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太孙日常番外


    胤礽双眸微眯, 他掀起唇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来,轻笑着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康熙见他神色异常, 就探头过来看, 一眼就忍不住怔住, 他摸摸下巴, 闭上眼睛:“打吧,朕当没看见。”


    听见两人交流,弘晖惨叫一声, 拔腿就跑。他糯叽叽的扬着小脸, 看着一旁当真闭上眼睛的康熙, 躲在屏风后头,看着一脸危险的胤礽,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二伯~”


    “亲爱的二伯~”


    “晖晖崽最亲爱的二伯~”


    “最疼晖晖崽的最最最亲爱的二伯~”


    他双手抱拳, 冲着他作揖。特别能屈能伸。


    胤礽弹了弹纸, 认真的折叠起来放在怀里, 轻笑着道:“这哪是一张纸, 这分明是一箱子的银钱。”


    堂堂大清储君, 怎么不得花个二百两黄金买下自己的高清黑历史。


    弘晖:?


    他拍拍胸口,扭头对梁九功说:“给二伯送二百两黄金去。”


    康熙:?


    这羊毛出在羊身上, 怎么还拔别人的毛,填自己的窟窿。


    成何体统!


    然而看着胤礽意外的样子, 知道弘晖是故意给他送钱,康熙就默认的一挑手指,梁九功顿时意会。


    等奴才挑着扁担回来,胤礽才知道,原来真的给他挑了一箱子黄金过去。


    弘晖琢磨, 他置办那么多兵器,手里的银钱应当花个差不多,而偌大的毓庆宫,每一刻都需要银钱来维持。


    与其艰难到让康熙补贴,还不如他直接给他办妥当了。


    康熙见他如此,知道弘晖说这些,都是给一个补贴的理由罢了,说起来也是他自己主动给的,都能这样对废太子,定然不会对其他的叔伯差。


    他突然放心了。


    弘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日常想摆烂。


    哈欠打到一半,他停住了。


    “我最近……”弘晖抿嘴,一脸凝重:“打哈欠有点多。”


    而且总是懒洋洋的没一点精神,没有一点劲。


    这根本不正常。


    他平日里根本不是这样。


    作为精神小太孙,他爬高上低,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在活动。


    可现在突然觉得很是困乏。


    整日如此。


    康熙原本想笑他,转念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他确实有点懒筋在身上,但是仅限于批折子、读书等,一说要吃吃喝喝出去玩,他比谁都精神。


    但是这几日不是,整日里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传御医!”康熙直接道。


    弘晖揩掉眼角沁出的水珠,笑眯眯道:“说不定就是春困秋乏夏打盹,哪里就要请太医了。”


    康熙却不管,他神色凝重的望着弘晖。


    而胤礽心情有些复杂,他捏着被他撕烂的锦囊,上面还有他调皮的印痕,若是放在以前,他定然是幸灾乐祸的,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发现弘晖真的很好。


    嘴巴甜是一方面,他也真的会细心的照顾你的情绪,照顾你的身体,让你感受到温暖。


    人像向日葵,也是向日而生的。


    他俯身捏捏那白嫩的小脸,看着他眼圈红红的,眼角沁出水意,不由得跟着笑了。


    “莫要讳疾忌医。”他板着脸凶。


    弘晖一脸幽怨,心想什么讳疾忌医,他这根本就不觉得自己病了。


    等御医来了,一摸上他的脉,就忍不住皱眉:“您这些日子吃用了什么?”他一问,奴才就把封存的膳食拿出来给御医看。


    他看完,觉得并没有问题。


    正要说想要看看他这些日子用的,就闻见胤礽身上有一股所有所有的清香味,御医一脸凝重:“王爷平日里使的什么香?”


    胤礽闻了闻自己的胳膊,皱着眉头道:“就是内务府奉上来的。”


    若是以前,他用香自然是从全国各地挑出来的好香,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太子。


    用制式的熏香,好像也变得理所当然。


    御医皱眉,仔细的嗅闻,在胤礽漆黑的面色中,凝重开口:“此香……万不可再使。”


    说罢,他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毕竟来自大清最尊贵的三个男人的注视,让他压力很大。


    大清皇帝,大清废太子,大清现太孙。


    竟然和谐共处。


    弘晖昂着小脑袋,围着胤礽嗅闻,他不解的皱起眉头:“可是,不觉得有什么题啊。”


    他对这个感知力也挺强的,他没觉出问题来,那就是真的没问题。


    御医擦了擦额角的汗,沉声道:“倒不是说这熏香有问题。”


    三人皱眉盯着他。


    “这熏香只是其中一道,另外一道,怕是还在毓庆宫。”御医沉声道。


    皇太孙对熏香有反应,不是这熏香多厉害,而是他刚病一场,身子还虚,所以更严重的就是他。


    弘晖:……


    “躺着也被刺?”


    他想说躺着也中枪来着,想想现在没这回事,就直接说躺着也被刺。


    御医想想,是这么回事。


    康熙本来一脸沉重,听他这么说,没忍住笑出来,看着胤礽一脸茫然,他又收了笑。


    “这秘药,有什么作用?”康熙问。


    御医凝重道:“毁体弱体之邪术。”这身体补起来难,毁起来容易。


    康熙神色一冷。


    当即大手一挥,叫奴才现场勘测去,自己接着处理政务,到底心神不宁,在奏折上写上歪歪扭扭的字。


    他抿着唇,心里猜测到底是谁。


    现在查出来是胤祉,他整日里修书,修到玄武门之变时,颇受启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除掉两个得力人选。


    他是文人,打心里有些看不上舞刀弄枪的武人,觉得不如他才智双全。


    只是没想到弘晖那么敏感,一入口立马发现不对,就是打翻了胤礽跟前的膳食罢了。


    导致功亏一篑,很快被康熙查出来了,最后什么都不是。


    可现在,他被圈禁在养蜂夹道,根本没有能力做这些事。


    说明还有幕后指使。


    弘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往康熙怀里一窝,闭着眼睛道:“睡会儿。”


    他真是困的要命。


    看着他睡下,康熙心疼的不得了,软声道…“朕抱着你,快睡吧。”


    弘晖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就睡了。


    众御医正在商讨对策,看看怎么给他排毒,最后定了法子,一边吃着药汁子,一边针灸,还要灌肠。


    等弘晖醒了,就面对面前摆着的诊疗方式,他心态当时就崩了。


    “药汁子我理解,这针灸也理解,灌肠作甚?”


    他很是不理解。


    御医就苦口婆心的劝,说是这样好的快。


    弘晖:……


    他不想好的快,就想慢慢好。


    他堂堂一熊猫崽崽,大清皇太孙,撅着屁股蛋子灌肠,成何体统。


    然而——


    胤礽满脸期待:“能多灌他两日吗?”


    这小东西虽然无辜,到底抢了他位置,他虽然努力的要做到不迁怒,但难免想看他倒霉的可怜样子。


    弘晖:……


    “不要不要。”他拔腿就跑。


    想想不对,他能跑哪里去,就转身扑进康熙怀里,奶唧唧撒娇:“皇玛法!我的亲皇玛法!使不得!”


    他捂着自己小屁股,惨兮兮道:“不要不要。”


    他要脸。


    熊猫崽崽鼓着小脸蛋,一脸幽怨:“可使不得呀,明明是替二伯挡灾,为什么受苦的是我。”


    他突然眼前一亮。


    “二伯要灌肠吗?我能看看吗?”


    胤礽:?


    他捏住弘晖的小脸扯了扯,冷笑:“你二伯身子骨强健,连药都不需要喝几副。”


    弘晖呆住。


    “受伤的只有我?”


    康熙忍着笑点头,受伤的只有他一个,再没有旁人了。胤礽确实也需要喝药,但是余毒排的比较快,应当是不打紧的。


    弘晖誓死捍卫自己的小菊花。


    不肯灌肠。


    康熙无奈,只得依他,说要是这还不好,那就只能按御医的来。


    弘晖惨兮兮的点头。


    他开始祈祷自己身体好,能够好的很快,反正就是不想中药灌肠。


    多可怕的诊疗方式。


    嘴苦一遭就算了,屁股也得苦一遭。


    好惨一崽崽。


    喝了三天药,弘晖拉了三肚子,这小脸白白的,走路慢吞吞,看着倒有几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味道在。


    少了几分古灵精怪。


    可把康熙心疼的够呛,说他真的是要好好养养。


    一时间对弘晖无比温柔。


    弘晖:……


    他只想知道这种非人的折磨什么时候过去,幸好没接受灌肠。


    “这世间怎么还有排毒这个说法。”他生无可恋。


    御医望天。


    排毒解毒,都给他用上了。这副作用有点大,他也没法子。


    弘晖昂着精致的小脸蛋,看向一旁的康熙,抿着嘴道:“我给你批折子?”


    这整天什么都不让他做,他实在是心里难受。


    “不用,你好生歇歇。”康熙把他搂在怀里,拍拍他的背,温柔道:“有空玩还不好?”


    弘晖眼巴巴的看着他:“我觉得现在喝药对我的精神攻击比较严重。”


    他觉得自己健康了。


    但是御医不这么认为,康熙也不这么认为,胤礽从开始的这么认为,到现在过来总是给他带点宫外的小东西。


    显然也是心疼了。


    “话说,查出来幕后主使了没有?”这简直离谱的紧。


    一问这个,康熙和胤礽都沉默了。


    “证据指向我?”他若有所思。


    如果这样说,好像也有些理解了,毕竟这一石二鸟的计策确实很好用。


    弘晖昂着小脑袋,看向一旁的康熙,满脸纠结:“还真是???”


    他震惊了。


    这样诬陷一个刚满五岁的崽,真是有点东西。


    康熙点头:“所有证据都指向你,然而对方忘了一个问题,你整日里跟朕在一起,不论做什么,都得经朕的手。”


    明面上他是独立自主的,然而一个五岁的崽,永远不可能独立自主。


    胤礽点头,他和康熙认真的推测过,对方应该是对宫里有一定了解,但是又不足够了解,所以知道个大概,根据这个来布局。


    让本来天衣无缝的计策,出来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问题。他们两个人甚至还认真思索过扮猪吃老虎的问题,最后答案是不可以。


    宫里头,都是被阴谋诡计给喂大的。


    在看人这个问题上,还是很准的。


    弘晖沉吟。


    “想要一石二鸟。”他摸着下巴想:“当初我没当上皇太孙,把我除掉,那就是多一个可能,但是现在,我当上皇太孙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我小啊,等我长大,这其中十来年,变数多到令人心喜。”


    他摸摸自己不再肉嘟嘟的小下巴,觉得流畅的线条帅极了。


    “对。”胤礽痛快点头。


    他当初推举弘晖,就是这么个原因。不论是皇太子还是皇太孙,虽然在皇家代表着正统,但是失败的几率大到吓人。


    而且他作为废太子,是可以随时杀个回马枪的。


    毕竟他才是真正的正统,谁也比不过。


    康熙:……


    你俩能不能不要把这些话摊在面上说。


    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默默从直郡王开始排查,最后摇头:“都不像。”这些兄弟,落井下石他信,置人于死地,他不信。


    除了胤祉这个憨货。


    旁人下手都是神不知鬼不觉,他这跟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没什么区别。


    康熙也点头。


    这点子自信他还是有的。


    “那会是谁。”弘晖若有所思。


    正说着,就听见外头传来小太监禀报的声音,说是十七阿哥求见,说是来寻太孙。


    弘晖正要出去,就听康熙说让胤礼进来。


    和弘晖同龄的小孩,养在深宫中,看着就是多了几分沉稳,没有弘晖眸中的灵动。


    跟个小大人一样。


    这在永和宫待久了,好像也染上几分德妃的不紧不慢的温和。


    他担忧的看着弘晖,软声道:“听说你病了,赶紧过来看看。”


    弘晖摇头,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小伙伴:“我没事,你别担心。”


    胤礼乖乖的点头,睁着莹润的双眸,奶乎乎道:“给。”


    说着他解下一直背着的小包,递给弘晖,软声道:“这是给你备着的。”


    弘晖:?


    他打开小包一看,顿时沉默了,里面有干巴的点心,掉色的玩具,都拿来给他了。


    “这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全部都给你了。”


    胤礼恋恋不舍。


    然而年岁还小,什么都没有的他,属实不知道自己还能拿出什么礼物。


    弘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说着叫苏运把他的小箱子拿出来,递给一旁的胤礼,笑眯眯道:“这都是我最爱的东西,现在要跟你分享。”


    在上书房的时候,两人关系还挺好的,现在一个成了皇太孙,一个还是寻常皇子,再加上学的东西不一样,立在一起特别不一样。


    弘晖的眼神明显就没那么懵懂。


    康熙看了两人头挨着头窃窃私语,不由得笑了,他温声道:“那你们出去玩?”


    胤礼一脸渴望的看着弘晖,捏着他衣角,笑眯眯道:“快来快来呀。”


    “走咯~”弘晖转身就走。


    胤礼给康熙磕头后,这才跟着弘晖后面一道往外走。两人出了乾清宫的门,胤礼才明显感受到,原来弘晖真的不一样了。


    这周围遇见的奴才,看见他的时候,就是立在路边躬身请安,但是看见弘晖杏黄的衣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胤礼这才知道,原来有人在宫里真的不用守规矩。


    比如弘晖。


    他原先就很放肆,那是康熙愿意纵着,现在愈加放肆,那是因为他的身份在这里放着。


    胤礼羡慕了。


    他压低声音道:“如今才知狐假虎威的美妙。”


    胤礼美滋滋的想,这样那起子奴才不会再欺负他了。


    弘晖拍拍他的头,温柔道:“有人欺负你?”


    胤礼抿着嘴,可怜巴巴的摇头。


    有时候也不用欺负,忽视你就够了。看见你浑然当没看见,不理不睬的,软刀子割肉,比什么都厉害。


    你要是发作了,那你就是敏感、小气鬼,可若是不发作,心里又憋屈的紧。


    真真叫人难受。


    弘晖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他,笑着道:“这玉佩跟着我有些时日,你戴在身上,有事没事显摆一下,众人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再者今儿这么走一遭,肯定也是有些许效果的。


    听他这么说,胤礼乖乖点头。


    两人走到御花园,来到荷塘边,在树荫下,看着刚开的荷花。


    “树阴照水爱晴柔~”胤礼摇头晃脑的吟诗,他转头看着弘晖,软声道:“看着就令人心生欢喜。”


    他嘴里说着景致,眼睛却看着弘晖。


    “嗯。”弘晖应下,温柔道:“你喜欢下次还带你来。”


    说着叫苏运取小舟来,他要下荷塘玩。


    “找几个凫水的高手跟着。”弘晖叮嘱。若是他一个人,就算落水也无妨,但是有胤礼在,还是要做万全准备。


    等收拾好,两人才一道下水。


    荷叶层层叠叠,将炽热的阳光都挡住了,两人在其中穿行,能闻到那清香味,特别的好闻。


    胤礼躺在小舟上,看着蓝蓝的天空,和不停闪过的荷叶,笑的呲着小米牙。


    “这么开心?”


    “嗯。”


    弘晖摸摸胤礼,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俩就打了一架。


    后来因缘际会,这又凑在一处,胤礼从当初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变成了事事会看人脸色的乖巧男孩。


    他就想到了自己阿玛。


    当年的四阿哥胤禛,养在皇贵妃处,定然也是意气风发,很是得康熙喜爱。后来皇贵妃病逝,他去到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去处。


    一朝恩怨,他这就从喜怒无常的皮猴,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冰山。


    定然经历很多他不知道的苦痛。


    弘晖想了想,折了几支荷叶,递给一旁的苏运,让他送回去给胤禛,就说是他想他了。


    而接到荷叶的胤禛:?


    他皱着细细的眉尖看着荷叶,有些不明所以,在宫里待了几日,突然间就没送额娘礼物,而是把珍贵的礼物送给了他。


    胤禛捏着荷叶去找乌拉那拉氏,问她到底什么意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荷叶并不珍贵,不过是个普通荷叶罢了。”


    根本就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胤禛不肯听,他坚信弘晖愿意送他,是因为这荷叶有特殊意义。


    乌拉那拉氏摊手:“你高兴就好。”


    等到弘晖养好了些,这才回四贝勒府来,他张着小胳膊,一路飞奔着冲向乌拉那拉氏。


    看着他瘦削的小脸,那肌肤白皙,线条精致的像个小仙童的样子,乌拉那拉氏就心疼极了。


    “晖晖崽。”她张着胳膊来拥抱他。


    两人快快的奔向对方。


    然而——


    胤禛眯着眼睛看了看。


    他也在场。


    但是弘晖的眼里没有他,乌拉那拉氏的眼里也没有他。


    他皱眉。


    大踏步走上前来,他展开双臂,将娘俩全都揽在怀里,看着他俩努力的伸手还要抱对方,他索性开肩,让两人离的更远一些。


    弘晖挣扎。


    乌拉那拉氏也挣扎。


    两个乖乖的人,胤禛的力量能很好的抱住,但是挣扎就不成了。


    在弘晖踢到他腰间时,胤禛胳膊一松,正在挣扎的两人险些甩了。


    胤禛果断的抱紧乌拉那拉氏,一旁的弘晖一脸惊恐的往下掉,快要摔地上的时候,被胤禛提着脚又给提起来了。


    弘晖呆住。


    他这阿玛额娘相爱的有些不顾孩子死活了。


    崽看着挺惨的样子。


    胤禛见乌拉那拉氏安稳,就把弘晖放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而乌拉那拉氏安安稳稳的在胤禛怀里,毫无颠簸。


    弘晖:……


    他努力的调整平衡,让自己一屁股蹲儿坐在地上,摔的龇牙咧嘴。


    “阿玛。”


    他怒气冲冲的喷火。


    阻碍他和额娘亲亲抱抱也就罢了,竟然还摔他。


    熊猫崽崽控诉:“是亲生的吗?”


    这话问的胤禛沉默了,他看向一旁的福晋,挑眉:“明澜,你来回答。”


    乌拉那拉氏心疼的要命,胤禛却不撒手,不由得生气:“不是。”


    胤禛单手箍着他,另外一只手摊平:“不是亲的,自然不必顾及。”


    弘晖震惊的睁大双眸。


    “6。”他说。


    除了666他竟无话可说。


    胤禛皱眉:“什么意思?”


    一看这小子就没憋好屁。


    弘晖捂着自己被摔成八瓣的屁股蛋子,委屈巴巴的掉眼泪:“意思就是阿玛英明神武。”


    胤禛不信。


    乌拉那拉氏看着弘晖眼圈都红了,眼泪汪汪的样子,心疼的赶紧上前抱起来他,给他揉着小屁股,柔声安慰:“没事没事啊,额娘给你做主。”


    弘晖顿时兴奋起来,他压低声音一脸期待道:“额娘你能抱起阿玛也给他摔个屁股蹲儿吗?”


    第112章 太孙日常番外


    乌拉那拉氏沉默, 心想这个主不做也罢。


    “做不了。” 她摆摆手扭头就走。


    弘晖面对胤禛的冷脸,他想想觉得有些不对,跟着额娘的脚步颠颠的往前走。


    看着他呲溜就跑了, 胤禛勾了勾唇角, 眉眼柔和。他喜欢看弘晖这样调皮的样子。


    然而——


    很快他就后悔说这句话。


    因为弘晖比他想象中还要调皮的多。


    他总是比他想象中要更胆大,更喜欢冒险一点。


    就见弘晖牵着苏运的手, 一脸认真的叮嘱,说是男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 如果在小河边走, 尽量不要靠太近,有水就危险,说是常在水边走哪有不湿鞋。


    胤禛老怀甚慰, 觉得弘晖如今是长大了, 都知道关心别人了, 只不过关心错人了, 苏运年纪大, 就算你让他往河边走, 他也不会掉进河里。


    但是边上立着个蠢蠢欲动的崽崽就不一样了, 要时时刻刻护着他,自然无暇他顾。


    悲剧往往就是这么发生的。


    就见弘晖想伸着小脚丫去踩水,苏运正专心看着他,却没注意自己脚下, 扑通一声掉进河里。


    他手里还紧紧拽着弘晖的小手。


    被他扑腾的动作带的一个趔趄,在马上一头扎进河水的时候,被胤禛眼疾手快的拎住后脖领给拎起来。


    “作甚?”


    胤禛眉尖凝着凶意,冷冷的看着他。


    弘晖吓的够呛,闻言傻乎乎的抬眸看着胤禛, 惨兮兮道:“差点摔进小河里。”


    说着他赶紧伸着小胳膊去扶苏运,一脸担忧的问:“怎么样,呛到了吗?”


    苏运摇头,借着侍卫的力,赶紧从河里出来,落汤鸡一样的人,被风一吹,还挺冷的,


    “真可怜。”弘晖一脸唏嘘。


    胤禛冷笑:“再说话爷让你知道什么叫可怜。”


    他扬起自己的大巴掌在弘晖肉嘟嘟的小屁股上拍了一记,厉声道:“你做什么在小河边走。”


    弘晖:QAQ


    他无聊。


    就想玩点不一样的。


    谁知道他好好的,结果苏运掉进去了。


    他有些心虚的看着苏运,温声道:“还好吗?”


    苏运有些不太好,但是他不敢说,就勉强的笑笑,在胤禛的默许下,赶紧回屋换衣裳去了。


    “弘晖。”胤禛板着脸,看向一旁正心虚的崽。


    “我不是故意的。”弘晖抱头。


    他就是想自己装作不小心跌下水,然后好好的玩一通罢了,他能有什么坏心思。结果他没下去,苏运下去了,属实令人惋惜的紧。


    弘晖眼巴巴的看着水面,如果他现在故作不稳掉下去,会不会被揍一顿。


    但是真的很想玩水。


    “阿玛,你能给我建个玻璃房吗?可以在里面晒着太阳洗澡,想想就很舒服。”其实是晒着太阳玩水,但是这直说怕是不给他,还是得委婉着来。


    小老虎颠颠的跑过来,往弘晖身上扑,两小只一个站不稳,纷纷落水。


    弘晖被砸的起不来,登时懵了,他拍拍小老虎的屁股,无语道:“你自己有多重,你心里没一点数吗?”


    他呸了两口水,突然眸子一亮。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他这玩水的目的达到了。


    弘晖故意装作挣扎,往深处游去,心里美滋滋,爽的不得了。


    而在岸上的胤禛,就见弘晖这个小小只的崽,被超大只的小老虎扑进河里,扑腾两下没办法上岸,像是脱力一样,缓缓的往下坠落。


    他目眦欲裂。


    胤禛毫不犹豫的直接往下跳,看着弘晖那浮沉的小辫子,心里慌的不得了。


    他快速的往弘晖处游,却见弘晖被小老虎又踩进水里,登时更慌了。


    好怕弘晖被踩死在水里。


    然而弘晖——


    他知道小老虎在和他玩,他被踩下去也不慌,在河水里翻滚着,快活的像是一尾鱼。


    而胤禛一跳下水,周围的侍卫扑通扑通的全跳下来。狭窄的小河瞬间混浊起来,让人折腾不开。


    弘晖跟小老虎游出去很远,两小只相对大人而言,在狭窄的小河更是来去自如。


    胤禛心慌的嘶哑出声:“弘晖!”


    他害怕了。


    在他心里,劫数尚未过去,若今日溺毙在小河,他有什么脸面面对福晋、汗阿玛。


    更无从面对自己的心。


    弘晖从水里钻出来,看着胤禛通红的双眸,他心里一突,乖乖的游到胤禛跟前,湿淋淋的贴着他,软乎乎的撒娇:“阿玛。”


    胤禛抿嘴。


    他单臂紧紧的箍着他,慢慢的带着他往上游。


    弘晖看着阿玛那狼狈样子,发坠掉了,辫子散开,还有一根水草挂在肩上,薄薄的衣衫贴在身上,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而乌拉那拉氏听到消息,快速的跑过来,见爷俩上岸,赶紧递披风给他俩裹。


    然而胤禛抿着嘴,把大小披风都裹在弘晖身上,看着他粉粉的脸蛋,眼圈都红了。


    见崽崽一脸手足无措,胤禛眨眨眼,温声道:“眼睛里进河水了。”


    他强行解释。


    弘晖看着胤禛,眼圈也跟着红了:“这水不好。”


    都说他六亲不认,薄情寡恩,然而弘晖知道,那张冷冷的面皮子底下,是一颗滚烫炽热的心。


    他知道。


    但还是忘不掉心结,总觉得,他好像不管做什么,都带着前世的影子。


    会不自觉的给他判刑。


    现在的温柔不过是伪善罢了,一旦他早夭,这孩子失去了投资价值,那么就失去了他的目光注视。


    毕竟雍正继位后,确实对早夭的嫡长子不闻不问,都说论迹不论心,那前世已经做出来了,他根本忘不掉。


    皇家子孙,亦有满腔热血。


    会冷。


    弘晖想,他应该真的重新审视胤禛,重新认识胤禛。


    “阿玛。”他虚弱的笑了。


    心里不得劲极了,他知道这一波是他让他伤心了。


    弘晖昂着小脑袋,看着一旁的胤禛,解开自己的披风,让阿玛也进来这才让他圈着自己。


    他只露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而小老虎出水后,一无所觉,不知道自己把大清第二尊贵的皇太孙给弄下水,然后还噜噜噜的甩水。


    胤禛一巴掌打在它屁股上。


    小老虎正经的嗷呜一声,像是自知理亏一样,乖乖的抱着脑袋,溜溜的逃了。


    胤禛急急的抱着弘晖往内室去,扑通扔进浴桶里,拎着他小胳膊给他洗刷。


    感受着那力度,弘晖觉得,这哪里是给他洗澡,这分明在杀猪。


    “嗷、疼疼”


    “轻点轻点。”


    胤禛把他在浴桶里涮了涮,这才自己跳进浴桶里,冲了冲起身。


    他赤脚踏在毛毯上,水一个劲的往下流,弘晖打量着,扬声唤:“额娘!”


    他要穿裤裤。


    弘晖乖乖的被小太监抱着往堂屋去,让乌拉那拉氏给他穿衣,看着他白嫩嫩的小脸水灵灵红扑扑,她这才放心下来,拍拍他屁股蛋上的肉,皱着眉头凶:“现在再掉进小河,额娘就让你尝尝水刑的滋味。”


    她故意吓唬他,冷声道:“所谓水刑,就是用绳子把你吊着放到水里,堪堪到你下颌处,稍微动下,就有水灌进你嘴里。”


    “不动,你手腕被束紧的绳子磨的疼,箍的麻。”


    “你知道万箭穿心的滋味?”


    弘晖:……


    他伸出肉肉的小胳膊,搓了搓被乌拉那拉氏吓出来的鸡皮疙瘩,无奈道:“快别吓我了。”


    熊猫崽崽想想就觉得可怕,糯叽叽道:“我以后不会了。”


    他竖起几根手指,双眸亮晶晶的,乖巧道:“对着这个天。”


    “对着这个地。”


    “发四。”


    “以后绝对不会再掉水。”


    他会做好完全之策再下水。


    乌拉那拉氏听着觉得有些不对,但仔细思量,又觉得特别对,手比脑子还快,赶紧抱起弘晖给他暖,笑着道:“好了好了小孩子别乱发誓。”


    “哎呀别搂我腰,痒痒。”


    “哈哈给小孩哪来的腰。”


    两人正笑闹着,胤禛踩着水就来了,他松松垮垮的披着寝衣,那玉白的系带都没打好结,好像一碰就松了。


    “阿玛阿玛~”弘晖眼睛一亮,甜滋滋的就扑过来,笑眯眯道:“阿玛阿玛想你了。”


    胤禛伸手将他扯开,眉头紧皱。


    弘晖:QAQ


    刚在心里夸赞你,你就拒绝我。


    哼。


    他哼哼唧唧的又扑回乌拉那拉氏怀里,甜滋滋道:“想额娘了,很想很想。”


    胤禛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风吹过寝衣,露出结实的胸膛,他接过披风裹上,冷冷的看着弘晖:“河边多危险知道吗。”


    落水是最常见的小儿早夭途径。


    光是查查,就数不胜数。


    天知道他方才心里有多慌,恨不得以身代之。


    弘晖知道。


    他抿了抿嘴,上前来替阿玛拢了拢衣裳,奶里奶气道…“弘晖爱阿玛,不气不气,会变老。”


    胤禛:……


    有这么可爱的崽,一时间不知道是他的荣幸还是什么。


    冤孽。


    他摸摸弘晖的小脸,轻声道:“落水危险,以后不能了。”


    弘晖疯狂点头。


    方才皇玛法甚至还遣人过来骂一通,大有虽然朕来不了,但是朕的思想能来。


    等这一茬过去,弘晖很是老实,就乖乖的跟在康熙身边批折子。


    “那熏香是怎么回事?”他好奇问,这么多天了,竟然不知道到底是谁。


    康熙瞥了他一眼,拍拍他的小脑袋,笑吟吟道:“你想知道。”


    “嗯。”弘晖急忙点头。


    他自然想知道,想到疯了。


    康熙翘了翘唇角,指着自己鼻尖,笑吟吟道:“亲亲?”


    弘晖就撅着屁股,乖乖的来亲康熙,一边软软道:“说说?”


    康熙拍拍他的小脑袋:“一个你猜不到的人。”


    他眼神闪烁。


    弘晖挑眉,他觉得自己猜到了。


    “virtue?”他突然来句英语。


    周围的人都没听懂,但是康熙听懂了,捏着他的小脸扯了扯,轻笑:“外语学的不错,再加一个。”


    弘晖:……


    “不要啊。”他惨叫一声,以后再也不好奇了。


    “别呀,皇玛法?我最最亲爱的皇玛法?”他捏着手指,惨兮兮道:“不要啊!”


    康熙倒是好奇:“你怎么猜出来的!”毕竟这查出来后,属于静默处理,根本没有大张旗鼓的做什么。


    弘晖嘿嘿笑。


    总不能说,以梦中弘晖的视角,总让人有种任何对四贝勒府不好的事情都是她做的感觉。


    没来由的,就是这么想。


    康熙又捏捏他脸,把折子往他跟前推了推,笑着道:“拉磨!”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宫中慢慢的兴起一股热潮,打从德妃在永和宫建立小佛堂开始,好像谁不念两句阿弥陀佛就是心思不够虔诚。


    偏偏德妃是皇太孙的直系长辈,众人都可劲的恭维,她爱好小佛堂,这众人就要跟她讲讲佛法,讲讲缘。


    弄得德妃苦不堪言。


    而弘晖看着面前肉嘟嘟的小十七,学着大人的样子,捏捏他小脸,笑眯眯道:“最近怎么总是找我玩?”


    胤礼抿着小嘴笑了笑,双眸亮晶晶的:“想你了。”他神色间有些微的不自然,在弘晖没注意到的时候,一闪而逝。


    “那给你吃糖。”弘晖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一旁的胤礼,笑眯眯道:“你喜欢就常来,有糖总是给你备着的。”


    这般模棱两可的话语,让胤礼琢磨不透,他蹲在地上,昂着小脸,满是崇拜的望着弘晖,阳光很好,弘晖的小脸很白,他的眼睛很亮,唇角挂着大大的笑容。


    热烈的像是能把胤礼融化。


    他眨眨眼睛,突然觉得太阳照的眼睛疼。


    “哭什么?”弘晖捏着帕子,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眼泪。


    胤礼从袖子一摸,捏着硬硬的糖,笑着道:“有糖吃,我高兴。”


    说着他就说要读书,走了。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弘晖喊。


    胤礼摆摆手,肉墩墩就走远了。


    等弘晖回了乾清宫,犹豫片刻,还是道:“胤礼……”


    他心疼了。


    毕竟是个孩子,在永和宫承受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属实有些不妥。


    康熙抬眸:“当年朕登基,比他艰难多了。”


    皇家无童年。


    除了弘晖这个崽崽。


    “哦。”弘晖懂了,这就是典型的当年朕淋着雨长大,现在就要把你们的伞都给撕烂。


    想想在永和宫就是心理上受折磨,去了旁人宫里,不光心理上受折磨,这心里怕是也不大好。


    随着弘晖坐上皇太孙的宝座,众人都说,他可能要失宠了。


    甚至宫里已经推出新的幼崽,比如肉嘟嘟胖乎乎见人就笑的胤祄,小小的幼崽毫无威胁力,呲着两颗小米牙,乖巧可爱的像是个假娃娃。


    就连弘晖跟着康熙见了几次,都有些喜欢上了。


    “真可爱。”他摸摸胤祄的小脸。


    “想妹妹了,你不知道她多可爱。”弘晖双眸亮晶晶:“我妹妹是全天下最好的妹妹。”


    康熙斜眸看他:“抱过来朕瞧瞧?”


    说的神乎其神。


    弘晖撅着小嘴巴:“难道弘晖不是皇玛法心里最最最可爱最最最甜的小可爱吗?”


    康熙被他肉麻住了。


    一整个不想搭理他。


    “滚。”


    “好勒~”


    弘晖麻溜的准备跑路,康熙冲他招招手,笑眯眯道:“给朕回来拉磨。”


    想偷闲,做梦。


    爷俩相对而坐,一边批折子,一边絮絮的商讨国事,弘晖考虑事情并不周全,毕竟他年岁过小,见识也不够。


    然而他观察和回答的角度总是众人想不到的,康熙就喜欢跟他聊,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弘晖思考的很认真,努力把熊猫崽崽的本性给摘出去。


    “嘤。”他糯叽叽的撒娇。


    “想睡觉了。”他说。


    康熙就让他来怀里睡。


    摆了半天姿势,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是头垂在腿上,就是腿垂在外头,不能很好的窝在怀里睡。


    弘晖:……


    姿势不舒服就有些睡不着,他惨兮兮的坐起来,困的有些难受:“睡的不舒服。”


    康熙抱的也不舒服。


    当初第一次抱的时候,肉嘟嘟的小崽崽在怀里跟没有重量一样。


    而现在,沉甸甸的压腿不说,长度也不对,太长了,他安排不了。


    “去拿尺子和称来。”


    康熙吩咐。


    平日里也没见弘晖长,怎么要抱的时候,就沉成这样,毕竟这日日都在跟前,跟没变过一样。


    拿来尺子和称后,康熙就震惊了。


    “四十斤?”他看着尺子:“三尺三?”


    这小肥崽哪来的。


    弘晖:……


    “这么瘦?”妈妈也,他就没这么瘦过。


    两人都震惊极了。


    一个觉得对方太胖,一个觉得自己太瘦。


    “从今天开始……”


    “从今天开始……”


    “你要少吃点多动点……”


    “我要少动点多吃点……”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说完自己都震惊了,康熙无奈道:“不能吃了。”


    宫里自然不缺吃的。


    当初明明还没大腿高的小崽子,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简直让人意想不到。


    弘晖精致的小脸蛋上挂着委屈,他觉得自己还能吃很多很多。


    长很多很多肉。


    两人对视一眼,从康熙眼中看出让他放下手中点心的意思,他赶紧道:“拉磨拉磨,吃饱了才有劲干活。”


    熊猫崽崽要是不储存足够的脂肪,怎么度过严寒。


    他不管,他是可爱的熊猫崽崽。


    康熙抿嘴,想想等到少年猛长身体的时期,怕是让他胖他都胖不起来,又轻笑着道:“好好干,朕去玩会儿。”


    有人帮忙拉磨,他自然得休闲一下。


    去看看胤祄,去看看后妃,再去看看御花园。


    而弘晖正奋笔疾书。


    他觉得毛笔都快冒火星子了。


    而康熙玩了一圈回来,见弘晖还在忙,心里有点愧疚,登时叫人洗了一串葡萄过来,边看着弘晖拉磨,边吃。


    弘晖眼睛还盯着折子,但是脸已经侧过去,张着小嘴巴:“给我吃一口。”


    “这果子不好吃,有些酸涩有些麻。”康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弘晖根本不信,如果不好吃,根本不可能入皇帝的口。


    他懂了。


    又一个把他当傻而不是小的。


    “二伯。”他幽怨开口。


    本尊也来了。


    胤礽闲庭信步的进乾清宫,笑眯眯的和康熙打招呼,看着正在拉磨的弘晖,他眸光闪了闪,笑眯眯的坐在康熙身边,嘴里说着汗阿玛我给你剥葡萄吃,实际剥的都进自己嘴里。


    康熙:……


    朕没有准你进来,朕没让你起身坐朕身边,也没让你这样抢朕的葡萄吃。


    “二伯,甜吗?”弘晖眼巴巴的问。


    “不甜,苦的。”胤礽吃了一口,甜滋滋的滋味在口腔中迸发。


    弘晖咽了咽口水。


    看他吃的那么香甜,根本不信。


    “你让我尝尝。”


    胤礽面不改色:“这个有毒,二伯会吧他处理的,感觉不会祸害到我崽。”


    看着康熙不善的目光,曾经的废太子神情愉悦,笑眯眯道:“快吃,一会儿儿臣吃完了。”


    康熙也就不再多话。


    两人在拉磨的弘晖跟前,你一颗我一颗,吃的很是快乐。


    “真不好吃。”胤礽从康熙手里硬生生抠出最后一颗葡萄,美滋滋的吃了。


    这才起身,告退后,扬长而去。


    康熙:……


    看着胤礽那恣意的背影,他一拍桌子:“胡闹。”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胤礽走远了。


    只剩下拉磨的弘晖奋笔疾书。


    而胤禛也在忙,忙着和乌拉那拉氏一道吃酒。


    弘晖这两日没回,他琢磨着许久不曾跟福晋对饮,就叫奴才备了膳食,凉菜等,又温了两壶好酒,在百花盛开的凉亭中欣赏日暮。


    “夕阳无限好。”他感慨。


    那最后一点太阳金光,努力的刺穿云层,露出摧残耀眼的光芒。面前的锅子咕嘟嘟冒泡,属于羊肉特有的鲜香在鼻腔间萦绕。


    有光的浪漫,有生活的烟火气。


    乌拉那拉氏神情柔和,她举起酒杯,软声道:“妾身敬四爷一杯,愿四爷……”


    不等她说完,胤禛修长的指尖竖在唇前:“嘘。”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干杯。”他和乌拉那拉氏碰杯,看着她一杯酒下肚,那腮边就生出一抹轻红,像极了方才最后的晚霞。


    “明澜。”他声音低沉。


    乌拉那拉氏樱唇轻抿,喝了酒,好像胆子都大起来,她眉眼盈盈,冲着胤禛勾了勾手指,轻笑着道:“四爷。”


    在胤禛认真看着她的时候,细白的指尖挑起胤禛的下颌,粗鲁的啃了一口,哼笑:“这下酒菜,好生美味。”


    胤禛纵容的勾起唇角。


    “愈发放肆了,如今竟纵的你,不知天地君亲师了。”


    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暗哑。


    乌拉那拉氏抿嘴,轻笑:“妾身又不是君子,纵什么天地君亲师,也管不到我身上来。”


    “是吗?”胤禛挑眉。


    第113章 太孙日常番外


    随着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康熙又动去畅春园避暑的心思,他向来不肯委屈自己。


    等确定随行名单时,佟佳贵妃见其上没有德妃, 还有些诧异,她就特意来问德妃什么情况, 就听康熙漫不经心说是她身子不大好, 姑且起不来身。


    整日里恹恹欲睡。


    佟佳贵妃想说她身子且好着呢, 却猛然躬身,心里头明白,这德妃身子如何不重要, 只要皇帝说他不好,那她就是真的要不好了。


    等众人搬到畅春园,没些日子, 德妃的身体就渐渐的坏起来,先是走路走着累,只能窝在小佛堂里念佛,渐渐地有些起不来身。


    当胤禛知道的时候, 他皱起眉头, 不得不说, 这知子莫若母, 知母莫若子,他还是知道自己额娘的身体状况, 没想到她会病成这样。


    等弘晖晚间回来,他就在问:“德妃做什么了?”


    弘晖一脸茫然:“什么?”


    胤禛看他这表情, 就知道他也是不知道的,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夜没睡, 第二日,默默地去求见康熙。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压低声音道:“德额娘……病重,儿臣请求能伺候病床。”


    那是他额娘,他若是不闻不问,往后弘晖该如何自处。


    康熙笑了笑,温声道:“你有这份孝心是对的,梁九功,去传朕口谕,叫德妃搬到老四院子里去。”


    胤禛躬身应下,他心里突然有些懵,在他的猜测中,应当是德妃犯了什么忌讳,这才被汗阿玛惩罚。


    他采取的比较温和不伤情分的法子,唯一伤的就是德妃的命。


    然而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让他接走,胤禛心中一沉,要么是德妃所犯之罪不重,要么德妃已经到弥留之际,所以才这么痛快。


    他有点害怕。


    等把德妃接到小园子来,弘晖就被康熙拘着不让过来,说是他年岁小,不能过了病气。


    胤禛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定然是犯事了,他看着德妃疲惫平静的双眸,压低声音问:“额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德妃纵然病着,也拾掇的极为精致漂亮,到底体力不支,她斜斜的依着软枕,闻言轻蔑的扫了一眼胤禛,没说话。


    棋差一着罢了。


    看着德妃低垂的冷漠眉眼,胤禛一颗燥热的心彻底的凉下来,他垂眸,温声道:“额娘好生歇着。”


    说着就点了几个小宫女,凑在一处照顾德妃,一吃穿用度,都是小园子里最好的。


    等他忙完出去,就听见说夸赞弘晖孝顺,什么一听说德妃病了,就哭着求他把德妃接来,还说要在德妃病床前尽孝。


    真是个好孩子。


    胤禛:……


    要不是他亲自跪求的,他真的就要相信了。然而名声按到弘晖身上,他也无话可说。


    德妃听罢,冷冷一笑。


    看着她的表情,胤禛心凉了,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恨不得爱不得,真叫人难受死了。


    他转身。


    一旁的乌拉那拉氏觑着他的神色,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并不出声。胤禛拍拍她的肩膀,说了句辛苦你了,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乌拉那拉氏担忧极了,却又觉得这样挺好的,总得失落绝望后,才能真正的放下。


    这些年,她受磋磨也就罢了,弘晖跟着受多少磋磨忽视,看着他软乎乎撒娇被无视的样子,她这心里就难受的紧。


    再者,便是四爷都不爱,又如何会爱他得妻儿。说来也是奇怪,竟然有人不爱她的孩子。


    她瞧见弘晖的时候,真恨不得把她拥有的最美好的东西给他。


    德妃住着,病情越发差了。


    刚开始还能给胤禛甩脸子看,后来就没有精神,整日里躺着,眼瞧着面色枯败下来,康熙卡着点,让十四带着御医搬过去。


    德妃一直以来没有波动的双眸,登时皱起眉头,神色中溢出惊恐来。


    “胤禵。”她皱着眉头轻唤。


    声音很低,隐隐有些听不大清楚。


    胤禵就赶紧上前,握住德妃的手,扑簌簌的掉眼泪,声音嘶哑:“德额娘?”


    他甚至还没想明白到底该如何和德妃相处,就被告知对方时日无多,实在叫他难以接受。


    “德额娘。”他再次痛哭出声。


    德妃看着乌拉那拉氏捧着的玉碗,里面的苦药汁子散发着难闻的味道,纵然她如今五感不灵敏,却仍旧能感受到恐惧。


    “不要喝。”她变了脸色,努力的伸手打翻了药碗。


    乌拉那拉氏身上明贵的云锦旗装顿时沾染了微烫的药汁子,胤禛吓一跳,赶紧叫小宫女带着她下去沐浴更衣。


    德妃松了口气。


    十四来了,御医来了,她心里有不好的猜测。


    不过弘晖没来,倒还好。


    谁知——


    “皇太孙驾到……”


    随着太监的唱礼声响起,德妃面色终究绷不住了,一旁送弘晖回来的梁九功看着地上正跪着擦拭地板的小宫女,心里顿时明白是什么意思,笑吟吟的招了招手,身后顿时有个乖巧的小宫女出列,垂眸敛神,一脸恭谨的给德妃请安,这才又跪在床榻前,笑着给她伺候着用药。


    德妃心里苦汁子快要溢出来。


    她看着小宫女,心里明白,这是康熙下的最后通牒,她若是不办,怕是不会轻易饶了他。


    看着弘晖鼓着肉嘟嘟的笑脸,正拿着锦帕给她擦拭脸颊,德妃想要说什么,却见梁九功那双手,正扶在他身上。


    她把想说的话给咽了。


    看着梁九功带着弘晖走了,她就想把口里的药给吐了,然而一抬眸,发现小宫女还在。她心里顿时明白,这是留着人来警告她。


    弘晖跨出门槛的时候,看了一眼德妃,这个传说中的四妃之一,以包衣宫女的身份走但如今,也算的上是最后赢家。


    可惜,如今康熙尚未年迈,不到以仁慈来标榜自己的阶段,故而发生什么事,处置起来非常果决。


    太子宫里的东西,所有证据都指向他,顿时心里明白,这就是想毁掉他。


    可是一脉相承,毁掉他做什么。


    弘晖不明白。


    想想雍正登基后的闹剧,又觉得好像没那么离谱。


    这手法也是一脉相承。


    只不过他以为康熙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舍不得处置她,不曾想是温水煮青蛙。


    在除了知道的人以外,旁人看到的流程都是德妃突然兴起拜佛,然后就算如此,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在这种情况下,四贝勒府求着将母亲挪过来,尽最后的孝心。


    就算是没了,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而小宫女侯着,见她踏踏实实的把药汁子喝下去,又喂了几口水压一压嘴里的味儿,这才温温柔柔的退下侍立在门外。


    德妃深深的感觉到掣肘,她被接到四贝勒府,彻底和自己身边人断开联系,就算想做什么,也毫无办法。


    她这会儿喝了药,慢慢的能坐起来,精神头也好。她心里一喜,只当是康熙对她的惩罚过了。


    谁曾想——


    她看看胤禛,又看看胤禵,神色间难免有些温柔,她有意说话给门外的小宫女听,自然都捡好听话,什么好听说什么。


    什么弘晖极孝顺,胤禛和胤禵让她觉得不复这世间走一遭。


    她说的深情款款,隐晦道:“往常是额娘性子直,心里满满都是对你们的爱,可是性子腼腆,总是没有跟你们讲。”


    胤禵趴在床头哭着道:“额娘,以后胤禵会好好的孝顺你的。”


    胤禛的神色愈加僵硬,他看着门外那影影绰绰的身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抿了抿嘴,压低声音道:“您放心,儿臣都知道。”


    他话是这么说,然后眉眼间的冷意更强。


    德妃神色一怔,又觉得他不大重要,便没有管,只看着胤禵道:“你是个好孩子,往后额娘会慢慢的学习怎么做一个好额娘。”


    胤禵擦擦眼泪,重重点头,眼泪汪汪道:“额娘你放心,儿臣以后也会乖的。”


    德妃拍拍他光秃秃的脑门:“知道我们胤禵最好了。”


    她有些想雪影了,那是一只雪白的临清狮子猫,她素来喜欢的紧,纵然病了,也要养在跟前。


    “额娘的猫……”她迟疑着道:“能抱来吗?”德妃看向一旁的胤禛,知道如今还是他做主。


    胤禛点头:“额娘所言,无有不允。”


    这样说定了,德妃才笑了笑,她心里松了口气,漫不经心的想,这一遭,怕是也托了弘晖的福。


    那幼崽好骗。


    她就又夸了几句。


    胤禛听着觉得有些不对,以德妃的性子,不会说这样的话,除非她对你心有愧疚,到底做了什么事,才能让喜怒不形于色的她正经道歉。


    句句都是弥补遗憾,句句都是道歉。


    胤禛看着门口的小宫女,却在思索德妃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能做到打碎牙齿和血吞。


    可他的那些以往,在她眼里就这么轻飘飘的。


    你连辩解都没词语。


    她就觉得你很闲,就是不喜欢你。


    胤禛自嘲,他眯着眼睛看向胤禵,对方眼睛都哭红了,这会儿又被德妃哄的眉开眼笑。


    过了一会儿,德妃以为没事,毕竟她确实感觉挺舒服的,真真的恨不得下地跑上三百圈的样子。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胤禵,额娘想吃冰碗。”她笑的温柔。她想要在康熙跟前拿分,就要比以往做的更好。


    胤禵朗声应下,转瞬又纠结道:“您如今病着,哪里能吃冰碗,等您好了,多给您做几个。”


    德妃就笑:“本宫闻闻味也行。”


    到底不忍心她失望,胤禵转身吩咐奴才去备冰碗,还细心的交代德妃喜欢吃的口味。


    德妃神色有些愣怔,好像头一次认识胤禵一样看着他,从来不知,他竟然有这般细心。


    然而胤禛却神色一僵。


    “苏培盛,你速去备冰碗。”他说。


    乌拉那拉氏听见他声音,蹙着细细的眉尖,看着他,张了张嘴,最后神色一冷。


    她不想吃他备的,然而人在屋檐下。


    胤禛被她的眼神一刺,就别开了脸,胤禵也有些不自在,他其实知道,自己额娘一直不喜欢四哥,让四哥在宫里的日子一直很艰难。


    就连出宫建府,说出来都没一句好听话。他若是累瘦了,便说他能力不足,旁人怎么办的那么轻松自在。


    冰碗在苏培盛的盯视下,很快就拿来了。


    德妃果然闻了闻那香甜沁凉的味儿,眉眼舒缓了一点,正要说话,就是一口血喷在那色彩鲜艳的冰碗上。


    触目惊心。


    胤禵顿时慌了,“御医!御医!”


    门外侯着的几个御医连忙进了内室,见十四阿哥跟只暴怒的狮子一样,不由得惭愧的别开脸。


    他直接下针,看着德妃慢慢的咽气,又挣扎施救,这才跪着禀报:“德妃娘娘……薨了……”


    随着这话音落下,胤禛身子晃了晃,看着面容白皙,唇色因为血色而染的红艳艳的德妃,他终究忍不住痛哭出声。


    “额娘呀!”


    胤禵哀嚎出声,他趴在德妃的身前,久久不愿离开,他满心都是遗憾,想问问她,拿他到底做什么。


    是她无聊时跟雪影一样的消遣,还是真心疼爱的阿哥。


    想问问她,他如今做的事,她可曾入眼。“额娘,你夸我一句呀,你还没有夸过。”


    他哀哀的痛哭出声。


    门外侯着的小宫女上前来请安,恭谨道:“还请十四爷节哀,叫奴婢伺候德妃娘娘,给她最后的体面。”


    胤禵被胤禛架着出去了。


    他哭的腿都软了。


    少年为了得额娘一句赞叹,便是拼了命出海也在所不惜。他以为有漫长的时光和她纠葛,谁知就这样,短短时日,就没了。


    胤禛望着室内奴才忙碌的身影,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难受的跟火烧一样。


    他在想,额娘到底到了什么事,这才叫汗阿玛连弘晖的面子都不顾了。胤禛想起太子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病过后,就是德妃入佛堂了。


    有些事情,根本经不起串联推敲。


    很快弘晖就被放回来哭丧,他有些哭不出来,毕竟德妃素来对他不好,而且为了不吓到小孩,根本就不叫他上前,就在院子外头磕头。


    等装棺了,这才让他进去哭灵。


    而在此时此刻,胤禵也看出不对了,这些东西备的太齐太快,好像早有准备一样。后妃薨了,确实处理的很快,但是一切合规矩都准备的妥帖,那就挺有问题。


    夜里守灵的时候,他看着抱着弘晖的胤禛,压低声音问:“额娘犯了什么事?”


    他不明白。


    胤禛也琢磨的有点明白,但是不好说出来。


    而在此时,门外渐渐传出脚步声,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就见一道成熟的身影长身玉立,明黄色的衣袍在月光下很清晰。


    “汗阿玛……”胤禵神色悲痛。


    他跪在地上,昂着头,露出哭的通红的双眸,压低声音问:“额娘她到底犯了什么事,您说出来,儿臣兄弟二人心里也有数。”


    康熙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才慢条斯理的迈步上前,取出三炷香点燃,给德妃的灵位上香。


    “她谋害废太子。”这一句,放在寻常后妃处,足够株连母族。


    胤禛面色一僵,唇瓣蠕动,想说太子无事。


    然而……


    “谋害皇太孙。”他说。


    胤禵神色有些茫然,这话他每个字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有种荒唐的陌生感。


    “什么?”


    “怎会如此。”


    他表示很不理解。


    胤禛看向窝在他怀里睡觉的弘晖,声音干涩:“弘晖……是皇太孙也是孙。”


    那是亲孙子。


    谈何谋害。


    康熙也有些怅惘,德妃伺候他的年头不短了,他一直以为,他能看着她变老。


    但是随着四贝勒府的起势,随着弘晖在他面前得宠,慢慢的又被册封皇太孙,她行事就愈发偏颇。晖晖崽这么好的孩子,在她口中竟有些装相、心机深沉等评语。


    他去的愈加少了,她有时候话里话外就会问,是不是弘晖说什么了,他年岁小,有时候看事有偏颇,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康熙回乾清宫就停了她的俸。


    先前弘晖病了,她叫人来看望,掷了二两银子,说是要给弘晖买糖吃。还一脸惦念不已,觉得这是她的慈悲。


    如此种种,为了弘晖有好名声,他根本没发作,就是明里暗里用话点她。再者这属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他心里温柔小意的德妃,会露出毒牙来。


    后来,他就很少去了。


    德妃估摸着就更恨弘晖乖乖,这才忍耐不住,直接下手。


    谋害皇太子的一切证据都指向弘晖,然而他身体敏感,碰着点东西,立马就发出来了。


    这才叫她早早的暴露了。


    也没有酿下祸事。


    但是谋害皇太子的罪名,到底是摘不掉了。


    康熙看着胤禛那不敢置信的茫然眼神,突然有些心疼,在乾清宫的时候,他也是被皇贵妃捧在手心里养的,后来进了永和宫,他的脾气就越发癫狂,行事没个章法。


    被他骂一句喜怒无常,竟然左性到冰山的地步。


    他越看越气。


    然而他就越发左性。


    康熙叹了口气:“她谋害皇嗣,朕留着她的好名声,也没追究乌雅家的罪业,亦是恩典。”


    “再者,拿弘晖做筏子,此事若成了,新旧储君交恶,将国无宁日。”


    其他皇子因此会有机会,可正在发展中的大清,根本容不下这些。


    这些道理胤禛都懂,但去的是他额娘,他一时间爱恨交织,难道四贝勒府在她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


    再者,她要这些作甚。


    胤禛眼神看向红眼的胤禵,心里更是跟揪着疼一样。


    “为了胤禵?”就为了刚有差事的胤禵,就拿四贝勒府的人陪葬。


    康熙心疼的拍拍她的肩膀。


    这是他亲额娘,亲手捅的刀,如今她没了,剩下他炽热翻滚的痛,怕是没那么容易走出去。


    胤禛握拳。


    他那虚弱的眼神让康熙都忍不住别开了脸,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压低声音道:“所以朕瞒着你。”


    若是叫他知道,那到时候该如何自处,是要让他知道了,弘晖都这样,他还要保护额娘,弘晖又该如何伤心。


    再者他不可能放过任何谋害胤礽的恶人。


    便是跟前的德妃都不成。


    康熙眸色冷厉,看着胤禛的眼神也沁凉:“看在弘晖的面子上,才没有追究你和胤禵的罪过。”


    胤禛跪在地上,神色憔悴。


    而胤禵神色茫然,看着灵堂,突然间头疼欲裂。


    他一直都在想,为什么额娘不喜四哥,四哥与他也不亲近,还当是四哥天生冷情冷心。


    若一直被如此对待,便是他也承受不住。


    “四哥。”他动了动唇瓣。


    那些儿时浑不在意的事情突然涌上心头。


    好像,在额娘面前,被忽视被皱眉被斥责的那个人,永远都是四哥。


    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会在人前被夸,会在人后被骂被无视。


    所以四哥会跟人解释,他不是这样,后来,他就不肯开口说话了。


    “四哥。”他不懂他的小心翼翼。


    他还责怪他的小心翼翼。


    觉得他堂堂男子汉,竟如此小心眼,实在不好。


    胤禛搂着弘晖,汲取他身上的热量,他不敢想,若是得知弘晖被额娘害死,他还有没有在这人世间活下去的勇气。


    他该怎么对弘晖赎罪,怕是都不够的。


    “弘晖。”他没忍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一直压抑着的情感,让胤禛陷入极大的空虚迷茫中,他哭了下,眼睛就干的要命,怎么都哭不出来了。


    胤禛昂着脸,看向一旁的康熙,压低声音,干涩道:“汗阿玛,儿臣哭不出来。”


    灵堂阴凉,纸钱燃烧散发出来的暖黄光芒,也染不暖胤禛脸上的苍白。


    康熙沉默。


    “哭不出,就不哭吧。”他说。


    知道他这会儿心里不好受,康熙压低声音道:“朕走了,你别让弘晖知道,他年岁小,受不住这些。”


    但是他觉得,弘晖就是知道。


    说出德英语的时候,他那种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眼神,实在让他揪心。


    听他这么说,胤禛抱紧怀里的弘晖。


    “不说。”


    “儿臣受过的苦,哪里舍得他再受一遍。”


    他摸摸弘晖红扑扑的小脸,神色茫然的抬眸,素来清冷的男人,哭的眼角微红,像是可怜巴巴被抛弃的小狗。


    康熙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胤禛沉默,他不会说的,毕竟他要怎么告诉弘晖,他额娘不爱他的孩子。


    听到的人疼,说的人也疼。


    有些话不说也罢。


    但也不是每句话都必须说出来的。


    第114章


    夜里风凉。


    康熙看着弘晖往胤禛的怀里钻, 知道他被风吹的冷,就解下身上的披风盖住他,这才转身大踏步离去。


    临到门口, 他回头看了一眼。


    等第二日弘晖睡醒,鼓着小脸蛋一脸龇牙咧嘴, 这浑身酸麻的滋味属实不好受。慢慢起身,能感觉到僵硬的骨骼随着活动而咯吱咯吱的响。


    “阿玛。”他喊了一声, 就见胤禛垂着头, 静静地坐着, 一动不动。


    他昂着小脸去看,头一次见阿玛红着眼睛, 满脸狼狈的样子。


    四贝勒胤禛总是笃定的,面对万事都有种闲庭信步的感觉,何曾有这般惶恐无措。


    弘晖心疼的拍拍他肩膀,软声道:“阿玛不哭不哭,弘晖抱抱。”


    胤禛抱紧他,哑着嗓开口:“苏培盛,带皇太孙去洗漱用膳。”


    一旁的胤禵脸上跟被打了一样火辣辣的,他就有些不好面对弘晖, 明明是最疼爱他的人, 就像四哥说的一样,他该如何跟崽崽说这些话。


    罢了,有些话真的不必说。


    丧仪很隆重, 胤禛知道,这是给弘晖面子,让他有一个完美的长辈,而不会因此而留下猜忌污点。


    等这事儿结束了, 他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说是要为德妃守孝,连门都不肯出。


    他心里难受。


    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乌拉那拉氏一直在陪着他,她并不过多言语,只默默地忙着自己的事,等着他走出来。


    把他照顾的很是周到。


    弘晖也时常回来陪着他,知道这得他自己想通,就在院子里支桌子,自己慢慢的练大字。


    不过半个月功夫,胤禛生生瘦了好多,那衣裳穿在身上,空空荡荡。


    颇有些衣带渐宽人憔悴的味道。


    乌拉那拉氏心疼了,她联合弘晖一起,叫他请假,说是带四爷出去走走。


    弘晖点头。


    他琢磨着这天气爬山定然是很热的,一时间也想不好到底该怎么办。


    “不如去河里游泳?”他琢磨。


    乌拉那拉氏沉吟,半晌摇了摇头:“不妥。”


    因为她玩不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想不出夏日有什么好玩的。


    “傍晚时分爬山,到山顶差不多可以烧烤看星星。”弘晖想想觉得真不错。


    乌拉那拉氏点头。


    这个主意不错,但是得多带点侍卫。


    “阿玛,想带你去山上缅怀德娘娘。”弘晖整个人扒在窗户上,小脚脚垂着晃悠晃悠。


    胤禛抬眸望他,见他眸中有深深的担忧,这才点点头。


    他一答应,就连乌拉那拉氏都松口气,真怕他钻牛角尖,不肯应下。


    弘晖昂着小脸,笑的甜滋滋,软乎乎道:“择日不如撞日,阿玛你快去洗漱换衣,用了晚膳就去。”


    几人说好了,胤禛就去洁面净面,换了福晋送来的衣裳,这才施施然的往膳厅去。


    “瘦了。”乌拉那拉氏心疼极了。他吃不下睡不好,怎么能不瘦。


    胤禛轻轻地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用膳,他如今瘦的厉害,又整日里不肯好好吃,不过绝用了几口,便停下筷子。


    那白皙修长的指节,透出几分嶙峋。


    弘晖伸出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指捏了捏,一脸惊叹:“阿玛瘦瘦。”


    要吃胖些才好。


    胤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摸摸他的小脑袋,在弘晖以为不会回应他的时候,轻轻地嗯了一声。


    “耶~”弘晖快活的比耶。


    他美滋滋的转眸看向一旁的乌拉那拉氏,嘿嘿笑着道:“阿玛应我了!”


    真棒。


    胤禛神色一怔,有些无奈的笑开了,这孩子真是。


    暖人心。


    他清了清面色,温声道:“沉溺于往日不可取,还是得怜惜当下。”


    过去的那些对的错的,过去便过去了。


    身死万事消。


    乌拉那拉氏点点头,温声道:“您能这么想就好。”


    几人用了顿膳,弘晖说说笑笑的哄着胤禛又用了一碗,这才笑眯眯道…“阿玛真棒,都学会自己用膳了呢。”


    胤禛:……


    一看见他这个眼神,弘晖就知道,这是你想挨揍的意思。他捂着自己的屁股蛋子,轻轻拍了一下,仔细感受:“好像没以前滚圆了?”


    天呐,他瘦了。


    他一脸晴天霹雳。


    乌拉那拉氏随口道:“你如今已五岁,该到抽条的时候。”


    一味是个小肉墩,也挺愁人。


    弘晖惆怅点头,软声道:“崽崽不圆了。”他最后一点像熊猫崽崽的地方,没有了。


    有点怅惘。


    胤禛看着他这样子,挑眉:“不如练些肌肉出来。”


    弘晖幽怨的看他一眼,表示这笑话并不怎么好笑。小小年纪正是长肉的时候,练什么肌肉。


    看着额娘放下筷子,弘晖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发。一起都准备就绪,就等着走。


    “等额娘缓缓。”吃饱了有些累。


    弘晖:……


    他着急。


    乌拉那拉氏无奈,就带着他一道往前走,等上马车的时候,胤禛就掐着乌拉那拉氏的腰,把她给提上去。


    弘晖张着小胳膊等。


    等到阿玛和额娘都坐好,也无人来掐他上去。还是一旁的苏运见了,躬身请安后抱他上了马车。


    弘晖撅着小嘴巴,一脸控诉:“阿玛都不抱我。”


    胤禛淡淡的瞥他一眼,装没有看见。


    乌拉那拉氏摸摸他小脑袋安抚:“下次。”


    她学会给空头支票了。


    弘晖趴在车窗上,看着灿烂的晚霞,和路边行人如织,再有知了不停的叫声,他脸上露出欢喜的笑意,软乎乎道:“阿玛,你看看。”


    人总是要接触人的,整日里窝在书房里,慢慢的心情会更差。


    他不是想自己玩,他是来拯救阿玛的。


    胤禛沉默。


    弘晖有些着急,当初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胤禛就是这样子,整日里板着脸不爱说话,偶尔冷冰冰硬邦邦的吐出来一句能把人气的半死。


    而经过他不懈努力,阿玛虽然说不爱笑,心却是打开的,愿意展露自己的情绪。


    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他就更加心疼了。


    “阿玛,走,带你去看星星。”


    弘晖小手一挥,豪迈道,然而仨了片刻,他的懒筋就犯了:“阿玛抱抱宝宝。”


    看着他这样,胤禛点点头:“抱抱宝宝。”


    在弘晖眯着眼睛笑的开怀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转身抱住乌拉那拉氏,单臂将他抱起,就往山上去。


    弘晖:?


    合着没他什么事。


    乌拉那拉氏有些害羞,压低声音道:“放妾身下来,我还能自己走。”


    胤禛抱着她往前走,并不睬他。


    弘晖也跟着笑眯眯道:“不,你不能自己走。”


    几人说说笑笑的,听着小老虎仰天长啸,兴奋的在山林里可劲乱窜,它在城里根本跑不开,现在有机会活动活动,真的快疯了。


    撒欢一样,撒手就没。


    “崽!”弘晖喊。


    他一出声,小老虎就拼命的再窜回来,见他无事,再溜溜达达的去玩,给自己安排的很是妥当。


    弘晖就笑。


    他哒哒哒的乱窜,看见什么都稀罕,小果子都想摘来尝尝,还拿着本植物大全,挨个对应着看看。


    胤禛:……


    “你好忙啊。”他说。


    弘晖乖乖点头,奶里奶气回:“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肯定要好好的观察。”


    他早都想这样了,心里存了一堆的小植物,但是和书上联系在一起,总觉得有些勉强,这样就挺好了。


    这次爬山,几人都有余力,甚至小老虎还懒洋洋的过来蹭弘晖,显然是跑舒服了。


    等到山顶上,它就过来要吃的。


    弘晖就叫苏运给他拿肉吃,幸好他这是皇家,但凡换了个人,真养不起这小老虎。


    小老虎跑饿了,这会儿看见肉,啊呜啊呜吃的好凶,看着他这样,弘晖就忍不住笑:“哎嘿,真可爱。”


    他拍拍小老虎的脑袋,摸摸他头上的毛。


    小老虎就呼噜噜的叫。


    弘晖昂着小脑袋,软声道:“阿玛,你要来摸摸吗?”


    胤禛冷冷的瞥他一眼,表示自己并不想摸。毕竟这小老虎只认弘晖当主人,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平日里都不肯多看一眼。


    就算看了,那眼神看着也跟琢磨这怎么咬你一口没什么区别。


    胤禛并不往小老虎近前凑。


    乌拉那拉氏也是。


    甚至众人都是,并且对皇太孙能够驯服老虎而感到很是敬佩。能给一口肉吃就死心塌地,也属实不容易。那东西野性难驯,寻常人根本拿它没办法。


    弘晖见小老虎吃完了,就拍拍它屁股,叮嘱:“去,抓只肥兔子去。”


    他说完,还像模像样的翻出兔子的样子给它看。


    乌拉那拉氏无语:“你真打算让他给你抓兔子?”


    这说的跟小老虎能听懂一样。


    它若是能听懂,那还要侍卫作甚。直接养个虎队,岂不是所向披靡。


    弘晖也就是提竿子敲枣,闲着也是闲着,敲一竿子再说。管它能不能捉到,给他找个事情罢了。


    看它茫然的原地打转,弘晖不由得笑了,他软声道:“看来是吃不到小老虎抓到的兔子了。”


    小老虎歪着小脑袋看他,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又用大爪子扒拉图纸,半晌才嗷呜嗷呜的走了。


    弘晖就搓手手很期待:“快,烧烤。”


    他最近真的嘴里淡的要命。


    守孝期间不能吃肉,他馋的都要疯了,现在终于过了,他得好生的吃上一大盆。


    他很有雄心壮志的想。


    看着小太监把烧烤架子,和串好的肉拿上来,那肥瘦相间的羊肉串,光是看看就能想象到等做好了得有多好吃。


    看着小太监忙忙碌碌的烤,弘晖抱着一串葡萄吃,吃了一会儿,感觉肚子里鼓鼓的,他就去找地方尿尿。


    一扒开草丛,就对上一双乌溜溜的豆豆眼。


    弘晖:?


    兔子。


    他顿时兴奋了,也不去尿尿了,就想逮兔子,猛然一个前扑抓住兔子的腿,他美滋滋道:“呜哇呜哇太棒了吧,可以吃兔兔了。”


    “广寒宫里的可爱兔,终究是要变成砂锅里的一碗冷吃兔。”


    他拽着兔子耳朵回去。


    “额娘送你了。”他奶里奶气道。


    乌拉那拉氏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轻声道:“小老虎抓的?”


    它竟然真的行。


    弘晖骄傲的挺起自己肉肉的小胸膛,抬着小下巴,笑眯眯道:“哎嘿!我抓的!”


    他比老虎厉害。


    胤禛就让一旁的小太监拿去给厨子做。


    而小老虎回来了,它虎口微张,走到弘晖面前,吧唧吐出一个小东西。


    一只小兔崽子。


    还没拳头大,趴在地上不敢动,看着可怜兮兮的。


    看看这小灰兔,又想想刚才的大兔子,就见小老虎转向方才的草丛,一脸茫然的到处找,最后皱了皱鼻子,看向一旁的弘晖手掌。


    “嗷呜~”是你不是你?


    弘晖摸摸它脑袋:“被我拿走了。”


    小老虎狐疑的看着他,开始往肉的地方跑,就见它抓的大兔子已经被处理干净,就等着做了。


    它嗷呜嗷呜的叫两声,高高的抬着小下巴等着夸奖。


    弘晖拎起小兔子,心想这只才巴掌大,这吃不了,就拍拍小老虎的头,给它喂了一块肉。


    “这是公老虎还是母老虎。”


    弘晖好奇问。


    胤禛:?


    有些话可以不问。


    乌拉那拉氏羞赧望天。


    幸好——


    “禀主子,这烤好一盘了,先吃着还是?”


    一听有肉此时,弘晖把什么都忘了,哒哒哒的跑过去,抱着肉串就是一顿嗷呜嗷呜。


    小老虎在边上眼巴巴的看着,他也想吃,但是他吃不到,就很难过。


    弘晖就笑:“这个给你吃。”


    小老虎吭吭哧哧的爬上弘晖的腿,乖乖的张着嘴等投喂。


    弘晖一串他一串,两人忙活的不得了。


    就是面前的肉,吃啥啥不剩。


    一旁的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只能干瞪眼。


    正吃着,小老虎警戒的冲着不远处压低身子咆哮,看着它这样,弘晖就皱眉看向一旁的侍卫,压低声音道:“去看看。”


    还不等侍卫过去,就听见一声清朗的男音。


    “弘晖!”


    不远处,一袭月白衣衫的胤礽施施然走过来,他如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气康熙,这愈加飘飘欲仙。


    往常阴翳的面庞上,如今尽是恣意潇洒。他一甩折扇,刷的打开。满脸风流倜傥的看了一眼乌拉那拉氏,轻笑:“哟,福晋也带着。早听闻你们伉俪情深,如今看来,传言果然是假的。”


    乌拉那拉氏心里一突,对上胤礽放肆的目光,轻轻的皱起眉头。他那眼神,明明白白在说,打起来打起来,抠他眼珠子。


    在她沉着脸之前,胤礽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弘晖,轻笑:“乖崽,给孤吃些。”


    弘晖就乖乖的给他让位子,把面前刚烤好正在吃的串都给他吃,一边撅着小嘴巴,软乎乎道:“二伯随便吃,管饱。”


    他在琢磨,半夜不睡觉,过来找他们做什么。


    谁知胤礽看了看他,捏捏他白嫩嫩的小脸,轻笑着道:“孤才不要随便吃,吃饭的跟晖晖崽一样圆滚滚。”


    弘晖鼓着小脸蛋,奶里奶气的认真反驳:“圆滚滚才好看。”


    他真的太可爱了。


    正吃着,小老虎见它的肉串都给面前的男人吃了,顿时着急的嗷呜嗷呜叫。


    弘晖偷偷摸摸的顺了一串给它吃。


    胤礽这才转身看向胤禛,他瘦的厉害,脸颊凹陷,衣衫飘荡,嶙峋的肩胛骨把衣衫都给支起来了。


    看着他如此,他心里有种奇异的感受,他是盼着胤禛不好的,毕竟前世抢了他的位置。


    但是真的看他不好,又觉得心疼。


    因为前世一直都在他跟前,可以说任劳任怨,两人也算得上是一道长大的。


    自然有情分在。


    “你……”他张口,却又忘言。


    宫里头的人,说什么都多余,你张张嘴,对方就知道什么意思。


    胤禛点头:“放心。”


    他知道该怎么做,弘晖年岁尚小,若是他倒下了,那必然会让弘晖孤苦伶仃,在这深宫中也不过是咬碎的结局罢了。


    胤礽摆了摆手,身后的奴才登时提着酒坛子上来,他笑着道:“咱兄弟俩,许久不曾喝一杯了。”


    乌拉那拉氏顿时要往旁处去,胤礽摆摆手:“回来,这深山野林,大半夜的危险,都是一家人,不必忌讳。”


    他也不是当初的太子,没那么大的威风,叫皇太孙的母亲回避他。这里头除了男女,还有君臣在。


    他心中复杂意味一闪而过,说着他笑吟吟的提起酒杯,轻笑着道:“先前病了,是弘晖一直让汗阿玛去看我,我心里都记得,所以当东窗事发,当我知道自己这太子必然被废的时候,头一个想的就是四贝勒府,你我兄弟素来感情好,知道你是个天下第一闲人,不爱这些,但是弘晖可以。”


    “他聪慧,又在汗阿玛膝下承欢,年岁小就看着威胁不大,再者你还是最坚强的后盾,我那点子家底,再没人比你更清楚。”


    胤礽这番话,也算是推心置腹。


    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弘晖闷头吃肉。


    胤禛这些时日以来,认真的剖析自己,这会儿心里正空空空,听见胤礽这番真诚的话语,心里顿时觉得慰藉。


    “你我兄弟,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听见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胤礽轻轻笑了:“说还是得说的,毕竟这宫里头想要点真心实在太难了。”


    乌拉那拉氏却记得方才那个恨不得他们打起来的眼神,就感叹不愧是做过太子的人,那小话说起来真的是一套一套,收买人心玩的很是醇熟。


    而弘晖也觉得,他甚至觉得二伯学过心理学,要不然怎么会在阿玛大悲以后的放松时期,赶紧过来说这么一番话。


    他吃瓜要吃不动了。


    弘晖给小老虎喂了口肉,看着它大口大口吃着,就忍不住笑了。


    胤礽摸摸他的小脑袋,满脸温柔:“弘晖快点长大,到时候大清交到你手里,你记得让二伯有容身之处,便尽够了。”


    他说的卑微。


    胤禛立马道:“晖晖崽实诚,你对他一分好,他恨不得对你十成好。”


    “他这种软性子,到时候必然让二伯做上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天下最尊贵的人。”


    胤禛灌了一口酒,一脸郑重道:“若他不给,弟就将自己的位置让你。”毕竟他是皇太孙的父亲,这地位肯定低不到哪里去。


    “哈哈,好。”


    胤礽吃了一口肉,喝了一口酒,这才轻笑着道:“士为知己者死,有你们这一句话,做什么都尽够了。”


    夜风在胤礽脸上印出一片斑驳的影。


    被烛火照耀的地方一片白皙光明,眼神闪亮亮的华明,另外一半脸却被光遮着,什么都看不清。


    弘晖抱着自己的碗碗奶吨吨吨。


    “二伯。”他举起自己的奶碗和胤礽碰杯,笑眯眯道:“弘晖敬您一杯。”


    小崽崽也知道敬酒礼仪,把自己的奶碗往下,然而胤礽面无芥蒂,直接比他低了些,笑着道:“二伯敬你才是。”


    他笑吟吟的,眉眼柔和像是发着光,带着奇异蛊惑:“等着弘晖上位,二伯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了。”


    弘晖想想以后跟康熙一样有批不完的折子,顿时垮着小脸:“不想批折子。”


    见他如此纯稚,胤礽眸色深了深,摸摸他小脑袋,笑着道:“在宫里有什么事,尽管去找二伯。”


    弘晖乖乖点头。


    胤礽又灌了一杯酒,这才起身,笑着道:“我在隔壁山头,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悄然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弘晖若有所思,二伯今儿是攻心来了,他以前多骄傲,向来不肯正眼看人,如今竟然能先低头示好了。


    可怜世事弄人。


    “别信。”胤禛把玩着杯子,低声道:“不能信。”


    他没说什么不能信,弘晖却意会,他乖乖点头,“我知道。”


    胤禛一口把杯中酒饮尽,胤礽知道他不信却还是说这番话,就是要给他吃定心丸。


    他现在就在想,德妃对废太子下手做什么,若是有人教唆呢。


    胤禛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看着那串火把渐行渐远,胤禛拍拍弘晖的脑袋,突然有点心疼他,小小年纪,怎么跟这群成精了的狐狸去争。


    他自幼相处,尚且心力交瘁。宫中势力倾轧,其中攀枝错节,让一个五岁的崽去处理,属实勉强。


    “真诚才是必杀技。”弘晖反而安抚回去,他现在年岁小,旁人会很相信他的善,也不会相信他的强大。


    这样的话,他也有很多操作空间。


    再者,皇玛法还能活二十年。


    他能不能活二十年还是两码事。


    他觉得能活很久,剩下的就看阎王同不同意。


    希望他能同意。


    弘晖想。


    第115章


    短暂的波澜后, 朝中又恢复平静。然而暗地里波澜不断,随着辛者库贱妇说出,纵然被拦着咽下, 影响力却仍旧巨大。


    胤禩堂堂皇皇半朝为政,被万岁爷一句话给瓦解了,其他人更加不愿多处眉头。


    前些日子和胤礽别苗头的直郡王胤禔亲自提着酒去给理亲王赔罪, 说他年轻,被猪油糊了心,叫他见谅。


    胤礽挑眉笑:“跟孤斗的那么厉害,如今换了个孩子,你问的还偃旗息鼓。”


    当时很热, 胤禔坐了会儿,鼻尖就沁出汗珠子来,他却顾不得擦,眼神中茫然透着自嘲:“你不成,我不成, 老三不成,老八辛者库……。”


    他眸光悠悠,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胤礽饮尽杯中酒,拍拍他的肩膀,轻笑着道:“弘晖是个孩子。”


    意思不关他的事。


    胤禔瞧着他, 挑眉:“你也爱他?”


    先是胤禛这么个冷心冷肺的人, 被他哄的移不开脸, 连着对福晋也爱屋及乌,再者连汗阿玛见了都是万分疼爱。


    如今连废太子见这个抢他位置的人,都能毫无芥蒂的说出他是个孩子。


    “有意思。”胤禔挑眉,他倒想看看, 这个崽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这么多人为他想着。


    胤礽眸色深了深,垂眸道:“你,孤还是服气的。”


    他看着胤禔,唇角的弧度很平和。


    两人之间的生死恩怨,可以写成书了,然而他都能为了大业平平揭过。


    胤礽和胤禔最后碰杯,这才转身离去。


    他这里发生的事,很快就透到康熙那里去,看着几案上摆着的小札,这直郡王和理亲王相谈甚欢,他就觉得好玩。


    他把小札递给弘晖,挑眉道:“你看看。”


    弘晖接过小札看了一眼,平平无奇的哦了一声,甚至有些疑惑:“看甚?”


    康熙:……


    对着聋子唱戏,对着瞎子跳舞。


    每每想跟弘晖说一些阴谋诡计,总是会有这样的感觉。


    “罢了,你赤诚你的,总有人护着你。”康熙说。


    面前的晖晖崽是有些憨直在身上,甚至过于仁善,然而一个守成的君主,仁善至关重要。


    他以前坚定的许多政策,都被弘晖一一推翻,甚至尝到甜头后就有些回不去了。


    人才至关重要。


    你办点什么事都有人给你快速办好,那种感觉实在太棒了。


    弘晖昂着小脑袋,把手里的小札递给他:“您瞧瞧这个。”


    见他乐滋滋的小模样,康熙有些好奇,挑眉望过来:“什么?”


    他接过一看,就不由得挑眉,大清研究院招收研究专员,从八品,速来。


    康熙看看,嗤之以鼻:“你要这作甚?”


    弘晖摸了摸下巴:“想要个飞上天的风铃?”


    当然是假的。


    然而不妨碍他给康熙画饼:“有了大清研究院,到时候马车可以自己跑,还可以飞上天,然后……”


    然后弘晖的小脑袋就被敲了。


    “奇奇怪怪的小想法。”康熙捏捏他软嘟嘟的小脸,笑吟吟道:“你如何想到的?”


    弘晖就笑:“左右一步闲棋,也费不了多少钱,万一成了就好。”


    他不想再经历一遍大清的弱小,作为熊猫崽崽被掳去斗兽场实在太可怜了。


    那么痛,他真的不想再经历。


    康熙摸摸他小脑袋,沉默片刻,到底没在上头加上旗人二字,毕竟这看着实在没什么发展前途。


    弘晖有些紧张,他昂着头,见康熙没有发现小心思就暗暗的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没想着真的能成,有时候时代的发展并非一人可左右,再者有国运一说,世间从未有一人永远昌隆。


    但是能慢慢的变好,就是好事。


    弘晖昂着头,他软乎乎的撒娇,一边浅笑着道:“皇玛法,想出去玩,不想拉磨了。”


    他又不是生产队的驴。


    康熙痛快点头,在他诧异声中,笑吟吟道:“那你去背书。”


    弘晖:?


    有什么区别吗。


    他蔫哒哒的去背书,心想当人可真没意思,像他们熊猫崽崽,每天吃吃喝喝汪汪撒娇,窝在妈妈怀里睡觉觉就好。


    “好。”他唏嘘。


    看着他跟小大人一样,康熙就抿着嘴笑,有时候也是故意逗他,觉得很有意思。


    瞧着他如此,就想起儿时,他那时候哪里敢撒娇不读书,那都是恨不得求着旁人多教点,因着你求教无门。


    就算想学,不被汗阿玛重视的孩子,也连书都摸不到。可弘晖现在有老师有书,谁能想到他竟然还不愿意学。


    “啧,身在福中不知福,仔细朕揍你小屁股。”康熙道。


    弘晖就歪着小脑袋看他,笑眯眯道:“那你揍呗。”


    他撅着小屁股,一点都不慌。


    康熙:?


    你整日里在说些什么屁话。


    “啪。”


    他轻轻一巴掌拍上去。


    弘晖就笑:“一点都不疼。”


    在康熙想要拍第二巴掌的时候,就见小老虎低声咆哮。


    它压低声音,做出攻击的姿态。


    康熙:?


    合着以后还不能随意揍弘晖的小屁股了。


    看着它如此,弘晖就伸手摸摸它的小脑袋,一脸欣喜道:“哎呀老虎崽崽长大了,都会保护我了。”


    小老虎还紧紧的盯着康熙。


    方才这个两脚兽竟然攻击自己的小主人,他都看见了。


    康熙摸摸鼻子,想顺便像弘晖揍小老虎那样揍他,却又担心小老虎记仇,等长大了给他来一下子。现在打的过,等小老虎长大了就拿他没办法了。


    正说着,就听见弘晖道:“皇玛法,来呀来呀来打我呀。”


    康熙:?


    他开始找鸡毛掸子,不就是一个可能记仇的小老虎,他时刻备着暗卫,慌什么。


    弘晖康熙拿着鸡毛掸子也一点都不慌,甜滋滋的看着小老虎,谁知道对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趴在脚脚上睡觉了。


    熊猫崽崽:?


    他惨叫一声扭头就跑。


    看着康熙脸上的狞笑,恨不得跑出二里地远。小老虎还当是陪他玩,顿时兴奋的觉也不睡了。


    “嗷呜~”来呀快活呀~


    康熙:……


    他活动活动筋骨,就接着处理政务去了。


    “今天终于有鲥鱼,记得来吃。”他让小太监去叮嘱。


    弘晖远远的喊:“知道了~”


    能够这样,属实有意思的紧。看着他如此,康熙想,孩子的童真真的在极大程度上能够治愈大人。


    肮脏污秽的大人。


    他眉眼一凝,就静静地处理政务去了。


    而弘晖带着小老虎,一路跑回隔壁园子,看着额娘正在看账本,就笑眯眯道:“额娘歇歇眼睛。”


    他昂着小脑袋,举着自己肉嘟嘟的小拳头给乌拉那拉氏捶腿,一边笑吟吟道:“嗨呀真喜欢你。”


    熊猫崽崽总是爱把爱给挂在嘴上。


    因为前世没有人说过爱他。


    他觉得爱是世界上最优美动听的话语。


    看着他如此,乌拉那拉氏抿着唇角轻笑,温声道:“额娘也爱晖晖崽。”


    正说着,时和和弘晏从门内跌跌撞撞的走出来,一见小老虎就咧着小嘴笑,哒哒哒跑过去要抱。


    小老虎哀嚎一声,肉肉的大爪子抱着圆滚滚的脑袋。


    它特别有先见之明。


    “猫~”


    “猫猫~”


    两个小崽崽流着口水,跌跌撞撞的冲出来,啪叽摔在小老虎身上。


    小老虎一脸生无可恋,求救的看向弘晖,心想快把你家软趴趴的小崽崽弄走。


    弘晖望天,他俩不去烦小老虎就该来烦他了,这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该他受罪了。


    他笑眯眯道:“爱你哟。”


    小老虎努力的支着身子,揽住歪歪扭扭快要摔倒的时和,明明不太会走路,这还是要逞强。


    “嗷呜~”救命。


    乌拉那拉氏上前,一手一只崽的拎起来,然而没用,只要撒手,就又跑老虎崽崽身上。她顿时有些苦恼,该怎么给两小只解释,这是大老虎这不是小猫咪。


    “过来。”她板着脸凶。


    “哎呀。”时和摔了个屁墩。


    她小胳膊晃了晃,揪住弘晏的裤子,把他的小亵裤扒拉下来不说,还把站不稳的弘晏给摔个个屁墩。


    小老虎抱头。


    救命,他还是个老虎崽崽,带不好两脚兽小崽崽。


    “呜呜呜~嗷呜~”救命。


    然而被时和压到几根毛,就像是给他使了定身法,根本动都不敢动。


    “哈哈哈~”弘晖疯狂嘲笑。


    看着一脸怅惘的小老虎,笑眯眯道:“如果你能够好好、乖乖的哄好时和弘晏,我明儿还喂你吃肉。”


    小老虎想,这肉不吃也罢。


    而一旁的胤禛看着,唇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他心里烧的快要冒烟,面上却仍旧淡淡的。


    “福晋。”他轻唤。


    弘晖回眸看见是他,顿时乐滋滋的冲上前去,奶里奶气的唤:“阿玛~”


    他像是小炮弹一样冲进胤禛怀里。


    胤禛就搂住他。


    看向清减许多的乌拉那拉氏,浅笑着道:“你受苦了。”


    弘晖:!


    你怀里抱着崽崽,眼里却只有额娘不成。


    “阿玛,阿玛你看看我?”他掰过阿玛的脸,强行让他看自己。


    胤禛淡淡的瞥他一眼,拎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放在地上,慢慢踱步到乌拉那拉氏跟前,牵住他的手,往内室去了。


    弘晖:……


    他懂。


    该消失了。


    他起身往书房去,自己拿着字帖临,这群叔伯实在可怕,你会的东西他们都会,你不会的东西他们也会。


    换句话说,康熙是个很爱学习的人,他会的东西皇阿哥必须会。


    所以他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好在他有梦中弘晖的基础打底,学起什么来都特别快,在这种情景下,他还不算特别累。


    若是什么都不会,那是真的累。


    弘晖下笔,突然有些愣怔,他摸摸自己的胸口,想起来梦中弘晖的时候,胸口就热热的。


    “你还在吗?”他笑。


    无人应声。


    他接着练大字,心想有弘晖陪他正好。


    “笃笃。”


    有人敲门。


    “何事?”他随口问。


    门口的小太监就恭谨回:“十四爷来访。”


    “请进来。”弘晖回。


    小太监一脸犹豫,半晌才声音干涩到:“您去瞧瞧。”


    弘晖挑眉,这有什么好看的。


    出来一看,不由得呆住:“厉害。”


    胤禵坐在围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出去玩,去不去?”


    弘晖昂着小脑袋,恍然间回到四贝勒府,那时候他年岁尚小,还是个三岁半的小崽崽。


    而胤禵是个恣意张扬的小少年。


    两人凑在一起,不是皮就是坏。


    “乖乖。”胤禵垂眸,笑眯眯的看着弘晖,温声道:“怎么还不上来。”


    弘晖懒洋洋道:“可以呀。”


    他往外跑几步,在胤禵注视下,加速奔跑后踩着墙,快速的攀爬上来。


    胤禵:?


    你在玩一种很新的游戏。


    他没见过那种。


    弘晖笑眯眯的看着他:“是这样吗?”


    胤禵点头。


    两人手牵着手,顺着围墙散步,看着弘晖精致白皙的小脸,胤禵鼓足勇气问:“你能跟你皇玛法说,让十四叔再出趟国吗?”


    他还想出。


    弘晖犹豫,这时候出国不仅仅是出国,还牵扯到很多其他的东西,最重要的是,生死难料。


    “以后再说。”


    想到梦中弘晖,就难免想到某个片段,比如李鸿章访美,当时的弘晖是震撼的,现在的弘晖依旧震撼。


    看着胤禵落寞的眼睛,弘晖注视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去过的地方多,自然知道,大清当初也不过是……如今的欧洲,便是过去的马背上的……”


    他没有说的很清楚。


    但是胤禵听懂了,两人坐在房梁上,看着不远处的晚霞,弘晖侧眸望着胤禵,想想还是给他点甜头:“韬光养晦厚积薄发知道吗?”


    “大家现在都在想。”


    胤禵点点头。


    道理他都懂,但是闲着就很无聊。


    见多了山川流水,见多了险峻的山峰,见多了深不见底的大海,再让他坐着扯二两银子的皮,他自然坐不住。


    “能扯二两银子的皮多幸福。”弘晖笑的眉眼弯弯,软乎乎道:“别想那么多,来,我给你算一卦。”


    胤禵听见算卦就头疼,扭头就走了:“不算!”


    他说完就走。


    弘晖垂着小脑袋,一脸失落。


    “哎呀。”他招招手:“算算?”


    胤禵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到不远处,回头看看坐在房顶的弘晖,小小的崽,被晚霞镶上一层金边。


    看着可可爱爱。


    弘晖昂着头,正一脸若有所思。


    等乌拉那拉氏过来寻他,就见他坐在房顶,顿时吓一跳,压着声音道:“不知道危险?快下来。”


    他真是叫人操心的厉害。


    弘晖乖乖的跳下去。


    乌拉那拉氏:?


    他就这么下来了,甚至没有看地面一眼。


    “你……”她皱眉:“下次叫奴才给你抱下来。”


    弘晖点头。


    他软乎乎道:“知道了。”


    反正他就是不改。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就说回去用晚膳,弘晖这才恍然记起皇玛法说有鲥鱼,叫他一起去。


    他搓搓手:“想让额娘也吃。”


    要不然他心里不舒坦。


    正说着,就见小太监提着桶过来,先是把东西放着,这才笑吟吟道:“万岁爷交代让皇太孙过去,四贝勒爷也过去,顺便给四福晋也送点鲥鱼。”


    弘晖就回头带着胤禛一道往畅春园去。


    等到的时候,就见胤礽坐在右侧,左侧的太师椅还空着,他昂着头,软乎乎道:“二伯来这里坐。”


    胤礽就笑着拒绝,说自己这处挺好。


    两人让了片刻,到底按着安排的位置坐好了。


    弘晖昂着头,他笑的甜滋滋看向康熙,笑眯眯道:“从江南运来的?”


    康熙点头。


    这鲥鱼他年轻时就爱吃,但是那时候国库不丰,他不好兴师动众的就吃一口鱼。


    但是现在不一样,这鱼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真的时时能吃到,他反而没那股子惦念劲儿,不过是一道菜罢了。


    弘晖尝了一口,觉得果然鲜嫩。


    “皇玛法,我给你剥鱼吃。”他说。


    康熙就挑眉笑:“不用你献殷勤,且自己用吧。”这么小的孩子摘鱼刺,没得卡住他。


    弘晖就期待的看向胤礽。


    对方严词拒绝。


    他又看向自己阿玛,胤禛皱眉:“你小子憋什么坏。”


    弘晖噘嘴:“我这么好的崽崽能憋什么坏,哼。”


    胤禛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不用。”


    三人严词拒绝,显然被他坑多了,都坑出经验来了。


    弘晖一脸遗憾,自己想做个小暖男怎么没人信。


    几人安静用膳。


    等饮茶的时候,胤礽才挑眉笑道:“不如二伯给你剥鱼刺?”


    弘晖疯狂点头:“好。”


    他就想说这个,他先提出给对方剥鱼刺,等对方吃下一口的时候,就假模假样的说,他都吃过对方挑过的鱼刺,这样他就不用挑了。


    “真是个坏崽崽。”胤礽惊住。


    弘晖就呲着小米牙嘿嘿嘿的笑,软乎乎道:“崽崽不坏,二伯不爱。”


    胤礽:……


    这小子天马行空,他是比不得。


    他揉了揉弘晖的小脸蛋,看着那白皙的小肌肤一戳就红扑扑水灵灵,不由得笑了:“走,跟你二伯一家,这样二伯天天给你骗,我不像你阿玛,整天板着脸凶的要命。”


    弘晖看着眉眼冷凝的胤禛,笑眯眯道:“可是我爱阿玛。”


    他就喜欢这一口。


    胤礽:?


    你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康熙也没想到他真这么回答,一想就忍不住笑了。


    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爱。


    他就喜欢弘晖这股子劲头。


    不管不顾轰轰烈烈的偏执爱。


    弘晖昂着小脑袋,双手叉腰…“等阿玛老了,我就把他背着,带他去……”


    还不等他说完,胤禛猜着他可能要说出调皮话,眼疾手快的往他嘴里塞颗糖。


    弘晖顿时只顾着吃糖,什么都忘了。


    可怜的晖晖崽,就算做了皇太孙,却连糖果自由都没有,甚至更严了。就怕他有一口小坏牙,影响未来登基。


    弘晖:……


    康熙倒是很念着,笑眯眯道:“什么?”


    “带阿玛吃糖。”晖晖崽甜滋滋回。


    嘴里吃着糖,整个人高兴的眉飞色舞。


    他真的是喜欢的紧。


    胤禛松了口气。


    作为坑爹小能手的爹,他现在被坑的时候已经有预感了。


    弘晖吃完糖,还一脸期待的看着胤禛:“还有吗?”


    胤禛给他一个你自己想的眼神,弘晖就知道没有了。


    他鼓着小脸蛋,捏着胤禛的衣角,甜甜的撒娇:“好不好嘛~再给我一颗。”


    康熙清了清嗓子。


    弘晖顿时意会,上前捏住康熙的衣角,甜甜的哼:“求求你啦~拜托拜托~”


    康熙听着他又甜又糯的小奶音,心里舒畅极了,在他满怀期待的眼神中,一脸无辜的开口:“怎么了!”


    弘晖呆住。


    他又懂了。


    他被驴了。


    “嘤。”熊猫崽崽嘤了一声,心想,总有一天,他要住进糖果做的房子,连家具都是糖果,然后把糖果串成项链挂在脖子上,想吃哪颗吃哪颗。


    胤禛眉眼柔和的摸摸他小脸,轻声道:“就带一颗,明儿再给你。”


    弘晖乖乖点头。


    他越是乖,胤禛心里就越是充满了忽悠幼崽的愧疚。


    几人用完膳,就一起去园子里散步,临水照花,假山亭榭,景色特别漂亮。


    弘晖哒哒哒的走在前面,而小老虎横冲直撞的净街,让几人一路畅通无阻。


    “皇玛法,你说这里搭个秋千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搭个葡萄藤呢?”


    “可。”


    弘晖顿时欢呼出声,他一脸向往期待道:“橘子树、苹果树、枇杷树、石榴树……”


    随着他话语的增长,康熙听懂了,这是要把他的花园变成果园。


    “杏树……”


    “别想了树。”康熙一口回绝。


    这是他漂漂亮亮的花园,不是郊外的皇庄。


    弘晖顿时有些失落,他看向一旁的胤禛,可怜巴巴道:“那我们园子呢?”


    康熙沉吟:“可。”


    胤禛脸一沉,他昨儿这么跟他说,他也觉得有些破坏园子的漂亮程度,就拒绝了。


    然而今天弘晖旧话重提,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果然他这回旋镖,最后还是扎在亲爹身上。


    “谨遵汗阿玛旨意。”胤禛恭谨应下后,一脸幽幽的看着弘晖,给他一个你快些回家等着挨揍的表情。


    弘晖想想春有琵琶夏有杏,就觉得快乐的不得了。


    “你素来会算卦,那你的劫数过了吗?”胤禛问。


    听到这个问题,就连胤礽都看过来。康熙更是关注的不得了。


    弘晖掐指算了算。


    “如今一团迷雾,看不清楚。”他摊手:“功力不够。”


    小皇孙的命格好算,皇太孙的命格和国运连在一起,就没那么简单了。


    康熙皱起眉头:“那结果呢?”


    结果就是再看。


    第116章


    看着康熙执拗的双眸, 弘晖心中一动,低声道:“自然是过去了。”


    有时候你信了就是真的。


    他年岁确实小了些,能堪破自己的人生,堪不破国运。


    康熙斜睨着他, 捏住他小脸扯了扯, 轻笑:“渡过就好。”他日日悬着心, 纵然知道是哄他的, 也高兴些许。


    “皇玛法不怕不怕。”弘晖奶里奶气的哄他。爷孙俩对视一眼,弘晖眸中的心虚藏不住藏不住。


    康熙摸摸他小脑袋,轻声道:“有国运给你压着, 倒是挺好。”


    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弘晖趴在桌子上, 胳膊把肉嘟嘟的小脸挤出一坨, 看着可可爱爱。


    伸手戳了戳,胤禛这才故作矜持的收回手。


    弘晖昂着小脸蛋, 看着一旁蠢蠢欲动的二伯, 他撅着小嘴巴:“糖呢?”


    要糖吃没有。


    要挨揍有很多。


    胤禛和胤礽告退, 相携离去,而弘晖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皇玛法,人有时候真的能跟命运分庭抗礼吗?”


    比如整日里想要复位的太子, 和这会儿被架在火上烤左右不是的阿玛, 他真的有点想知道,最后这上位者到底是谁。


    弘晖昂着小脑袋,他执着朱笔开始批折子,康熙任务繁忙,抽出这么点时间, 就要加速批折子来补。


    两人归于静默。


    弘晖现在要学的东西也很多,当教育从皇孙转成皇太孙后,那需要学习的东西隐隐还是加倍了。


    作为皇子会的东西他也得会,做为太子会的东西他也得会,以康熙充沛的精力,他不停学习后会的东西,他也得会,


    林林总总这许多,真的是压在小幼崽的头上。


    弘晖快速的吸收着知识,已经不记得刚开始穿越过来,为着背个三字经都左右躲闪是什么样子了。


    他嘿嘿一笑,往康熙的怀里钻,笑眯眯道:“皇玛法,我送你的东西哪去了?”


    康熙挑眉:“什么东西?”


    弘晖就掰着指头算:“三岁半的一支梅花,春日的一块泥巴,上次在河边捡的鹅卵石。”


    林林总总这许多。


    康熙听罢,心中顿时明白了,他抿嘴轻笑:“跟朕来。”


    带着弘晖来到一个小隔间外,他挑眉:“打开门看看。”


    弘晖乖乖的推开门。


    小房间不大。


    一眼就能看到头,里面摆着他说的那些冬日的梅花春日的泥巴夏日的荷花秋日的头发。


    摆放的整整齐齐。


    “您都留着了?”弘晖吃惊。


    毕竟很多东西都是随便在康熙面前刷脸这才送过来的,并不是真心实意准备的礼物。


    他突然有些愧疚。


    康熙摸摸他的头,笑着道:“你送的朕都收着。”


    刚开始也没想着收,但是没舍得扔,慢慢的就全部都收藏起来。后来有事没事来看看,感受着童真治愈的美好。


    就愈发舍不得丢弃,都好生的安置。


    弘晖感动的一塌糊涂,他呜呜呜笑着:“我以前怎么那么乖,喜欢的东西都好可爱。”


    他现在也喜欢极了。


    康熙:……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屁话。


    看着他如此,弘晖不由得笑了,他昂着小脑袋,软乎乎的撒娇,甜滋滋道:“您就说是不是?”


    康熙点头。


    是这样的没错。


    两人闲闲的聊着天,踱步在宫中小道上,随着康熙权利日盛,宫中越发安静起来。


    四妃不得宠爱,只有往日里的情分在,自然循规蹈矩,再者也担心给宫外的孩子惹祸,更是安静的不行。


    而新晋妃嫔多为汉军旗、汉人女子,手中权柄不丰,自然无从兴风作浪。再者德妃已逝,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点风声的自然瞒不住。连有皇太孙做依仗都没用,其他人自然得掂量着。


    两人走到螽斯门下,康熙这才轻笑:“螽斯门螽斯门,朕倒是要拜拜。”代表着子嗣昌盛的门,他来拜拜再好不过。


    弘晖想,该大熊猫来拜拜,每次生崽都艰难极了还只生一个。


    “你也拜拜?”康熙调侃。


    弘晖一本正经的作揖拱手:“让阿玛多生几个。”


    康熙看着这个孝顺的好大儿,有些无言以对,他是怎么能把坑爹时时挂在心上。


    好在坑的不是他,不必在意。


    两人慢慢的往御花园去,天气炎热,刚走到就出了一身汗,弘晖用锦帕擦了擦汗,露出红扑扑的小脸,浅笑着道:“天气热的时候想冷天多舒服。”


    “要是能玩雪,那得多快活。”他一脸向往。


    康熙轻轻的嗯了一声,人都是不知满足的,这样想那样,那样想这样,汲汲营营一辈子。


    “什么时候复立太子啊?”弘晖随口问。


    这个话题,在康熙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他一直压着的隐秘心思,突然被揭开,他心里就怦怦开始跳起来,


    面上却不动声色:“复立什么?”


    看着他沉稳的眸色,弘晖反正有些呆:“复立太子啊?”


    前世作成那样尚且两废两立,如今也挺作,连甲胄都发现了,但是这感情还在,就不好废。


    “你是皇太孙,已有储君……”康熙声音艰涩。


    现在过的久了,他心里惦记他的好更多些,慢慢的有点忘记他的不好。


    人总是这样。


    然而已有储君,他就没起过这心思。小崽崽的一番话在他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皇太孙是皇太孙,皇太子是皇太子,哪里能一样。”弘晖毫不介意道。


    现在还有二十年,有一个感情深厚不停被美化的太子,他只会很难做,还不如敞亮些,直接一步到位,这复立太子之位由他提。


    看着康熙的表情,他就知道他是心动了。


    “二伯素来办事妥帖,这储君之位非他莫属。”弘晖给他加了把火,笑吟吟道:“曾经的天之骄子,连孤这样的自称都被挑衅嘲讽,看着心中实在难过。”


    “二伯待我情深义重,弘晖自然投桃报李,愿意给一百分心。”


    随着他奶里奶气的小声音落下,康熙沉吟,心中疯狂长草,简直要压抑不住,然而他还是低声道:“不必了。”


    等回去后,就见胤禛正候在乾清宫门口。


    康熙一回头就不见弘晖,心里顿时明白,这是父子联动。


    两人如此坦荡,倒叫他不好说什么。


    “儿臣早就想着若是汗阿玛能复立二哥才好……”他絮絮而谈,从幼时说到如今,左右都是胤礽的好。


    康熙甚至有些晃神,觉得甲胄的事儿不曾出过,太子一直都在,不过是父子二人拌嘴,这才闹了些小矛盾罢了。


    “不必多说。”康熙冷着脸。


    胤禛轻轻地嗯一声,躬身下去了,今儿提,也是看看康熙的态度,他若是很愤怒,那自然不能提。


    但这种压抑的意动,他再熟悉不过。


    第二日一大早,朝臣联名,请求复立太子。


    而胤礽立在弘晖身后,一时有些茫然,前世也是胤禛带头,找了批人,联名上书请求复立太子,其中被康熙打骂无数。


    他心里隐隐是感激的。


    当他没了,知道是胤禛处心积虑的上位后,心里又恨极了。


    如今弘晖被立为皇太孙,他还在想,估摸着没有这一出请求复立太子,毕竟置皇太孙于何地。


    胤礽看着弘晖亮晶晶的双眸,正想问怎么回事,就听弘晖带着美滋滋的声音响起:“我带头哒,快夸我!”


    胤礽心情复杂。


    这父子俩,做事都有些绝。


    置之死地而后生。


    弘晖是他一手推举出来的,若是他答应复立太子,那岂不是自打嘴巴。


    谁知——


    胤禛直接说,太子性子仁善,有孔融让梨之美德,先前太子是犯下些许错事,如今已悔过,三十春秋的太子,不能微瑕而弃置。


    他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甚至连借口都安排的妥当。


    康熙听着,心中愈发感动。


    他望着沸沸扬扬的朝臣,压低声音道:“储君之事不可儿戏。”


    接着就退朝走人。


    弘晖挺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肚子,拍拍胤礽的大腿,笑着道:“二伯你放心,皇玛法心里是有你的。”


    胤礽一腔愤懑,此时被消耗殆尽,他刚重生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厉鬼归来,定然是要大杀四方屠戮众生的。


    而对于他来说,这更加是一场孤决的盛宴。


    可谁曾想——


    有个肉嘟嘟的小孩,刚跟他大腿一样高。就慢慢的消磨掉他心里所有的魔。


    他眸色闪了闪,一把抱起弘晖,轻笑着道:“孔融让梨?”


    胤礽唇角挂着邪肆的笑意:“有句话你说的很对。”


    在幼崽昂着小脑袋一脸好奇的时候,他轻笑着道:“旁人不要的东西,孤也不要。”


    胤禛正走过来打算跟他商议,就听见这么句话。


    挺过分的。


    胤禔:……


    他不免想起来还在养蜂夹道圈禁的胤祉,所以你们在这里谦让,这储君之位跟卖不出的大白菜一样,就老三苦兮兮的在受罪。


    “老大,孤看你对储君之位颇为意动,不用众人推举你可好?”胤礽居高临下的看着胤禔。


    “不必。”他眉眼不动,英武的面庞上尽是挑衅:“你们都不要的东西,为甚觉得爷会要!”


    胤禛:……


    弘晖:……


    你们别这样。


    这是被谁带坏的,应该不是他吧。


    等康熙知道他们在金銮殿的发言后,心里又欣慰又生气,对着弘晖叭叭一顿输出。


    斜着眼睛阴恻恻的看着胤礽,大巴掌却打在弘晖的小屁股上。


    “不听话的崽就要挨揍。”


    弘晖:?


    胤礽心情愉悦的翘着唇角,幼崽挨揍后那不敢置信的小眼神看着真是令人身心愉悦。


    突然,他唇角一僵。


    当初他推举弘晖做皇太孙的时候,可是盼着他八岁夭折命不长久走的,可以说恶意满满,还想着离间父子俩。


    如今他竟瞧着弘晖觉得哪里都很好了。


    这:……


    他不禁心神一震。


    细细打量着弘晖,他挑眉:“是不是给孤下蛊了?”


    他也学着康熙的样子,一巴掌拍在弘晖肉嘟嘟的小屁股上,颇有些公报私仇的味道在。


    皇太孙的小屁股打着滋味甚美,下次还打。


    然而……


    弘晖嗷的一声就哭了。


    他眼泪吧嗒的抬眸,惨兮兮道:“疼死了。”


    康熙挥手捞了个空,顿时心疼道:“我和老四打都收着劲儿,听着响实则不疼。”而他这成年男人实打实一巴掌,真的是能把孩子疼哭。


    “乖乖崽不哭不哭,皇玛法打你二伯。”他说着,直接伸手对着胤礽的屁股狠狠揍了一巴掌。


    胤礽一脸晴天霹雳。


    他都这么大岁数了,突然被亲爹打屁股,真的是令人无法接受。


    “……”张了张嘴,他吐了个泡泡,便一脸生无可恋。


    “汗阿玛揍孤。”他脸上青青白白,有些挂不住了。


    弘晖自己还没哭完,见胤礽受罪,不由得又嘎嘎的笑起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一笑就开始往下掉。


    胤礽瞅着他这小样子,想想自己还挨了一下,登时觉得不再揍弘晖一屁股蛋就亏了。


    他扬起自己的大巴掌。


    晖晖崽一看这抡圆了胳膊揍他,怕是屁股得八牙,扭头就跑。


    “救命啊。”


    他边跑还边嚎。


    胤礽丢不起这个人,他觉得这实在是过分。


    “行了。”他皱眉。


    接着……


    他又被揍了一巴掌。


    康熙揍着觉得挺爽,趁热打铁又给他来一下子。


    胤礽:?


    他一脸生无可恋,看着弘晖快速跑走,顿时觉得他很有先见之明。


    “儿臣告退。”他说完就跑。


    总觉得汗阿玛这会儿危险的紧,大有逮谁揍谁的意思在。他伸着自己的大巴掌,心想他也不傻,揍弘晖也是收着力的。


    怎么会疼。


    他百思不得其解。


    等回去看见弘皙后,就琢磨着试试到底怎么回事,一巴掌照着那小屁股蛋揍下去,弘皙应声而掉眼泪。


    胤礽顿时知道了,他这力度不对,打人确实挺疼的。


    好惨一晖晖崽。


    弘晖一路跑回园子,这眼睫毛上的泪珠还没被吹干,他鼓着脸颊,惨兮兮道:“呜呜呜皇玛法揍我,二伯也揍我。”


    他干嚎着撒娇。


    弘晖往胤禛怀里钻,小老虎往弘晖怀里钻。


    两人共同使劲,本来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胤禛顿时往后仰,险些摔了。


    “嘶。”胤禛不耐烦的斜睨着弘晖。“爷看你还想挨揍。”


    弘晖搂住他脖颈,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乖巧道:“阿玛你在说什么?晖晖崽这么可爱,怎么能揍晖晖崽。”


    他把小老虎推出来:“揍它,它抗揍。”


    小老虎亲昵的蹭着他,还不知道即将被揍。


    胤禛没敢下手,揍晖晖崽会收获一个嘤嘤嘤的可爱崽崽,这要是揍小老虎,就会被咬断手。


    他又不傻。


    小老虎眼睛透露出来天真的愚蠢,他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弘晖看着他,不由得笑了,软乎乎道:“真乖。”


    许是自打出生就跟着人,整日里被人喂食,虽然野性十足,但只要你不惹它,它不会露出凶性。


    而小老虎走在街上,谁没事动它。


    又不是嫌命长活的腻歪,都是要多远走多远。


    弘晖想了想,摸着小老虎的脸,心想他这得有嘴笼,不然再大一点会引起恐慌。


    说着就兴致勃勃的拿纸笔来,说是要好生的设计一番。


    他往威武霸气走,在纯金和纯银间纠结片刻,毕竟纯金在黄色的脸上看不清楚,纯银又不够富贵。


    “银的吧,那种冰冷的光泽感。”弘晖絮絮说着,就设置好了。


    说着他把图纸给小老虎看,笑眯眯道:“到时候要乖乖戴着哦。”


    免得吓到别人。


    小老虎一巴掌拍在图纸上,高兴的嗷呜一声。它根本没看到嘴笼,就瞧见它的画像了。


    乌拉那拉氏拍拍它的大脑袋,随手给它喂了一块牛肉干,看着它埋头苦啃,这才笑着道:“跟养孩子一样。”


    以前就养过马、狗、猫,再不济学着贤惠模样养蚕,从不曾想过会有养老虎的一日。


    弘晖嘿嘿笑。


    他歪进额娘的怀里,闻着香香软软的额娘,笑眯眯道:“真喜欢。”


    “额娘爱你。”他甜滋滋的撒娇。


    胤禛皱眉。


    有心想让他不要这样娇气,又想起上次出巡路上发生的意外,顿时又憋回去。


    他憋的气闷。


    这些日子,有些无所事事的感觉,因为失去了目标。


    先前他是想夺嫡的,可如今弘晖是皇太孙,他总不能把自己儿子拉下来,那他成什么了。


    没得伤敌八千自损一万。


    想想就觉得胤礽这计策是真的绝了。


    他叹了口气。


    他昂着小脸,软乎乎的撒娇,软声道:“额娘,想吃知了。”


    说着就看向自己阿玛。


    毕竟他手下的粘杆处是京城一绝,技术好的厉害,到处接差事,在京城中有口皆碑。


    那知了肯定多。


    胤禛点头:“叫厨房给你炸?”


    弘晖乖乖应下。


    今儿难得天有些阴,凉风阵阵,感觉特别的舒服。


    而弘晖坐在葡萄藤下,翘着小脚脚在听戏,而门外大格格求见,说是给皇太孙做了鞋子送来。


    打开门,就见跟小荷花一样亭亭玉立的大格格,手里捧着鞋子,笑吟吟的看着弘晖。


    她现在变化很大,一举一动,又有贵女风范,不像前些年畏畏缩缩的样子。


    “想着给你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脚,你先试试,等下次姐姐心里就有数了。”这是她才学的,年纪刚上来,手里才有点劲,就想着做鞋子。


    弘晖皱起眉头。


    他一皱眉,大格格就知道什么意思,她勾着唇角笑的温柔端方:“只学着给你和阿玛额娘做,手艺不大好,你们别介意。”


    她知道就算是女孩,也不应该把时间耗费到这个上。


    弘晖这才点头,看着她玉白的小手,心疼的摸了摸,浅声道:“往后不许了,有这功夫,去渡舟采荷去,去打马球都成。”


    大格格乖乖点头。


    她现在日子过的也舒心。


    李侧福晋发现自己的儿子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慢慢的就撇开了,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她捧在手心里的男宝,甚至换不回自家爷过来瞥一眼,有时候弘晖记起来,会叫奴才来抱去给爷看一眼。


    若是放在从前,她肯定要闹,觉得正院是不是想抢她孩子,现在却只觉得庆幸,正院仁厚,在培养孩子上,并无偏颇。


    而大格格在正院得脸,她慢慢的也放下面子开始捧着。


    说到底,谁让她日子好过,她就爱谁。但是大格格经的事情多了,这些就看淡了,一直不温不火。


    弘晖却还是心疼大格格,她一个女孩,失去的东西,永远都补不回来。


    但人间总是有很多遗憾的。


    比如他也有。


    他想给大格格一个完美的童年,奈何李侧福晋一直不开窍,或者说开窍了但不多。


    不过她现在安分的厉害,平日里都是自己养孩子,把小阿哥看的比眼珠子都重。


    她有儿女,尚且夹着尾巴做人,其他后宅女子,更是查无此人。


    只要好好的,别寻她们的事,她们就当自己死了。


    绝不会出现在正院碍眼。


    乌拉那拉氏过的就愈发滋润,弘晖捧着他,胤禛哄着她,她又是个聪慧端方的,处事周全,真真瞧着竟还有几分小女孩的娇憨可爱。


    她照着镜子,不由得呆住:“越活越回去了。”


    看着她柔和的眉眼,弘晖倒是觉得满意极了。


    “额娘甚美,天下第一美人。”晖晖崽奶里奶气的夸。


    夸完还看着自己阿玛。


    虽然没说话,但是暗示意味很足。


    胤禛手持胭脂,举着给乌拉那拉氏补妆,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回答,乌拉那拉氏脸颊便浮起一抹红晕,她故作矜持道:“哪有。”


    心里却美的直冒泡。


    这日子是她以前的日日夜夜都不敢想的。


    “你们说复立太子,若太子复位,弘晖该如何自处?”她惆怅一叹。


    弘晖轻笑,看着一旁的乌拉那拉氏,浅笑着道:“一个五岁的小孩,可以不顾及面子的。”


    旁人都只当他不懂。


    乌拉那拉氏却还是有些忧心,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句话,悔教弘晖觅封侯。


    如今想来,应当是差不多的。


    胤禛沉吟片刻,这才安抚道:“爷和弘晖既然提了,自然是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忧。”


    弘晖点头,他也觉得不用担忧。


    因为他知道,皇玛法还能活二十年,这中间能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前的太子如何,如今随着时间推移只会变本加厉。再者上了船,想做什么就不一定会容着自己。


    “额娘不必担忧。”弘晖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甜滋滋道:“看我我萌不死他!”


    第117章


    听他这般笑言, 乌拉那拉氏登时被他逗笑了,这是储君之争, 哪里萌死人就管用了。


    弘晖昂着小脑袋, 软乎乎的撒娇。


    两人说笑着,弘晖就说想喝葡萄汁,叫奴才去压汁来喝,冰镇一下, 还说稍微撒点糖甜甜嘴。


    “不能放糖。”乌拉那拉氏摸摸他的小脑袋。葡萄汁原就甜的厉害, 这再放点糖, 真的是没救了。


    弘晖挎着小脸,他伸出小手手挤葡萄,哼哼唧唧的笑:“想我堂堂大清皇太孙, 连口甜葡萄汁喝都没有。”


    见他这般作态, 胤禛冷冷的斜睨他一眼:“想你堂堂大清皇太孙, 马上要挨揍竟不自知。”


    弘晖:……


    你牛。


    惹不起。


    他抱着葡萄汁吨吨吨, 沁凉的滋味很是舒爽,他特意留了一半给乌拉那拉氏,笑吟吟道:“给额娘甜甜嘴, 好喝!”


    “真的?”乌拉那拉氏半信半疑。


    一直见弘晖这样喝,她还是喜欢带果肉的,就没碰过,见弘晖特意给他留了, 就端起来浅浅的品了一口。


    乌拉那拉氏眼前亮了, 她慢慢的喝完, 转身叮嘱苏培盛:“再去压一杯来,冰镇的,撒些糖。”


    弘晖:?


    方才还说不许他撒糖, 这会儿自己喝就要撒糖了。


    “有点点酸。”乌拉那拉氏心虚的解释。


    弘晖:……


    他幽幽看了一眼额娘,惨兮兮道:“那可以给我尝一口吗?”


    乌拉那拉氏忍着笑,轻声回:“看某人表现了。”


    她浅笑着指指鼓起的脸颊。


    弘晖瞬间意会,踮着脚尖努力去亲她,还软乎乎的撒娇:“额娘亲亲,额娘是天下最最最最好的额娘,爱你哟。”


    他又软又甜。


    一直甜到乌拉那拉氏的心坎里,她登时美的冒泡,乐呵呵道:“给你留!”


    她说的痛快。


    弘晖也跟着嘎嘎乐。


    甜滋滋道:“呜呜呜好喜欢额娘呀。”


    胤禛没有喝葡萄汁,不知道有多酸,但他知道,没有他现在的牙酸。


    “咳。”他清了清嗓子。


    弘晖登时笑了,他软声道:“阿玛也是天下最最最最好的阿玛啦~”


    胤禛心满意足的离开。


    弘晖崽崽的治愈功力日益增加。


    “嗷呜~”小老虎蹲着,等了半天也不见弘晖来亲他,登时用肉呼呼的大爪子拍拍地,一脸苦恼的看着他。


    弘晖就扑过来,抱着小老虎的大脑袋蹭,软乎乎的撒娇:“哎呀还有我们崽崽宝。”


    小老虎歪着大脑袋,听见崽崽宝,顿时心满意足。


    它张嘴,吐出一块含着的肉,示意弘晖来吃。


    弘晖:……


    “好臭啊啊啊!”他心态崩了。


    让小太监把肉收拾走,拎着小老虎的耳朵教训他,皱着眉头道:“你瞧瞧你这什么习惯!家里头这么多新鲜肉,你还要藏一块?”


    这也太臭了。


    小老虎用大爪子抱头,惨兮兮的哼。


    他给小主人留的,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这样凶它,扔掉它的心意。


    小老虎伤心了。


    然而——


    就见弘晖撅着小屁股蛋,弯着腰,笑眯眯的看着它。


    小老虎瞬间意会,猛然窜出来,尾巴竖的直直的,快活的跟弘晖碰头。


    “嗷呜!”以后不藏啦!


    小老虎决定不藏肉,但还要分给弘晖吃,所以他吃一半,就叼着肉来找弘晖,一个劲的往他跟前拱。


    “快吃!”弘晖皱眉。


    小老虎急的乱蹦,恨不能张开嘴说话。


    “嗷呜。”你快吃。


    “嗷呜。”挑食的幼崽不是好幼崽。


    弘晖拍拍他大脑袋,把肉往他嘴里塞,一边无奈:“怎么吃东西也调皮不乖了。”


    这么想着,他真的是觉得很有意思。


    小老虎生无可恋的把肉吃掉,心想这小主人幼崽真的很不乖了。


    等吃完,弘晖就热的不行,他抱着冰鉴,看向一旁穿着整齐的胤禛,好奇问:“您都不热吗?”


    看看这衣衫整齐的样子,连盘扣都系到最上面一颗。


    就算在内室,穿的也极为规整。


    乌拉那拉氏尚且穿着薄薄的纱衣来避暑。胤禛却里三层外三层,跟要出门一样。


    弘晖解开衣扣,对着冰鉴吸了口气,美滋滋道:“还是得这个。”


    胤禛皱眉。


    不等他说话,乌拉那拉氏赶紧道:“莫太贪凉了,快过来。”


    弘晖撅着小嘴巴点头,软乎乎道:“马上马上。”


    他嘴巴应的好,身子却一动不动,胤禛一点都不惯着他,直接拎着他起来,往地上一放,皱着眉头道:“做什么?”


    弘晖乖乖的坐在太师椅上练大字,正写着,就见畅春园的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走过来,小脸苍白:“梁爷爷请您过去。”


    说着他亮出弘晖送给梁九功的小礼物。


    弘晖皱眉,系好衣裳,赶紧跟着小太监一道去了。


    等到了他才知道,这事情属实不小。


    康熙病了。


    早起有些发热,他没放在心上,就一个劲的忙活处理政务,谁曾想,午膳有些用不下,他就特别的困。


    说没力气,休憩片刻。


    这一睡,就是高热。


    康熙迷糊间,就叮嘱说喊弘晖过来,那孩子年岁小,但是主意正。


    弘晖来了,就见康熙烧的俊脸通红,嘴唇都干巴巴的起皮,看着可怜极了。自打他穿越以来,就没见康熙什么时候休息过。便是铁打的身子估摸着也受不住。


    “皇玛法?”他唤了一声,就贴着康熙乖乖坐下,摸摸他额头,被那滚烫的温度给吓了一跳。


    “吃药了没?”他问。


    梁九功赶紧上前,恭谨回:“回太孙的话,退烧药已经灌下去了,如今正等着发汗,但是……”


    一直不曾出汗,这真是愁人。


    弘晖皱起眉头,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摸摸康熙的手见冰凉的跟石头一样,登时面色一变。


    “还要起温度。”


    这发热时,手脚冰凉,说明这温度还要上去,若是手脚滚烫,倒说明温度已经稳定下来。


    “这会儿皇玛法冷。”弘晖躺进被窝,抱着康熙的手来暖,而梁九功抱着康熙的脚,还加了一层被子。


    慢慢的,康熙手脚滚烫起来。


    就赶紧把被子撤一床,再打温水来给他擦拭,弘晖忙的鼻尖冒汗,不肯假借他人之手。


    康熙的高热一直不退,弘晖急的不得了,康熙现在坐镇大清,可以说只要他鼻孔出气,这宵小就不敢动,若是他有个万一,那大清必起动荡。


    很快,就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求见。


    这些日子,胤礽确实日日来请安,听见他要来,弘晖抿了抿嘴,电光火石间,他做出决定:“请理亲王进来。”


    康熙定无大碍。


    胤礽走进来的时候,唇角还挂着惬意的笑容,他很喜欢这一群人推举他复立,然后被他真诚拒绝后的错愕眼神。


    他就是要让汗阿玛心怀愧疚。


    然而一进清溪书屋,就见里面奴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的感觉,他心里就是一突,心想这到底怎么回事。


    等走进内室,就见弘晖一身狼狈,汗哒哒的,小辫凌乱,衣衫浸透。


    等再往里走,就见汗阿玛躺在床上,底下跪着几个御医,他心里登时一突。


    有了预感,但是不太能确定。


    “二伯。”弘晖声音带着哭腔,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皇玛法病了。”


    他眨眨眼睛,睫毛上就挂着泪珠。


    胤礽看着静静躺着的康熙,心里如遭雷击,当初汗阿玛不在了,他甚至没有看他最后一眼,这是他心里的遗憾。


    旧日和今时重叠。


    他才恍然意识到,他还会重新再失去一次汗阿玛。


    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


    方才那些骄矜傲然尽数消退,他脸色惨白,凑过来看躺着一无所觉的康熙,压低声音道:“你阿玛知道吗?”


    “让你阿玛盯着京中的动静。”


    “不许叫胤禔、胤祉、胤禩知道,叫胤祺、胤祐来。”


    胤礽面色凝重,帝王重病,乃是国之不幸,就这么三两日的动荡,就很难熬。


    弘晖松了口气。


    他有心试探,毕竟存甲胄的废太子,你说他毫无谋逆之心,那自然不可能。不见会让他心生疑惑,这叫进来关在清溪书屋,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然而他得为康熙负责。


    胤礽坐镇,他到底多年监国,又是九龙夺嫡里头摸爬滚打出来的,心机手段极为不凡。


    很快就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而一旁的梁九功听着,心中震惊非常,弘晖不过五岁,安排的和理亲王相差无几。


    众人有条不紊的动作起来。


    而胤礽代替弘晖的位置,仔细的给康熙擦身喂药,伺候的很是妥帖。


    猛然一看,还当是做惯了的。


    康熙一无所觉,他这病来势汹汹,竟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第一日,胤礽尚且稳得住,第二日他就暴躁起来。


    康熙粒米未进,就一味的反复高热。


    胤礽也就心力交瘁的不曾合眼。


    弘晖年岁小些,生扛不住,窝在康熙怀里,抱着康熙的胳膊,还能睡上一会儿。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皇阿哥和朝臣都反应过来,一向勤政的康熙帝,竟然几日不曾上朝,一看就很有猫腻。


    众人议论纷纷。


    当知道太子进清溪书屋不曾出来后,众人又哑然,互相交流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这才一道散了。


    废太子理亲王不在,而皇太孙竟也没有出现在人前。慢慢的出现一些流言,都被胤禛一脸严肃的给灭了。


    第四日。


    胤礽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他重生以来所有的作为,都是笃定康熙爱他。


    但是现在,他笃定的人倒下了。


    他刚开始还笃定他马上会醒。


    然而他一直病着。


    胤礽没忍住,上前握住康熙的手,他以前总觉得对汗阿玛爱恨交织,如今想来,定然是爱多一些。


    他盼着他能醒来,好好的就成。


    他不再矫情的作了。


    第五日。


    朝中议论纷纷,众臣跪在畅春园外,请求见康熙。


    群情激奋。


    众人都要确认康熙的安全,不能被废太子拿捏。


    毕竟皇太孙年纪太小,又生的一团稚气,这时候给颗糖都觉得开心,根本不会说对皇位有什么非分之想。


    小老虎也想弘晖了。


    它和人不一样。


    在门外徘徊片刻,瞅着空就钻进来。不等你反应过来,就已经窜进清溪书屋了。


    “嗷呜!”想你啦!


    弘晖正在喝水,小老虎猛然扑过来,险些将他摁进茶盏里。


    “作甚!”他都要生气了。


    弘晖昂着头,他看着小老虎脑袋上还有土,随口问:“怎么进来的?”


    小老虎抱着大脑袋,有些害羞。


    他能不说他刨坑了吗。


    弘晖看向它身后气喘吁吁的小太监,就听见对方控诉,说是小老虎就在门口挖坑玩,还当它守在门外无聊,结果趁着众人劝阻朝臣的时候,门刚开了,它呲溜就窜进来。


    “厉害啊。”还知道计谋。


    胤礽狠狠的灌了一盏茶,又去折磨御医,他瘦的衣衫随风飘,折腾的御医也够呛。


    众人都有些绝望。


    谁家高热的病人烧这么久醒来还好好的。


    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弘晖也稳不住了,坐在床头吧嗒吧嗒掉眼泪,他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他活着,所以才让历史改变,让康熙出意外。


    他知道这不可能,却总是忍不住这样想。


    弘晖昂着头,他看向一旁的康熙,眼泪顺着下颌往下流。


    “皇玛法醒醒呀。”他真的哭都快哭不出来了。


    胤礽鼻尖一酸。


    他这几日也就眯着眼睛睡一下,属实难受的厉害。


    他昂着头,惆怅一叹。


    “别哭,你皇玛法好着呢。”他说。


    弘晖乖乖点头,他窝在康熙怀里,伸手摸摸他滚烫的额头,又忍不住掉眼泪。


    “把我的福气分……”


    话还没说完,一双大掌盖在弘晖脸上,就听嘶哑短促的声音响起:“不分。”


    弘晖猛然睁大双眸,看向一旁的康熙,他喜的掉眼泪:“皇玛法醒了!”


    随着他惊呼声,胤礽走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低唤:“汗阿玛?”


    康熙眨眨眼。


    他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


    就见近来格外桀骜不驯的太子嗷一声喊御医,急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使了。


    他抿嘴笑了笑,就着弘晖的手喝了口水,这才低声道:“几日了?”


    康熙眼神中透着茫然。


    胤礽赶紧仔细回禀,他说清楚了,这才眼巴巴的看着康熙,跟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康熙摸摸弘晖的小脸,眼睛看着胤礽:“瘦了。”


    说着他勉力起身,叮嘱梁九功出去,就说他已经醒了,叫众人散去,等他养好病,自然会上朝。


    康熙的声音一出来,朝臣恨不得哭出来。


    这几日,实在是提心吊胆。


    胤禛也松了口气。


    弘晖在清溪书屋还能躺汗阿玛怀里睡,他真是一刻都没有停歇过,身上的衣衫还是五日前的。


    胤礽也不遑多让。


    总是眯上眼睛后就立马惊醒了。


    而康熙醒了,对一切都好,众人好像都有了主心骨,行事章法又起来了。


    康熙没醒的时候,就像灯要灭了一样,这醒了后,好的也快。


    “皇玛法。”弘晖哒哒哒的跑过来,他昂着小脑袋,甜滋滋的笑:“嘿嘿,喜欢皇玛法。”


    康熙摸摸他小脑袋,这崽崽小脸都尖了,可见近些日子真的受苦了。


    “你先前做梦,是什么梦?”他问。


    弘晖神色有些茫然,捏捏手指,可怜兮兮道:“什么梦。”应当是问他先前梦魇的事儿,他心里一突,觉得还是让阿玛回答比较妥当。


    康熙眸色深了深,捏住他脸上的嘟嘟肉扯了扯:“我们还挂着心,你就全忘了,可见还是做孩子好。”


    弘晖就嘿嘿嘿的笑。


    他什么都懂。


    他在心里猜测,皇玛法问梦的事做什么。


    “你先前说你是熊猫崽崽,朕梦见了。”康熙皱眉。


    他很难去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撼。


    弘晖瞪圆了双眸,心里砰砰砰跳,面上却一脸好奇的问:“详细说说?”


    康熙摇头。


    他看到的太过不堪黑暗,对小儿不能说出口。


    “就是梦见你是个可爱的熊猫崽崽。”


    康熙笑。


    他素来不信前世今生,如今有了弘晖,倒希望这世界上没有前世今生,让他的晖晖崽生生世世都平安健康,不受苦难。


    弘晖捏捏自己的小脸,故作失落道:“以后不成了。”


    他撅着小嘴巴:“瘦了!不圆了!”


    就不是熊猫崽崽了。


    康熙一脸紧张的听着,半晌听到这么一句话,真的是有些无语。


    “啪。”他轻飘飘一巴掌拍过来:“比你二伯还会作。”


    弘晖无缘无故被打,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脱掉鞋子,往床上一躺:“累了,睡觉。”


    康熙刚想说让他洗漱,弘晖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就听一旁的梁九功说,这几日不光理亲王没怎么合眼。便是皇太孙也只是扛不住了眯一会儿。


    想睡觉根本睡不着。


    说的康熙心疼的要命。


    “那叫他睡,别吵他。”康熙也闭上眼睛,然而他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是光怪陆离的高楼大厦。模模糊糊、晃晃悠悠的看不大清楚,却根植在脑海中。


    让他觉得,那定然是真实发生过的样子。


    而晖晖崽,是个熊猫崽崽。


    他随着它,看遍它的一生,那些漫长的岁月,在他眼里转瞬即逝,却不知他到底怎么活下来的。


    后来,他死了。


    早夭的劫数。


    熊猫崽崽没有逃过,不知弘晖可能逃过。


    弘晖睡的香甜。


    小脸嘟嘟的,跟随时要吐泡泡一样。


    康熙柔和了眉眼,见胤礽立在边上。一脸困顿,就让他去隔间睡了。


    等全部都收拾好,康熙彻底病愈,又是几日功夫过去。


    康熙慢慢的能下床了,也能撑着去上朝,只不过大夏日的,披着披风烤着炭炉,一看就知道有些虚。


    而弘晖昂着头,他坐在一旁认真听着,然后仔细的记下。


    弘晖手里的朱笔挥舞的都快冒烟了。他惨兮兮的昂着小脑袋,心想他可真是个可怜崽。


    等这一轮忙过,弘晖脸上的嘟嘟肉彻底下去,而是变得精致起来,隐隐有些翩翩少年君子的味道在。


    “弘晖,喝葡萄汁加糖吗?”乌拉那拉氏问。


    她这些日子想把弘晖给养胖些,然而一直不行,这怎么养都还是瘦瘦的不长肉。


    郭络罗氏说是到抽条的年岁了,自然会瘦,这长身体长的快,自然会清减。


    然而还是架不住心疼。


    “多吃些肉。”乌拉那拉氏叮嘱。


    郭络罗氏抱着岁和,坐在院中晒太阳,一边笑吟吟道:“别喂了,吃不胖了。”


    弘晖就笑。


    “现在也好看。”他拍拍小老虎的大脑袋,哼笑:“全家你最胖。”


    小老虎:?


    “嗷呜!”当然要胖胖的才有力气。


    岁和被小老虎的嗷呜声吓的憋着小嘴要哭,小老虎登时抱着头,溜溜的跑了。


    把大人吓哭,只会大人挨揍,但是把幼崽吓哭,那小主人又要来嚎它的头毛。虎崽有些惆怅的想,它到底哪里生的不可爱。


    郭络罗氏刚开始很害怕小老虎,看见它就战战兢兢,现在发现他就像是烈犬一样,只要不招惹它,它就懒得看你一眼,这才放心些许。


    但是孩子们在院子里,弘晖还是不让小老虎进来,怕他发狂伤到人就不好了。大人尚且有躲闪的余地,小孩真的是一口一个,毫无反抗之力。


    小老虎就一脸幽怨的呆在外面。


    弘晖捧着葡萄汁吨吨吨,他还哄着岁和喝了两口,看着她兴奋的挥舞着两条莲藕一样的小胳膊,顿时稀罕的不成。


    “长高点长壮点,到时候把你相公抡着玩。”弘晖笑眯眯道。


    郭络罗氏:…!


    “那时和呢?”她好奇问。


    弘晖就笑:“她不用教,霸道的厉害。”


    和弘晏抢起东西来毫不手软。


    一旁的乌拉那拉氏怀里抱着时和,闻言但笑不语。


    养一个铁锤格格怎么办。


    没办法。


    时和生的圆滚滚的可爱,小脸白白胖胖,双眸乌溜溜的,和弘晖儿时有几分想象。


    但是性子急躁,吃奶晚一会儿就要呲着小米牙凶。


    而弘晏就很佛系,饿了就哼哼,吃到嘴就完事,无聊了就抠着脚脚玩,你来哄他他高兴,不哄他自己玩也高兴。


    “这俩性格中和一些也行。”乌拉那拉氏唏嘘。


    郭络罗氏望天:“这叫人不好劝了。”


    弘晖就笑,确实不好劝,你要是说孩子有点脾气好,这边上还有个面团,你要是说没脾气好,这还有个爆炸崽。


    “啧,晖晖崽小时候什么样。”郭络罗氏好奇问。


    乌拉那拉氏就笑:“他自幼就乖巧,刚能拿筷子就自己用膳,是我非得喂他。”


    “这么爱吃?”


    第118章


    听郭络罗氏这么问, 乌拉那拉氏失笑摇头:“是乖。”


    鲜少让人操心,有时候还会说,你是我额娘呀, 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


    那眼神, 真是甜到人心肝里去。


    郭络罗氏知道弘晖的含糖度,闻言有些忧愁,但是她没敢说。自古以来古语有云:慧极必伤,她想想又觉得害怕。


    如今想来, 这孩子哪里都好,唯独缺些童蒙。


    但她面上笑吟吟的,轻声道:“早知道你喜欢这个,混就不管了。”


    见乌拉那拉氏好奇的望过来, 她这才笑吟吟的解释:“把晖晖崽当心肝一样稀罕, 谁曾想心里惦着念着只有绝美额娘, 哪还有什么漂亮婶婶。”


    她故意道。


    弘晖不由得笑了:“我心又不是单间, 只住的下一个人。”


    听他说的有趣,乌拉那拉氏也跟着打趣:“我竟不是你心里唯一的人了。”


    弘晖抱头, 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他决定讲感情,讲感情最好的法子就是行动, 他直接踮着脚尖去亲乌拉那拉氏,软乎乎的撒娇:“不欺负晖晖崽好不好呀?”


    乌拉那拉氏被他哄的心肝软成一片。


    一旁的郭络罗氏属实艳羡了, 她把岁和格格递给一旁的奶母抱着, 静静的等待弘晖来亲她。


    然而——


    康熙召见。


    他虽然病好了,但身体还是有些虚,处理问题比较多就会很累,而弘晖这个好帮手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一个不会夺权, 会把解决方案列好给你勾选,且全心全意都是你的人。


    康熙使的很顺手,甚至有些舍不得了。


    “你别这样听话,若累了,尽管去玩便是,给你一分活你就做好一分,一点折扣都不打。”


    弘晖就嘿嘿笑,他依赖的窝进康熙怀里,笑吟吟道:“因为我爱你呀。”


    自然想让康熙好的快些。


    毕竟这日夜忧思劳累肯定是不成的,这好好的给他养养身子才主要。


    不过他确实也累。


    弘晖昂着小脑袋,看着康熙清瘦的脸颊,心疼极了,奶里奶气的哄他:“您好生的养身体,等养好了才好做事。”


    他美滋滋道:“等您养好了,到秋日后,我就去爬房山赏红叶,哎嘿!”


    康熙眯着眼睛看他快活的样子,觉得他这年岁小小不去读书就真的糟蹋年岁了,就把太子的那几个师傅指给他,一群人围着他转。


    弘晖:……


    他辛辛苦苦的拉磨结束,竟然还要背书练大字,他现在在学易经,并且是深读。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他需要把他们几个人的理解都学上一遍,再融合出自己的理解。


    弘晖终于明白大清的皇阿哥到底有多不容易,这比他想象中还要不容易的多。


    夏日炎炎,略微动一动就一身的汗,他身上那小衣就没有干过。


    白嫩嫩的后背都被淹红了,看着快要起痱子,康熙就赶紧叫人煮金银花水来给他泡澡。


    “快脱。”康熙搓手。


    他一片慈爷心肠爆发,恨不得直接上手给他脱衣,见弘晖怯生生的捏着衣角,不禁挑眉:“怎的?”


    弘晖惨兮兮道:“您出去忙,孙儿自己会洗。”


    就是躺平泡着,他自己会。


    康熙皱眉,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了。临跨过门槛,弘晖已经开始解扣子,他又回头问:“可需要……”


    弘晖乖乖解扣子,奶里奶气回:“不需要哦。”


    康熙失落的出去了。


    崽长大了。


    那时候刚进宫,有事没事就往他怀里窝,这甜的不像话。


    而谁曾想,如今竟然不让碰了。


    孩子的长大独立,宗室令大人猝不及防。


    弘晖躺在温热的金银花水中,觉得自己要是撒点糖,应该挺甜的。


    毕竟金银花露就很甜。


    他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这里面躺着是真的很舒服,比他想象中要舒服太多。


    康熙等了会儿,还不见小崽崽过来,就好奇的过来看,就见太监跪在一侧护着,紧张的不得了。


    “睡着了?”他压低声音问。


    太监跪下应是。


    康熙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崽崽,不由得摇头失笑,还知道害羞了,不肯叫他帮着洗漱,如今竟自己睡在浴桶里,可见前些日子就累的够呛。


    他温柔的把弘晖从木桶中捞起来,用浴巾仔细的裹了,这才抱着躺上龙床。


    香喷喷的小晖晖崽。


    睡着了,不会拒绝他了。


    康熙陶醉的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又亲亲那软软的小脸蛋,想着陪他小憩片刻。


    谁知:……


    睡的很舒爽。


    自打做梦后,他心里就有些杯弓蛇影,一直不曾缓过神来,和弘晖在一起睡觉就是舒服。


    怪不得胤禛喜欢,还一直难分难舍。


    康熙心满意足,醒了又吃了碗稀稀的鲜贝粥,这才往堂屋去处理政务。


    而弘晖还睡着。


    五岁的崽,总是睡的很久,睡起来昏天黑地,没日没夜的,有时候动静实在太小,他就没忍住要伸手去摸摸他鼻息。


    明明知道没事,就是忍不住。


    康熙想想,唇角就忍不住溢出笑容来,一旁的梁九功看了就跟着笑,主子高兴他的日子也好过。


    等弘晖睡醒,天色已经擦黑了,他揉着眼睛站起来,锦被滑落,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来。


    他昂着头,温声道:“拿衣裳来。”


    苏运赶紧拿衣裳过来,他笑着道:“您这一觉睡了三个时辰,饿不饿?奴才叫人给您备晚膳。”


    弘晖瞪圆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由得惊呆了。


    “这么晚了?”他可真能睡。


    懒洋洋的抓着头发起来,他珍惜的揪着自己的小揪揪,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等到六岁,就意味着他要开蒙,不光是要上学读书,还要他剃头。


    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然而想想现在这每天都要扎的小揪揪,他在想,找个什么借口,把自己的发型整成寸头。


    他颠颠的寻十四叔去了。


    “外国的人都是什么发型?也是这样吗?”他捏捏自己的小揪揪,歪着脑袋看胤禵。


    “不是。”胤禵回。


    他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发型。


    “好多卷曲的假发?”应该是这样。


    弘晖:……


    他去的到底是哪个国,还不剪寸头。


    弘晖失落而归。


    刚回清溪书屋,就见康熙已经捧着书躺在床上了,竟然看的是《诗经》。


    “你怎么还看这个。”他问。


    康熙就笑着回,说是这书常看常新,就是得时时刻刻多来看看才记得住有新理解。


    “您真爱看书。”弘晖凑过来和他一起看。


    “诗经里头有人生百态,多看是好的。”康熙随口道,然后指着翻过来的这一篇给他看。


    弘晖乖乖点头,他自然知道。


    两人头挨着头读书。


    等胤禛说天黑来接的时候,就见康熙还有些不情愿。大有说今夜就在此处睡的意思在,见胤禛来了,他这才放人。


    等胤禛抱着弘晖走,康熙就在琢磨,怎么哄住弘晖,让他自己甘愿住在此处陪他几日。


    等第一日,他就开始了。


    先是攻心:“晖晖崽啊,朕夜间心悸,想来是没有你在身边的缘故。”


    弘晖:?


    “皇玛法,心悸你请御医啊。”怎么可能是他没在身边。


    康熙:……


    “弘晖啊,朕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合着是孤枕难眠啊。”他唏嘘一叹。


    弘晖:?


    “新进宫的一批小妃嫔不合您心意吗?不如像恩科一样再选秀。”他跟着愁。


    康熙:……


    “朕心口疼,要弘晖陪着睡才成,想想朕年逾四十,本该儿孙绕膝,承欢膝下,然而作为帝王,高处不胜寒。”


    弘晖:?


    “皇玛法,自古帝王多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叫阿玛来陪您喝酒。”他认真思索。


    康熙无言以对。


    他放弃了。


    这横竖弘晖都不接招,让他支棱不起来。


    弘晖昂着头,他看着康熙板着脸的样子,若有所思。


    看着他这神情,康熙就觉得可能有戏。


    然而——


    “皇玛法,阿玛生的果然像您,您一人这般板着脸,那真是一模一样。”


    弘晖就撅着小嘴巴:“想阿玛了。”


    听完这话,康熙死心了,他觉得什么明示暗示,这崽的心根本不在他身上,他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


    “唉。”他叹气。


    弘晖眼前一亮:“就连叹气也跟阿玛很像。”


    康熙现在听见什么阿玛就烦。


    “搬砖吧你。”唱戏给瞎子看。


    弘晖慢吞吞的走过来,他依偎进康熙怀里,软声道:“这些日子,想在清溪书屋住两日,不知皇玛法可允了?”


    康熙听着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话,不由得抿嘴轻笑,却又板着脸凶他:“不让住。”


    “哎呀,皇玛法最好啦。”弘晖撒娇。


    然而胤禛准点来接。


    他好像看出点苗头来,就想着赶紧把孩子给盘回家。


    不光康熙抱着睡舒服,胤禛抱着睡也觉得舒服,众人都说弘晖有些娇气,现在还跟父母一道睡,只有他们知道,是他们离不开弘晖,而不是弘晖离不开他们。


    康熙装没看见。


    “快回吧,今儿弘晖不回。”


    胤禛抿嘴,正想着法的怎么让他回,就见弘晖窝在康熙怀里,左手啃着炖的酥烂的小羊排,右手端着冰镇葡萄汁,那小表情美滋滋的。


    他转身走了。


    康熙笑的得意,想跟他抢崽,想都别想,他是养过这么多崽的成熟男人。


    他想,无人能从他手中抢。


    有些话,不能说太死的,毕竟地邪,一说就要有意外。


    午膳时分,胤礽揉着眉心,慢吞吞的过来请安,吃了几口膳食,就说自己困了要睡。


    弘晖本来就困,看着他打哈欠顿时也跟着困。


    胤礽就往软榻上一歪,看中了晖晖崽抱枕,就直接拿过来抱着了。


    五岁的崽,纵然清减了些,也肥嘟嘟滑溜溜,抱着手感极好。胤礽很快入睡。


    等他睡醒,就觉得天是蓝的水是清的空气是香的,反正哪哪都舒坦,哪哪都好。


    “睡的好香。”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看向怀里依旧酣睡的弘晖,他不禁若有所思。这宫里头心思傀异,他向来戒备至极,在晖晖崽面前却能极致放松。


    睡的好爽。


    直到此刻起,他还是对弘晖没什么额外的想法。


    直到第一日,他午膳时掐着点来寻康熙请安,嘴里说的可好听了,问汗阿玛问的可好吃的可好,是不是很开心。


    等用完膳,搂着弘晖就往软榻上带,美其名曰:“要哄晖晖崽睡觉。”


    康熙:?


    这崽沾着枕头就睡着了,不用你哄,那点小心思他都懒得拆穿了。


    等到第三日,他就后悔了。


    依旧是午膳时分的准点到达,到底是白日,他不抱着弘晖睡也很能接受,被抢就被抢吧,看着胤礽精神不济,他心里也心疼。


    然而等晚上的时候,胤礽又笑眯眯的来了。


    同行的还有板着脸的胤禛。


    两人请过安后,胤禛就认真道:“福晋说是天色晚了,怕弘晖走夜路害怕,就想着来接一程。”


    胤礽闻言立马道:“男孩子不怕的,有他一伯保护他,今天晚上就去孤那里住,也叫他知道一伯身上的亲近。”


    康熙:?


    你们可曾问过朕的意见。


    这俗话说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崽崽在他这里,就休想弄走。


    “你一人若无事,不若抵足而眠,朕要和皇太孙睡了。”康熙提着弘晖的后脖领,扭头就走。


    胤禛:?


    胤礽:?


    所以他们现在不是在和对方抢孩子,而是和汗阿玛在抢,失策了,还当是和对方抢,方才来的路上,好一顿夹枪带棒。


    现在尴尬了。


    胤礽摸着鼻子,看向神色愈发严峻的胤禛,突然有点欺负老实人的愧疚。


    “哎呀你别放在心上。”他试图找补。


    胤禛皱着眉头。


    弘晖整日里在宫里,这生活的多累,接回小园子还能松快松快。


    “走了走了。”胤礽笑眯眯的看着胤禛,轻笑着道:“别看了。”


    没用。


    汗阿玛决定的事情就从来没有人能够推翻。


    “这是弘晖的荣幸。”他说。


    胤禛点头,他温声道:“谢您指点。”


    出发点挺好的,前提是别出发。


    这劝慰听的他更加心塞了。


    弘晖被拎回内室还有些懵,看着康熙没什么困意的样子,歪着小脑袋问:“您不是要睡?”


    他声音还带着小崽崽的奶味儿。


    康熙很喜欢听,闻言就笑:“这里是密室,多适合来下棋。”


    弘晖点头。


    他很快就沉浸在围棋中无法自拔,看着康熙皱着眉头路思乱想,他举棋,笑吟吟道:“要被吃掉了哦?”


    啊呜啊呜。


    正说着就听见外头传来嗷呜的嚎叫,康熙皱眉,刚要吩咐梁九功出去,就见小老虎从人群中挤过来,快活的冲向弘晖。


    “嗷呜嗷呜~”想你啦!


    弘晖摸摸它的大脑袋,看着他兴奋的乱蹦,不由得无言以对。


    “你是不是长大很多。”他伸手量了量。


    “嗷呜~”啥!


    小老虎又蹭蹭蹭的窜出去玩了。


    他在清溪书屋混的久了,此处都知有老虎,也知道碰见它只要乖乖不动,别去撩拨他就没关系。


    康熙摸摸弘晖的小脑袋,忍着笑道:“怪不得人家说宠物就随主人,跟你是有点像。”


    弘晖一脸幽怨。


    看到胤禛独自回来,乌拉那拉氏也一脸幽怨。


    以前总盼着胤禛能多来正院,她好巩固自己的权威,后来就盼着他能多来,看看孩子也是好的。


    没有父亲喜爱的嫡长子,往往都很可怜。


    现在日日得见,反而觉得不珍惜,觉得没什么稀罕,就想着能见见弘晖。


    “爷。”乌拉那拉氏捏着帕子,一脸担忧。


    胤禛摇摇头。


    这汗阿玛的想法,谁也左右不了,什么也不好说。


    只能就这样了。


    乌拉那拉氏眉尖轻蹙。


    “弘晖交代,给你个东西。”胤禛眉眼柔和,暖黄色的烛火照耀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影。


    乌拉那拉氏登时眼前一亮。


    她满眼期待。


    胤禛缓缓的伸出自己攥成拳头的大掌,手心向下,温声道:“你伸出手捧着。”


    乌拉那拉氏赶紧伸出两只细白的小手捧在一起,期待的看着胤禛。


    那骨节修长的大掌缓缓打开。


    她的心砰砰砰跳起来,到底是什么。


    然而——


    随着大掌彻底展开,什么都没有。


    乌拉那拉氏还有些疑惑,上前来摸摸他的手,呆呆的:“东西呢?”


    胤禛一本正经道:“弘晖说,今天依旧爱你。”


    乌拉那拉氏唇角抑制不住的笑容,但是想想胤禛方才作弄她又觉得生气。


    她板着脸,冷笑着道:“您如今越发的得意了。”


    竟然会骗人了。


    胤禛眸色深邃,在烛火的照耀下,更是染上几分温情,他浅笑着道:“你是知道的,爷今日……”


    他还是有些放不开。


    “嗯?”乌拉那拉氏起了捉弄的心思,一根一根的去掰他手指,再将自己的手指卡进去,很快就十指相扣。


    微凉的小手软软的。


    胤禛抿了抿嘴,心中生出几分后悔,不该作弄她。


    “爷今日依旧爱你。”他强撑着说完。


    说完自己的耳根红的不成样子。


    偏偏面上还一副若无其事。


    乌拉那拉氏娇嗔的哼了他一眼,幽幽道:“跟着弘晖,都会说妾身爱听的话了。”


    她眼光闪挪间,好像看见那透着光微微泛红的耳根。


    “他惯常撒娇,什么求求你啦好不好呀,是什么语气来着?”她故作漫不经心。


    然而那样绵软奇怪的撒娇,是强硬一生的胤禛所做不出的。


    “睡吧。”他说。


    乌拉那拉氏眉眼弯弯:“您是在邀请我吗?”


    胤禛:?


    今日的福晋看着有些可怕,奇奇怪怪的。


    而弘晖也在玩奇奇怪怪的小游戏。


    “皇玛法,你会倒立吗?”


    “皇玛法,你会双腿不动,双掌按在地上,就靠腰部力量转个圈吗?”


    “皇玛法,你能一下就蹿上房梁吗?”


    康熙听完,摸摸他软乎乎的小脸,轻笑着道:“想看杂技了?”他说的这些东西,一般人根本完成不了。


    弘晖眼巴巴的:“就想看您做。”


    “乖睡吧,明儿叫个耍猴的给你看。”他是皇帝不是猴。


    两人絮絮的聊着天,几句话的功夫,康熙困意上涌,而弘晖已经彻底进入梦乡,小嘴巴鼓鼓的,看着可可爱爱。


    而第一日睡醒,康熙就觉得自己身上有些沉,半夜梦见被螃蟹压了,好大的爪子。


    现下知道怎么回事了,弘晖的四肢都压他胸口,整个人缩成一团奇怪的形状,睡的香甜。


    把他放下来他还不乐意,最后把四肢摆在枕头上,这才作罢。


    这奇怪睡姿。


    怪不得能想出那么奇怪的耍猴姿势。


    “梁九功,去叫教坊司的备些杂耍,到时候在园子玩,再叫皇阿哥都带着皇孙进宫来看戏。”康熙认真叮嘱。


    他一说,这畅春园瞬间跟过年了一样,开始布置戏台子,这收拾的很是妥帖利索。


    而弘晖睡醒,一切准备就绪。


    为了叫他好生用膳,康熙什么都没说,等用完了,这才跟他说清楚。


    弘晖:!


    他要感动了。


    昨夜说一嘴,今儿就能看上,可见是康熙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才能好生的置办。


    几人一走进会场,就见沸沸扬扬都是人,这带格格的有,带阿哥的也有。小孩子的声音凑在一起,简直比台上唱戏的还热闹。


    一听见说万岁爷、皇太孙驾到,那第一个节目顿时表演起来,白日打铁花不如夜间绚丽夺目,却很能热闹气氛。


    特别是周围被阿玛顶在肩头的小孩,见此都发出没见识的哇哦声。


    包括弘晖。


    打铁花很漂亮,但是很危险,高空中坠落的星雨,都是飘落的铁花。


    而杂耍艺人的推荐绑着烟花,随着他各种闪转腾挪,都能冒出漂亮的烟花。


    可惜白日里看不大清楚。


    弘晖高兴的眉眼弯弯,疯狂鼓掌,昂着肉嘟嘟的小脸看康熙,奶里奶气道:“呜呜呜皇玛法太好了叭,这打铁花真好看。”


    他张着小胳膊要抱抱。


    举高高才能看得远。


    康熙拎住他扔上肩头,让他能看的更远,听着弘晖兴奋的声音,他也跟着勾起唇角。


    “喜欢吗?”


    “真的好喜欢!”


    打铁花刚收拾好,紧接着就是喷火的,看着惊险刺激的曲目,弘晖不由得嘎嘎直乐。


    “哇哦,他能喷火!”他拽着康熙的耳朵,压低声音问:“皇玛法能不能?”


    康熙摇头。


    弘晖却没看见,因为高台上冲上去一个嗷呜嗷呜叫的小老虎,它立在梅花桩上,代替一只舞狮,跟着另外一只表演。


    它骄傲的、威风凛凛的嗷呜一声。


    “嗷呜~”小主人快看。


    第119章


    “小老虎~”弘晖蹦跶着喊, 高兴的双眸亮晶晶,听见他兴奋的声音,高台上的小老虎愈加卖力起来。


    “嗷呜嗷呜~”小主人我棒不棒!


    弘晖昂着头, 看着他那神气活现的小样子,不由得嘎嘎直乐,他挺着小胸脯, 一脸骄傲的跟康熙介绍:“看到没!我养的小老虎!”


    康熙含笑点头。


    小老虎能做到这一步,属实让他想不到。


    明明是山林间的野物罢了, 在弘晖教养之下竟如此懂事, 原想着让他早日把他放归,现下他又舍不得了。


    弘晖坐上康熙肩头,对着高高的小老虎夸赞道:“小老虎你真的太棒辣!”


    众人都艳羡的看向弘晖, 能被此等凶兽认主,以后谁动他都得掂量这老虎的事,如今还没长成,若是长成了,深林之王当宠物,谁能有这排面。


    特别是小阿哥,吓哭的都有好几个, 但越是害怕, 就越是想看。


    一时间场上热闹极了。


    弘晖昂着头, 一脸骄傲的看着小老虎。


    康熙摸摸他脑袋, 正要把他往下放, 就见小老虎放弃追珠子,而是往看台冲过来。


    被冲惯的康熙丝毫不慌,稳稳的立着。


    身边没怎么见过小老虎的各路阿哥、格格们却顾不得仪态尖叫出声。


    吓了小老虎一大跳。


    用更快的速度冲到弘晖跟前,这才按着祝福松开嘴里的卷轴。


    “平安喜乐。”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弘晖倾身上前, 摸摸小老虎的大脑袋,笑眯眯道:“虎崽崽真棒,等会儿给你加肉吃!”


    小老虎顿时更兴奋了,它听懂了肉字,不由得口水都要滴答。


    “嗷呜~”爱你。


    弘晖摸摸它的头,“乖乖坐着,其他幼崽害怕。”


    小老虎乖乖坐下,趴在康熙腿边,懒洋洋的打盹,众人安静下来,一点声音都没露出。


    而台上杂技层出不穷,和方才的小老虎比起来,却多了几分匠气。


    等杂技结束,就发现太阳已经很大了,晒的人眼睛晕。小老虎兀自酣睡。


    弘晖摸摸它的脑袋,轻笑着喊:“起床回去~”


    先前皇玛法还送他一只海东青,后来给阿玛养了,现在也不知如何,而他满心满眼都是小老虎,觉得还是小老虎好,喜欢的不得了。


    “嗷呜。”困困。


    他现在体型已经很大了,不是当初走路颤颤巍巍的小虎崽,以前弘晖还能抱着他进乾清宫,现在不成了。


    小老虎四肢着地跟他一样高。


    “嗷呜。”


    “乖。”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一边往清溪书屋走,就见胤礽带着弘皙,正施施然的走过来。


    头一次见弘皙的时候,他地位高贵。


    如今他成了皇太孙,而弘皙成了寻常皇孙。


    世事变迁,造化弄人。


    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弘皙哥哥。”他笑的奶兮兮,软乎乎的唤。


    弘皙有点怕老虎,却还是敛神恭谨道:“弘皙给皇太孙请安,您万安。”


    如今他是君,他是臣,连阿玛都要低头,更遑论是他。


    弘晖笑眯眯的把他搀扶起来,温声道:“客气什么,我和二伯关系好,拿你当亲哥哥待。”


    弘皙:……


    这话以前都该他说的。


    现在突然换了人说,他有点不习惯。


    却还是温声接话道:“您客气了,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吩咐一声便是。”


    听他说话,弘晖觉得别扭。


    就抬眸看向长身玉立的胤礽,挑眉请安:“您今儿有空?”


    胤礽俯身,捏住大清朝尊贵的皇太孙的脸颊狠狠的扯了扯,哼笑:“孤时时有空。”


    弘晖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有空就有空,扯我脸脸肉做甚?”


    他很不满。


    胤礽就喜欢看他幽怨的小眼神,闻言连左边脸颊都扯了扯,这才神清气爽。


    “你皇玛法呢?”他一个错眼神,他就不见了。


    “清溪书屋,批折子,见大臣,没二事。”


    他一直以为康熙是耽于美色的,后来想想,历史没有这个评价,说明他不是这样。


    而如今相处的久了,发现确实不沉溺女色,当然后妃不少,却不会像乾隆一样。


    去后宫,不过是忙碌过后的消遣。


    很快就能抽身出来。


    弘晖慢慢的骑在小老虎身上,还不放心的叮嘱:“你累了就把我放下来,还有你慢点,别把我摔了。”


    他叮嘱完,心里就是一咯噔。


    总觉得这样不对劲。


    然而小老虎溜溜达达的跟着胤礽,并不快跑,甚至为了他舒服,还会调整角度。


    等到了清溪书屋,都还好好的,弘晖就忘了这茬,美滋滋的往内室去,刚要跨过门槛,就听见里面摔瓷器的声音,他唬了一跳,脚下就被绊住了,好悬要摔跤。


    而小老虎一看就要过来救他,哒哒哒的冲过来,没有刹住车,一下把弘晖怼进内间的地毯上。


    康熙:……


    他手里还捏着茶盏要摔。


    就见一道杏黄的身影就从天而降。


    “弘晖?”他迟疑着唤。


    弘晖面无表情的从地毯上爬起来,他这一下子飞了一丈远,实在太可怜了。


    “嗷呜~”身后传来小老虎弱弱的声音。


    它不是故意哒!


    它想救小主人来着。


    小老虎大爪子抱着头,心想揍他的时候能不没小主人来,他打的不疼。


    然后弘晖忍着疼,走过来浅声问:“你怎么样?”


    小老虎呜咽一声。


    弘晖懂了,这是没事,并且有些害羞的意思。


    看着它如此,他又好气又好笑。


    而一旁愤怒的康熙这会儿已经不气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好笑的看着弘晖,压低声音道:“如何行此大礼,不过一场猴戏罢了,不值当如此。”


    弘晖一脸幽怨。


    “皇玛法开心就好。”他惆怅道。


    说着看向台下跪着的明珠,说起明珠,他有些晃神,其实先前册封皇太孙的时候,众人都以为,最大的抵挡会是他,不曾想,最后竟然不是。


    他和直郡王沉寂下去,并没有因此而兴风作浪。


    看着眸光沉寂,一脸老狐狸样的明珠,他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把康熙惹成这样。


    就听明珠叩首:“奴才年迈,当致仕。”


    干巴巴的几个字,让康熙眉宇间又显出薄怒来。


    弘晖看着明珠笃定的神色,心里明白。这是拿致仕和康熙谈条件,只不过他刚听个头,不知道他二人打什么哑谜。


    他没接腔,就在一旁默默听着,心想这可真有意思,作为皇帝其实也会被臣子掣肘。


    “好。”康熙应了。


    明珠猛然抬眸,又慢慢的低着头,压低声音道:“奴才叩谢皇恩。”


    随着明珠出去,康熙焦躁的在房中踱步片刻,这才眸色冷了下来。


    随着索额图被清算,明珠就渐渐示弱,如今手里还捏着核心,但是这边角虚势力已经散的差不多。


    最重要的是,直郡王蛰伏,不肯出来斗,就显得他毫无用处,底下人没有好处拿,自然忠诚度不够。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


    明珠佝偻着身子,慢慢的踱步出去了。


    刚跨过门槛,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奶里奶气的声音:“我送你。”


    明珠轻轻的嗯了一声。


    一个五岁的崽,横空而出,竟搅得京中局势大变,偏偏谁都要说他一声好,叫人诧异极了。


    弘晖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很是妥帖细心的把他送出清溪书屋,交代小太监好生伺候着。


    这才进屋,看向一旁的康熙,见他神色难看,就没问。


    “怎么不问?”康熙倒是想说说。


    弘晖:……


    “那您为什么生气?”他问。


    一说康熙就来气,很愤怒道:“他来跟朕说,你年幼,性子软弱可欺,跟面团一样没什么脾气,不堪大任。”


    弘晖歪着小脑袋:“可是五岁的崽崽,不被明珠放眼里很正常啊?”


    他有这个骄傲的资本。


    但是当着康熙的面,说人家孙子一片不是,是不是有些傻。


    就听康熙更加愤怒了:“那太子呢!他年岁不小了,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他眼睛也太大了些。


    脱口而出的太子二字,让康熙神色一僵,他看向弘晖,软声道:“你别不高兴,就是说惯了。”


    弘晖慢吞吞的啥了一声,就歪着脑袋想:“害,老臣就是有利有弊。”


    这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他觉得谁好,想推举谁?”按道理来讲,这有点马后炮了,早干嘛去了。


    康熙更愤怒了:“他说一个都选不出,还得教导。”


    弘晖:……


    这么厉害。


    竟然把康熙的崽从头扁到尾。


    “他活的太舒坦?找点事做?”弘晖迟疑着问。


    康熙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他倒不敢说这么明显,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说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理亲王往常的作为,就算复立也不好改,而三贝勒兄弟阋墙,若他上位,怕是众人都得不到好。


    四贝勒有弘晖出头,而四贝勒率直,不够迂回。


    剩下的明珠都懒得讲。


    听康熙这么说,弘晖挠了挠脑袋,合理猜测:“是要推举大伯?”


    倒也正常。


    直郡王向来觉得,这立嫡立长,如今嫡被废,自然该长了。


    康熙摇头:“他要推举胤禩。”


    还拿致仕来威胁,谁吃他这一套。


    弘晖摸了摸下颌,若有所思,若是推举直郡王,倒也能理解,但是什么时候和胤禩勾连上了。


    “朕倒要看看,一个朕不愿意再抬举的前臣,如何在朕的朝堂中搅风搅雨。”


    康熙薄唇紧绷。


    弘晖安抚的递上热茶,温声道:“您运筹帷幄,这些自然不在话下,只要您养好身子,什么海里的鳖井里的蛙,都得好好的盘起来。”


    康熙晚年追求仁政,确实有些魔怔了,但是有他镇压着,也确实比其他人在位发展的好。


    包括他爹雍正。


    康乾雍盛世,以康开头,都是有原因的。


    康熙被他哄的无奈:“摔的疼不疼?”


    弘晖摇头。


    “小孩子摔摔皮松长得快。”他劝慰道。


    康熙听着他的歪理,没忍住浅笑,转瞬又板起脸。


    弘晖借口要去看看小老虎,扭头就跑路了。


    等回小园子,他就一脸兴奋的问:“爽不爽!”


    乌拉那拉氏捏捏他小脸:“你要求的?往后再不许了,都在说你恩宠浓厚,提出这样的要求,万岁爷也满足了。”


    弘晖摸摸自己的下巴,嘿嘿一笑:“倘若我说……这不是我要求的呢!”


    被关爱的感觉确实好爽。


    乌拉那拉氏听罢,眉头一皱,神色凝重起来。


    “万岁爷……要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以她的经验,男人都是很懒散的生物,他知道怎么哄你开心,但是很多时候,都是懒得动弹。


    如果他不懒了,要么心情好,要么是心怀愧疚的弥补。


    弘晖:?


    你这猜测好没道理,又好有道理。


    果然,等第二日胤禛再上折子说请求复立太子后,康熙并没有拒绝,而是留中不发。


    朝臣瞬间得到信号,复立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响。


    就在众人以为,此事板上钉钉,必然能成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虽然是胤禛亲自带头上折子,嘴里一片忠君爱国大义灭亲的话,一点都没把亲崽皇太孙放在眼里,而是大肆夸赞太子。


    众人都觉得,当初册封皇太孙,这太子倾尽全力保他上位,就因为两人之间有默契,是要以皇太孙霸占太子之位,在合适的时机,太子再拿回来。


    康熙皱着眉头审视着几人。


    他几乎也要这么以为了。


    看着弘晖白嫩嫩的小脚丫,他这会儿正在被小宫女托着小脚丫擦拭上面的水珠,就听弘晖指挥:“指头缝缝里也要擦。”


    完了还不算,仔细拿着干净的湿锦帕,一点一点慢慢的擦拭着。


    康熙:?


    怎的这脚要上供不成,擦这么干净。


    就见弘晖抿了抿嘴,还偷偷的看了一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啃了口那粉嘟嘟的大脚趾。


    康熙:……


    就这?想出一箭三雕的好计策?


    罢了罢了。


    他无奈的摇头,心想他都能玩弄人心到此等地步,还啃什么脚丫子。


    弘晖感受到炽热的视线,赶紧放下自己的脚,一脸若无其事。


    “哎呀,脚脚有粑粑。”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康熙轻轻的嗯了一声,觉得这很不错。


    但是想到复立太子的事儿,他愁的唇角都要起泡了,难受的不得了。


    “皇玛法为何事烦忧,不妨跟我说说。”弘晖歪着小脑袋,试图转移话题。


    康熙沉吟:“众人推举太子复立,你意下如何?”


    “皇玛法难道不知,这事儿阿玛已经问过我了吗?”他乖乖道:“二伯德才兼备,以前不过是年轻,难免少年意气猖狂了些,以后年岁上来了,还不是一日稳重过一日。”


    “我觉得您应该给二伯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康熙无语:“你就是个憨子。”


    若真的太子上位,那么未来定然是太子之子上位,那他这个前皇太孙,又该如何置身?


    一点都不知道为自己考虑。


    “也没事啊,以后就让我去岭南,去南洋也行,世界之大,还能没个容身之处?再不济,在福建成立个水师,给未来君主打倭寇去。”


    弘晖搓手手,想象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刚想到一半,就被敲脑袋了。


    “憨包。”康熙笑骂。


    弘晖就嘿嘿的笑,奶唧唧的撒娇:“有皇玛法在呢,怎么会让孙儿过那么惨,我不相信,不可能。”


    康熙心中愈加摇摆不定,他明白了,这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弘晖却在感叹,这女人的第六感是真的准,先前额娘还在说,皇玛法要做对不起他的事,他还在想能有多对不起。


    现在才知道,确实挺对不起的。


    若太子复立,他这个皇太孙就不尴不尬,属实可怜了。


    “您可以复立,总得给彼此一个机会,至于我,您不用担心,我才五岁,等长大了,记不记得自己做过皇太孙还不一定。”


    弘晖懒洋洋的翘着唇角。


    康熙又骂他:“憨包。”


    第二日,胤禛再次请求复立太子,康熙留中不发。


    弘晖就知道,成败都在明日。


    他想想胤礽那戏谑的目光,和爱扯他脸的样子,有些心疼自己,等他复立,怕是扯的更欢实了。


    第三日。


    一大早,胤禛又旧话重提。


    纵然康熙面有不虞,他也毫不畏惧,字字慷锵。


    “你就不为家里头的弘晖想想?”康熙一目十行的看着奏折,抬眸看着底下跪着的皇子。


    胤禛淡淡回:“禀汗阿玛,没有国,哪来的家?作为皇子,以社稷为要,以君主为道。”


    康熙鼓掌:“说得好,你看着弘晖说,让他同意复立皇太子。”


    这何其残忍。


    胤禛面色一僵,他甚至有些不敢看弘晖,然而他知道,当初册封弘晖为皇太孙,是胤礽一力保举,和他本身的势力关系并不大。


    康熙冷嘲:“说啊。”


    他都舍不得弘晖露出失望神色,他不信胤禛舍得。


    然而:……


    “弘晖,你觉得复立太子如何。”


    低沉的男音,不带什么情绪,很是公事公办,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甚至还带出回音。


    弘晖毫不犹豫的点头:“善。”


    众人一时拿不准,就见胤禛跪地:“请求汗阿玛复立太子……”


    他又要洋洋洒洒的说自己那些冠冕堂皇的家国天下了。


    康熙不想听。


    他摆摆手,正想说此事容后再议,就见胤礽施施然的执玉笏上前,沉声道:“汗阿玛容禀。”


    康熙挑眉:“讲。”


    这几日,胤礽唇边都挂着兴味的笑意,像是看着一场马上要落幕的闹剧,康熙因着他的态度,心里也犹豫。


    “自古以来,帝王一言九鼎,既然册封弘晖为皇太孙,便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废太子,废太子,太子已然被废,必然德行有亏难堪大任,实属不配再复立,太孙、四贝勒仁善,儿臣却不能践踏这份仁善,故而难以接受复立之言,还望汗阿玛三思。”


    康熙面色一僵。


    他确实有复立太子的想法,毕竟太子虽然做下错事,但他只身一人,能做的事情属实有限,都是身边人不好。再者他以前年轻,行事没个章法,如今定然不同以往。


    可万万没想到,朝臣没说话,弘晖没说话,他自己言辞犀利,恨不能把自己的路给斩了。


    大殿中,响起一道奶里奶气的声音:“人固有犯错之日,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往后你定然会……”


    “不会。”胤礽高傲的抬着下颌:“孤不会。”


    康熙又生气了。


    朝臣议论纷纷。


    胤禛有些懵,前些日子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起来。


    他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胤礽却忍不住朗笑出来,他的笑声在大殿中响起,就听他很快收住笑:“弘晖很好,假以时日,必然是一个像汗阿玛这样的明君。”


    “而孤,吃吃喝喝晒太阳,左手搂着美人,右手搂着小侍,何其快哉。”


    他声音清朗恣意。


    使得高堂上的康熙面色铁青,愤怒的拍桌:“放肆!”


    他想说金銮殿上岂容你放肆,可惜这是在清溪书屋,他只闷出句放肆,就气的心口疼。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眼眶还会发疼。


    就见——


    胤礽说罢,在众人一脸异象看着他的时候,一撩袍角,这个跪过天、跪过地下的祖宗、跪过皇帝的前太子,缓缓在弘晖身后跪下。


    “理亲王胤礽绝无不臣之心,一心事主,请汗阿玛明辨。”


    男音压抑,却字字清晰。


    康熙眼眶涨的发疼,他甚至找不到一个体面的回应,而是僵在那里。


    “二伯?”弘晖扑通一声跟他对着跪下。


    他昂着小脸,惨兮兮唤:“二伯!”


    胤礽面色恭谨,在康熙僵直的视线中,缓缓下拜:“理亲王胤礽见过皇太孙。”


    弘晖扑通一声给他磕一个:“二伯使不得!”


    熊猫崽崽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子犯下的所有错,在这一跪中,最起码在康熙心里,全线抵消。


    众人都看向康熙。


    胤禛垂眸敛神,一动不动的望着脚下的地砖。


    太子复立,板上钉钉了。


    他这么想着,众人亦是如此。


    换做自己,平日里最为看重的继承人,这般委屈自己,心里哪受得住。


    康熙面色僵硬,看着胤礽一袭石青色的朝服,便是连朝珠上的东珠都换了规格。


    而弘晖小小一团,可怜巴巴的和胤礽相对而跪。


    手心手背都是肉。


    咬哪他都觉得疼的慌。


    然而人心都是偏的,从一开始偏,就再也正不回来了。


    弘晖想想,他又膝行左前方,面朝康熙跪下,奶里奶气道:“弘晖年幼难堪大任,愿意复立太子,请您恩准。”


    第120章


    大殿中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神情软糯中带着坚定的皇太孙,和垂眸敛神满脸郑重的太子。


    康熙眸光心疼。


    眼角余光一直在注视着他的众人见此,心里就有数了。


    弘晖心里怦怦跳,太子不愧是太子, 行动间就能扭转劣势, 属实心机深沉,他说一心事主时的真诚嗓音, 叫人听罢感动。


    若太子上位, 一直保持这么清醒,再好生的规整属下, 那么还会不会有两废两立, 真的不好说。


    然而——


    “国有储君, 何来复立之说,往后不必再提。”康熙成熟磁性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稳稳的。


    弘晖若有所思。


    他躬身,很想去看看身后二伯的神色,是如愿以偿还是希望落空。


    胤礽垂眸敛神,不动神色。


    他唇角勾起些许柔和的弧度,给他填上几分温柔, 听见康熙这么说,清朗的男音带着些许笑意:“万岁爷圣明!”


    康熙垂眸, 拂袖而去。


    当初立下弘晖,都当他不过是玩笑,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储君这种国之大事怎可戏弄。


    胤禛雪白的指尖压在玉笏上,神情莫辩。


    胤祥在想,他没想好对策, 这一切都落幕了,弘晖之机变,远在他之上。立在他身后的胤禵更是神色茫然,复立储君的事,他还当板上钉钉。谁知峰回路转,竟然一口回绝。


    随着康熙的离去,殿中格外的寂静,没有任何响动,弘晖缓缓起身,他抿着小小的嘴巴,上前搀扶起胤礽,压低声音道:“二伯。”


    胤礽随着他的力道起身,轻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乖。”


    两人之间属实一片和谐。


    胤禛上前,默默地立在胤礽身后。


    朝中短暂的起了风波,却又诡异的被压下,胤礽开始莳花弄草,整日里都忙的不行。


    整个人越发清新淡雅不识人间烟火起来。


    弘晖观察几日,突然觉得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他把视线转向自己阿玛,挠了挠脸颊,压低声音道:“阿玛,你有没有觉得什么熟悉的地方?”


    胤禛不明所以。


    理亲王如今的行为他有些看不懂,但是不要紧,可以慢慢看。


    “熟悉?”他迟疑着反问。


    弘晖笃定的点点头,他看向一旁正坐在他俩身边打扇的额娘,笑眯眯问:“您觉得呢?”


    乌拉那拉氏听着弘晖提取的几个关键词,默默地把视线转到胤禛身上,如果说有什么熟悉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了。


    “作甚?”胤禛皱眉。


    弘晖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也就罢了,福晋竟然也看,是有什么不妥不成。


    “天下第一闲人?”弘晖再次提醒。


    胤禛若有所思,他修长的食指点了点下颌,温声道:“他为何要如此?”


    三人面面相觑。


    如果说模仿弘晖来讨好康熙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模仿胤禛作甚。


    除非——


    弘晖心中猛然一跳,如果太子像他一样是穿越,他又觉得不可能。他身上有明显属于太子的成长轨迹。


    那如果,他像梦中弘晖一样。


    经历了一切,重新又回到过去,看着自己不停的重蹈覆辙。


    然后暗自筹谋,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比如江南,备下许多兵器,打算等到毫无反手之力的时候,这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谁知被他和康熙给撞见了。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而后来,他也快速的想出对策,如果他来自未来,自然知道雍亲王是最后的胜利者,那么推举他做皇太孙,就是制约如今是四贝勒的雍亲王。


    毕竟抢兄弟的位置名正言顺,抢儿子的位置就要好生掂量着了,要堵天下悠悠众口。


    说到底不过权宜之计,若他知道康熙还能活二十年,那么这二十年中,随意的时间弄死皇太孙,那么表现很好的废太子复立,便顺理成章。


    他还能隐在皇太孙的羽盖下,图谋发展。


    “厉害啊。”弘晖不由得击掌赞叹。


    他能想到的,胤禛也能想到,他皱着眉头道:“推举你做皇太孙,只要在你十四岁之前……”


    剩下的话,他不敢说出来。


    怕一语成谶。


    弘晖若有所思,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就听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阿玛,饿了。”


    胤禛:……


    他正在思考人生大事,他直接就来一句饿了,属实令人想不到。


    “吃。”胤禛无奈。


    乌拉那拉氏赶紧叫人摆膳,笑着道:“今儿做了羊肉白菜炖粉条,好吃呢。”


    一般都是冬日吃的多,吃起来暖和,不过这夏天许久不吃,吃一次也是新鲜。


    “糖焖笋呢?”弘晖眼巴巴的看着。


    乌拉那拉氏轻笑:“少不了。”


    娘俩说起吃的来,那是头头是道,说起夺嫡来,那是三句话就开始心不在焉。


    胤禛有些愁,他在想康熙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会上前推介,自然是得了暗示,然而在他执着的努力下,反而把弘晖的皇太孙之位给锤死了。


    根据人的眼红定律,那么看似弱势的一方就会得到谅解,而得势那一方会被用放大镜看人。


    现在他们是既得利益者。


    而胤礽看似凄惨,实在这一波不禁挽回了康熙的心,还让朝臣对他改观,是一种很新的开始。


    “阿玛!恰饭辣!”弘晖大声喊。


    “来了。”胤禛回。


    正吃着,时和就牵着奶母的手,颠颠的走过来。


    “啥!”她吸溜着口水问。


    两颗小米牙都呲出来了。


    弘晖一本正经道:“没啥,这是摆件,不好吃。”


    时和不信,趴在乌拉那拉氏腿上,肉嘟嘟的小脸颤啊颤,看着可爱极了。


    乌拉那拉氏单手揽着她,笑吟吟道:“时和乖……”乖……


    第二个乖字尚未说出口,时和那小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抓了块肉就往嘴里塞。


    胤禛:?


    他没见过这阵仗。


    弘晖也没见过。


    “烫不烫?”那肉嘟嘟白嫩嫩的小手,汤汁淋漓,她还眯着眼睛吃手指。


    “哎呀!”时和眼睛都亮了。


    见额娘来掏她的嘴,她抿着小嘴巴,头噜噜噜的晃。


    弘晖好奇的看着她:“香吗?”


    时和嘴里的肉,刹那间乌拉那拉氏给抠走了。她瘪着小嘴,看起来委屈巴巴。


    “拿新剪子来。”弘晖道。


    他把炖的菜挑了点,用剪刀剪成小碎段,给时和让她自己扒拉。


    乌拉那拉氏迟疑片刻,见她吃的没有掉的多,就想上前帮忙,弘晖就说,什么用膳乃人的本能,连吃饭都不愿意自己动手,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爱吃的人只有……”她想说只有你,又看看这小嘴巴恨不得去啃小碗的格格,她捏了捏眉心。


    好吧,这两个崽都爱吃。


    而弘晏的爱好就是睡,一天到晚都在睡。明明和时和前后没多大功夫出生,然而他爱睡,看着生生比时和大了一截。


    衬得时和愈加精致可爱。


    看着时和吃的开心,乌拉那拉氏这才继续用膳。


    “好快啊。”去岁还是两团小丸子,转瞬间就已经会从盆里抢肉吃了。


    胤禛慢条斯理地擦着唇角,他温声道:“爷去忙了。”


    他得和幕僚团好生合计合计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弘晖年幼,有点什么难免要他这个做阿玛的看在前头。


    弘晖嘴巴里鼓鼓囊囊,他和胤禛摆手,软乎乎道:“去吧去吧,我会照顾好额娘的。”


    他一脸有我您放心的表情。


    胤禛点头示意,这才转身离开。


    而弘晖刚用完膳的功夫,也被康熙叫走了,说是今儿折子多,要他去批折子。


    他到的时候,就见胤礽正立在廊下。


    “咋了不热吗?”弘晖好奇。


    胤礽一脸无辜:“你去跟你皇玛法说,就说孤肯定没错,让他听孤的。”


    弘晖一脸鄙夷:“被赶出来了?”


    胤礽摸摸鼻子满是不爽,他用脚踢踢弘晖的小屁股,压低声音威胁:“去不去?不去孤把你套麻袋揍一顿。”


    弘晖扯着嗓子嚎:


    “啊~皇玛法~二伯说早晚有一天要揍您屁股!”


    胤礽面色一变,赶紧捂住他的嘴,然而已经迟了,他已经嚎完了。


    就见门内传来脚步声,就见康熙慢慢的走出来,皱着眉头看胤礽:“欺负弘晖作甚?”


    胤礽一脸无辜:“没有,就是想让他传达一下,儿臣爱您!”


    “……”弘晖不由得呆住,什么时候骄傲的太子也会如此了,真真令人想不到。


    他昂着小脑袋,看着胤礽飞扬的眉眼,不禁若有所思:“皇玛法,二伯看着不像爱你的样子,倒像是要挑衅打架,快!狠狠的揍他的屁股!”


    就像揍他那样。


    “弘晖。”胤礽喉咙发紧,他果断跑路:“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做。”


    他扭头就走,毫不迟疑。


    弘晖嘿嘿一笑,还不等嘚瑟完,就被康熙揪住小辫子,对着那软嘟嘟的屁股蛋就是一巴掌。


    “嘤嘤嘤。”熊猫崽崽哭哭。


    他执着朱笔,惨兮兮的问:“为甚揍我?”


    总得有个理由吧。


    就听康熙道:“朕平日里叫你怎么告状,你竟然都没学成功,可见没下功夫,不揍你揍谁。”


    熊猫崽崽表示学到了。


    “学到什么?”康熙反而好奇了。


    “就是揍人的时候,要找个就算揍你也是为你好的借口。”弘晖一脸心有戚戚然。


    两人拌了几句嘴,就开始拉磨批折子。


    康熙突然皱起眉头。


    “有人揭发你收受贿赂。”他自己说着就忍不住笑了。


    若是揭发这四贝勒府,他尚且不信,更别提一个吃糖焖笋怎么都吃不腻的晖晖崽,贿赂什么,贿赂一袋子笋干吗?


    “我?”弘晖震惊了。


    “哪个蠢材啊?”该他好奇了。


    他这想要点东西那真是张张嘴的事,他又没有府邸要养,可以说两袖清风,吃饱了不饿。


    康熙黑着脸道:“一个御史。”


    他在奏折上批,不得风闻奏事,等第二日上朝的时候,还特别点出来说他蠢,上折子不上脑子,污了他的眼睛。


    那御史当即就被摘掉了帽子。


    弘晖琢磨出味儿来了,属于帝王特有的平衡之道开启。


    先前就是抬举着直郡王和太子打擂台,什么磨刀石、平衡这样的好想法,然而这法子显然只会助长野心。


    前些日子宠理亲王宠到众人都以为他要复立废太子,会转手一个回马枪,结果他没什么动静。


    现在又开始抬举他,显然是要压一压理亲王的气焰,要他不要太嚣张。


    有意思。


    弘晖眯了眯眼睛,其实最稳定的关系是三角鼎立,然而在保持绝对优势的储君面前显然不成立。


    所以就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低东风,旱涝保收的法子。


    他什么都懂,都理解。


    可理解归理解,他作为被制衡的一方,还是有些难过。


    等下朝后,康熙跟人处理政务,弘晖就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甜滋滋的笑:“想皇玛法了。”


    康熙搂着他顾涌顾涌的小身子,笑的无奈:“都这么长了,已经窝不下了,还要来撒娇。”


    这真的是爱娇的紧。


    弘晖就嘿嘿的笑,躺在康熙怀里吃着葡萄,舒坦的不得了。


    康熙在批折子。


    等忙了一会儿再低头,就见他手里还捏着颗剥了一半的葡萄,人却睡着了。


    小心翼翼的把他往怀里拢了拢,看着他肉嘟嘟的酣睡的小脸,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弘晖如今也不过五岁。


    “还是个小乖崽呢。”康熙轻笑。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世间人情变换,最伤人心。


    他希望弘晖一直都不要变。


    康熙摇头失笑,搂着他接着批折子,他有点舍不得放下。


    孩子长的很快,转瞬间就长的你抱不住了。


    他前些日子辛苦,人瘦了许多,这几日倒是又养回来了。看着他这精致漂亮的样子,康熙满腔柔情。


    朝中一时又平静下来。


    随着直郡王、八贝勒的沉寂,和三贝勒的被圈禁,朝中安静如鸡,一点风波都没有。


    “汗阿玛!”门外传来一声朗笑。


    康熙登时有些脑仁疼,胤礽先前还收着,自打当朝跪拜后,就彻底的放飞自我。


    今儿去钓鱼,明日去打猎,忙活的不得了。每次还要来给弘晖送东西吃。


    “一只野鸡,用来焖笋最好吃。”胤礽神情中带着骄傲。


    康熙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弘晖一脸生无可恋:“您若是无事,不若多往鸿胪寺转转?那地方可发挥的余地真的很大。您叫上十四叔,他懂国外的行情,到底是亲自去过的,您再叫上八叔,打头阵的事叫他出面干涉,他适合这个。要是有生意做,就交给九叔,他最能钱生钱,厉害的紧。”


    他嘎嘎一顿吩咐。


    毕竟吃野鸡、鱼等等,他属实吃了好些个日子,瞧见就觉得嘴里没味道。


    康熙挑眉,这是个什么组合。


    胤礽有些失落:“孤打的也不好吃吗?”


    他辛辛苦苦的打猎,总要分清溪书屋一分,他们却让他拉磨。


    “好吃!”弘晖努力的的哄他,软声道:“就是心疼您满腔才能。”


    “不用心疼,现在这个好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样的日子他真的许久不曾经历过了。


    弘晖劝不动,求救的看向康熙。


    “就按弘晖说的做,一个月,朕要看见答案。”康熙严肃道。


    胤礽装没听见,扭头就走:“哎呀鱼仙赶我走了。”


    康熙气结,专门叫小奴才上门宣口谕,别想让他独自快活。


    好几个阿哥都调到鸿胪寺,胤礽还记得自己的原始任务,他直接加码,叫他们把欧洲所有书都买过来。


    而几人走了,有几个部门就空出来,弘晖就让胤祺、胤祐顶上,两人是公认的好人,再没有不服气。


    康熙却有些迟疑,他没有用他们二人的习惯。


    “皇玛法,您就试试。”轮岗制也挺有意思。


    康熙允了。


    于是人在家中坐,差事天上来,胤祺、胤祐闲散这么多时日,也该起来拉磨了。


    他俩迅速的把萝卜坑给补上了。


    两人都知道,这是弘晖的功劳,特意给他们补的差事,胤祺还好些有宜妃补贴,手头虽然不宽裕,但日常没什么问题。


    胤祐就不成了,他先天足疾,虽然康熙也会给关注和补贴,但是要养府邸,属实吃力的紧。


    出门见人的好衣裳都快置办不上了。


    这下走了差事,底下人孝敬点,就是一年饥荒过去了。他们打心眼里感激弘晖能想着他们。


    弘晖却不以为意,这么多皇阿哥,个个人中龙凤,却聚在一起内斗,没得贻笑大方。


    他这般坦荡大方的给差事,康熙都有些犹豫,担心把阿哥们的胃口给喂大了,弘晖就笑:“大清边境还没清理干净呢,这到时候吃不饱就换个地方吃。”


    “藩王固然可怕,可大清都没了,什么藩王不藩王的,不都是虚妄。”


    他在心里想,没敢说出来。


    感觉这话要是说出来,康熙肯定会揍他的小屁股,他喜欢吃笋,但是竹笋炒肉倒也不必。


    康熙斜睨他一眼。


    默认了。


    这样对上头的皇阿哥好,却没给自己阿玛谋福利,康熙就沉吟:“不如晋封你阿玛为亲王?”


    他琢磨有些日子了。


    担心弘晖这小傻子给拒绝了。


    谁知:……


    “好哒!”他甜滋滋的应下,快活的不得了:“哇哦皇玛法也太好了呜呜呜。”


    康熙就知道,这是他想多了。


    “你很迫不及待?”他故意逗他。


    弘晖乖乖的点着小脑袋,软乎乎道:“这是皇玛法的恩典,是好事,俗话说长者赐不可辞,你开心我也开心,为什么不迫不及待?”


    他小嘴巴叭叭的,什么话都被他说了。


    “那朕再考虑考虑。”康熙斜睨着他,暗示意味很是浓厚。


    弘晖懂了,他鼓着小嘴巴去亲康熙,软乎乎撒娇:“皇玛法是天下第一最最最好的皇玛法!谁也比不上。”


    康熙骄矜一笑:“看见你亲吻香甜的份上,朕就允了。”


    说着叫礼部去拟圣旨,既然决定好了,自然要按最高规格来,毕竟是太孙的父亲。


    康熙心里有些感慨,孩子们真的长大了。


    弘晖回小园子后,差点没忍住嘟噜出来,然而康熙叮嘱过,让圣旨出来,给胤禛个措手不及。


    “你就不想看见你阿玛错愕的望着你?”康熙声音中带着诱哄。


    弘晖想想,自己阿玛向来古井无波,偶尔的神色波动,也是以柔和居多,真的想看他高兴的笑出来。


    他就强行憋住了。


    但脸上那我有小秘密没有告诉你的小表情真是藏都藏不住。


    胤禛和乌拉那拉氏早都看出来了,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还在想,这小崽崽不定在憋什么坏了。


    然而——


    是日。


    太阳很大,清早起来就热的人心慌。


    弘晖却天刚蒙蒙亮就起来,梳妆打扮,收拾的很是齐整。


    “阿玛额娘也好生收拾收拾,看今儿能不能去玩。”弘晖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了。


    乌拉那拉氏倒是兴致勃勃的开始梳妆打扮,甚至还因为出一身汗而拉着胤禛去沐浴更衣。


    非说他身上的衣裳臭。


    两人兴奋成这样,胤禛也就没说什么,直接允了。


    他洗漱更衣净面,恍然间有种郑重的感觉,看着一脸认真给他修面的福晋,胤禛抿了抿唇,静静地闭上眼睛。


    自打生了龙凤胎,两人在一处的年月久了,到底失了几分羞赧。


    弘晖哒哒哒的跑清溪书屋去了。


    他带着仪仗队,一路招摇过市,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慢吞吞的回小园子,他甚至给两人准备时间。


    一听说这阵仗,乌拉那拉氏和胤禛心里都惊了,上次还是册封皇太孙,这次又是什么。


    他俩纵然不解,却还是快速的净手焚香,穿上礼服等待接圣旨。


    胤禛压低声音道:“给你的?”


    这突然的,没有一点风声,叫人摸不着头脑。


    “我的!”乌拉那拉氏突然兴奋起来,她喜欢来自晖晖崽的荣耀。


    “以后听旁人提起,那就不是四福晋,而是皇太孙之母了?”她突然反应过来。


    “会不会给你晋封亲王的?先前……如今该补上了。”乌拉那拉氏猜测。


    先前大阿哥为直郡王、三阿哥为诚郡王,到了四阿哥这里戛然而止,成了贝勒。


    那时候他也挺气闷,毕竟年岁相差无几,并没有说差很多,让他毫无希望那种。


    胤禛捏着她的手,缓缓往外面走去,压低声音道:“恭喜。”


    谁知弘晖到了,一本正经的开始走流程,一点暗示也没给。


    乌拉那拉氏和胤禛朝着清溪书屋的方向跪着,听着弘晖奶里奶气的宣读圣旨。


    等听完,两人都怔住。


    他们都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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