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失明后认错夫君 > 第83章
    城下,大兵压境。


    黑压压的兵马涌来,如同雷雨之际翻腾天际的黑云。


    殷犁瞭望远处,沉声道:“北燕来势汹汹,竟只派了两万人?”


    晏书珩沉思片刻:“北燕太后与羯人素有往来,慕容凛要想复国,先夺北燕政权,再取洛阳最稳妥。他奉北燕王庭之命出兵却又留余地,许是想以最小的代价离间太后与羯人,并趁羯人攻打大周、无力支援太后时篡权。”


    这两万兵马虽不多,但也足以对他们构成威胁。


    晏书珩转向阿姒,毫不掩饰眼底的爱意和赞许:“在阳翟时,阿姒就曾用计让周仆射主动下令开城门救流民,如今阿姒可有何法子?”


    听闻此话,殷犁诧道:“难怪!周仆射和阳翟城主一个老奸巨猾,一个贪生怕死,我还纳闷他们如何肯迎敌收容流民,原是你这丫头出谋划策!”


    说起阳翟,阿姒想起那死于怀中的少女,仍觉遗憾。


    “但他们还是死于守城。”


    “非也,非也。”殷犁望向城下千军万马,“任由百姓遭外敌屠戮,和百姓自愿舍命拱卫国土,二者大不相同!你已尽力,军民为守城而死,是时局使然。况且,要是女郎不曾救下这些流民,大周从此都会被后世耻笑!”


    这些话解了萦绕阿姒许久的郁结,眉头缓缓舒展。


    殷犁又转身,对她郑重行了个武将的礼:“我曾一度认为士族皆懦弱,今日才知是我浅薄。士族中有晏中书和女郎这样仁义的后辈,大周也还有救!当初幸得二位相劝,否则我殷犁只怕还沉浸在愤懑中,当个不思报国的山贼。


    “殷犁在此,谢过二位!”


    阿姒受了殷犁的礼,又郑重还他一礼:“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出了点主意,真正守护国土的,是万千将士和百姓,是将军这样的义士。”


    殷犁大笑:“你这女郎忒会说话,心眼也足,你俩啊不愧是夫妻!”


    “殷将军谬赞。”


    晏书珩谦虚接话,笑意煦煦,显然对殷犁口中的“夫妻”很满意。


    阿姒笑着看他一眼,话归正题,观了一会战况,问二人。


    “北燕人此次用兵保守,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点来离间他们?”


    晏书珩望向后方的北燕人马前方,看到一个熟悉身影。


    他笑了:“莫不是美人计?”


    面前的美人妙目流转,不冷不热地笑道:“便如晏中书所愿吧。”


    .


    这一战打了数日仍难分胜负。


    羯人此次派出的将领是石逑,素以残暴闻名。


    初战偃止。羯人在城下叫嚣,周军未再迎战,石逑舔着刀尖嗤道:“那殷犁原来也和南周人一样胆小!在阳翟时,我派人当着他们一个个杀掉那些流民,那些汉人屁都不敢放!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开城门救人!”


    身旁戴着面具的将军蹙了下眉,远眺着城头,并未言语。


    石逑颇不


    满:“少将军出兵增援,但这数日里却只跟在我军之后,你们慕容王爷的诚意,就只有这些?”


    清越却沁着寒意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照将军如此说,我的兵马当冲在阵前,那么,夺得临颍后——


    “此城归将军,还是归我?”


    石逑对这位据称是慕容凛义子的元姓少将军不甚了解,但因他初出茅庐便从他堂兄石嬴手中夺了封丘,不得不忌惮。他夺颍川是为了建立威望,而不是为了拱手与人。


    想明这点,石逑压下不满。


    议过事,各回营地。


    少年将军摘下面具,面具下露出一张清俊但冰冷的面庞。


    正是奉父命出征的元洄。


    心腹急上前:“少将军,适才营外有人用箭射来一封信。”


    元洄眉心凛起:“信呢。”


    心腹递上信,元洄目光在信封上停顿须臾,眼前浮现远眺城楼时所见的两道熟悉身影。


    拆开信封,其中空空如也。


    慕容凛留在他身边的幕僚上前询问:“少将军有何打算?”


    元洄沉默地烧了信:“石逑暴戾冒进,此战虽兵马众多,但胜负难分,何故为了个蠢货折损我的人?”


    幕僚犹豫道:“王爷虽允诺少将军带兵在外时,一切可自行决断。但王爷派您增援石逑,是为了离间羯人和太后,您少说也得做做样子,至少等王爷那边事了,可莫因私情心软。”


    少将军冷厉低眸扫来。


    “我的兵马,我自有权衡,你只需时刻留意王庭的动向。”


    如此又过了数日。


    战事依旧胶着,久攻不下,石逑已然没了耐心,多次要元洄出手。


    但每次都被元洄以同一个的理由不动声色驳回:“这数日,将军指哪,我的人便打哪,还要我如何配合。难不成将军要把主帅之位让我?”


    石逑好胜,不愿让个外人且还是后辈主导作战,只能作罢。


    又过一日,羯人的粮草在夜半遇袭,因早有防备损失不多。但石逑想起日前探子曾说过南周人似给元洄递了信,怒而奔向元洄营帐。


    当夜,晏书珩得到消息。


    “石逑多疑暴躁,先和元洄翻了脸,虽未闹僵,但适才那一战,元洄虽派出了人马,但显然在作壁上观。”


    阿姒无奈笑笑。


    “他果真是来走过场的,不是我们成功离间他们,而是双方相互成全。”


    晏书珩手支额头笑吟吟地看她。


    “在下愚笨,求夫人详解。”


    “男未婚女未嫁,长公子慎言。”阿姒故作愤愤,又笑了,“你上次不也说过,如今北燕太后势力比慕容凛稍大,元洄和慕容凛出兵是奉北燕王庭之命,顺势离间拓跋太后和羯人。我们故意惹石逑那暴脾气又疑心重的人先猜忌元洄,元洄可以借此说是石逑不信任他,名正言顺地消极作战,对王庭有了交待,还能起到离间的目的。”


    晏书珩幽幽轻叹。


    “我原以为普天之下我和阿姒最有默契,今日一看,那与我形同陌路的好弟弟阿姒默契亦不少啊。”


    阿姒气笑了。


    “办法是你我一道想出来的,你在这装什么酸蒜头!”


    她伸手,作势要拍他。


    眸光流转,葱指挑起青年流畅如玉雕的下巴,蜻蜓点水地吻了下。


    “别醋啦。任重道远,去和殷将军商量下一步对策吧。”


    晏书珩手扣住阿姒后脑勺,舌尖长驱直入,深深地缠吻片刻才松开。


    “记得想我,不许想旁人。”


    .


    深夜。


    临颍城头的火把像暗夜鬼火,羯人北燕营中亦火光通明。


    元洄帐中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周幕僚摇着羽扇,传来慕容凛的口信:“我儿l为何阳奉阴违,消极待战,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莫不是又被心上人的嘤嘤哭声乱了阵脚。”


    元洄冷道:“父亲所说的表面功夫,莫非是为了离间拓跋太后与石家人,明知石逑无法成事,还要让我的人为此送命。恕儿l做不到。”


    周幕僚搬出慕容凛一贯的口吻和说辞:“狠心方能成就大业!”


    元洄淡漠语气中漾起细微情绪:“从前儿l对此言深为认同,但近期,儿l有了新的体悟。当初元室失天下,并非只因李氏篡位,更是因苛政失了民心。今石逑为削南周之威,大肆屠戮无辜流民。我为了离间,让我麾下将士前去赴死,与石逑有何区别?纵夺得天下,也不过是重蹈覆辙!”


    他很快敛起情绪,淡声同周幕僚道:“望周先生转述父亲。”


    周幕僚拍扇大笑。


    “知子莫若父!知子莫若父!王爷早就猜到少将军会不忍心。”


    元洄以为周幕僚接下来要传达父亲的指令,让他严遵父命。


    但周幕僚却说:“王爷说了,这是四公子的兵马,四公子自行决定。”顿了下他又说:“其实王爷还说了,他之所以喜欢四公子,正是因为您和夫人一样。果敢则怀着赤子仁心,或许他不该执着于把您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周幕僚说罢便走了。


    走前笑说:“撤兵归撤兵,但少将军可要想个好法子。”


    好办法自然有。


    “昨夜石逑再次对元洄施压,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说他们不欢而散,晨时,元洄下令撤兵。”


    这些消息传到阿姒和晏书珩耳中时,已蒙了厚厚的雾。


    二人立在高岗上,眺望走远了只剩一道黑线的兵马。


    她叹息了下。


    其实她也猜不准,元洄和他们各取所需,还是有意偿还。


    她只知道,无论如何,往后他们都两不相欠了。


    十里外的颍水之畔。


    元洄的兵士暂歇让马儿l饮水,身姿挺拔孤绝的少年将军立在不断东逝的江边,低眸不知看着什么。


    队伍即将继续前行。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碧玉的物件。


    是枚簪子。


    是那日阿姒掉落在营中的,他本想就将它留在临颍城外。


    潺潺水流随光阴往前飞逝,过往的画面却像江水倒流,素朴的山间小院、女郎发间的木簪,无辜又藏着狡黠的逗弄,那些点滴变得无比鲜明……


    元洄望向远处只剩一个模糊黑点的临颍城。仿佛越过数里,看到城墙上并肩而立的一对壁人。


    当初在营中她手刃叛徒时,他便知道,他们绝无可能。


    因为立场不同。


    更因为他羽翼未丰。


    但看到她掉落的簪子时,元洄的目光被刺了刺。


    不痛,但无端空落。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相遇的时机不对,是命运造成的立场相反。直到数日前兵临城下,看到城头那一双生死与共的身影,元洄忽而明了。


    他错了。


    即便没有对立的立场,他们之间也依旧横亘着阻隔。


    这阻隔并非他的无能为力。


    而是他不够坚定。


    父亲也错了。


    无情不会使人无坚不摧,相反,有情才可使人无往不胜。


    看着玉簪,元洄轻扯嘴角。


    握紧簪子,闭上眼,脑中飞速闪过许多过去存在过的、未来不曾存在过的画面,编织成一个梦。


    梦很快被江风吹得四散。


    元洄抬手,要将簪子掷入滚滚东流之中,最终收入袖中。


    一点私心罢了。


    他可以纵容自己。


    身后有将士上前请示:“少将军,王爷称王庭已在掌控,接下来,我们是要回北燕,还是回封丘继续西进?”


    元洄转身,神情平静。


    “西进。”


    .


    元洄虽撤兵,但战事未完。


    石逑怒火中烧,传信给一向与他不睦的堂兄,请求派兵增援。


    祁家人还在洛阳,更棘手的是,元洄的人也朝着洛阳西去,想必祁家人一时无法派兵增援。


    他们只能另觅他法。


    收到消息时,晏书珩和阿姒分头行动,晏书珩给祁君和写信,陈明利弊,希望祁君和能说动祁家家主,抽出驻扎荆西的兵马增援。


    而阿姒则去信催促九哥。


    信伴随着颍川的军事急递一道传回建康已是几日后。


    陈彦马不停蹄,刚抵京郊。


    半途收到信,他连陈府都顾不上回,直奔千清观。!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