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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文清推门进来时,时见鹿正在做试卷。


    她写得专注,还是赵雯先看见了人,放下了手里刚煮好的鸡蛋。


    “时总。”


    时见鹿闻声抬头,看到了自己许久不见的母亲,有瞬间恍惚:“妈妈……”


    时文清快步走到她身边,先摸了下她的额头,又上下看了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时见鹿一眨不眨地看着时文清,忍不住道:“我好想你。”


    时文清很少见到时见鹿这样撒娇,在她身旁坐下,声音随眉目柔和:“妈妈也想你。”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很快转到了正事上:“你们是不是要分科了,你选文还是选理?”


    时见鹿很习惯时文清这样雷厉风行的性格:“我想选文科。”


    时文清眉梢微挑,正要说话,就见宋闻山进来了。


    “爸!”


    宋闻山面上的疏冷之色褪去,眼底浮起笑意:“乖宝。”又问,“在聊什么。”


    时见鹿:“选文还是选理。”


    “你选哪个?”


    时见鹿沉默一阵,抬头笑道:“我选文科。”


    宋闻山微愕,看向时清文,时文清摇摇头。


    顿了顿,她问:“想好了吗?”


    时见鹿:“想好了。”


    两人点点头,时文清指了指时见鹿没做完的试卷,“你先写完,爸妈在外面等你。”


    从初中开始,时见鹿就保持着六点起床,运动半小时后,写张卷子提神——不是学校的试卷,而是给她补课的老师们留下的一张a4纸试题——的习惯。


    这些试卷有学校学习科目也有其他课外科目,但题量都控制在45分钟左右。


    等她写完,再吃个早饭,才会去学校。


    这个习惯直到她在国外上大学也没有改变,重来一回,因为身体状况没有运动,却依旧是自然而然地起床写题。


    父母知道她的习惯,也下意识留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


    时见鹿不再多想,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试卷上,很快就专注了下来。


    闹钟响起时,一张卷子也刚好写完。


    她揉了揉手腕,来到客厅。


    父母在餐桌边说话,两人神色并不算愉快,像是压低了声音在争吵,可看到时见鹿出现那一瞬间,都同时收起了情绪。


    宋闻山:“快来吃饭,我给你做了小时候爱吃的三明治。”


    时见鹿站在门口:“你们刚才在吵架吗?”


    宋闻山指着三明治的手放下,看了眼时文清,又看向时见鹿,咳嗽一声:“只是一点工作上的事情。”


    时见鹿想起上一世的一些传闻,抿了下唇:“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要是相处得不好,或者不开心,可以离婚,我没意见。”


    宋闻山惊愕:“谁说我和你妈要离婚?”


    时见鹿:“难道不是吗?”


    上一世,她因为学校里事情,无暇顾及父母之间诡异的氛围,直到出国之后,才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发现他们并不像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和睦。


    通过查证之后,也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时见鹿不太明白,父母感情已经不如以往为什么没有告诉她,而是在她面前装出和睦的假象。


    是因为她即将到来的高考?还是她不够成熟?亦或者是为了公司的股票?


    时见鹿更难过的,是她因为学校里那些根本不值得的事情,竟然忽略了父母的异常,他们一直在为她妥协,在照顾她的情绪。


    而她,却自私的只顾着自己伤不伤心,只想着段奕丞的背叛以及阮棉的挑衅。


    “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说这话时,时见鹿感觉自己足够成熟:“不管是离婚还是什么,我都能接受。”


    时文清被她明明难过,还憋着眼泪,装作懂事的模样逗笑了:“你就这么想我们离婚啊?”


    时见鹿见时文清眼底笑意不像是伪装,略微一愣,看向宋闻山。


    “那你们刚才明明在吵架,为什么我一来就不说话了。”


    宋闻山扶额道:“我和你妈都是认真学习过育儿宝典的,父母之间有情绪不在孩子面前发,从小到大,我们两个吵了多少架,哪次给你看见了?”


    时清文白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


    宋闻山耸耸肩,看向时见鹿的目光温和了下来:“乖宝,爸爸妈妈吵架是很正常的,任何人长期生活在一起都会有摩擦,你和段奕丞也总是吵架是不是?你也会和郑笙吵架对不对?但是你也没想过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怎么我和你妈妈意见不和,争辩一下,你就觉得我俩要离婚了呢?”


    时文清闻言也坐直了,意识到时见鹿这想法不像是突如其来。


    “我们之前是不是有做什么事情,让你误会我们感情不好了?”


    时见鹿看父母依旧默契得一个眼神就能套她话的样子,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无数次被他俩套话,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在学校里发生的糗事都会告诉他们。


    不由沉默了。


    确实不像是要离婚的样子。


    时见鹿放下心来,拉开椅子坐下,随口道:“我和段奕丞吵架了,以后也不想理他了,可能是以己度人吧,看谁都像是要绝交的样子。”


    时文清和宋闻山对视一眼。


    “绝交?”


    时见鹿剥开一个鸡蛋,“我和他绝交应该不会影响我们两家的生意还有你和段叔叔任阿姨的感情吧。”


    “当然不会。”宋闻山笑了:“不过你俩怎么吵架了,和爸爸妈妈说说。”


    时见鹿咬了口鸡蛋,细细咀嚼咽了下去,又喝了口豆浆,才慢吞吞道:“他喜欢上我们学校新转来一个女孩子,我不喜欢那女孩,就吵了几次,现在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做朋友也挺好。”


    时文清抬抬下颚,示意宋闻山继续问。


    宋闻山偏偏脑袋,往后一靠。


    时文清瞪他一眼,微微俯身,好奇道:“妈妈怎么记得你一直挺喜欢丞丞的,她喜欢别人,你就放弃了?”


    时见鹿看向时文清:“妈妈,不是因为他喜欢别人,我放弃了,而且因为他的眼光我不能苟同,我觉得我和他可能在最开始就没有特别了解对方,实际上三观分歧非常大,这才放弃了。”


    宋闻山笑了:“那他换个人喜欢,你还能和他做朋友?”


    时见鹿放下鸡蛋,“你们现在就是拿我当小孩子在逗我,明显没有认真思考我说的话,也不相信我说的话,我现在不想和你们讨论这个话题,没有意义。”


    宋闻山立刻表态:“爸爸绝对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时见鹿:“你们只是还是把我当小孩子而已。”


    时文清:“你爸确实是这样,但妈妈没有,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和妈妈商量,妈妈也一定会和你认真探讨,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是不是?”


    时见鹿想了想:“那以后我再和您说。”


    时文清爽快同意:“下周三妈妈带你出去吃饭。”


    宋闻山:“我也要去。”


    “不要你去。”


    “没你的份。”


    时见鹿和时文清对视一样,相视大笑。


    病房里愉悦的氛围直至吃完早餐也没散去,等宋闻山的助理打开门,洪家人走进来时,三人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散去。


    时见鹿打量着走在最后的洪骅。


    他低垂着头,放在身侧的手攒成了拳头,死死咬着牙关,像是备受屈辱的模样。


    可上一世,她见过洪骅压着一个初中女生跪下给阮棉道歉,他凶神恶煞地利用武力和他的高大威胁辱骂那个小女孩。


    仅仅因为那个小女孩早上害怕迟到,骑车太匆忙,拐弯时没注意吓到了阮棉而已。


    时见鹿已经忘记了当时阮棉是如何劝说洪骅的,但她依然记得洪骅高高在上,仿佛理所当然的语气:“她差点撞了你,道歉是应该的,谁让她不长眼,要不是因为没有真正撞到,就不是跪着道歉这么简单了,至少也得挨顿打。”说着,他笑嘻嘻地用巴掌比划了一下女生的大小,“这种的,我一只手能打五个。”


    那女孩长得瘦小,顶多一米五几的样子,被一米八七的洪骅压在地上,缩成了小小一团,白嫩的脸上满是恐惧和屈辱。


    时见鹿出现时,洪骅人一下又一下玩似的拍女孩的脸颊,要她松口道歉。


    女孩愤恨:“你抓了我算什么,我告诉你,只要今天你没有杀了我,我就会去告诉我老师告诉我爸妈告诉我哥哥,你仗着自己是高年级欺负我,我哥读大学了!还是体育队的!他一个也能打你五个!”


    “洪骅,算了。”阮棉柔柔劝道:“这个小女孩不是故意的,我都说了没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你差点摔了。”洪骅不再轻轻拍女孩的脸,而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道歉!听到没有!”


    女孩牙咬得死紧,因为这一巴掌疯狂挣扎起来,“你敢打我!我爸妈都没打过我!我要告你!让你坐牢!”


    “坐牢?”洪骅觉得好笑:“你以为你是谁呢?让我坐牢?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是三中的吧,你们那学校不是成绩差的就是穷的要命的,你能让我坐牢?”


    “我能让你坐牢。”


    时见鹿前段时间刚摔伤了腿,石膏都是才从医院拆了出来,这会儿紧赶慢赶地走,也还是花了些时间。


    她拿着手机,对准了洪骅几人,“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你打人我也拍到了,我记得你上个月满18了,人证……”时见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手机:“物证,都在,够让你坐牢吗?”


    “当然够了。”洪骅脸色难看,阴阳怪气道:“时大小姐是什么人,都不需要人证物证,一句话就能让我坐牢,我这种小市民当然怕得很。”


    欺压他人时就拿自己的父亲当靠山,被他人威胁时就摇身一变成了小市民。


    后续没什么可说的,时见鹿就算有证据,当事人以及其家人在洪家的“大手笔赔偿”不打算追究,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反倒是时见鹿自己,因为帮着“外校人”欺负“自己人”,渐渐被其他同学孤立,有人明里暗里冷嘲热讽,传言完全颠倒了黑白。


    阮棉成了被欺负的那个,洪骅是正义使者,只是想帮阮棉讨回公道而已。


    而时见鹿,则成了那个因为讨厌阮棉,而造谣陷害重伤她的人。


    视频早在之前在那个女孩的央求下删掉了,时见鹿没有自证清白的证据,也没打算对那些被蒙蔽了双眼双耳的同学们解释什么。


    她只觉得恶心。


    洪骅、阮棉、那整件事的起始发展结果都令她恶心。


    却也给她狠狠上了一课。


    让她意识到保留证据,以及迅速占据道德制高点有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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