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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93 、正文完


    这句话中的某些意思有些直白, 直白得将贺明漓冲击得脑子好像短了路。


    有一根断掉的弦,两头怎么都接不起来。


    一道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是逝去的速度太快,快得叫人抓不住。


    她握着?茶杯的指尖逐渐捏紧。


    傅清聿打完电话进来的时候, 他们已经如常在聊天。


    他扫过一眼里面的场景,回到了她身边坐下。


    傅清聿和容隐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 难得来这小坐一会,有挺多话要说。只是,中途,原本寂静的别墅, 楼上却传来了声响。


    贺明漓往楼梯口望去时, 正好看见?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自上面快步跑下来, 赤着?脚踩在地?上, 脚步因为快而?有几分凌乱。


    她有些怔地?停住目光, 这个女人美得有些惊心动魄, 是能让人一眼惊艳的程度。那身白裙遮至脚踝, 因为长相?本就柔和得没有攻击性,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破碎感?很重, 像是易碎的玻璃,会让人平生?一股保护欲。


    舒清晚的脚步停于?半路, 原本唤着?他的名字,剩下一个字也卡在了喉中。她并不知道有客来访,还以为这里只有容隐一人。猝不及防地?看见?他们, 行至中途, 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这里是深山别墅,周遭本就僻静, 落在贺明漓眼里,她像是古堡里的公主, 突然闯入大众视野,却又被突然来到古堡的大众所?惊。


    贺明漓的眸中生?出好奇。


    容隐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了,他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便朝傅清聿一颔首,“就不留你?们了。改天我?请客出来聚聚。”


    他们之间很熟悉,有话可?以直言,不必客套。


    傅清聿只在一开始时闻声看去过一眼,后来始终守礼地?敛眸。


    知道他要忙,他们便没再叨扰,先行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容隐走过去,试图将人抱进怀里,却被她抗拒地?推开,“放我?出去,容隐!”


    被精心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也会生?出反骨。


    舒清晚看向那道多日来终于?打开的门。


    他的脚步轻移,遮住了她的视线。落吻于?她颈边,低声:“不用再看了,晚晚。”


    傅清聿他们刚出那道门,便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争执声,动静很大。贺明漓犹豫地?往后面看去一眼,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事。但好在,动静很快便平息,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她问?他:“刚刚那个人……”


    傅清聿言简意赅:“容隐的情关?。”


    “她长得好漂亮。”


    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傅清聿瞥她一眼,“我?没有看清。”


    贺明漓不动声色地?就给他挖了个坑,而?他闲适地?跨了过去。


    她弯唇笑。


    从别墅里面走到外面有一段路,月光格外明亮,贺明漓跟着?他,不知何时落后了小半步。她自后面看着?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清聿突然回头,一下子撞上了她的视线,贺明漓猝不及防地?闪烁了下眸光。


    他饶有兴致地?问?:“在看什?么?”


    在雾里看花,眼前的视野始终模糊,看不分明。


    她扯扯唇,佯装无意地?翻了过去,“在想,好像不管是什?么事情,你?都能很游刃有余地?解决。”


    那份淡定泰然,永远胜券在握的松弛,她到现在还做不到,还有的要学习。


    “和平时实力?的积累有关?。做足了各种准备,就能做到足够的游刃有余。”他徐徐说着?,与这夜里的微风一样吹拂而?过。


    教着?她,带着?她。


    只要足够强大,便不会被什?么风浪击垮。做足所?有准备,便能游刃有余地?应对所?有情况。


    他并不吝于?传授。


    他知道她所?想要的,对她也有足够的信心——她能做到。


    能成为她自己所?想要的样子,实现她所?想要的所?有价值,成长作更加傲然的玫瑰。


    现在的她已经很耀眼,但她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还能变得更好。


    贺明漓点点头。


    走到车前,他拉开车门,送她先进去。


    当务之急一解决,她马上就操心起了别的事情。


    她问?他有没有什?么能解决桓家这件事的办法,或者能不能缓一下这个山崩局面。


    傅清聿勾了下唇角,“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这个圈子里很多都是真真假假,迷雾遮眼。”


    贺明漓不解:“嗯?”


    “放心,会有人出手扼制这场山崩。”


    尚且还无需他们操心。


    他说得笃定,贺明漓却更加疑惑,好奇得心痒:“谁会出手?那个人可?以吗?哎,你?别打哑谜嘛。”


    “他可?以。”傅清聿隐晦不明,但这点很肯定。


    安了她的心,但又不肯直言。贺明漓追问?无果,瞪了他一眼,很想咬他一口。


    傅清聿轻笑,将人搂过来,安抚着?:“过几天就能知道是谁了。”


    对方隐瞒身份,还没挑明就是还没到时机,他在背后将人揭穿,打乱对方的计划,多少有些不厚道。


    ……


    在容隐的出手下,原本断掉的桥梁直接被强势托起,营销运营情况恢复如常,开业前的关?键期被抓牢抓稳。


    Glitter&Free如期开业。


    由于?前期的营销推广到位,开业当天便一炮打响。


    当晚的入住率高达90%。不仅前台一直在建预订单,销售和预订部那边的单子亦是不断。


    不管是业内还是和桓家那边的对手都有在留意这边的情况,他们渐渐归于?无声。


    开业第一天,来了不少朋友,严邵也来了一趟。他不仅是作为朋友的身份,也是合作方,今天这种场合无论?如何肯定是要到场的。


    贺明漓忙得不见?人影,他只见?到了傅清聿。


    些微的沉默之后,他走了过去。


    傅清聿在用实际行动证明,情况并不似他所?说的那样,他知道的也只是片面。贺明漓全新的体系,他在支持支撑,而?傅清聿也是,一直在托着?她。


    傅清聿能为她直接开设一整条新线,将这批新机器人如期送上,以此为聘,也会在中间桓家的桥梁截断之时强而?有力?地?托起,补上断桥。


    从来没有输给过他。


    也从来没有输给过任何人。


    没有人知道那天两个男人的对话,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严邵:“你?只是比我?早了一步。”


    傅清聿淡笑,面色温润,声音却厉,“你?错了。即使我?晚一步,她也会是我?的。即使你?早一步,结果也会如此。”


    严邵扫向他。


    他直接迎视。


    他这么多年的步步为营、徐徐图之,又怎么会叫情况脱轨,叫人半路截胡。


    无人看见?的暗处,严邵拳头紧攥,青筋迭起。


    情绪向来稳定的人,没想到有朝一日压制起情绪来竟也会这般艰难。


    /


    Glitter&Free开业热潮一直延续了下来,接下来一周,入住率最低都在80%,还满房过两天。


    节假日高峰期也就算了,在平常的时间段能做到这个入住率,在业内是很难得的事情。


    但是GF的名字已经打了出去,而?且首批体验的顾客给出的评价很高,在一些软件上还已经有了入住过的顾客自发发布与推荐的视频、笔记,才会叫这把火连绵不绝。


    经常会有顾客被市面上推广的智能酒店所?吸引,但是真正体验起来又会发现那些机器人不能尽如人意,和期待的总有出入。


    所?以他们在入住GF时有保守一下期待值,却没想到还能超出他们的期待。他们不仅体验到机器人正常所?能提供的单调机械的服务,甚至能正常与他们交流对话,得到更加精准细致的服务。就连在路上偶遇,都能和它们玩一下,真正实现了“人工智能”。


    对很多小朋友、一些对此颇感?兴趣的年轻人来说,这都是一场吸引。


    更何况,它拥有寻常酒店的所?有基础功能,只是在它们的基础上增加了新奇的智能化体验,没有错失原先定位上的顾客人群,让人在挑选酒店的时候很难不选择它。


    在初期的忙碌过后,贺明漓和傅清聿商量了下,他们准备趁着?最忙的这段时间结束去一趟江城。


    江城之旅计划已久,只是一直抽不出时间,这回正好趁着?这个忙碌的间隙。


    贺明漓也没有瞒余婉,收拾行李之前同她说了。


    距离她发出消息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余婉回说:【等回来了跟妈妈说一声,妈妈来接机。】


    这便是接受的意思了。


    来接机,侧面反映了她的释然。


    她从前坚硬的态度一点点的在瓦解,偏执到一提便要生?出强烈抵触的情况也好了很多。


    说实话,贺明漓有松一口气。


    她回着?:【好。】


    其实本就可?以这样和平共处,只是从前余婉想不通,总在死胡同里困住,偏执不改。


    余婉轻舒一口气。


    她说回来了说一声,漓漓回说【好】,也就是会回来的意思。


    虽然明知道肯定会如此,可?她就是安了心。


    ……


    江城这边的雪已经下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下飞机后看见?的便已经是满目雪景,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她与这里离别得太久。


    踏上这一片土地?时,心口胀然。


    贺明漓有提前和孟爸爸他们说过要来,但也是强烈表明不需要来接机,会有人接他们过去。


    在过去的路上,贺明漓想起什?么,问?他上次孟芷那个案子的结果。


    “她根据宣判结果支付了赔偿,支付完后辞掉了工作,离开了黎城。”傅清聿好心地?将自己的手套分她一只。


    贺明漓觑他一眼,接过来戴上。


    就给她一只哎!


    不过这个男人对她去年送的礼物?真是情有独钟,入冬以后都在用。


    孟芷会离开黎城,这倒是贺明漓没想到的,也不知道她回江城了没有。


    雪越下越大,等他们到孟家时,已经是漫天飞雪。


    贺明漓一只手藏在口袋里,戴着?手套的那只哆啦A梦的手伸出来,接了朵雪。


    她莞尔,任由飘雪落满身,偏头同他说:“我?想起了我?留学的那会儿,你?去看我?的时候。有一次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


    她在异国他乡独自求学,而?他不远万里地?前来找她。


    远远地?看见?他时,虽然雪下得正大,可?她感?觉心口好像在融化。


    那次他来时,她身边有个同行的同学,好奇地?问?说他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


    虽然不知道同学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但这种关?系他和她好像怎么都扯不上。


    她摇摇头,牵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否认了。


    因为年少时偶然听见?的那句话,她从来不曾想过这种事情。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也只会是很好的朋友。


    贺明漓没有跟他说过,他每一次去找她,她都很开心。


    就是很想见?到他。


    在一次的见?面结束时,就已经在期待下一次的见?面来临。


    那些话都藏匿于?心,从未袒露。


    她永远是笑着?同他挥手道别。


    他优秀又耀眼,简短的几次露面都会吸引来不少同学向她探听他的信息。


    很难不对人产生?吸力?。


    可?她收敛住了所?有妄念,不敢朝他那边迈进一步。规规矩矩地?待在友谊的分界线内,与爱情那个圈绝缘。


    贺明漓握起手,将雪花握在手心。


    可?是,事实好像同她所?认知的不太相?符。


    她柔顺地?垂下了眼,耳畔响起了那天容隐说的话。


    孟爸爸听见?动静出来了,看见?他们时,面上一喜,“漓漓啊。”


    贺明漓回过神,她都已经好久没有见?他,“爸爸。”


    她是个极通透的人。


    此时贺家不在,她的称呼并不会混淆,也不会叫贺家多想。若是刻意区分疏远,反倒是叫孟爸爸他们难过。所?以她依旧还和以前一样去喊。


    傅清聿很自然地?跟了她的称呼叫了人。


    孟爸爸笑眯眯地?点点头,过来帮忙接他们手上的东西。目光时常流连在贺明漓身上,可?见?他对女儿的想念与疼爱。


    孟妈妈等他们等好久了,刚才被丈夫拦着?不让出去,只能在里面眼巴巴地?望着?。


    一见?着?人,她的眼泪便落下来了。


    实在是隔得太久没见?。上次见?面,感?觉她还是个小孩儿呢,一转眼,竟然出落成了这般的好模样。


    她长大了。


    就跟养花一样,看见?它傲然盛放,没法不叫人热泪盈眶。


    孟妈妈的长相?就是偏柔和的,可?能也有因为久病的缘故,不会有像余婉那样的强势。


    贺明漓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喝药喝太久了,她身上都有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但是很好闻,她并不会不喜欢,反而?有些眷恋。


    孟妈妈看向傅清聿,很是满意。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么不声不响的就结了个婚。


    “这次来可?得多住几天,多玩一玩再走。”她叮嘱着?,又笑着?看女儿,“带小傅去你?喜欢的那些地?方走走,去草原上逛逛,骑骑马呀什?么的。对了,我?们这的那个寺庙很灵验,来还愿的人可?多了,你?们也可?以去那许个愿。”


    即便贺明漓已经离开了这里很多年,可?是孟妈妈还是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贺明漓一一应着?好。


    傅清聿是头回来,他们很是欢迎。等到了晚上,孟妈妈还拿出了一本珍藏的相?册同他分享,“这些都是漓漓小时候的一些照片,你?应该没有看过的。”


    贺明漓和孟爸爸在厨房做好吃的,不在这。


    傅清聿与她相?识得算是很早了,但是这些他确实没见?过。


    他往前探了探,明显是感?兴趣。


    孟妈妈轻轻笑着?。


    其中一张因为色彩浓烈,最是吸睛。


    她一身红衣,驾在马上,却没有什?么忐忑、害怕,绝对性地?将马匹征服,驰骋于?草原之上。那时不是冬天,整片草原都是绿的,迎面鼓来的风叫衣袂飘然,乌发编了精致繁琐的辫子,长发及腰,腰间尾部的发丝因风拂动。


    张扬恣意,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冠绝的容色,整个画面美得叫人呼吸一窒。


    自由的,热烈的。


    她就是这个世界最鲜艳的一抹色彩。


    傅清聿的眼眸渐深。看了须臾,他向孟妈妈提出请求,想将这些照片拿去复印一份。


    孟妈妈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们年龄大些,阅历广,有些时候能看得比较深些。


    她能看得出来他对明漓的感?情。


    孟妈妈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有些不经意地?提起一件事——


    “漓漓她不太轻易动感?情的,不知道你?们现在怎么样?”


    傅清聿斟酌着?话语,谨慎细心地?在回答:“现在挺好的——应该还好。”


    便是说,他们感?情还是可?以的。


    孟妈妈看了看他,眸光中有深意,“是啊,我?也看得出来,你?们两情相?悦。”


    傅清聿轻一颔首。


    孟妈妈继续道:“漓漓以前和我?说过一个事情,她很难过地?来跟我?说,有个人不喜欢她。不是人与人正常交往的那种不喜欢,应该,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不喜欢。”


    如她所?料,傅清聿果真在意,认真着?神色。


    “她很难过的,我?看得出来,她是在意的。至于?为什?么在意,那当然是因为小姑娘也有那个意思吧?”


    傅清聿的薄唇紧抿而?起。他不知孟妈妈说的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在那漫长迷惘的青春岁月里,她还和谁有过情感?上的纠葛。


    总不能是池牧舟。


    可?是何时还有别人?心底搅上一番,他竟是连答案都没有。


    孟妈妈点着?当局者迷的人,“我?说过,她不轻易动感?情的。这孩子很犟,喜欢一个人,轻易不会变。”


    她握了握他的肩膀。


    傅清聿倏然清明,眸中却流露出不敢置信。


    孟妈妈见?他明白了,笑了笑,“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点到即止,她揭过这一页。


    可?傅清聿却陷落其中。


    ——她为什?么会说,他不喜欢她?


    好像有很多蛛丝马迹都在脑海里若隐若现,可?他始终看不清藏在它们背后的答案。


    是酒后。


    她问?他:“傅清聿,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呀?”


    是他在回答之后,她仍旧不安的追问?:


    “那你?喜欢我?吗?”


    “嗯。”


    “那你?会最喜欢漓漓吗?”


    “嗯。”


    还是酒后。


    “我?当然喜欢你?了,是你?不喜欢我?。”


    依旧是酒后。


    “所?以别人如果说不喜欢我?,我?会很难过。”


    傅清聿闭了闭眼,咽下喉间所?有至苦的酸涩。


    原来只有酒后,她才会吐露一些深藏于?心底的话。


    他以为是无意之语,是她撒娇。


    可?是数回提起,只会是执念。


    他不喜欢她。


    他不喜欢她。


    喉结艰难地?一滚,他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些许相?关?的痕迹。


    可?那时,分明只有他和池牧舟,在场没有第三人,池牧舟也不可?能会去同她说这些。


    但也只有那时。


    他突然大步往外走去。


    清雪迎面扑来,短短几步,已经落满身。


    贺明漓刚端着?一盘红烧小排要放去桌上,他便闯了进来。


    说是“闯”,真是一点儿没有形容错。


    她都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迷茫地?歪了下头看他,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


    孟爸爸也回头看来,一边忙一边招呼着?:“小傅啊,你?尝尝这个排骨,漓漓说好吃哎。”


    傅清聿哑声道了声好,目光却紧锁着?她,炽烈滚烫。


    贺明漓觉出了不对劲,问?说:“你?怎么了?”


    “跟我?出来下?”他握着?她的手腕。


    贺明漓将盘子放在桌上,才同他出去。


    孟爸爸回头看了眼,这些小年轻人,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继续忙,可?开明了,一点也没准备要插手。


    一直走出来很远,到了外面的一处屋檐下,他方才停住脚步。松开手时,低眸一看,发现她的手腕都被他握红。


    男人的薄唇始终紧抿,他举起她的手,将那处红痕放在唇边轻吻。


    ——他真的很不对劲。


    贺明漓只是皮肤嫩,太容易留下痕迹,她其实不觉得疼。她将手往回收,不想让他这样,问?说:“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贺明漓,几年前,我?跟池牧舟说的话,你?是不是听到了?”


    他神色郑重地?看着?她。


    贺明漓错愕。她没想到会被这么突然地?戳破,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什?么反应,檀口微张,愣于?原地?。


    不是,他怎么突然就、就……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傅清聿浑身都僵硬住。自胸膛而?起的诸多情愫绞在一起剧烈翻涌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掀翻。


    那一刻,他从未觉得这世间如此荒唐过。


    仿佛坠落至深渊,周遭一片暗色。无力?挣扎爬出,此生?万劫不复。


    那一刻,好像一切都明了了,他得到了许多答案。


    是不是因为这些,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敢朝他走近半步?


    那条线泾渭分明,却是由他亲手划下吗?


    他将她推到了一个不可?能靠近的距离,而?这么多年,却又都在自己那边渴望着?她的来临。


    在幼时初次学习到“活该”这个词时,他从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将它演绎得这么淋漓尽致。


    他将一切运筹帷幄,不曾叫任何事情脱离掌控。


    唯独在感?情之事上,不知不觉中,已经输了满盘。


    他自持的所?有自信骄傲,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


    看见?他的反应不对劲,贺明漓还以为他是在生?自己偷听的气。她微低着?头,有些不安地?捏了捏手指,“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听见?的。就是刚好我?去找你?,门又没关?紧,我?还没进去就听见?了。”


    听见?了那些,就更不该进去了,她只能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她知道这种行为不好,但她那天确实挪不动脚步。听见?开头后,本该离开,却没忍住又听了几句。


    她偷听的时候就该道歉的——不管他们说的人是不是自己。这也算是迟到了几年的、为自己做的不好的事情道歉。


    傅清聿注视着?她,目光未曾移开半分。对于?她所?说的话,丝毫不为所?动,很显然,这并非他所?在意的。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此刻的嗓音嘶哑得不像话,“对不起啊……叫你?听见?了这些。”


    贺明漓腼腆地?一抿唇,笑笑:“没有啦……其实没什?么的,这种事情,喜不喜欢的本来就没有什?么对错。”


    喜欢她也好,不喜欢她也罢,哪里谈得上对错呢?


    他眸光极黯,像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声音自喉间深处发出的一样深远,“可?我?,没有不喜欢你?。”


    贺明漓这才愣了下,“什?么?”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指尖颤抖得厉害,根本无法控制。目光眷恋地?停留在她脸上,完全无法移动。


    “我?知道,喝醉酒后说的话你?都不记得的。所?以,我?再跟你?说一遍,好不好?”


    他嗓音虽低,却实在是太温柔了,温柔得像是没有脾气。


    她喃喃:“什?么?”


    他一字一句道:“傅清聿最喜欢贺明漓。从始至终,从年少至今,从未转移。”


    他逐字逐句地?表明心意,从未如此清晰直白,亦是从未如此浓烈强劲。


    如果是写在纸上的话,每一个字都重得要力?透纸背。


    前一句说过,他知道她忘了。后一句,是他从不曾宣之于?口的情意。


    她望着?他的眼睛,经久没有动静。


    “当时年少轻狂,处理?事情总是不够周全和成熟。”他先道了声前提,方才继续说,“那时不是传出了我?们的绯闻么?但我?们还太小,我?怕它们愈演愈烈,直至影响到我?们的正常生?活,所?以索性直接否认,切断它的传播。”


    贺明漓想到,确实也是从那几天开始,绯闻逐渐消失,提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没有。


    “我?还想和你?正常相?处。我?怕你?并无此意,又因为被它们影响到而?刻意与我?疏远——”点到这,原因已经分明。他哑着?声,“漓漓,我?不知道你?在外面,也不知道你?刚刚好就听见?了那一句。”


    他和池牧舟都是聪明人,那时他说完,池牧舟将信将疑,不能说是全信。而?且,至少也有在心里埋下怀疑的火种,直到前段时间,那些怀疑正好印证。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时在门外的人,却是对那番话深信不疑。


    人生?如戏,戏剧性在这种时候被拉满,满到叫人觉得荒谬,怒得想指着?骂句上天。


    贺明漓垂下了乌睫,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有时心里越复杂,越是无话可?说,越是沉默。


    现实竟然在告诉她,困住她这么多年的执念,原来只是一场一触即散的清雾。


    他,没有,不喜欢她。


    她的指尖蜷了蜷,心里突然一片的空白。


    在约定结婚那天隐约的感?觉,在婚后总觉得与事实不符的一些猜测。


    还有那天因为和容隐的对话而?产生?的怀疑。


    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答案。


    她的手机逐渐握成了拳,指尖在掐着?手心,明明该疼的,却没有感?觉。


    傅清聿想将她拥进怀中,却又怕她排斥而?踟蹰不前,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他好像被这漫天的雪冻住了。


    生?平第一次想叫人生?重启重来。


    更是难以去细想这么多年他与她之间的事情。


    因为这个事情,她不敢靠近。


    因为她不敢靠近,他也不敢沾染,谨慎地?保持距离,生?怕让他们之间仅有的友情毁于?一旦。


    就好像成了一个闭环,不停循环,恶性循环。


    像是一道无法破解的魔咒。


    他深深呼吸着?。


    她听见?他于?耳畔低低落下一句:“漓漓,我?钟意你?多年了。”


    心里一下子就,塌陷下去了。


    全崩了。


    不知不觉的,泪水自面颊上滑落。她好像从未觉得如此委屈。


    命运总喜欢和她开玩笑,一开还总是开大的。


    她很倔强地?不想被看见?哭的样子,转过身往雪地?里走去。


    一步便留下一个脚印。


    他追上去时,留下了一串新的脚印,步伐是她的两倍大。


    转眼便将她拉回。


    他俯首堵住她的唇,吻掉她落下的颗颗泪珠。


    他浑身冰冷,只有怀中的她,是他唯一的温度。


    “对不起,”这三个字他跟说不腻一样地?不知说了多少遍,“是我?没有处理?好。怪我?愚笨,迟钝,自恃有点能力?,以为能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事实却证明是我?太自负。我?知道让贺小漓受了很多年的委屈,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他将拳捏紧,“但是别不要我?。”


    也不许不要。


    贺明漓的眼泪掉个不停。像是积攒了数年的珍珠在这一刻开始往外掉。


    被他一颗颗吻去,他重重地?与她接吻,握在她腰间的手用力?得恨不得将她融进骨血。


    眼泪是热的。


    可?她分明还感?受到了,好像还有不属于?自己的眼泪掉落。


    她哭得有些崩溃,拉起他的手,用力?地?咬了下去。可?是因为情绪爆发而?脱力?,根本咬不重。


    纠缠着?,他们不小心摔在了厚重的积雪上,却没有起身。


    他单膝跪着?,没有因此被阻止接吻,湿热的吻寻着?她耳畔贴过。


    在接吻中纠缠厮磨,一不小心便折腾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些胸腔里沸腾叫嚣的情绪,都发泄出去了、没有力?气了、全身都空了,它们也就不再翻涌了。


    到最后,停下动作时,她感?觉到他的手在摩挲她的婚戒。


    执着?道:“不能离婚。”


    贺明漓又好气又好笑,却实在是没了力?气。


    他继续道:“要多少宝石都给买,装满你?的私库。”


    威逼又利诱。


    无所?不用其极。


    便是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贺明漓的声音很轻:“你?说的。”


    “嗯。”他又贴了过来,贴上她的唇。哪怕只是贴着?,轻轻接吻,他亦满足于?这样没有一丝缝隙的距离。


    /


    翌日,贺明漓还没起的时候,傅清聿独自去了趟孟妈妈说的那个很是灵验的寺庙。


    雪下得太大,路上难行,他便没有叫她。


    寺庙里的人看见?他很是震惊。这种天气,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人来。


    可?他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在简单的交流过后,住持好奇询问?他是为了谁而?来。


    傅清聿的神色很平静,“吾妻。”


    他此生?,于?旁处都没有什?么执念。


    这么多年所?有的徘徊不定、为数不多牵肠挂肚的焦虑和彷徨只与她一人有关?。


    而?今,他彻底释然,唯有亏欠。


    而?,爱意本身或许就是常觉亏欠。


    他上前跪拜。


    双手合十,虔诚闭目,唯有一愿——


    “惟愿吾妻,顺遂无忧、常有欢喜。”


    这边的规矩是如果愿望灵验,要杀一头羊敬告神明,用以还愿。


    下次,他亲自来还。


    捐了笔香火后,傅清聿方才离开。


    安静地?来,安静地?离去,这个看着?就矜贵得不同寻常的男人,谁也不知他这趟前来是为的什?么愿要祈。


    他从雪上走过,寂静的风雪之中,留下了一串脚印。


    很快,痕迹又被大雪所?掩,就跟他没有来过一样,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惊觉相?思不露。


    ——原来,已经入骨。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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