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过关山 > 1、巴掌
    明丰二十二年初,大魏京都迎来一场万众瞩目的选亲盛事。


    礼部为了打造一桩佳话美谈,特意把选驸马的擂台设在昌盛大街的中央,当击鼓声响起时,但凡翱翔而过的燕雀都得振翅两下。


    正值人声鼎沸,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无人察觉绣球楼毫不起眼的角落里,见两名华服公子相互拉扯着。


    “沈凭,留步留步,你别走哎哟!”


    身着一袭深蓝滚边白袍的沈凭被迫顿足,风流俊俏的脸嫌弃一皱,出乎意料反过来求他,“秦公子,这是给公主选亲,你叫我来陪跑,那你清楚我的取向吗?”


    秦公子闻言一愣,心想这不是人人皆知吗?


    但沈凭如今失忆后变聪明了,不爱花天酒地居然爱读书,他也无可奈何,现在一心想着当驸马爷,只能继续求助道:“事到如今来都来了,今天你就写一首诗,只要我当了驸马,今后你要什么人儿我都给你安排妥当!”


    沈凭一听,仿佛置身从前纸醉金迷且一无是处的日子里,顿时排斥地甩开他的手,对他的请求忍不住吐槽,“秦至,我来到你们这,只想平安无事活到养老,你呢少来烦我。再说了,你除了钱一无是处,我听说你的科举文章看似豪言壮语,实则胡言乱语,叫人看得沉默不语,教育界的漏网之鱼,你拿什么去一争高下?”


    说着指向对方的脑袋,嘲笑道:“拿你这颗今天新长出来的脑子吗?”


    就算他能摘抄两句诗糊弄,可写出的毛笔字简直鬼画符,要是被人瞧见了,指不定露馅了。


    秦至嘴角一撇,觉得他说话好伤人,可伤心归伤心,看着他这张赏心悦目的脸又没法儿生气。


    听着耳边的喧沸声不断,秦至越发着急,只能搬从前应付的那套说:“沈大公子,沈幸仁,你今日高抬贵手,来日我拉拢兄弟扶你做这魏都霸王!”


    沈凭扫了他一眼,嗤笑道:“谢天谢地,我不想做霸王了,我要做乌龟。”


    他要苟活到退休。


    秦至不屈不挠追在他左右两侧,甚至掏出银子塞到他的怀里说:“要不这些钱你先拿着,过后我让府里头给你备一份大礼!就当是我请你作诗的报酬!”


    但沈凭视若无睹,秦至见状想继续撒泼,只听见他一声叹息,当即明白对方向自己妥协了,忙把银子举着眼巴巴地给他奉上。


    结果沈凭躲开他塞钱的手,皮笑肉不笑说:“这窝囊费你自己留着用吧。”


    说着他转身将目光投在远处的擂台中,瞧见擂台上各位公子们正比试着。


    随后偏头端详了眼秦至,续道:“去等着吧。”


    说罢挥袖离开。


    临时搭建的选亲台丝毫不逊色街上有名的几幢茶楼,朝中官员纷沓而至落座其中,排面之大无奇不有,能看得出来皇帝对这位公主的宠爱。


    沈凭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坐在桌前苦思冥想,回忆着穿越前的种种,脑海飞快闪过网络世界里出彩的评论,思索少顷后落笔。


    最后在等待墨水晾干的过程,他还顺势给秦至写了两道妖言惑众的食谱,一想到将来会成为古文物,不亏。


    毕竟他在那个科技与狠活遍地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几次住院都是因为吃了自己做的饭,和自寻死路无异。


    待墨水干透,秦家家丁规规矩矩上前,入眼一看,好丑的字,但不敢说,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公子生气,只能皱着眉把字迹潦草的作品取走。


    沈凭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顿感无趣,稍坐片刻起身,慢悠悠负手离开。


    这里是魏朝,且这个朝代在历史书上从未出现过,穿越前的他,父母离异各找对象,徒留他带着卡里的家财万贯独自飘零。


    他整日除了纸醉金迷外,唯一的喜好是了解挖墓研究历史,只可惜后来猝死了。


    想到这里,沈凭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眼自己一成不变的身体,忽地冷笑一声。


    竟还不是魂穿,而是身穿。


    原主行事专横跋扈,在花楼犯贱挑逗他人,结果被一脚踹进水里当场送走,等沈家把人打捞起来后,便只有他这位同名同姓的现代人沈凭了。


    后来沈凭暗中派人去捞原主,捞了一个月都没有消息,总结下来就是原主人间蒸发,而他喜提了个人人唾弃的新身份。


    眼看将到宴席,他长舒了口气,正打算走进去,突然被人喊停脚步,回头一看,竟是秦家家丁。


    家丁急匆匆上前,可是不敢轻易冲撞他,紧张道:“大公子,少爷让你快去擂台。”


    沈凭见状感觉不妙,不解问:“做什么?”


    家丁说道:“少爷为了获胜,又把你的铭牌放进去充数了!”


    乍然一听,沈凭满脸错愕,怒道:“......神经病!”


    真不愧是冤种朋友,做尽荒唐事!


    沈凭拔腿朝擂台的方向快步而去,衣诀和青丝被风带起,一路上只觉怒火中烧。回想至今,他都是被秦至拿去凑数,用作拉高胜率的工具,并且秦至曾信誓旦旦自己必是驸马爷。


    事到如今,他作为工具人都毫无作用了,为什么还要不停给他找麻烦,净做些遭人鄙夷的行为。


    沈凭途径楼梯忽觉脚下有轻微震感,他下意识放慢脚步,瞧见迎面走来两位侍女。


    “快去禀报公主,三殿下回来了!”路过的侍女脚步匆忙,未曾察觉靠在楼梯避让之人。


    沈凭看着消失在转角的身影,从脑海里搜寻有关这个朝代的信息,匹配出她们口中的“三殿下”所指何人。


    魏朝皇帝三子,燕王赵或,少年将军,年少随皇帝御驾亲征,数月前的最后一战,带领五千精兵埋伏雪山匍匐前行十余日后,在暴雪前夜一举歼灭外寇。


    血光染红北越数座关山,敌军燃起的烽火被暴雪扑灭,让魏军带着势如破竹的杀气踏平北方,收复失去数十余载的前朝边地。


    但数月前皇帝班师回朝的当天,却不见这位成名将军身在何处。


    还是近日才传出些小道消息,得知他和好友去云游潇洒未归,不想竟然在今日回到。


    沈凭后知后觉刚才的震感从何而来,仔细一想,恐怕是赵或带着千军万马自外凯旋才有的动静。


    然而他顾不上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铭牌取走才是。


    当他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开,终于看到秦至那抹蠢蠢欲动的背影。


    沈凭不顾礼部官吏的阻拦,冲开防线将手快速伸向秦至的肩膀,不料忽然听见擂台上的官吏一阵高喊。


    “下一位,沈氏大公子,沈凭——”


    沈凭刚碰到秦至的手一僵,脸色呆滞地秦至转身。


    秦至看见他时兴奋喊道:“到你了!你的对手可是国子监祭酒的张家,先前听闻此人曾和公主是同窗,你给我打败他,下一场比试假意输给我就行!”


    沈凭收回手,在长袖下紧握成拳,这张本该足够勾人的脸上满是阴沉。


    但秦至还把他当作从前,没皮没脸地说着谄媚的话,不忘催促说:“听说燕王回来了,你速战速决,好让我在他面前炫耀一番,届时好处少不了你。”


    沈凭怒目圆瞪甩开他,皱眉环视一圈,只见众人纷纷朝他指指点点,显然把他认作臭名昭著的原主了。


    官吏的催促声不断,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在夹杂着唏嘘的声浪里,咬牙切齿登上了选亲擂台。


    他踩着虚浮的脚步踏出脚,区区十余阶梯走得他心惊胆战,他试问在年轻的时候,也曾靠着花钱被众星捧月过。多年以来,见过大风大浪也都稳如老狗,还没试过像今日这般步步惊心。


    仿佛回到公布成绩上岸的当天。


    当他走上擂台的瞬间,人都还没站稳,忽地察觉刚才下楼梯时,那阵地动山摇的震感扑面而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吸引着所有人转头循声看去。


    魏都最繁华的昌盛大街中央,春日烈阳将棕黑战马身披的银甲照亮。


    驾驭之人一席黑金蟒袍衣袂凌尘,年轻的面容阳光英俊,血气方刚,深邃的眼眸宛如猎杀的猛虎。


    气质潇洒不羁,策马奔腾间,更带着淋漓尽致的畅快,最是难掩那股意气风发之势。


    沈凭立于擂台上,也不由被其所吸引,仿佛电影里英姿飒爽的将军出现在眼前,一切都变得栩栩如生,叫人怦然心动。


    他惊讶于这万马奔腾的声势,不过是来自于一位单枪匹马的少年郎。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男子竟朝着擂台破势而来,眼看战马将至擂台时,一抹高挑霸气的身影借势从马背上跃起,手里仗着重剑轻松踏上擂台,与沈凭对立而站。


    来者何人?正是赵或。


    沈凭人生地不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自觉得狐疑,何况被这么帅的脸瞅着,实在有些难为情和害羞。


    这种见色起意的念头叫人心虚,他尴尬挠了下眼角躲开视线,还不忘冷冷扫了眼秦至。此刻对于突发状况他也无计可施,唯有选择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赵或扶着腰间长剑,与生俱来的气势令他看人都像睥睨着,面对衣冠楚楚的沈凭时,只听见他不屑地冷哼道:“这不是扬名京城,好尽天下男色的沈家大公子吗?”


    沈凭顿时一愣,为这充满嘲讽羞辱的一句话,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好男色这件事情,为什么在这个时代会有人知道?


    沈凭难以置信地扭头,朝擂台下的秦至看去,岂料对方也是一副自然的神情,之后又瞥见四周的百姓对自己流露出的鄙视,霎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主是断袖,还调戏男人!


    还没等沈凭整理好思绪,突然听见赵或清朗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你还有脸出现在这吗?”


    沈凭骤然转过脸来,赵或那张英俊的脸颊瞬间放大,这么近看,沈凭觉得这小子更完美了。


    就是脾气不太好。


    他清了清嗓子,神态懒懒地挑眉说:“那我该出现在你的心里吗?”


    赵或神色一僵,瞬间哑口无言,盯着近在咫尺的脸颊,如看见山间里憩息的白狐,风流却高不可攀。


    可他清楚沈凭是何人,鄙弃间,逐渐因对方无礼的调戏而恼羞成怒。


    沈凭满不在乎,虽然眼下他被赵或高大顷长的影子覆盖,但光天化日之下,应该不至于动手。


    此刻两人离得近,他也看清赵或眉宇间毫不掩饰的轻蔑,心中不免可惜,要是温柔点指不定就爱上了。


    赵或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咬牙切齿道:“凭你一个肮脏的废物,也配娶走大魏的公主?”


    沈凭闻言脸色一变,对他执着羞辱自己一事感到不解,虽然他初来乍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不懂规矩,但在好歹也是洁身自好之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当面辱骂。


    他身为现代人最讲究尊严,听见辱骂的这一刻哪还能忍,脾气也是说来就来。


    现在赵或的脸已经无法让他平静了,他只觉得怒火从脚底瞬间窜上,让他忍无可忍,朝着这张英俊的脸反手就是一巴掌!


    “你是不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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