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阿兰……”


    “卢锡安,你失去理智了。”


    “为什么您不能只看着我呢?”


    雄虫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


    梵兰被锁在一张天鹅绒铺就的大床上。


    这里是一间信号隔绝的地下室,距离他被卢锡安掳来刚过去两天。


    “阿兰,吃午饭了。”


    黑发赤瞳的俊美雌虫端着餐盘,跪坐在雄虫身边,用银勺舀起食物,细致用心地喂食。


    菜品是相当美味可口的传统菜,碗碟均非一般的新材料制品,而是金银质地的仿古形式餐具,精致考究,价格不菲,看得出来完全是参照于梵兰的审美喜好。


    喂食完毕之后,他用婵丝手绢帮梵兰擦干净唇上的汤汁,收走餐盘再又返回室内,褪下外套,爬上床,静静依偎在梵兰身侧。


    梵兰用相对自由的那只手拿起床头的书册,继续阅读看了一半的故事。


    “阿兰,让我做你的雌君吧。”


    雌虫又一次开口了。


    “卢锡安……”梵兰只是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尾音似有微不可查的叹息声,卢锡安感觉耳尖像被天鹅绒的羽尾扫过,忍不住将脸埋进雄虫的臂弯,更深地吸了一口气。


    卢锡安是一只有些阴郁的雌虫。


    作为图森家族不受宠的边缘子嗣之一,卢锡安的童年实在称不上过得舒适。


    和普遍天生健壮的雌虫不同,在雌虫纷纷开始发育窜高的十岁关头,卢锡安看起来只是普通偏瘦的体格,这在人类社会高挑标准的外形,放在虫族雌虫群体之中,无疑显得瘦弱而残次,偏偏他还长了一张偏向于阴柔之美的脸,同样远远背离了社会定义下对雌虫的审美。


    他的雌父只是图森家中一名毫无地位的雌侍,自然而然的,卢锡安成为了众多兄弟中,被霸凌取乐的那一个。


    他们嘲笑他的瘦弱,嘲笑他不合群,嘲笑他不似雌虫,反而有两分类似雄虫的、东施效颦的长相,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卢锡安不敢抬起脸来走路,不敢和他虫视线相对,他想躲在阴影里,想永远待在只有电子屏幕的房间,最好永远与世界隔离。


    直到有一天,作为跟班的他被抓出他的小屋,同图森家第三顺位的继承人,他名义上的雌兄,一起前往沃什家的聚会。


    一群大少爷聚在厅堂内大笑,玩乐,卢锡安甚至看到不少相貌精致的雄虫混在其中,他们笑容甜美目光献媚,对这群出生在顶点的雌虫而言,所谓珍惜的雄虫,也不过是招之即来的高等玩物罢了。


    他默默从角落离开,躲到无虫的庭院里去。


    他想念他的小屋了。


    “簌簌——”


    没想到树丛后会有虫,卢锡安吓了一跳,反射性低下头,只能看到眼下一双精致的白色皮靴,一道好听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你好?”


    他没敢抬头,也没出声。


    “你也是出来透气的吗……唔,里面确实太闷了。”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


    “我叫梵兰,你叫什么名字?”


    梵兰。


    卢锡安在心里咀嚼着,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对方,是一只极其好看的雄虫,比刚才厅内的所有雄虫都要好看。


    “我叫……卢锡安。”


    他只偷瞄了一眼,就想将头埋回,却不料雄虫竟然伸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稍凑近来打量,卢锡安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香气,是什么?花香?薄荷?


    “卢锡安……”他不可避免和雄虫对上视线,紧张得忘却了呼吸。


    随后他听到那道声音说——


    “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


    十四岁时,卢锡安·图森展露出了震惊家族内外的、堪称诡谲的物理天赋。


    他那常年居住躲藏的小偏室暴露在图森家主眼中,满壁的光屏,飞扬的公式,那是孤僻古怪的雌虫在无数个不眠的日夜里,对着唯一闪烁着光芒的天体,沉默刻录下的语言。


    至此之后,没有虫再欺负卢锡安。


    他的头脑被虫皇陛下盛赞为神赐予虫族的至宝。


    至宝。


    卢锡安在唇齿间回味着这两个字眼,眉眼依旧阴郁,身量拔高之后,虽仍不似大多雌虫健壮的躯体,却也称不上瘦弱,然而他身上终年的郁气从未散去。


    至宝啊……


    他的至宝,何时才能为他所有呢?


    ———————


    卢锡安的脸埋在梵兰的臂弯里。


    他贪婪地嗅闻着雄虫身上的气息。


    他实在想他的雄虫想得发疯,尤其是上次再度“有些”过激地告白之后,梵兰让他回去冷静一下,之后就很久没有再同他见面。


    从监控中,他看到他的雄虫和同学说笑,与雌虫约会,看他又一次搭上星盗的飞船,去往宇宙旅游冒险。


    卢锡安无法再忍耐了。


    所以有了眼下的场景。


    梵兰难得有些头疼。


    不是由于担心自身的安危,而是由于对卢锡安来说已经失控的局面。


    正是担心此类结局的出现,他才停止了与卢锡安图森的见面。


    别说以他对卢锡安的了解,对方会对他造成身体危害的可能性极低,光是梵兰本身对安全性的注重来说,绑架之流手段本也不会对他有太大威胁。


    两天基本已经到了极限。


    警报设置也好,莱斯特那边的定位点也好,包括一些有着喜欢查探他的实时位置的恶习的朋友——其中就包括卢锡安。梵兰实在是一个很难失踪的存在。


    绑架雄虫在虫族是极其严重的重罪,哪怕图森家的权势和卢锡安的地位能为他周旋缓和一些,然而外面同样有契拉索、沃什等势力,会用尽手段势必要将他处以极刑。


    尤其是莱斯特。


    梵兰了解他的发小,若不将卢锡安挫骨扬灰,这位契拉索家的杀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少有的,梵兰拖拽缰绳也用处不大的局面。


    “阿兰……”


    卢锡安呢喃着,亲吻他敞露的肩骨,雌虫的唇擦碰到衔尾的蛇纹,卢锡安觉得这尾刺青里或许注入有海量的麻痹神经的毒素,以至于让他目眩神晕。


    正想更进一步时,地下室的门轰然炸开。


    梵兰只觉身上一轻,依靠在臂上卢锡安已经化作一道残影,被砸进坚硬的合金墙里。


    半甲化的红发雌虫满身煞气,一把拽住卢锡安的头发,将后者从碎裂的墙体边沿拽出,垃圾袋般丢去地上,嵌有金属钉边的军靴狠戾踩在那张俊秀而狼狈的脸上。


    “卢、锡、安、图、森。”


    他一字一顿,语气森然。


    宛如死神在宣告他的名单。


    走出地下室时,梵兰发现时间已至傍晚,天边残阳如血。


    他没有再见到过卢锡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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