾越过底线, 并且每一次动手都是合情合理。


    便是行为语言有些过激,也都在情有可原的范畴里。


    帝后别说责怪她了, 说不定还觉得她生性耿直坦荡,一片赤子之心呢。


    还别说, 帝后还真就觉得周明妍的脾性虽然有些小瑕疵, 但是瑕不掩瑜, 毕竟她从不跟你来虚的, 有什么说什么,虽然难听但忠言从来逆耳。


    世间万事万物, 惟有真诚最动人心。


    周明妍除了什么都敢说,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样子,还因为过去十几年她活得跟不存在一样,这样一个人你就是想要抓她什么把柄都抓不到。


    这就很让人难受了。


    周明妍这个人,身上几乎找不到黑点,那些什么嚣张的态度,骂人打人,都只不过是小问题,很多朝臣私下里人品也不怎么样。


    别看她在整个京都的名声已经变得十分凶残,但其实这些东西并不会真的让她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更别说她还满嘴的理由,且全都站得住脚。


    袁经学能抓住周明妍殴打朝廷重臣这一条已然非常不容易了。


    但没用,因为周明妍现在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信阳伯夫妇是个什么货色,谁要是为他们叫屈,不怕被其他所有人孤立吗?


    谁家没有闺女儿子等着说亲,这要传出他站信阳伯夫妇这一边,别说外头人什么想法,家里的老娘和婆娘就能活撕了他。


    沉默是今晚的鸿泰殿。


    也不知道是袁经学吐血的场面是在太过刺激,还是周明妍嚣张的让人不敢直视,总之,接下来的足足两息时间都没有人跳出来开口说什么。


    便是周明妍之前听到要对付她的那几个人也安分坐在那里,没有一个吭声的,周明妍的目光特意落到他们身上,他们纷纷避开视线,好像刚才暗地里要准备针对她的不是他们一样。


    “咳咳咳。”皇帝抬手清了清喉咙,环顾了一圈上下的朝臣们,微微带笑,“既然爱卿们没有其他要说的,那么就开席吧,乐坊新出了歌舞,诸位可与朕共赏。”


    “谢陛下。”上上下下立刻一片谢恩的声音,上菜的,倒酒的,宫人们窜梭期间,整个鸿泰殿总算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


    一群穿着飘逸,色彩绚丽的女子登上底层中间最大的高台,靠近大殿的回形偏殿中吹拉弹唱已经开始。


    舞娘曼妙的身姿,古韵十足的音乐,把刚才略带紧张的气氛全都冲散了,大家的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原本安静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大人们也开始站起来互相串门子,女眷中,那些夫人们大多还坐在原处,但是年轻姑娘们已经悄悄和认识的闺蜜凑到了一起。


    而年纪轻的少年青年们,要么被长辈带着互相交际,要么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还不忘眼睛飘向后面的年轻姑娘们,也有正大光明跟着兄长认识世交异姓的。


    总之就是一个很热闹。


    帝后这边时不时就有大臣女眷和宗室过来敬酒请安。


    周明妍这边就显得清冷很多,但她并不介意,反而落得清静。


    刚这样想,皇长女就带着一对双胞胎朝她过来了。


    “周三姑娘,这是我舅家的表妹,说是十分仰慕三姑娘,特意过来敬酒。”皇长女向周明妍介绍这对姐妹花。


    皇长女舅家的表妹?不就是信阳伯府的小姐么?


    仰慕她?仰慕她啥?暴打她们的祖父祖母?


    周明妍大概有些知道,淑妃兄妹俩在继母的手底下过得并不好,只不过在淑妃生了皇长女和皇四子这对龙凤胎,并封妃之后信阳伯夫人就收敛了很多。


    既然如此,那按理来说关系应该没有那么紧张……不对,信阳伯府还有爵位之争。


    信阳伯到现在都还没有定下世子。


    阿这……等到顾越从锦绣镇那边回来信阳伯府应该就无了吧,到时候也没有什么爵不爵位的问题了。


    又是一个釜底抽薪。


    “臣女见过周三姑娘。”姐妹花十二三的年纪,脸上还有婴儿肥,看着周明妍的双眼闪亮闪亮的,就像是在看什么英雄偶像一样。


    “不必拘礼。”周明妍也站起来回了礼,端起杯子互相示意了一下,像模像样,只不过她们喝的都不是酒,而是果酿。


    有了习家双胞胎和皇长女打头,来给周明妍敬酒的姑娘就突然多了起来。


    一开始周明妍还不觉得什么,但是这一杯杯果酿灌进去,很快就憋不住了,于是像皇后告罪了一声,跟着身边的宫人出了鸿泰殿,往最北侧的配殿过去,那里是准备了给来赴宴的人,休息更衣的地方。


    解决好饱胀的小腹之后,周明妍也不想立刻回过去,免得又是被一群小姑娘围着敬酒,那她就要不停跑厕所了。


    这个时候的贵女服装本就繁琐,又是冬日又是赴宴,buff叠了一层又一层,上一次厕所光是脱衣服裙子裤子就是一桩大事,实在太麻烦了。


    正好她还没有在皇宫里看过东宫的而样子,索性带着宫人从东边的回形偏殿离开了鸿泰殿,来到了太春湖边,隔着太春湖看向东边,湖的最东边隔着一道宫墙就是东宫。


    宫墙很高,但东宫的建筑也不算矮,可以看见宫墙另外一边鳞次栉比的房屋。


    周明妍观察过,比起承国公府,东宫的四周其实要安静很多,西边是太春湖,北边与后宫相邻,但因为皇帝嫔妃不多,所以东宫北边基本都是空置的宫苑,南边是一般人不能走的宽阔御街,只剩下东边紧邻着主宅区,但中间也有好大一段距离。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今日的寒风也很小,还被旁边的假山挡住了,看着冻了一层薄冰的太春湖,周明妍忍不住琢磨,她什么时候才能和姬长恒光明正大结婚呢?她什么时候才能住进安静的东宫呢?


    又快四五天没有见姬长恒了,今天也是思念亡夫的一天呢!


    可惜之后马上就要过年了,她也没有什么好借口出门……


    “周三姑娘,奴婢突然腹痛难忍,不知可否……”给周明妍领路的宫人突然脸色苍白的弯腰捂着肚子,哀求地看向周明妍。


    周明妍眉梢一扬,垂眸看了宫人一眼,没让她等多少时间,直接摆手:“去吧,我认得路会自己回去的。”


    “多谢三姑娘,多谢三姑娘。”宫人捂着肚子飞快的跑走了,一时之间四周安静无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但是周明妍听得到,那宫人离开后,多了三道呼吸声朝她这里靠近了。


    莫非是来暗杀她的?在皇宫里暗杀她?


    感觉脑袋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周三姑娘?怎么独自在这里伤神?”一个年轻男子从假山的另外一边转过来,看着脸上并没有表情的周明妍,露出一个笑容,“可是在想我那福薄的太子堂哥?”


    看了对方一眼,通过他的话语和他眉宇间与姬长恒的那一两分相似,周明妍快速锁定对方身份:靖王世孙姬长悟。


    西北军中皇帝最头疼的震威将军楚民远的亲外孙,靖王府第三代,嫡长子的嫡长子,根正苗红的嫡长孙。板上钉钉的未来靖王世子,和未来靖王。


    姬长恒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大周政局和民生和平最大的威胁根源。


    天呐,这靖王府的胆子可真够大的,这么个宝贝疙瘩也敢送京都里来,不怕半路被直接做掉吗?


    唔,现在朝廷和靖王的紧张关系,说不定还真不怕。


    因为只要对方出了点什么意外,皇帝这边就难辞其咎,那就是一个开战的好理由,想来到时候楚国公府也会全力以赴的。


    所以如果想要他死,那必然不能死在京都,甚至不要死在大周靠内部的地方,最好的地方应该是进入西南的最后那一段路。


    周明妍回忆自己在姬长恒那里看到过的地图,从京都到西南,快马加鞭半个多月就能到,一来一回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


    一个多月的时间……周明妍侧头看向结着薄冰的太春湖若有所思。


    她该怎么执行呢?


    “周三姑娘,冒昧打扰了,想必姑娘还不认识小王,小王是靖王府世孙姬长悟。”姬长悟长得一表人才,又是从小培养的继承人,拉出来还是很能唬人的,特别是对着人温和微笑的时候,让人感受到十足的亲切。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他在模仿姬长恒。


    周明妍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看着姬长悟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平静地点头回了个礼:“见过靖王世孙。”


    那温顺又安静的样子完全不复开宴之前的凶悍和咄咄逼人。


    但就是这样的反差反而让人眼前一亮,姬长悟原本对这位据说对姬长恒情根深种的承国公三姑娘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来到京都后听到传言,在心里笑话一下姬长恒死了还要娶这么个泼妇。


    但是现在看见安静的周明妍,姬长悟的感想发生了变化。


    若是有一个姑娘在他死后愿意嫁给他的牌位,为他终生守节,那样的深情厚谊,实在是让人向往至极。


    特别从小生活在王府里,看惯了后院复杂,姬妾争权夺利为了宠爱子嗣各种手段频出的样子。


    周明艳这种毫无保留,一心一意跨越生死的爱,更让人动容。


    若有一个人这样爱他,若有一个人……不,若是周明妍爱上他呢?


    姬长悟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但是这种被人全心全意爱着的感觉,他真的很想试一试。


    而且比起找一个别的女人,周明妍这个准太子妃更加的具有挑战性。


    想想要是他最后成功将人抢了过来,给他那位广受赞誉风光霁月的太子堂哥带上一顶绿帽子,那会是什么感受?


    姬长悟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都舒畅无比,看向周明妍的眼神就变了,一双桃花眼有了盈盈的情谊,然后朝着周明妍上前一步:“周三姑娘对太子堂哥如此情深义重实在让小王羡慕不已,若是小王能得姑娘一般的知心人,必定珍之重之,日日捧在手心呵护备至。”


    嘴里说着知心人,但双眼盯着周明妍,就差没有明说,他看上周明妍了,若是周明妍跟他,那他必定珍之重之,日日捧在手心呵护备至。


    对一个马上要当寡妇的人深情表白,这可真是够刺激的。


    周明妍不是做戏,是真的被吓到双目微微圆睁,往后退了一步:什么玩意儿搞半天你是来□□勾搭人的?


    “抱歉,是小王孟浪了,吓到三姑娘了。”姬长悟似乎突然醒悟过来,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小王一时情难自已,还请三姑娘莫要怪罪。”


    “世孙不必与我说这些,臣女一个未亡人对世俗男女之事并不兴趣,未来也不会有兴趣,告辞。”周明妍心中一动已经改变了原本的计划,转身匆匆离开,但是在要彻底消失在姬长悟的视线中时,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回头,而是脚步更快的离开。


    留在原地的姬长悟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动摇了,果然高门贵女心思单纯,便是心中有人又如何,毕竟那已经是个死人了!


    姬长悟不信,自己还抵不过一个死人!


    “世孙,您为何要招惹这周三?”


    “那可不是一个什么好心性的姑娘。”两个随从从假山那边转了出来,对于姬长悟刚刚的举动,有些不赞同,“世孙,我们还是避免节外生枝为好。”


    “无妨,顺手的事。”姬长悟作为继承人培养,又不是什么傻子,虽然确实想恶心恶心死了的姬长恒,但并不强求。


    离开京都之前磨一磨,试一试,能抢过来最好,便是单纯挑拨一下承恩公府和皇帝的关系也好,抢不过来也无所谓,他不过说些好听的,最多再送些东西,也没什么损失。


    万一呢?


    万一要是被他勾上了,那可就太有趣了!


    另一边宴会结束后,京郊温泉庄子的姬长恒收到周明妍的传信:我可能要和姬长悟私奔一趟。


    姬长恒:……啥?!


    第46章 亡夫诈尸第十八天


    时间退回到宫宴中, 此时此刻宴会开始已经快要半个时辰了,虽然没有强制规定宴会的时间,但是按照往年宫宴的持续时间来看, 宴会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


    现场气氛十分热闹, 酒精和热闹气氛的熏染中,楼上楼下的大臣们全都松弛了很多, 不再像一开始的那样,时刻记着皇帝就在上头,而显得格外的矜持。


    特别是几位老将军, 文臣之间你来我往的机锋他们没兴趣, 他们只对宫中佳酿兴趣满满,一个个不用人劝酒就已经喝大了。


    然后半个鸿泰殿都能听到他们互相吹嘘自己当年在战场上如何神勇无敌,当然少不了互相拆台, 要不是身边人拉得快,立刻就能拍桌子站起来比划了。


    当然, 这时候别说下头的大臣, 就是上头的帝后嫔妃也因为被敬酒多了而有些微醺, 歌舞演奏也已经不知换了几波, 刚刚一波激动人心的杂技过去,这会儿下头开始唱起了欢快的剧目。


    但是再欢快也挡不住实质上的咿咿呀呀, 一句词一咏三叹地婉转吟唱。


    精神不错的时候,自然是在欣赏美了, 但是喝得有些晕乎的时候, 除了平日里就非常喜欢听戏, 此刻正沉迷于宫中乐坊大家的唱腔身段不可自拔的一部人之外, 这一阵阵咿咿呀呀的就是个大型催眠现场。


    就连还等着可能有其他暗招的周明妍,也把注意力放空了很多, 一手撑着桌面托着下巴垂着眼看着下头唱戏,不期然就想到第一世的时候网络上流行的一些戏曲段子。


    虽然那时候压力大城市生活节奏也快,很少有人会静下心来听一场戏,也大部分听不太懂,但是这不妨碍一众网友对着戏曲视频里那些厉害的角儿大喊牛x。


    特别是那些戏曲里的互怼名场面,一口气十八声,听的人天灵盖都要飞了,还有流畅的大水袖,仿佛脚下装了滑轮的鬼步……


    注意到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周明妍抬了抬眼皮,发现是靖王世孙姬长悟,目光顿了顿别开视线。


    “侄儿不胜酒力,还请皇叔见谅,能允侄儿先行离席。”姬长悟从左侧楼上下来,然后来到皇帝面前,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知道这些目光里有多少是隐含打量的。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大周皇室对于嫡出的重视,这是靖王和高宗在太宗这里获得独一无二地位的根本。


    所以靖王也好,高宗也好,不管是为了讨好太宗还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份区别于其他皇子皇孙,这兄弟俩都非常重嫡出。


    所以今上是高宗的嫡长子,靖王世子也是靖王嫡长子,皇帝这边是独子,但是靖王府那边世子可是有好几个庶出弟弟。


    但是靖王府除了世子,其他的王子都能隐形了一样,活得跟以前的周明妍一样,完全没有存在感。


    如今的世孙姬长悟也是同样,他也有几个庶出的弟弟,但是就和皇帝只关注姬长恒一样,世子也只关注这个嫡长子。


    再有从名字上也看得出来。


    太子姬长恒,世孙姬长悟,整个皇室只有他们这堂兄弟的名字是相随的。


    庶出的皇子也好,王子也好,都是承字辈。


    几代皇帝重嫡长虽然维护了正统,加强了嫡庶分别,遏制了很多内宅权力争斗,但同时也让靖王府更理直气壮的有了争夺皇位的底气。


    特别是在明面上姬长恒已经死了的现在。


    哪怕朝臣们并没有背叛的意识,他们也会下意识去评估这位太宗嫡出的唯一后人。


    大周是太宗父子一起打下的江山,比起开国君主,太宗常年在外开疆拓土,功绩比之父亲更加耀目,是实打实的实权君主,人格魅力也是非常人所有。


    大周的朝臣自然而然对太宗是有很厚滤镜的,姬长悟,作为硕果仅剩的嫡出子孙,其出身带来的优势若是好好运作,与如今几位皇子站在同一起跑线也不是不可能。


    “去吧,朕让人送你回王府。”靖王虽然一直在封地,但是京都也是有靖王府的。


    “多谢皇叔。”姬长悟面带微笑,对着皇帝行礼退下,离开前和周明妍对上了一眼,还微笑着浅浅颔首打了个招呼。


    周明妍忍住把姬长悟打成半身不遂的冲动,目光落在他身上,顿了几秒然后立刻移开。


    然后就不知道谁开口说道:“靖王世孙这样一看,还有些像太子殿下。”


    “确实,眉宇间有几分相似,举手投足也像。”


    “真不愧是太宗陛下的子嗣,世孙和太子殿下都很出色。”


    “咔嚓。”周明妍不小心把筷子捏断了。


    没关系,很快,很快,她就能把这个卑鄙的模仿者打得半身不遂了。


    姬长悟走后,宴会继续,周明妍也收拾好心情,然后就听到一声极轻的机扩声,清晰地响在周明妍耳边,原本眯着的双眼刷的一下睁开,侧头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眼熟的内侍,正握着一个外观看上去非常精致的酒壶在给皇帝倒酒。


    琥珀色的美酒勃勃流入酒杯,醇厚的酒香中夹带着一股极难让人察觉的苦涩味气味,让周明妍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除了之前出去过一次之后再没有起身的周明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三两步就站到了皇后的身边,握住皇后的手搭在了皇帝握着酒杯的手上。


    皇帝和皇后都有些茫然地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身边的周明妍。


    “陛下,臣女知道您今日高兴,但还是请保重身体,饮酒一定要适量。”周明妍压着皇后的手,顺带压下皇帝的酒杯,乌黑的双眼看向皇后,“殿下若是在这里也定然会劝解陛下的,娘娘觉得臣女说的可对?”


    帝后两人虽然和周明妍的接触并不算太多,但是对她的性情大概是有点知晓的。


    最明显的性子是从来不说废话,不做多此一举的事情,似乎除了他们好大儿的事情,这姑娘什么都不关心,一点心思都不会分给别人。


    但是一旦她开口了动手了,那就说明必定是有必要的。


    虽然不知道周明妍要做什么,但是她连他们家的好大儿都搬出来了,那必然是大事了。


    帝后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刻笑着点头。


    “是是是,今日是朕放纵了,若是太子在必定要念朕很久。”皇帝放下酒杯。


    “确实,今日臣妾也喝多了,多亏了呦呦提醒,不然明日可有臣妾与陛下好受的了。”皇后说着扶了扶额头,“还别说,这一说我就觉得脑袋晕乎的厉害。”


    “这是臣女的分内之事。”周明妍笑着抬起眼看向面无异色的宫人,伸手按住他手中的酒壶,“把酒壶给我吧。”


    宫人脸色没有变但是额角隐隐有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捏着酒壶的手指发白。


    “回三姑娘,这【梨白越】醇厚辛辣,三姑娘要喝,奴婢这就去为您换一壶果酿。”宫人低着头,手里的酒壶握得死紧。


    “我都能按住你酒壶了,你还垂死挣扎什么?”周明妍一手按着酒壶,身体一侧绕过皇后的案几,站到了宫人的身前。


    周明妍的声音不大,动作也不大,所以除了帝后这附近几桌席位,其他人便是注意到,也没听见周明妍说了什么,但是帝后脸色变化还是能看见的。


    怎么说呢,帝后表情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怒意,但是看着宫人的眼神非常可怕,但就是如此那宫人也没有变了脸色:“奴婢愚笨不知三姑娘所言何事。”


    “听不懂无妨,我不在意。”周明妍出手如电,不过一瞬间手刀就劈到了宫人的脖子。


    很多时候人的本能能救人,但有时候也能坏事。


    感受到周明妍的杀意,宫人可能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动了,但很显然他再快也快不过周明妍,又或者说他的功夫很粗糙。


    也对,若是他功夫相当厉害,也不会送到这样一个死士炮灰的位置,甚至没有后手。


    “啪!”周明妍手腕一转,一下就把躲开第一劈的宫人直接打晕了,而那酒壶也安安稳稳到了周明妍的手里。


    周明妍的速度太快,又有遮挡,以至于哪怕很多人都在关注着,都没看清周明妍动手,只看着原本站着倒酒的宫人突然就倒下了,然后周明妍眼疾手快捧住了宫人手里的酒壶,没让美酒撒了一地污了帝后的衣衫。


    “啊呀,陛下娘娘,这人怎么突然晕了,可把臣女吓了一跳!”周明妍捧着酒壶,微微退开一步,一脸无辜看向帝后。


    “……”第一排观看的帝后两人: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差点就信了。


    就站在皇帝身后的大总管嘴角抽了抽,都不用皇帝开口,立刻躬身喊了两个宫人,将倒在地上的宫人抬走,还不忘回禀一句:“奴婢定然派人看牢了。”


    “去吧。”皇帝摆手,皇后的视线则落在皇帝放下的酒杯上,脸色微微发白,忍不住抬手抓住皇帝的衣袖:“陛下。”


    “无事。”皇帝安抚的拍了拍皇后的手,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后的几位嫔妃,除了因为席位正好在后头从头到尾看到尾的淑妃,其他几个还有些茫然。


    淑妃与皇帝对上视线,立刻低头:“陛下,臣妾不胜酒力,看人都已经有重影了,还请陛下允臣妾先退席回宫。”


    淑妃脸色有些白,心里已经在尖叫:为啥她要坐在这里?为啥她要看到这些!


    但更多的还是庆幸,差一点,就差一点,要是没有周明妍,说不定明天她就要变成太妃了。


    如今还没有新太子,靖王世孙又在京都还没有走,若是陛下但真有个不好,这京都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到时候她和两个孩子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第47章 亡夫诈尸第十九天


    今上皇帝的后宫除了皇后之外, 有名有姓的嫔妃一共只有五位,除了生育五皇子的何嫔已经过世了之外,剩下四位, 分别是生下二皇子的余贵人, 生下三皇子的姚嫔,生下四皇子和皇长女这对龙凤胎的淑妃, 和生下皇次女的张嫔。


    其中余贵人,张嫔,姚嫔和淑妃都是走正规渠道进宫的, 初封都是贵人, 后来生了孩子之后才得以晋升。


    但是看余贵人的封号也知道其中肯定出了岔子,这个岔子就是五皇子的亲娘何嫔。


    何嫔原本是余贵人从家里带进宫的宫女,根本不在皇帝的嫔妃名单之上, 那她后来是怎么揣上五皇子的呢?这还要从皇帝完成任务一样的宠幸后妃行为开始说起。


    那时候皇后身体不好,太子更是随时会夭折, 皇帝根本没有多少心思应付这些因为各方压力纳进宫的嫔妃, 等她们进宫之后统一封了贵人, 之后的宠幸就是大家一起轮着来。


    每隔五天轮一个, 轮到是谁就是谁,要是那天轮上的嫔妃正好不方便, 那么不好意思,直接轮空, 下一轮再说, 没有什么其他补偿的说法。


    好巧不巧余贵人就这么倒霉, 有一次轮到她侍寝的时候, 正好赶上了她小日子造访的日子,她灵机一动把自己的侍女, 也就是后来的何嫔推了出来,让她替自己侍寝。


    皇帝睡嫔妃确实不上心,都是进了门蜡烛一吹直接办事,但皇帝再是潦草,换人了还是知道的,只是一开始按上去的时候没察觉,但是等真的提枪上阵了,这突然变成了黄花大闺女还是有察觉的,但是脑子在懵逼的时候身体没耽搁,于是人都睡了一半皇帝才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喊人。


    好悬没把皇帝吓出心理阴影。


    皇帝当即大发雷霆,余贵人当时就被贬为了美人,而睡了一半的何嫔皇帝压根没管,气呼呼地走了。


    余贵人的骚操作别说惊呆了后宫众人,就是皇后听闻都愣了愣,不过也多亏皇后是个讲规矩的,不管如何,何嫔都已经侍寝了,尽管刚开始就匆匆被暴怒的皇帝赶出了房间,但也是睡过了。


    于是皇后下了懿旨,封了何嫔为美人,让这对主仆一左一右住在同一处宫殿的左右配殿。


    为此皇帝还还和皇后闹了好几天变扭。


    此后余美人就一直处于轮空状态,何美人就更无从说起了。


    就在大家以为这两人估计就此沉沦后宫的时候,余美人被爆出怀上了,原来上两次虽然小日子还是来了,但其实已经怀上了。


    也是巧合了,前一次平安脉没怀上,第二次平安脉余美人已经不侍寝了,之后平安脉就变为三月一次,所以等到余美人真的小日子不来请太医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三个多月了。


    之后陆陆续续其他几位贵人也都怀上了。


    这个时候皇帝觉得自己任务完成了,皇后却因为太子病危,后宫一众嫔妃怀孕的刺激和皇帝之间出现了情绪。


    皇帝觉得自己特别委屈,不喜欢还硬要睡别人,他只想得到老婆的安慰,如今任务完成,终于不用在逼迫自己了,但是皇后明显因为太子病危,以至于将一直压抑的情绪倾泻给了皇帝。


    夫妻俩吵架了,但是在病重的儿子面前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人后两人陷入了冷战。


    就是这时候当时还是何美人的何嫔,偶遇了伤心失落的皇帝,她没有趁虚而入,而是帮着安慰皇帝,述说皇后的不容易,充当了皇帝的知心人。


    也表明自己现在在后宫有了容身之处,皇帝让她好吃好喝不用服侍人她就已经很高兴了,甚至她的老子娘兄弟姐妹都因为她当上了美人,被放了良籍。


    所以她没有其他的心思,尽管只是阴差阳错,但她很感激皇帝给的恩典,也很感激皇后给的册封。


    那段时间皇后因为太子的身体,情绪几度崩溃,和皇帝的关系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僵硬了,何美人作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和安抚者,给了皇帝很大的情绪价值。


    但皇帝没有别的想法,他对何美人的感触,大概就是跟花钱请心理医生纾解情绪压力差不多的意思。


    但是皇帝明显不排斥何美人的行为举止,却给了后宫不少人【皇帝对何美人另眼相看】的错觉。


    因为何美人被皇帝的另眼相看的传言,皇后第一次把皇帝赶了出去,看皇帝的眼神更是冷漠,这让皇帝摸不着头脑,更是难过委屈的不行。


    那一次皇帝喝的格外多,半梦半醒之间,他看见皇后来了,他忍不住抱着皇后哭诉,皇后没有像白日一样冷淡自己,而是温柔地安慰他。


    他本来就喝多了,一直以来太子病重他和皇后都没有情事,这一次抱着皇后可以说是抵死缠绵,结果早上醒来一看,睡在身边的居然是何美人。


    何美人在干什么?她正在哭,哭诉自己对不起皇帝的信任和皇后的恩情,哭诉自己不该昨晚一时关心过来看望皇帝,还不该担忧皇帝的面子所以没有反抗喊人,总之都是她的错,是她不好。


    皇帝是喝多了不太清醒但又不是失忆了,若是清醒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认错人,但是昨晚神智混乱,也是太想和皇后和好才被眼前的女人钻了空子。


    但这个空子是他给人钻的,是他给了别人错觉,对何美人另眼相看。


    之前和皇后闹起来的时候,他还觉得是皇后太敏感,是他没有注意,肯定不是何美人的问题,但现在才知道自己居然被耍的团团转,偏偏自己还真的睡了她。


    那感觉让皇帝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他一直以为这个何美人是个明白人,没想到“明白”到这份上!


    偏偏这个恶心的感觉只有他知道,便是他身边的人都觉得他睡了何美人没有哪里不对,毕竟后宫嫔妃这会儿都怀孕了,皇后忙着照顾太子还和他闹上了,所以他宠幸唯一没有怀孕的何美人多正常啊!


    皇帝正是因为想清楚了何美人是怎么钻的这个空子,才更加恶心。


    若是换个皇帝或者糊涂一点,说不定还要对她心生愧疚。


    皇帝不会因为自己的错迁怒何美人,但是何美人要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


    也阴差阳错地让皇帝,理清了自己这段时间和皇后之间的问题,看清楚了皇后和其他嫔妃的区别。


    特别是后来何美人也爆出怀孕之后,紧接着瘟疫爆发,皇后娘家治疫几乎全军覆灭之后,皇帝便以此为借口再也没有去过后宫。


    便是以前还会尽尽责任看望一下怀孕的妃子,哪怕只是言语安抚一下,他也不做了。


    之后皇帝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看望皇后太子之外,每日里就忙朝政,至于后宫妃子就当不存在一样。


    后面太子的病情有了起色慢慢康复,皇后情绪也稳定了,夫妻两的关系才渐渐缓和,特别是皇帝明明在有后妃,并且都生完孩子可以睡的情况下,还是过了近两年多清冷的禁欲生活。


    皇后也和皇帝道了歉,毕竟她承担了压力不错,但是皇帝受到的来自于前朝后宫的压力一点不小,她不该只顾着自己,反而责怪皇帝。


    皇帝和皇后有爱情有亲情,但最根本的还是深刻的利益捆绑。


    皇帝需要皇后,皇后同样需要皇帝。


    帝后感情经过这一番波折,在太子日渐康复中更加深厚了,那就更没有后妃什么事了。


    皇帝更是光棍,把这些后妃全交给皇后,皇后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皇后怎么办?按照规矩办。


    生了孩子全部晋升一级,余美人和何美人晋升为贵人,原本的姚贵人,张贵人晋升为姚嫔,张嫔。


    而生了龙凤胎的习贵人则连升两级,从贵人直接升到了妃位,居四妃之一的淑妃位。


    也成了皇后之下第一人。


    之后何贵人在冬日失足滑到,倒霉额头磕到石墩当场去世,皇后也是按规矩给于死后哀荣,以嫔位治丧。


    十几年的后宫生活,让剩下的四个嫔妃很清楚的知道,这辈子活着的时候指望皇帝升份位是不可能的了,还不如指望孩子争气点立了什么功,然后惠及亲娘来的靠谱。


    后宫有皇后镇着,孩子有太子带着,五皇子又是最小的一个,并没有受到薄待。


    另外就是皇后对后宫是一碗水端平的,讨好皇后不一定会有好处,但是你作妖肯定会被罚,那就老实待着吧。


    至于争位那根本不可能好吧,于是皇子皇女们都挺平和的,因为比如皇帝,太子这个大哥更像父亲,他们的启蒙衣食住行都是太子上手负责的。


    而他们在皇帝皇后那里都是一样,只是都一样里还是可以看出皇帝明显不待见五皇子。


    其他人都以为是因为五皇子亲娘出生卑贱的关系,但事实就是,皇帝只要一看见五皇子就想到何嫔,那个让他意识到自己愚蠢的女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因为何嫔死的早,所以不待见也是相对而言。


    于是对于老实呆了快二十年的嫔妃们,这边淑妃刚请辞离席,其他三位嫔妃虽然云里雾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习惯成自然也纷纷起身请辞离开,那跑路的动作一点不像是不胜酒力的样子。


    这样一来帝后身边除了几个心腹就没人了,然后夫妻俩看向周明妍,示意她可以说话了。


    周明妍其实并没有要帝后清场的意思,只是可能她一贯都是有啥事都是直接说的,所以这一次她明显遮掩的举动,给了帝后事情非常机密的错觉。


    “咳。”周明妍将酒壶递给皇帝,“陛下试着转一转酒壶的底座。”


    皇帝接过酒壶,一下子就找到了机关,甚至可以说十分熟练,身边的皇后也没有很吃惊,因为鸳鸯壶虽然精巧,但对于皇室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周明妍先前的举动连淑妃都猜到,是皇帝的酒被下毒了,更别说皇帝和皇后了,等周明妍让皇帝转一下酒壶底座,他们一下子就猜到了可能是鸳鸯壶了。


    “这鸳鸯壶造的小巧玲珑,手艺可不低。”鸳鸯壶因为需要额外的内胆并且还要不让两部分液体互相渗透,所以一般来说壶身都比较大。


    而宫中使用的酒壶,制作精美,壶身瘦长,体积也比较小,难说规定这样的酒壶不是在防着鸳鸯壶,或者类似的工艺。


    但偏偏这个外表看起来和宫中规制一样的酒壶,居然能做成鸳鸯壶,其中涉及到的工匠必定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


    而且倒酒的宫人是在姬长悟离开后过来的,是不是专门为了撇清姬长悟的嫌疑呢?


    这些疑问轮不到周明妍关注,她见帝后已经对酒壶的事情了然后,就退下了。


    倒是皇后好奇的问了一句:“呦呦从哪里看出来这人有问题的?”


    “不是看出来的。”周明妍摇头,那个宫人心理素质非常好,光用眼睛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而且这人对自己的气息很会掩藏,便是周明妍和对方近距离接触也没有感知到他明显的好恶情绪,“我听到了酒壶转动的机扩声。”


    周明妍说完就回到了下首的席位上。


    皇帝和皇后闻言都是一愣,皇帝下意识将酒壶举到耳边转动壶底,皇后期待的看着他,然后皇帝摇了摇头,皇后也凑了过去,结果两人都没有听到什么。


    然后两人都想到,儿子传来的信中好似跟他们提过,他们这未来的儿媳五感敏锐。


    不是,这已经不是五感敏锐,而是五感神异了吧!


    第48章 亡夫诈尸第二十天


    腊月二十的宫宴本就是皇室和文武百官提前过年庆祝的宴会, 大家只管吃喝高兴,并不谈正经的政务,包括过年前来的藩国外史也知道这个事情。


    不管什么事情, 只要天不塌下来, 那就都压到过了十五元宵之后再说。


    按照往年的惯例,宫宴之后的四到五天时间, 就是朝堂各部门为这一整年做最后收拢的日子,顺道也是各部门和皇帝发放过年福利的时候。


    不说整个京都都在欢乐的海洋里吧,但也不差多少了。


    但是今年的气氛却格外的肃杀。


    不但宫宴结束之后的当天就有好几位大臣被皇帝留在了宫里议事, 更是从第三日起整个京都内外都戒严了。


    原本想要快马加鞭离开京都的姬长悟, 行李都还没有收拾好,王府就被围了,就和当初他的一般亲姑姑姬晨一样被扣下了, 不过这一次理由和上次送人不一样,这一次是保护。


    “到底怎么回事儿?”姬长悟并不常年待在京都, 更多的时候他都会回去靖王的封地, 所以尽管他知道他祖父和父亲在京都留了不少搞事情的人, 但是具体是哪些人会搞那些事情, 他并不清楚。


    但他作为世孙,靖王府留下的人就算要搞事情, 也肯定会避免牵连他,所以他知道像宫宴这种场合, 还是历年来规模最大的宴会, 定然会有下头人搞事情他也丝毫不慌。


    他甚至一回王府就命人开始收拾行李, 顺带时刻派人注意宴会和后续有没有什么动静, 如果有,那就立刻走人, 如果没有那就缓一缓,看看自己走之前能不能搞一波。


    结果宫宴很顺利的结束了,但是好几位大臣却没出来,这时候姬长悟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个时代消息传递的并不快,特别是在京城这个地方。


    姬长悟也没有看一步算三步的本事,能得到消息从容应对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当皇帝有意隐瞒消息的时候,姬长悟这边就难免抓瞎了。


    于是,等到姬长悟做出决断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王府被彻底围住了。


    而一旦被围住了,他就没有消息来源,就变成了一只瞎眼的老虎。


    这也是他暴躁的原因。


    “殿下,刚传来消息,有人在宫宴上给皇帝下毒。”不过靖王府这边的人也不全是废物,赶在王府合围的最后一刻把消息送到了姬长悟手里,“只是倒完酒突然就晕过去了,就这样,倒酒用的鸳鸯壶被发现了端倪。”


    “什么?”姬长悟怀疑自己听错了,“倒完酒突然晕倒了?怎么就突然晕倒了?”是在开什么玩笑?


    “不会是太过忐忑自己把自己吓晕了吧……”另外一个下属刚说完就被姬长悟瞪得住了嘴。


    笑话,都能混到给皇帝倒酒了,还能自己给自己吓晕了?


    简直离谱!


    反正姬长悟是不信的。


    但是不管信不信,除了这种事情,皇帝派兵保护靖王独自在京都的孙子,就很合理了。


    之后就如同姬长悟所料想的那样,靖王府在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而与此相对的,皇帝和皇后把整个后宫和京都都犁了一遍。


    刚歇下没多久的三司又开始加班加点查案审案拷问的工作,一直到过年菜市口都不停的有人头落地。


    在一片肃杀和腥风血雨里,京都上下过了一个战战兢兢的新年,一直到正月初八之后,整个京都才恢复一些往日的欢快繁荣,宵禁也被取消了,来往不停巡逻的禁军也恢复了往日的巡查规律。


    围着靖王府的士兵也撤走了,皇帝还送了一波赏赐,说是这段时间委屈堂侄困在王府了,京中乱党已经清剿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余孽不足为患,大家都安全了,堂侄你可以不用担心安全自由地出入王府了。


    若是想要回封地也随时都可以,可以提前知会一声,皇叔好给堂侄你开个践行宴,顺便送些京都特产一起带回去。


    解禁的旨意是在大门口宣读的,这传扬出去不得说一句皇帝对这个堂侄是真的关心体贴?


    然而事实上呢?


    这一波抓到一个活的细作,还是个长时间潜伏于皇帝身边的人,可想而知帝后有多震怒,顺藤摸瓜之下牵连出不少人,有些是不知情的,有些是被利用了贪了点小财的,也有太宗时靖王还在做皇子的时候留下的暗桩。


    总之这一波,靖王府留在京都宫里宫外的人,被来回洗得十不存一,仅剩下的都不敢再冒出头来。


    姬长悟暗地里寻人统计了一下损失,气得几乎吐血,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


    哪怕朝堂内外都有不少人怀疑这一波是靖王府搞出来的,但是没有证据啊!


    靖王是太宗嫡长子,靖王世子是太宗嫡长孙,没有铁一样的证据,如何能动靖王府?


    同样的靖王府想要夺天下,没有合理的借口也不敢轻举妄动。


    太平年岁妄动刀兵就是自寻死路。


    就在宫宴下毒事件的影响刚刚散去的时候,一列列士兵压着锦绣镇上下的涉事官员和犯人悄悄地回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看着多日不见得少卿,还有那塞满的牢房脑壳子嗡嗡的。


    本想说好歹大家过个闲适的元宵节,也算补一补过年时的繁忙,结果这一茬接一茬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再看看调查出来的东西,大理寺卿找人打了热水敷了敷发青的双眼,继续投入。


    而这个时候双双躺在床上,却没有等到习保过年回来的信阳伯夫妇俩,终于发现事情好像不对了。


    信阳伯夫人不知道锦绣镇的究竟,但是信阳伯是门儿清,立刻就差人去锦绣镇打听,就怕半路出了事情。


    结果人刚出府门就被大公子习兰容的人扣下了。


    而习兰容也因为宫宴的时候收到了妹妹的消息,不再犹豫,带着这些年他收集的东西坐到了大理寺的后衙。


    由大理寺少卿顾越亲自接待。


    信阳伯府的末路已经就在眼前了。


    另外一边姬长恒被周明妍的给他的消息,说什么要和姬长悟私奔一趟惊到了,立刻写信询问相关,听到周明妍的计划,姬长恒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


    他绝对不赞成周明妍跑去涉险,若是他真的死了,那么姬长悟的存在确实很有威胁,但是他还活着姬长悟就根本不算事儿,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完全没必要特意针对他。


    但是周明妍会听吗?


    当然不会!


    靖王府敢对姬长恒下手,她就敢对姬长悟下手。


    一报还一报,因果循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姬长恒恨不得立刻现身亲自劝周明妍,但是现在他还不能现身,身体素质也支撑不了他想干些什么,比如偷偷潜回京都和周明妍私下见面。


    于是姬长恒一封一封信不停的陈述,周明妍对他的重要,实在不想她这个珍宝去和姬长悟那块烂石头相碰。


    周明妍很高兴,听了不少情话表白,但该干嘛干嘛。


    在整个京都因为宫宴下毒事件战战兢兢的时候,她收拾好了母亲名下的一处宅子,然后等到顾越压着人回来的时候,那些被迫害无处可去的姑娘们被送到这个庄子上。


    请大夫看病,去皇后那里请了宫里上了年纪的嬷嬷太监帮着开导,那些在后宫里安安稳稳活下来的老嬷嬷老太监们,一个个都是人生导师,手里也都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周明妍是以帮养老为交换,把这些老人从宫里挖出来,除了充当心理医生之外,也打着以后还有别地的用处。


    原本宫宴上还想要和皇后商量让女眷们捐款,资助保善堂的事情,但是出了意外就不了了之了,周明妍决定改变方法,于是回信给姬长恒的时候写到了这事儿。


    然后没过几日,就有了皇后盛赞吏部郎中沈大人的女儿,善良仁厚,寺庙施粥,给保善堂送粮送衣。


    紧接着就是皇帝赐婚,沈氏女与二皇子。


    做善事儿还能当皇子妃?!


    还有这好事?


    当然不可能有这种好事。


    但是人都有侥幸心理。


    皇子妃这样泼天的富贵摆在那里,甚至还可能更进一步,谁的心头不火热?谁还舍不得那点子钱了?!


    这万一呢?!


    于是整个京都的贵女们突然不传什么才名美名了,开始传仁善之名。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躬行。


    帝后直白的表现出他们喜欢什么样的人,那还不争相表现?


    于是京都附近的各大寺庙都收到了大笔的善款,京都的医官动不动就有贵人花钱请他们去义诊还买药赠送,至于保善堂更是大把大把的物资送进来。


    就连大冬天路边都没有乞丐了,都被财大气粗的保善堂带了回去。


    而收到大笔善款的寺庙也很乖觉,施粥赠药看病一点不耽误。


    一时之间整个京都到处都是真善美。


    帝后也很配合,今日给这一家赐下【积善之家】的牌匾,明日褒奖那一家的女眷,赐个凤钗宝瓶啥的。


    之后又是几道赐婚的旨意下来,整个京都的气氛都十分欢快,宴会和游园会也多了起来。


    若是以前周明妍一般不会参加,但是为了要吊姬长悟,近些时日但凡递了帖子给周明妍的,周明妍都去了。


    而姬长悟本来就是来京都拉拢人脉的,递过来的帖子当然也是来者不拒,于是,就这样不知不觉的,两人也在宴会上遇到过好几次了。


    虽然周明妍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冷淡,但是对比她以前参加宴会的频率,姬长悟非常自信,她就是为了遇见他才开始频繁交际的。


    一时之间对于原本只是顺手勾搭这件事情多了认真。


    周明妍:那可不,可不就是为了遇见你嘛,毕竟还要奋不顾身偷偷追着你私奔的!


    第49章 亡夫诈尸第二十一天


    正是因为周明妍是自己特意钓着姬长悟的, 所以当她收到没有署名却各种暗示的信笺情诗时,一点都没有意外,不过她也懒得碰这些东西, 就让识字的喜鹊在边上给她读。


    喜鹊一脸懵逼地拆开信封拿出写满字的信开始读, 并没有很高深文学素养的她,一开始只是粗略扫过一眼信和诗, 没具体看内容,单纯觉得有人送这些东西给周明妍,这事儿本身就有些不对。


    但是鉴于她对周明妍能力的信任, 以及确信周明妍对皇太子的万分痴情, 所以喜鹊读了,而且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甚至隐隐猜测, 这没有署名的信和诗,该不会是他们三小姐和皇太子玩什么把戏吧?


    自觉成为了他们小两口play中一环的喜鹊淡定读信, 但是读到一半, 她察觉这内容有些不太对劲儿了。


    【世人皆虚妄伪善, 吾却不忍伊人韶华孤独余生, 卿之深情亦为我所欲也,望卿待我之情能与故人比肩, 吾便心满意足,再无他求。】


    他们都虚伪假装对你很好, 只有我才是最不忍心看你年纪轻轻就守寡的, 你对他的深情厚谊让我深深震撼, 感动非常。


    如果你能像对他一样对我这样深情厚谊, 那么我这辈子就圆满了,再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了。


    大概是考虑到了周明妍曾经在周家的处境, 觉得她文学素养估计一般,所以信写得比较浅显,只要是识字的,便是第一遍没反应过来,多看上两遍也就能明白是啥意思。


    也因此只是识字的喜鹊一下子就get到了这封信的意思。


    这特么就是有野男人在勾搭年轻小寡妇啊!在求爱啊!


    喜鹊可是跟着周明妍见过好几次姬长恒的,知道皇太子虽然一直在养身体,但还是活的好好的,大概是最近精神好了一些,所以这一天天的书信送过来忙得很。


    手里的信顿时成了烫手山芋,喜鹊更是直接禁声,脸色发白地看着微微闭着眼睛晒着春日暖阳的周明妍。


    “继续读。”周明妍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对着喜鹊抬了抬下巴。


    喜鹊:QAQ!


    战战兢兢地继续读下去,喜鹊是真的要哭了,然后发现更崩溃的还在后头,因为信的最后居然还要约她们家三小姐私会!


    “明日巳时明月楼?”周明妍睁开眼睛微微扬眉。


    “三小姐,您要去啊……”喜鹊一般不敢试探和质疑周明妍,但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她真的很慌啊!


    “我当然不去。”周明妍见喜鹊立刻松了口气,扯了扯嘴角,“你替我去。”


    “……啊?”


    华阳街明月楼


    披着斗篷的喜鹊坐在明月楼的厢房里,那就跟坐在有钉子的凳子上一样,怎么样都觉得不对,心里更是忐忑的厉害。


    特别是她们家三小姐也没有交代多的,只让她把信和诗退回去,然后留一颗木头珠子给对方,其他什么都不要说。


    “周三小姐!”呼唤声压得很低,但是听得出来声音中的欢喜,但是下一秒对方就非常警惕,声音更是可以称得上愤怒,开口呵斥,“你是什么人?”


    喜鹊回身给对方行了一礼,看到对方的容貌,原本就紧张的喜鹊顿时头皮发麻,后背瞬间盈满了冷汗。


    双手有些颤抖的从袖袋里拿出明显拆过的信封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我家三小姐说了,这些还给你,奴婢告退。”


    喜鹊说完就往外头退,守门的人等到里头人不耐的摆手,这才让开,放喜鹊离开。


    特意收拾了一通才过来的姬长悟觉得自己被愚弄,心火蹭蹭蹭地往上冒,气呼呼地坐下灌了一碗温茶,这才看向被安放在桌子上的信封。


    这一看就看出了不对。


    打开信封,抽出里头的信和诗之后,又额外倒出了一颗系着红绳的木头珠子。


    姬长悟捻着木头珠子微微皱眉:“这是何意?”


    姬长悟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不需要花心思讨好女人,就有大把的女人要追着他,从来只有女人讨好他的。


    所以不管是这信还是这诗,都是姬长悟开天辟地头一遭,结果还被人退了回来,可想而知有多生气了。


    也正是因为从来没有花心思猜测过女人的心思,所以他对于周明妍回送他木头珠子非常不解。


    不过没有关系,他不懂,他身边有的是懂的人。


    姬长悟回了王府后就找来了两人,是这次从封地带过来随身伺候的两个侍妾,女人的心思自然是女人更懂一些。


    这两位侍妾可不是什么小门户出生的人,那都是西南当地豪族家里的千金小姐。


    只不过再是豪族,对上姬长悟这个靖王世孙就不够看了,甚至她们连做世孙侧妃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一顶小轿抬进靖王府做侍妾,甚至为了争宠还要在进门前做一些专门的培训。


    并且因为靖王府和皇室一样重嫡庶,所以哪怕她们先进王府好几年也没有用,只要世孙妃没有生下嫡长子,她们就没有怀孕生子的资格。


    所以,对于这两位来说,她们对于正妃是既盼望又抗拒。


    她们希望姬长悟早些娶正妃,等到正妃进门生下嫡长子,她们就可以停药准备生育,等有了子嗣自己才算真的在王府站稳了脚跟。


    但同样的,她们又不希望正妃进门太早,因为一旦正妃进了门,世孙必定大半时间都会陪着正妃,好让她早日生下嫡长子,而那段时间足以让世孙淡忘她们,到时候即便是嫡长子出生后,也不一定能轮到她们受宠。


    也只有现在趁着正妃还没进门,她们能跟着世孙好好表现,好歹混个旧人情谊,这样以后才有指望。


    也因为这个原因,姬长悟但凡有召唤,两人都很积极。


    两人齐齐来到姬长悟的寝宫,看到对方的时候脸皮子忍不住一僵,心中忍不住猜测,为什么世孙把她们两人都找过来?


    等到看到世孙手里的木头珠子,听到他的疑问的时候,更是两个人都忍不住冒酸水。


    这谁啊,居然让靖王世孙费心思讨好!


    “妾倒是有些浅见,只是帮爷解决了这桩事情,不知爷拿什么奖励妾身了。”其中一人眉眼一转,嘴里这样说着,眼神就递了过去。


    姬长悟伸手把人拉到自己大腿上坐着:“卿卿想要些什么奖励?”


    “妾身自然是想要爷多陪陪妾身。”


    “爷,还有妾身,妾身也想到了一些,爷别忘了妾身。”


    “这就要看你们能不能说到爷的心坎上了。”姬长悟搂着美人,享受着美人捏肩捶背,手里却把玩着木头珠子,心里琢磨着周明妍:承国公家的嫡女,虽然不是原配嫡长,也没有外家,但光凭她能当上太子妃这一点,他的侧妃也是做得的。


    只是可惜,若是真的跟了他,怕是只能隐姓埋名了。


    想想,太子堂兄的未婚妻,却甘心在他的后院当一个没有名分的妾室,这该是多大的爽快!


    所以他必定要把人勾走才行。


    “爷,听您的意思,那位小姐已经许了人家,那这珠子就能应和一句话【还君明珠双垂泪,恨不相逢未嫁时】。”


    “哦?”姬长悟一愣,却发觉很是对的上。


    “姐姐说的不错,而且都说姑娘家嫁人前是珍珠,嫁了人那就是鱼眼珠子,那这木头珠子恐怕也是这个意思,那位姑娘是想告诉您,她已经配不上您了。”


    “……哈,哈哈,有理,有理!”姬长悟一改回来时的郁闷,心情别提多舒畅了,把手里的木头珠子随手一放,一手一个搂着两个妾室就往内室里走,“果然是两朵聪慧的解语花,爷好好嘉奖你们。”


    内室的嬉闹声很快变了调子。


    周明妍自然不知道因为她随手的一颗木珠子,姬长悟这会儿正在跟两个美妾玩双飞。


    喜鹊回来后周明妍也不听她要说什么,直接把人赶去洗漱休息,然后静静的过了几日,有人偷偷将一个颇有分量的盒子递到了喜鹊手里。


    喜鹊帮着打开一看,是一整盒光滑圆润的莹白珍珠,底部还有一张字条。


    二十四,严明寺。


    没有落款,字体笔墨和纸都是非常常见的,就和上次送来的信和诗一样。


    在喜鹊有些惊恐的目光中,周明妍定下了二十四,也就是后日去严明寺上香。


    然后第二日又有一个盒子送到了周明妍这里,打开一看,那是一盒个头相似的粉珍珠。


    若说那盒珍珠是价值千金,那么这盒粉珍珠就是价值连城。


    “……这也要攀比的吗?”周明妍笑了一声,翻开盒子底下的信,姬长恒用非常随意的口气说道,他的私库里珍珠随处都是,根本不值一提,反倒是粉珍珠非常难得,而且还是大小如此相似圆润的。


    大周皇室的收藏里一共只有两盒,还是当初打下京都从前朝皇帝的私库里找到的,如今一盒在皇后那儿,一盒就在周明妍手里了。


    而且皇后那里的那一盒也已经给到了内务府,用来给周明妍镶嵌在太子妃凤冠之上。


    粉珍珠是海螺珠的一种,产于女王凤凰螺,非常的稀有,往往一颗都能卖出天价。


    也只有这种时代,全国供养一家一姓,才能在珍珠还没有养殖的情况下,纯靠采珠人捞,凑齐这么整齐的珍珠。


    啊……对了,珍珠蚌养殖是怎么搞来着?


    周明妍拿出纸笔刷刷刷给姬长恒写回信:这个珍珠蚌养殖,这个时代应该能搞吧?


    姬长恒收到回信,满心欢喜以为周明妍至少会说些好话安抚一下他,但什么都没有,那盒粉珍珠根本提也没提,虽然姬长悟也不配她浪费一个字。


    但他们难道不是未婚夫妻,恋爱关系吗?


    为什么他感觉他们更像工作伙伴?


    虽然但是,姬长恒还是揉了揉额头,让暗一代笔将珍珠养殖的事情写下来,然后给了皇帝。


    皇帝这边借口在太子遗物中,找到这个还没来得及实施的养珠建议,然后让南方那边先开始试验。


    虽然大臣们都对养珍珠表示难以置信,但是这不算大事,于是纷纷夸赞已逝太子,就差骂老天不开眼了。


    已经开始在朝上行走的几位皇子:累了,已经不想再说了,他们这辈子恐怕都难以躲开太子大哥的阴影了。


    小事之后就是大事,大理寺少卿出列,详细列举从上到下十二位官员,三十六个小吏的罪行,以及锦绣镇绣庄对周围辐射村镇的恶劣影响。


    在一众大臣的震惊中,信阳伯府习家,作为此次事件中的最高官员,另外还有一堆罪行,虽然没有直接杀人放火,但也是恶行累累。


    这不,没多久,还躺在床上等儿子消息的信阳伯就被禁卫抬着进了宫,而整个信阳伯府也被禁军围了。


    第50章 亡夫诈尸第二十二天


    有些人死了, 但他还活着,有些活着但却已经和死了差不多。


    前者是说皇太子姬长恒,死了三年, 到越发活成满朝文武的白月光了。


    后者说的是信阳伯。


    他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好好一个高门大户的勋贵,头上有爵位, 身上有官位,宫里还有女儿当着宫妃,还给皇室生了一对龙凤胎。


    这泼天的富贵就这么没了?


    还有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压根就不知道, 所以上头在宣读他的罪状, 被人抬进宫后摆在御座下头的他声泪俱下喊冤枉。


    但是没用,白纸黑字的口供写得清清楚楚,证人犯人也都已经签字画押, 有些人名字确实眼熟,似乎是他家的亲戚, 但有些人他压根不认识啊!


    信阳伯被当场削去爵位并且下旨抄家的时候, 魂都已经飞了大半。


    来的时候是被抬着来的, 走的时候是被拖着走的, 整个朝堂那是安静如鸡。


    同一时间后宫淑妃那里也送去了圣旨,大意是说她没有管束好族人, 所以由妃贬为嫔,罚奉一年, 闭门思过半年。


    从此之后, 淑妃就成了淑嫔。


    淑妃对于被贬毫无异议, 她知道这已经是帝后知道他们家内情之后对她广开一面了, 不然但凡宫妃摊上这样的娘家,大概率是要进冷宫的。


    四皇子和皇长女也很淡定, 外祖家要倒了这事儿,他们的母妃早就跟他们说过了,而且还掰扯的很清楚。


    不趁着他们父皇年富力强的时候,早点清理干净这个累赘,等到以后他们父皇年纪大了疑心病重了,或者新皇上位,那么这样的外祖家,就是他们兄妹俩的催命符。


    到时候被拖累的就是所有人了。


    至于不被发现可以一直作威作福什么的,淑妃想都没有想过。


    就习保那母子两的为人处世,要是不出事,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最重要的是,那继室和他们兄妹差不多的年纪,别说她兄长没有被封世子,就算被封了,想到往后几十年,都要给这母子俩收拾烂摊子,这伯府谁爱要爱要,反正她兄嫂是不想要的。


    ………………


    信阳伯时隔一个多月,终于见到了离家之后就渺无音讯的小儿子习保,父子俩相会于大理寺的天牢里,一起的还有习兰容和扶着他安坐在角落的习宽。


    习家成年的男子一共就只有他们父子四人,至于女眷则在另外一处女监内。


    习家人虽然进了天牢,但并不算太艰难,牢房比较干净,看守的牢头也很规矩,就是牢饭也是干净热乎的。


    除了看在宫里淑嫔,四皇子和皇长女的面子上,主要是因为这边牢里关押的都是曾经的达官贵人,还是那种大概率不会死的。


    这些犯人,一般有两个去处,好一点的贬为庶民逐出京都,差一点的流放充军,但不会牵扯出嫁女,不会牵连亲戚。


    这种时候,要是真的折腾犯人,那些姻亲故旧捞人是没办法,难为他们牢里一个小卒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信阳伯,哦,不对,爵位被削了,他如今就是庶民习栋梁。


    习栋梁一眼就看到了看上去分外凄惨的小儿子,脏不说身上还明显有伤,反观另外两个儿子,浑身干干净净。


    看到他这个做爹的过来都没有起身扶一把,老大看不见也就算了,老二实在太不像话了。


    “爹啊!爹啊!您可要为孩儿做主啊!”习保之前看到习兰容和习宽进来的时候,立刻就嚷嚷着两个哥哥搀扶他,让两个哥哥给他弄些吃的喝的。


    结果被习宽抬手两个大耳刮子直接打懵了,然后就怂了,不敢吭声了。


    这会儿看到自家爹进来了,也不管他爹腿一瘸一瘸的,立刻就开嚎了:“孩儿要断子绝孙了!孩儿成了废人了!大哥二哥不帮我,二哥还打我!”


    “什么?!”习栋梁瞪大双眼,“那顾越居然废了你?!”


    “没,没有。”已经在顾越手底下领教很深刻的习保立刻摇头,“那一对小贱人踢的,爹啊,儿子现在怎么办啊——”


    习保经过大夫的治疗,虽然下头确实是废了,但是人本身并没有多大的问题,而信阳侯虽然断了腿,但也治疗及时,还养了快一个半月了,看上去倒也不算糟糕。


    “诶,有命保住就不错了。”习栋梁见习保似乎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摇了摇头,心中希望皇帝还能念一点旧情。


    然而很快这父子俩就知道了,皇帝确实念旧情,但念的不多。


    习兰容和习宽,一个瞎子,一个刚考上小吏的庶子,在那对父子俩的惊怒眼神中被四皇子来领出去了。


    这兄弟俩被贬为了庶人,一起从牢里放出来的还有陈氏母女三人,以及一对还在襁褓里的龙凤胎,他们的亲娘是习栋梁后院的妾室,生这对龙凤胎的时候大出血死了。


    这会儿事情也被翻了出来,是那继室出手害人,本来是想要一尸三命的,不过龙凤胎运气好,还是平安出生了。


    一家子大大小小七口人住进了四皇子安排的宅子,顾越那边也把陈氏的嫁妆,龙凤胎亲娘的体己和习宽亲娘的体己都送了过来。


    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罪,抄家的时候就要按照嫁妆单子将大大小小媳妇的嫁妆清理出来,当然前提是这些媳妇儿身上没有明确的罪状。


    隔了一日,习保被判斩立决,习栋梁夫妇则被流放三千里,先不说流放之地环境怎么样,就是那三千多里的流放路,也不一定有那命走完。


    到了这时候原信阳伯府在这案子里头的事情,才算是彻底翻篇了。


    就在京都因为这桩牵连甚广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菜市口又开始人头滚滚的时候,周明妍带着麻木不仁的喜鹊到了严明寺。


    这座寺庙比隔壁皇觉寺小很多,香火不那么鼎盛但胜在清幽,所以也有不少人特意绕到这边来上香,特别是大年初一抢头香的时候。


    周明妍来的时候,严明寺最热闹的头香已经过去了,整个人流量都降了一大半,所以主仆俩上山的时候几乎没有碰到什么人。


    寺里的小沙弥引了周明妍去后头的佛堂参拜,没有意外的,早已等候的姬长悟从佛堂后头转了出来,看着眼神淡漠的周明妍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好久不见了三姑娘,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见过靖王世孙。”周明妍站起来朝姬长悟浅浅一礼,脸色发白的喜鹊也跟着低头行礼。


    “免礼,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多礼。”姬长悟上前两步,满脸欣喜,“三姑娘愿意来,小王心中甚是欢喜。”


    “靖王世孙误会了。”周明妍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眼神停顿在姬长悟的脸上比较久,“喜鹊,将东西还给世孙。”


    喜鹊闻言立刻从肩上背着的包里拿出那盒珍珠,低头恭敬地朝姬长悟递过去。


    “三姑娘,这是小王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三姑娘一定收下。”姬长悟眉头拢了拢,但很快松开,“小王知道三姑娘对太子堂兄一往情深,小王自然不敢和太子堂兄相比,只是小王感动于三姑娘的深情忍不住心向往之,三姑娘切莫拒绝小王的这一片真心。”


    “……”周明妍垂下眼眸,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蒙世孙错爱,明妍实在愧不敢受,还请将这盒珍珠赠与更合适的佳人吧。”


    “三姑娘何出此言?”姬长悟抬手想要握周明妍的手,周明妍立刻退了一步,却也没有呵斥,姬长悟心头一喜,但也没有再伸手,他在这周三面前还是需要保持住这个样子的,“抱歉,是小王孟浪了,但小王还是要告诉三姑娘,在小王心目中三姑娘就是那最合适的佳人,别人如何能抵得过三姑娘?”


    周明妍压着翻滚的肠胃,硬生生自己憋红了双眼:“世孙慎言,小女是未来的太子妃,是要为皇太子殿下守节终生的,小女如何做那佳人!”


    “能做!”姬长悟双眼一亮,“只要三姑娘信小王,愿意跟小王走,小王必定安排好一切,等到了封地,小王可重新给你安排身份,此后便可长相厮守。”


    “啪!”一个耳光狠狠扇在姬长悟脸上,还没等他发火,周明妍先捂着脸哭了起来,“你放肆!你居然让我跟你私奔做妾!枉我觉得愧对你的深情……若是这般,你又何必来招惹我,呜呜呜——”


    “……三姑娘冤枉小王这一片真心了!”姬长悟早听说周明妍打人下手很重,这一下是真的体会到了,不过被打的怒火很快就被她后来的话消减了,立刻做出一副情深义重的姿态,“小王的正妻又岂是小王能做主的,身在其中便身不由己,小王遇见三姑娘,无法给与姑娘正妻之位,本不应该打扰,但情之所起一往情深,小王实在情难自已,若是三姑娘实在怨我,打我骂我也成,可千万莫要生气,小王只要想到是自己让三姑娘生气,小王心里就犹如刀割……”


    “我,我并非怪你……只是,我如何能与你为妾!”周明妍索性转过身背对着姬长悟,免得看着那张脸忍不住就要上手了。


    “三姑娘误会小王了,小王虽然无法决定自己的正妻是谁,但是小王可以将侧妃之位给三姑娘,正妃不过家族联姻,三姑娘才是小王心头挚爱,便是以后你我有了孩儿,小王的爵位也定然是要留给他的。”姬长悟连连给与保证,甚至想到了其他的。


    周明妍可是承国公府的嫡女,有了这层关系,他外祖震威将军楚民远接手西北军会不会更容易?


    又或者,他可以借周明妍姑爷的名义去接触一番?!


    “什么孩儿不孩儿!”周明妍拉着喜鹊蹭蹭蹭三两步就走到了门口,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姬长悟,“世孙在胡言乱语什么。”


    “三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三姑娘怜取眼前人!”姬长悟朝着周明妍弯腰作揖,周明妍往后退了一步,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是脚步已经慌乱,整个人都显得不知所措。


    一直到两人坐着马车往回走,喜鹊的表情都很纠结。


    走到半路周明妍让停车,然后快速跳下车,来到路边扶着树干就是一阵干呕。


    “三小姐!”喜鹊先是一惊,然后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惊。


    思绪来了个三连跳:怎么了?——看着怎么像是孕吐?——等等,这是什么时候,和谁?皇太子这个身体……


    周明妍:妈的这油腻男可真特么够恶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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