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见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有几分茫然。


    上一世宋淼出事时,她已经在国外三年了,为了彻底隔绝段奕丞和阮棉的消息,她几乎切断了除亲人和郑笙外所有在国内的人的联系,也从不登录国内网站。


    宋淼的消息都是别人转发给她的,她连忙问父母和大伯伯母,那边也只让她不要担心,时见鹿不清楚前因后果,又联系不上宋淼,担心得想要回国找他。


    直到他发来的一条消息:专注学业,别瞎想,我没事。


    当时时见鹿其实是不相信宋淼会徇私枉法的,她和宋淼虽然只是堂兄妹,但因为父母和伯父伯母都很忙,寒暑假很多时候都是把他们一起丢到老宅给爷爷奶奶照顾,再加上宋淼又大她七岁,所以虽然两人也会吵闹,但更多的是对她有求必应。


    时见鹿十分了解宋淼。


    宋家是军政世家,爷爷从军,性格刚正不阿,奶奶开了家律师事务所,大伯和姑姑都子承母业,同样是业内翘楚,家学渊源,宋淼从小的梦想也是成为一名让普通人也能得到公正对待的律师。


    他进入律所之前干的都是些不要钱的义务法律援助,如果不是伯父压着他回家,他依然会留在他觉得更需要他的地方。


    就算是现在,宋淼也没有进入宋家的事务所,而是进了四大之一,专攻刑事辩护。


    要说这样的宋淼会陷害别人,时见鹿第一个不相信。


    不说宋淼的教养和骄傲都不会让他那样做,而是他们这种人,如果真的想要教训某个人,可以有无数种根本找不到他们身上的办法。


    可当她登录国内网站,看到热搜上铺天盖地的骂声,一张张当年的诉讼文件被公开,除了关键信息其他部分大多与网上传言没什么区别,再加上家里人语焉不详的回复,饶是时见鹿也不得不怀疑,宋淼当年是不是真的为了给她出气而徇私枉法。


    “想什么呢。”郑笙拉住时见鹿胳膊:“快快快躺着,让我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我倒要看看那洪骅什么时候来道歉。”


    时见鹿:“最晚明天。”


    郑笙好奇:“你怎么知道。”


    时见鹿掏出手机:“因为我会告状。”


    上一世,姑且算是上一世吧,时见鹿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重生无意识她最最想要的结果。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因为离开球场太早,回到教室之后才晕倒,进了医院也被人说是装晕。


    洪骅来道歉时,一副看穿她阴谋诡计的样子,笑话她手段拙劣,甚至威胁她说:再让他看到她欺负阮棉,就不是篮球砸脑袋那么简单了。


    当时时见鹿整整三天都时不时头晕眼花,洪骅来的时候她正好不舒服,明明气得要命,却因为身体状况拖后腿,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


    还因为没什么用的自尊心作祟,明知道洪骅的父亲在她家分公司任职,依旧把这件事瞒得死死的,就怕别人说她仗势欺人,靠向家长告状来找回公道。


    直到高三的时候,母亲时文清得知她在学校经历的事情,专门找她谈话,闲聊似的问起她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有没有人欺负她。


    时见鹿自然是说都好。


    可知女莫若母,时文清哪里会看不出时见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于是她也没有多问,只是派人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然后将之前其他人诬陷她的证据放到了校董办公室,请来了律师团队,要求学校处理那些人并且要将他们告上法庭。


    那些学生有男有女,每一个都是阮棉最忠实的拥趸者,看她的眼神像是她十恶不赦,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捏造事实污蔑他人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时见鹿就是很恶毒啊,还需要证据吗?”


    “我没看见不代表她没做,全校都知道她是个什么人。”


    “果然是公主啊,受点委屈就又是律师又是校委会,厉害了。”


    “切,我反正没成年,有本事你告我啊。”


    “……”


    还有很多不堪入耳的话,时见鹿不太愿意回忆,她一直想不明白,她从来没有欺负过阮棉,为什么那些人能如此真情实感的替阮棉叫屈。


    在时见鹿的记忆里,她最初也是唯一一次真正和阮棉发生冲突是高二开学时自己找座位。


    她一直以来都是和段奕丞同桌,见阮棉占了她的位置提醒了一声,可阮棉还没开口,段奕丞就说:“让她坐这。”


    那时候时见鹿才生气。


    即便如此,她吵架也是和段奕丞吵,直到阮棉自己红着眼圈站起来说她不坐这里了,然后往外跑的时候绊倒摔了一跤,她皱眉问了句:“跑这么急做什么。”


    所有人就认为她欺负阮棉了。


    时见鹿时常回想这一幕,思索自己是不是错过了哪个细节,还是她当时真没注意,其实是自己的腿绊倒了阮棉,可思来想去她和阮棉也隔着一段距离,她的腿也没法随意变长变短,怎么也不可能绊倒阮棉,以至于她总是费解传闻的由来。


    可当后来证据确凿,那些同学还拒不道歉那一刻,时见鹿就想通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无法阻止别人怎么想,也无法一一将那些误解澄清,可作为受害者,她以任何合法合理的手段回击,都不必感到愧疚和羞耻。


    她生于时家,日后也会为壮大这个庞然大物而付出一生心血,父母眼下是她的靠山,日后她也会成为父母的靠山,她与时家与父母的联系是任何人都无法分割的。


    既如此,她凭什么不能用她本就拥有的力量来解决问题。


    可惜,等她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些学生们联合发小作文,将她仗势欺人,校园霸.凌的故事渲染得有声有色,发到各大网站上,又在评论区里隐晦的将她和时家的关系点出来,最后甚至扯到了宋家。


    当时正值一部校园霸凌题材的电视剧大火,没过几天#现实版富家女霸凌事件#引爆了热搜。


    即使他们手里证据确凿,可一个人如此说是污蔑,十个百个呢?


    网友们都觉得时家财大气粗,放出的证据全是造假,没人相信时见鹿是被冤枉的,就连时家旗下品牌也受到了抵制。


    集团董事要求母亲给出解决方案,最后因为无法溯源,她也没法证实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只能休学然后出国。


    她苦学多年,从小学起就没睡过一个懒觉,不同的课程助理在课余空闲时间见缝插针教给她包括本身科目以及商科、其他语言在内的各项知识,就是为了有底气拒绝父母将她送去美高以及考国外大学的计划。


    她想要进入国内最高等的院校,更多一些时间陪在父母以及爷爷奶奶身边,也证明自己的坚持和选择是正确的。


    可这一场热搜狂欢,直接碾碎了她的梦想,折断了她的傲骨,最后只能按照父母的安排,灰溜溜出了国。


    在国外的第一年,时见鹿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明明父母哥哥他们都有带录音笔,随时记录下对自己不利证据的习惯,怎么偏偏么她就嫌麻烦不想带。


    明明学习过应急公关处理,知道回应舆论的黄金四十八小时,只要她当时直截了当的声明她根本没有做那些事情,短时间内找到证据就能洗清冤屈,偏偏她的骄傲将她拖入了深渊。


    明明……


    这些懊悔,都是她明明能做到而未能做到的事情。


    这一世,她会利用好自己手上的一切资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


    郑笙就看着时见鹿表情变来变去,一张小小的脸此刻因为生病格外苍白,下巴也像是更尖了,少了平日里的时刻保持优雅姿态的疏离,藏起来的脆弱一旦暴露,就变得格外可人疼了。


    “你这样要是段奕丞看见了,肯定不会被阮棉那种假绿茶骗了。”


    时见鹿回神,视线刚聚焦,就见郑笙摆手:“okfine我知道骂人绿茶不好,大小姐你好好歇着,别生着病还要给我上课。”


    “你可以换个词骂她,龙井碧螺春毛尖都挺好喝的,她不配。”时见鹿想了想,“比如不诚实,捏造是非,虚荣。”


    郑笙无语片刻:“听前半句还以为你长进了呢,后半句那是事实,算什么骂人。”


    说着她又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时见鹿的腰,“我还想骂你呢,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装作看不见,我要骂人你还拖着我走,真的是气死我了!”


    时见鹿心虚又理直气壮:“今天不是没有吗?”


    郑笙:“怎么没有?你和人阮棉对峙没有?就揪着洪骅不放,我是不是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男人和女人,女人里也有坏人,你搞怜香惜玉那一套搞错人了!”


    时见鹿被她戳得到处躲,可床就这么大,最后只能拿了个枕头挡住腰,气道:“下次她再往我面前凑,我真的会骂她。”


    郑笙狐疑:“怎么骂?骂什么?”


    突然被反问,时见鹿一时竟然找不到什么骂人的词汇,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出个侮辱人的词汇:“骂她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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