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我是你见不得光的情人?”


    说书人继续观察着傅雪衣脸上神情, 出声道:“如此这般那般,不准男人再跑出去水性杨花、拈花惹草。”


    傅雪衣陷入沉默之中。


    说书人瞥见傅雪衣此刻神情,知晓这位贵客还没怎么满意, 便继续编说道:“可大小姐没想到那位青梅也求仙问道了, 青梅听说男人被大小姐囚禁起来的事情, 趁着大小姐外出, 费劲千辛万苦,把男人给救了出来。”


    傅雪衣没想到这重反转, 眨了下眼,又问:“那……青梅是要做什么?”


    说书人道:“青梅也把男人给囚在了自己身边, 这般那般。”


    傅雪衣再次沉默瞬息,迟疑地道:“就不能让这个男人认个错、道个歉, 然后……”


    各自分开、各自安好吗?


    说书人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来这位客人喜欢这种和和美美的故事故事, 立刻补充道:“然后, 他们三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了。”


    不, 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傅雪衣顿时无言,摇头转身离开。


    说书人还在后面追说道:“客人, 你若是还想听什么有趣的故事, 可以找我单独给你编……给你讲。”


    不一样的, 还是不一样的。


    他和沈景之,是竹马竹马, 没表明过心意,也没有约定过未来之事。


    他和谢凛,是师尊和徒弟, 又不是道侣, 将来谢凛是要飞升上界的人。


    回去的路上, 傅雪衣怀着一种郑重的心思,又在青城的热闹夜市上买了好一些的吃食。


    他打算回清玄境之后,将这些吃食送给谢凛,免得谢凛因白日里他出尔反尔没能够及时回去的事情而生气。


    这个人大概也是要哄的。


    从前在傅家,都是别人来哄他,他还从来没哄过人。


    哄人,应该很好哄吧。


    傅雪衣不确定地想。


    剑宗,清玄境。


    夜色下,茫茫雪迹洒落月华银光,如批了薄纱的清冷美人,静谧无声。


    傅雪衣拾阶而上。


    清玄灵殿外,傅雪衣听见殿中传来的琴音,犹豫瞬息,给自己壮胆之后,谨慎地走了进去。


    殿中冷而空寂,唯有琴音未绝,轻缓动听。


    还好不是心言曲。


    傅雪衣心想。


    他将一应吃食与桃花酒放在不远处的桌上,出声道:“师尊。”


    谢凛指尖悬而未落,弦稳之后,琴音暂且停了下来。


    傅雪衣没在谢凛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来,见这人没应声也没理会他,便微抿着唇角,走上前去。


    他观察着谢凛的反应,心一狠,主动上前,整个人坐进了谢凛怀中。


    这时候,傅雪衣又才小声地喊道:“师尊。”


    谢凛抬眸看向坐在他怀里的人,抬起手来,指腹触碰到傅雪衣发间多出来的那根玉簪。


    谢凛一言不发,傅雪衣便迟疑地问道:“师尊,我是不是回来得有些晚了?”


    下一瞬,他察觉到谢凛的动作,从他发间取下了什么东西。


    谢凛手中拿着那根玉簪,终于开口:“兔子发簪。”


    傅雪衣在看见那根玉簪时,身形蓦然一僵,原本形状漂亮的桃花眼又瞪圆了几分,里面透着些许的慌乱。


    他怎么忘记这回事儿了。沈景之送了他这件生辰礼物,他随手就用玉簪将头发挽了起来。结果,后来在青城的时候听了那个说书人的故事给耽搁了,回来的时候,他就忘记要将这玉簪给取下来了。


    想到那个说书人给他讲的故事,傅雪衣心中乱极,下意识抬手撑在桌沿,正欲起身,却被谢凛强行地按回了怀中。


    谢凛仍旧抬眸看着他。


    傅雪衣强撑冷静的思绪,语气轻缓:“师尊,这……是我朋友送我的生辰贺礼。”


    他说完,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绪,心说:一件生辰贺礼而已,又没什么多大的关系。


    谢凛将玉簪放在琴旁边,没再看上一眼,盯着傅雪衣,问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傅雪衣弧度极小地点点头,一身雪衣无暇而干净出尘,他整个人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却强装镇定的兔子,漂亮的桃花眼却连看谢凛一眼都不敢。


    谢凛抬手抚过傅雪衣的背,轻轻地拍了下,语气平淡地道:“放轻松些。”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傅雪衣带回来的那些吃食上,应声问道:“你带了什么回来?”


    “一些吃食,还有桃花酒。”傅雪衣回答道,“是我想着师尊,给你带回来的。”


    谢凛松开手,将人一起拉了起来,坐在桌旁。


    傅雪衣见谢凛的目光落在那根色泽鲜亮的糖葫芦上,迟疑地介绍道:“师尊,还有糖葫芦,都是我刚从青城带回来的。”


    谢凛拿起那根糖葫芦,出声问道:“你吃过吗?”


    傅雪衣点头应声:“我已经吃过了的。”


    随后,傅雪衣将手边的桃花酒给打开,取了一只酒杯,倒了一杯桃花酒出来。


    谢凛拒绝:“我不喝酒。”


    傅雪衣闻言,想到上一次在青城酒楼中谢凛喝了一杯桃花酒就醉了的事情,心想一杯就倒的话,的确不该再喝酒。


    于是,他将那杯桃花酒又移了回来,把其他吃食一应打开,放在谢凛面前。


    傅雪衣思索过后,将那杯已经倒出来的桃花酒给喝了干净。


    谢凛吃完那根糖葫芦,尝了一遍傅雪衣带回来的吃食,便听见傅雪衣开口问他:“师尊,你还在生气吗?”


    谢凛抬眸看了过去。


    傅雪衣以手肘撑在桌边沿,掌心捧着自己一张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眸光似碎星般,内里隐隐约约透着期待。


    谢凛问道:“我生气什么?”


    傅雪衣却没有回答他的话,摇头说:“你没生气就好。”


    傅雪衣又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酒,捧着酒杯,将其慢慢喝完之后,才道:“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再哄你了。”


    谢凛盯着傅雪衣的脸。


    是喝了酒的缘故,让这张本就漂亮的脸上浮着极淡的绯色,像仔细描摹过的桃花妆面,潋滟动人。


    “我很难哄吗?”


    谢凛问道。


    傅雪衣捧着自己手中的空酒杯,继续摇头却道:“不清楚,我又没哄过别的人。”


    “不过……”


    傅雪衣欲言又止,盯着自己手中的空酒杯看了一眼,又抬手去拿不远处的桃花酒,准备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来喝。


    谢凛伸手按下傅雪衣手里拿着的酒杯,抓住这个人的手腕,将人拉了过来,按回自己怀中,淡声问道:“不过什么?”


    傅雪衣看着不远处的桃花酒,没有出声。


    谢凛道:“说了就给你喝。”


    傅雪衣没妥协,只道:“我喝了,才跟你说。”


    谢凛沉思瞬息,给傅雪衣倒了这杯桃花酒,盯着他将酒喝了下去。


    傅雪衣道:“不过,你好冷啊,除了某些时候。”


    谢凛又问:“若是……”


    他话音静了半瞬,没再出声。


    傅雪衣问:“什么啊?”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傅雪衣低声道,“大不了也奖励你一杯酒吧。”


    谢凛堵着这个喝醉后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的人:“要弹琴吗?”


    “不弹。”傅雪衣摇头道。


    “不喜欢弹琴?”


    “不给你弹琴。”


    谢凛抬手按住傅雪衣试图胡乱爬走的动作,继续问道:“为什么不给我弹?”


    傅雪衣又坐回到他怀中,低声道:“不能给你弹。”


    “那你想给谁弹?”谢凛轻轻抚过这个人的背,眸色渐深,以手臂困住傅雪衣,“是想给今日专程来为你祝贺生辰的那位朋友弹?”


    谢凛问傅雪衣:“你那位朋友送你的兔子玉簪,你很喜欢?”


    傅雪衣捧住自己的脸,将脑袋埋进谢凛怀中。在自己潜意识的作用之下,他摇摇头,闷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谢凛伸出一只手,捧起傅雪衣的脸,偏头吻了上去。他轻轻舔舐着这个人的唇瓣,力道却逐渐加重,由温柔转变为强势,不容许傅雪衣有半分挣扎和反抗,撬开了傅雪衣的唇齿。


    傅雪衣紧紧抓着眼前人的衣襟,因为用力,指间褪去淡薄的血色而泛起雪白,微闭的眼睫轻颤着,像脆弱可怜的蝶翼,任人拿捏。


    终于,谢凛松开了他。


    傅雪衣睁开眼,眸中仍旧带着几分醉意,朦胧的水雾转瞬覆上黑玉般的眼眸,内里有些茫然与无措。


    谢凛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傅雪衣小声喊道:“师尊。”


    “我的名字。”


    “谢凛。”


    “我……”


    谢凛试图说道:“是你的道侣。”


    傅雪衣摇头道:“不是。”


    谢凛抱着这个喝醉了酒却仍旧面热心冷的人,语气淡然地问:“那我是你见不得光的情人?”


    傅雪衣否认:“不是。”


    谢凛哄说:“见得光吗?”


    他偷换了其中的意思。


    傅雪衣继续摇头:“谢凛是我的师尊。”


    谢凛问道:“其他徒弟会和师尊这样吗?会如此的,不是只有道侣吗?你会和别的人做这种事情吗?”


    强词夺理。


    傅雪衣不说话了,继续将脑袋埋在谢凛怀里,隐约有几分依赖却又抗拒的姿态。无论谢凛说什么,他都不肯出声,也不肯抬起头来。


    良久之后,谢凛只好抬起手来,拍了拍傅雪衣的背,似在安抚,让傅雪衣抬起头来,轻声哄道:“今日生辰,你有什么愿望吗?”


    傅雪衣没说话,只睁着眼看他。


    谢凛像是抱着一只胆小又乖软的雪白兔子,以指腹亲昵地蹭了蹭傅雪衣的耳垂,在他耳边出声道:“说说。”


    傅雪衣喝醉之后,思绪有些缓,慢吞吞地开口道:“想要早点儿领悟剑意。”


    “好。”


    谢凛将人抱回了床上。


    翌日,傅雪衣睁眼醒来的时候,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迟疑良久,没怎么回忆起昨日夜里发生的情况。


    他只记得昨日夜里带了些吃食和桃花酒回来,打算哄一哄生气的谢凛。


    谢凛说自己不喝酒,然后他就把那杯酒喝了个干净。


    再然后……他就想不起来了。


    傅雪衣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周身,心想昨日夜里他应该没说什么错话吧?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谢凛从外面走来,犹豫一瞬,才开口问道:“师尊,我昨晚后来喝醉了,有没有哪里冒犯了你的地方?”


    谢凛走过来,看了傅雪衣一眼,淡声道:“没有。”


    “那我们昨晚……”


    傅雪衣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师尊,我们昨晚做了正事吗?”


    谢凛神情平静地看着傅雪衣,问他:“什么正事?”


    傅雪衣沉默瞬息,补充说道:“就是……”


    他认真想了一下,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这种事情,只好道:“我们昨夜本该修炼的事。”


    说完,傅雪衣听见谢凛道:“你喝醉了,没有。”


    谢凛不会骗他。


    傅雪衣心里一松,心里又有了别的纠结。


    那这个月月初的事情……


    幸好的是,谢凛此时出声问道:“是今夜继续,还是下一个休息日你来找我?”


    傅雪衣犹豫不决:“那就下个休息日吧。”


    而后,傅雪衣应声答完,立马从床上起身,很快穿好衣裳,同谢凛告别之后,离开了谢凛的住处。


    翌日上课时,傅雪衣回想起生辰这日发生的事儿,只觉得混乱不已,暗自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喝酒会误事儿的。


    早课中间休息时,贺流云知晓傅雪衣有了本命长剑,便提及起了有关于本命长剑的事。


    贺流云道:“剑毕竟是剑,是剑修的外物,把剑变成自己的本命长剑,的确就是需要每日对其进行灵力温养的,会有一段适应期。”


    “宗门弟子都会在剑库选剑。剑库里,我们选剑的同时,剑也在选择我们。只有双方都契合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是在外面寻到了自己的剑,也是会有一段适应期的。这段适应期被称之为把一柄长剑变成自己的本命长剑的过程。”


    贺流云道:“通常来说,本命长剑会跟自己的剑主越来越像。就比如,我师尊的剑……”


    说到这里时,他稍微压低了声音:“就跟我师尊一样,是个老古板。”


    “再者,傅师弟,仙尊的执雪剑应该也与仙尊的性格极为相似吧?都挺冷的?”


    傅雪衣闻言,想到了过往执雪剑使劲儿朝他撒娇的模样,语气不太确定:“嗯,应该是相似的吧?”


    贺流云继续道:“我听说仙尊是天生剑骨,自他修炼之处,便已经有了自己的本命长剑,不知道是真是假。”


    傅雪衣闻言,似忆起些什么,神色略显迟疑。


    “不过,傅师弟你肯定也不敢去求证吧?”


    “这倒是。”傅雪衣敛神应声道,将“天生剑骨”这几个字记在了心中。


    早课结束时,傅雪衣思忖瞬息,给谢凛传了一道灵讯,说自己要去藏书阁看书,两个时辰后回清玄境。


    谢凛的灵讯在傅雪衣将要进藏书阁的时候,飞掠回来。


    傅雪衣拆开灵讯,内里是谢凛的声音:“嗯。”


    他收好灵讯,继续迈步走进藏书阁中。


    没多久,傅雪衣终于在藏书阁内找到自己今日想要看的书册。


    此前,他几乎快要将这藏书阁中的书给看了个遍,记得有哪几本书中记载了关于天生剑骨的相关内容。


    天生剑骨者,自出生之日起,便身具剑骨。当天生剑骨者入道之后,他的剑骨会化作一柄最适合本人的长剑。


    换句话说,天生剑骨者的剑就是一名剑修本身的一部分。


    傅雪衣看到这里时,回想起自己过去一年将谢凛的本命长剑拿来用、让执雪剑化作自己耳饰、还把缩小的执雪剑放在自己怀里衣兜的时候,没忍住倒吸了口气。


    旋即,傅雪衣安慰自己,这都是谢凛主动把执雪剑给他用的,不关他的事儿。谢凛应该也不能怪到他身上来。


    再者……


    思及此,傅雪衣莫名心虚,他连执雪剑的主人都给睡过那么多次了,也就不缺这点儿数次冒犯执雪剑这柄本命长剑的罪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22章


    “是我的技术,不够好吗?”


    傅雪衣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压下自己心中其他想法,继续看了下去。


    书册上记载,天生剑骨者皆是剑修至尊, 天生便是该入剑道的。


    傅雪衣认真且仔细地看了书册上的所有记载, 心中疑虑便越发深了。


    他并非是天生剑骨者, 与自己的本命长剑本该有一段很长的适应期。现下距离他得到本命长剑, 也不过数日而已,他便已然觉得自己与春昼之间好似天生契合。


    傅雪衣将书册合拢, 放回原本书架上,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


    其实, 他从来就没有问过春昼是从何而来的。


    谢凛给他的,无论喜欢或者不喜欢, 他便得收下。只不过恰好的, 这柄剑是他喜欢的模样而已。


    傅雪衣不敢去深思这柄长剑背后之事, 就像此前在青州神城黑市之中, 他从晏朝光那里得知心言曲的寓意之后, 也不敢再去深究。


    他向来逃避惯了,将这些复杂的心绪一股脑儿地抛在脑后。


    几日之后, 傅雪衣在床上听见谢凛对他说:“等你进阶金丹之后, 就该出去历练了。”


    傅雪衣微微睁大眼睛, 压下心中瞬间升上来的喜悦,问道:“真的吗?”


    谢凛安静地看着傅雪衣此刻神情, 指腹轻轻抚过这人的后脖颈,指尖一一细数着傅雪衣脊骨,继续道:“到时候, 我会带你去妖族地界。”


    “为什么……”


    傅雪衣被谢凛的动作触及到了什么, 僵直起背, 只觉得自己此刻整个人全系在谢凛一双手之中。他语气微顿了下,强撑着意志,问道:“师尊,为什么要去妖族啊?”


    谢凛应声解释说:“你此前领悟的剑意雏形,与清玄境相斥。在清玄境中,是无法真正领悟出剑意的。”


    更与他剑意雏形相斥的,应该是谢凛这个人才对。


    傅雪衣闻言,像是被戳中心中隐秘的想法般,身体往后微微缩了下,便又被谢凛拉了回来。


    “傅雪衣。”


    谢凛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出声问道:“是我的技术,不够好吗?”


    傅雪衣被谢凛好久没出现过的直白话语激得身体一激灵,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可偏偏谢凛非要强求这样一个答案,傅雪衣将自己心中一直没敢问出来的疑惑给说了出来。


    他避而不谈谢凛问他的问题,只是轻声问道:“师尊,你连这种事情都要学到极致吗?”


    “不可以?”谢凛语气淡然,“我想让你感到愉悦。”


    傅雪衣闻言,只觉得这个问题是在自讨苦吃,为难他自己而已。


    傅雪衣怕谢凛再说些什么他回答不了又直白不已的话出来,只好逃避性地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谢凛肩侧,不肯再出声。


    他不回答,谢凛总不可能再逼他吧。


    事后,傅雪衣一觉睡到天亮之后。


    他睁眼醒来时,隐隐感知到自己关于金丹的突破界壁将破,迟疑瞬息,想到了昨日夜里谢凛说待他突破之后,就要带他去妖族地界之事。


    傅雪衣起身,穿好衣裳,没等谢凛回来,就先跑了。


    他压了好一段时间的境界突破,在某一日练剑时,终是没能压制得住,很快便突破至金丹初期境界。


    见到谢凛时,傅雪衣只好如实相告:“师尊,我已经突破到金丹初期了。”


    谢凛道:“明日你去向学堂请假,申请外出历练,后日便离开。”


    宗门弟子,但凡在元婴修为以下的人,都得上宗门早课。除非到了金丹境界,弟子可向学堂申请外出历练。


    贺流云前些日子已经向学堂申请,外出历练去了。


    不过……


    贺流云可没有带一个师尊出去,一起在外历练的。


    傅雪衣递交外出历练申请时,心想:一脉单传的剑峰传承,都是这样亲力亲为的吗?


    学堂值守弟子将傅雪衣的弟子身份牌递还给傅雪衣,并道:“傅师弟,我已经登记好了你要外出历练之事。”


    傅雪衣道谢:“多谢师兄。”


    “祝傅师弟外出历练,一切顺利。”


    傅雪衣离开学堂后,又去了一趟藏书阁,把藏书阁中关于妖族之地翼州的记录书册翻出来,重新看了一遍,以防自己有任何遗漏之处。


    晚上,傅雪衣清点了自己储物空间里的东西,做好完全万全准备。


    傅雪衣本就年少,平日里修炼久了,现在一有机会出去历练,原本对于要和谢凛一起出门的半点忧愁,都被要去翼州的兴奋给冲得烟消云散。


    翼州背靠十万大山。


    他在藏书阁看见关于妖族万类种族的记叙,其中有好几个种族都是类兔子外形的,毛茸茸的雪身,温暖至极。


    就是不知道兔子让不让人摸。


    如果提出上手的请求,这样会不会太冒昧了点儿?


    傅雪衣躺在床上,期待得直到深夜也没能睡着。他只好坐起身来,运转心法,专心修行,让自己静下心来。


    翌日。


    傅雪衣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自己,便出门去找谢凛了。


    他迈步进了清玄灵殿,出声行礼道:“师尊,我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谢凛抬眸望了过来。


    傅雪衣今日兴许是心情极好,穿了一身艳若霞云的红衣,外拢流银般的柔软轻纱,出尘近仙却似妖。


    见谢凛站起身来,傅雪衣才小声问道:“师尊,我们是要怎么去翼州啊?”


    谢凛应声,让傅雪衣过来。


    傅雪衣了然地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拉住谢凛一袂袖袍。


    大乘修士动辄便可以撕裂虚空,踏入虚空而行。


    谢凛带着傅雪衣转瞬便到了翼州地界。


    傅雪衣睁开眼,下意识垂眸,看见被自己抓皱的衣袍,伸出指尖,轻轻地将其褶皱处抚平了,才放开谢凛的袖袍。


    入眼处是接连起伏的山脉,层层叠叠,苍翠作点缀,幽而深寂,人迹罕至。


    这就是翼州的十万大山。


    谢凛抬手拂袖,一艘云舟蓦然出现在傅雪衣眼前。


    两人上了云舟之后,谢凛又将翼州地图给了傅雪衣,出声道:“这是翼州地图。”


    在谢凛指间牵引有一抹灵力,被他转瞬点入傅雪衣眉心之间。


    傅雪衣怔神之际,眼睫微眨,便感知到了自己关于这艘云舟的掌控权。谢凛将云舟的掌控权给了他。


    傅雪衣抬眸看向谢凛,开口道:“师尊,你给我的,是云舟的掌控权吗?”


    “既是你历练,云舟要去翼州地界的何处,便该由你决断。”谢凛道,“只要最终的目的地是翼州神城就行。”


    傅雪衣闻言,心中竟然有一瞬的茫然。


    随后,他将这种茫然无措的心绪给抛却在脑后,拿着谢凛给他的地图,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翼州背靠十万大山。在十万大山之间,有不少种族群居,其中既有已经开化灵智的种族,也有尚未开化灵智的种族。


    谢凛给傅雪衣的地图之上,标注了哪些大山里住着的是何种族。傅雪衣很快注意到翼州神城附近标注的凤凰谷。


    谢凛既然说他领悟出的剑意雏形与常年覆雪的清玄境相斥,那他若是去这凤凰谷中修行一段时间,会对领悟剑意有所帮助吗?


    思及此,傅雪衣出声向谢凛询问:“师尊,我们是不是要去翼州神城的凤凰谷啊?”


    “嗯。”谢凛应了声。


    傅雪衣闻言,心思逐渐活络起来。


    他在外出历练之前,特地打听过翼州的风土妖情。


    妖族最是好战,十万大山之中,有群居妖族无数,各种族之间对外八州宣布过一个规矩,称妖族迎八方来战。


    来挑战者,妖族皆会应战。赢了便被奉为座上宾,并给予族中信物,若是输了的话,就会毫不留情地被赶出去。


    至于凤凰谷,外来者可凭借一路挑战得来的各族信物进入其中修行一段时间。


    傅雪衣思索良久,虽然觉得自己就算不去挑战,谢凛也有办法把他送进凤凰谷中参观,但是……


    他想到自己的剑意雏形,摇摇头,暂且否认了依靠谢凛的想法。


    傅雪衣拿着翼州地图,研究过后,很快确定了第一处要去挑战的地方——疾风谷,疾风雀一族的地盘。


    疾风雀一族以世间罕见的极速身法出名。


    傅雪衣脑海中回想起一卷书册中所记述之事,操纵云舟,朝着疾风谷飞掠而去。


    约摸两个时辰后,云舟停留在疾风谷外。


    傅雪衣找到谢凛,开口道:“师尊,云舟现在到了疾风谷,我想去试一试能不能得到疾风雀一族的信物。”


    说到此处时,傅雪衣迟疑一瞬,问道:“师尊,你是留在云舟上吗?”


    谢凛抬眸看向他,淡声反问:“你想我去吗?”


    那肯定是不想的。


    于是,傅雪衣点头应声,拐弯抹角地说:“那师尊就在云舟上等我吧。”


    说这话时,他心中莫名有些心虚,却不知道是何缘故。


    疾风谷外,乱石堆砌。溪流从石缝间涓涓流了出来,映着天光,泛起粼粼波光。


    山谷外,立有一块石碑,上面刻有“疾风”二字。


    傅雪衣还未走近疾风谷入口前,一道灵光便从天而降。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在听见一声“啾啾”的稚嫩声音后,抬手接住了这道灵光。


    傅雪衣垂眸望去,在他手掌之间,站了一只安然无恙的鸟雀。浑身雪白的羽毛,头羽泛着火焰般的红色。


    是疾风雀。


    这只疾风雀偏着脑袋,用黑玉般的眼珠安静地盯着傅雪衣看。


    傅雪衣正欲出声时,这只疾风雀突然间张开翅膀,欲乘风而飞。


    就在这时候,傅雪衣听见从山谷中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喊道:“小七,回来。”


    傅雪衣抬眸望过去的时候,原本站在他掌心的那只疾风雀忽地飞起来,贴近他脸庞,鸟喙轻轻嘬了下他面颊。


    傅雪衣目光转而落在这只“偷袭”他的疾风雀身上。疾风雀火红的头羽迎风而动,它骗了偏脑袋,然后就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翅膀下面。


    喊“小七”的男人见状,步伐加快,走了出来,带了几分歉意地说:“抱歉,是小七偷偷跑出来的。”


    傅雪衣将手中名为“小七”的疾风雀还给男人,轻声道:“没关系。”


    “前辈,这里是疾风谷,我是应邀特地来此挑战的。”


    “当然可以。”男人立马应声道,“只是,我没想到幼崽你竟然会来挑战我们疾风雀一族。”


    疾风雀破壳百年才能开始修行,并逐渐化形,修成人身。眼前这位前辈喊他幼崽,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疾风雀以极速闻名于世,过往来挑战者一般很少选择他们来进行挑战的。原因无他,哪个挑战者也不想一上场就找不到对手的身形与位置。


    极速之下,疾风雀可以隐匿身形于虚空之间,暂时性地不落下风。长久之后,修士必定力竭而败。


    男人名为惊轩,是疾风谷外谷的主持长老。惊轩笑着道:“既然小七喜欢你,你若是败了,我也可以让你在谷中借住一晚的。”


    傅雪衣迟疑:“小七它……”


    惊轩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疾风雀,解释道:“小七刚破壳没多少年,兴许是它喜欢你的气息,才趁你不备,偷偷戳你脸蛋儿的。”


    他摆摆手:“没事儿,等过个几十年,小七肯定就不记得你了。”


    傅雪衣微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也没这么大能耐,能够让一只没化形的鸟儿惦记个上百年之久。


    疾风谷中,郁葱树冠足以遮天蔽日,树枝上堆着各式各样的鸟窝,内里是一只一只刚破壳不久的疾风雀幼崽,受到族中灵力庇佑。


    惊轩已经提前叫了族中金丹修为的少年来。他将傅雪衣带至擂台附近,介绍道:“我族中现在还未外出历练的小辈只有一位。你的确是来得巧了,否则等上几日再来,我这小辈也要外出历练,到时候你就只能和我这个压了修为的老人打架。”


    被惊轩叫出来的少年面容清秀,一头银发之中,夹杂了一缕幽蓝色的头发。


    傅雪衣想到还没有化形的小七,心想这缕蓝色大概是这个少年的头羽。


    擂台上,少年神情腼腆,轻声道:“我叫白秋。”


    傅雪衣拱手行礼:“傅雪衣。”


    惊轩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捧着浑身雪羽的小七,应了声,催促道:“好了,你们就此开始吧。”


    话音落罢之际,虚空中蓦然传来一声破空的轻咻声响。


    傅雪衣抬手执剑。


    再一转眼,擂台之上的白秋已然将身形隐匿在了虚空之间。


    傅雪衣以剑抵御,疾风雀惊动虚空微风的声音几乎不可闻地响起在擂台之上。


    “铮!”


    春昼被微风轻拂带来的力道所惊响!


    傅雪衣顺势抬手,一道剑光朝着来时的方向挥斩过去,却瞬间落了个空。


    白秋看起来腼腆内敛,可当其一旦进入对决之后,他的速度与动作都极为迅猛,与他的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白秋数次的攻击都被傅雪衣抬剑抵挡。双方僵持之间,过了数十招。白秋身法上占据优势,暂且动不了傅雪衣,可是傅雪衣持剑挥出,却同样找不到白秋隐匿在虚空之中的身影。


    极速之下,该如何破解疾风雀的攻击?


    傅雪衣以剑抵御之际,脑海中浮现过往和宗门师兄师姐对战的那些经验。


    过去同他比试的人,都是剑修。在训练场上,他经历的那些比试与挑战当中,当然是比谁的剑法更加精湛。


    而现在,他是一名剑修,对手是以极速著称的疾风雀。


    该以剑修的长处,去攻对手的短处。


    白秋的短处是……


    “铮!”


    傅雪衣手中长剑再一次被触之而铮鸣,他顺势抬手起剑,数道剑光齐发。


    剑光笼罩之下,剑意雏形顿生于其中。


    是攻伐之势。


    傅雪衣出剑的速度再快,也绝对不可能快过疾风雀。


    他以数道剑光设下陷阱,犹如一击即破的牢笼,让白秋瞬间钻了进来,身形微现踪迹!


    剑光瞬发作表象,剑意却暗藏其中。


    最后那道剑意雏形,才是他倾尽全力的攻伐之势!


    白秋身法迅如风,是他的优势,攻势却略显不足。而傅雪衣作为剑修,只养一剑,只修一剑。剑修的攻伐大势在诸如道修、乐修等修士之间,当属上乘之最,一往无前。


    白秋隐匿身形的虚空为之轻轻震颤,迫使他整个身形从虚空中掉落出来。


    这时候,迟到的剑意到来——


    “轰!”


    剑意之下,白秋身形被掀飞出去,转瞬落在了擂台外面。


    傅雪衣垂眸看自己手中的长剑,这是他拥有本命长剑以来的首胜。


    春昼长鸣,潋滟生辉。


    在那一瞬间,傅雪衣好似有了明悟。


    他找到了这次出来历练,自己该走的路——以战来养修为。


    白秋站起身来,一改在擂台上的迅猛攻势,又变得腼腆起来,低声道:“傅道友,我输了。”


    “承让。”


    白秋神情顿了下,才开口道:“我有个问题,想向傅道友请教。”


    傅雪衣收了本命长剑,抬眸看向白秋。


    白秋问道:“傅道友是从青州剑宗来的剑修,那傅道友知道你们宗门青城中的那棵神树之上,有鸟居住吗?”


    这是什么问题?


    傅雪衣应声道:“有。”


    白秋闻言,眸色亮了起来,继续问道:“那傅道友知道在那棵神树上做窝,会很舒服吗?”


    “我……”


    傅雪衣迟疑了下,坦然回答道:“我不是鸟雀,没筑过巢。不过,神树有灵,筑巢应该还算舒服吧?”


    白秋追问:“那允许外州的鸟雀短暂筑巢吗?”


    这话问得明明白白。


    这时候,惊轩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己族中没什么见识的小辈,连忙把白秋拉了回来,道:“等你闯过妖族圣地之后,族中自然会放你去其他几州历练的,到时候九州之树,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傅雪衣应声笑道:“白道友,我们可以交换灵讯,若是往后有需要了解青州的,可以传灵讯询问。”


    白秋愣愣地盯着傅雪衣的笑容,越发腼腆,小声嘀咕:“难怪你一来,小七就喜欢上了你,给了你标记示爱,你长得可真好看。”


    旋即,白秋被惊轩一把给拉开了。


    惊轩道:“幼崽,你如今天色将晚,你要不要在我疾风谷中暂住一夜,明日再自行离开?”


    “我疾风谷中往东行数里,有一处天然灵池,对修行有一定的好处,你且可以去试一试。”


    傅雪衣闻言,突然想到了被他暂且遗忘的谢凛,解释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人在疾风谷外等着我。”


    “你赢了挑战,是我疾风谷的座上宾。”


    惊轩摆摆手,示意道:“不碍事儿,把你那朋友叫来,你们一起泡灵池。”


    傅雪衣想解释说那不是他朋友,是他师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出来历练,竟然还随身带师尊,似乎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他只好点头应了声,没纠正惊轩这个认知。


    傅雪衣回了云舟之上,很快见到谢凛,出声解释了疾风谷惊轩热情好客的事情。


    他问道:“师尊,你去过疾风谷吗?”


    “没有。”谢凛开口道,“你想去便去。”


    傅雪衣听见谢凛没去过疾风谷,暗自松了一口气,自觉不应该再把他师尊一个人留在云舟上,便道:“师尊,惊轩前辈说你也能去。”


    “就是有一点……”傅雪衣迟疑着,“他们以为你是我朋友。”


    谢凛看向他。


    在谢凛的目光注视下,傅雪衣隐约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师徒关系没有什么见不得光。


    见不得光的,是他们复杂又不太正常的其他关系。


    “疾风谷上下所有鸟都没见过我。”


    谢凛语气平淡地道。


    他伸出手,将小心翼翼攀附在他膝间、乖巧地仰起头来看他的傅雪衣抱了起来。


    傅雪衣柔软的红衣坠在了谢凛身前,谢凛纵容地说:“疾风谷不会有鸟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两更加起来一共一万字啦~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23章


    这些事情是道侣才可以做的。


    惊轩在疾风谷中, 给傅雪衣两人安排了一处院子。临走前,他又将那处天然灵池的位置告知给了傅雪衣,之后就没再打扰两个人的休息。


    惊轩全程当真没有认出谢凛来, 也不知道谢凛的身份, 只当谢凛是一位陪同傅雪衣前来进行历练的友人。


    傅雪衣目送惊轩离开此地, 悄悄地松了口气。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翼州夜空更加深远而辽阔, 繁星如坠,周遭灵气带着山林雨后的清新。


    没过多久, 头羽泛红的疾风雀从虚空之中钻了出来,又落到了傅雪衣手中。


    “小七。”


    傅雪衣垂眸看去, 小七还叼了一枚灵果来,放在他掌心。这枚灵果比小七身躯还大, 也不知道小七是什么叼来的。


    傅雪衣单手捧着小七, 另外一只手将那枚灵果握在手中, 转眸去看谢凛, 迟疑欲出声。


    这时候, 小七似乎猜到了傅雪衣接下来的动作,轻轻地戳了下傅雪衣的掌心, “啾啾”地叫了起来。


    兴许是未化形的灵物天生便对强者有一种莫名的惧怕, 小七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喜欢谢凛。


    白秋很快出现, 看见小七时,出声笑道:“我就说小七突然叼了一枚灵果, 便飞走了。它果然是来了傅道友这里,用叼来的灵果在献殷勤呢。”


    白秋手中端了一大盘灵果过来,是疾风雀一族特有的灵果。


    他解释道:“是惊轩长老让我送过来的, 招待你与你的朋友。”


    傅雪衣听见“朋友”两个字的时候, 心中仍旧心虚。尤其是……谢凛还在不远处的情况下, 他就越发心虚了些。


    傅雪衣道了谢,将小七交还给白秋。


    白秋提起同他交换灵讯的事情,率先将自己的灵讯拿了出来。


    傅雪衣交换灵讯时,白秋手中捧着的小七“啾啾”地叫了起来。


    白秋抬手拍了拍小七的脑袋,应声道:“想要灵讯,等你自己能够化形再说。”


    说罢,他按住展翅欲飞到傅雪衣身边的小家伙,告辞离开此地。


    傅雪衣将灵果端进院子,看见安静的谢凛,小声喊道:“师尊,你要尝尝这灵果吗?”


    盘中的灵果个个色泽漂亮,形状圆润,内含丰富的灵气。他挑选了一番,拿了一枚灵果递给谢凛。


    傅雪衣自己也咬了一枚灵果,入口即清甜,却并不腻人,甜味清淡,回味之后却还有一种凉丝丝的冰感,像山林间的清风。


    于是,傅雪衣又吃了一枚灵果。


    他听见谢凛开口道:“灵果之中含有风系法则。”


    傅雪衣没怎么明白,便问道:“师尊,这就是疾风雀一族以极速著称的缘由吗?”


    “算是。”谢凛应声道,“他们以极速隐匿于虚空之中,凭借的就是风系法则。这是他们长期生活在此后形成的种族天赋。”


    “大乘修士能利用虚空而行,便是掌握了一定风系法则的缘故。”


    妖族天生拥有某种法则作为他们的天赋,优势得天独厚。但是,他们却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方能够修炼成人形。


    而人族天生便是人形,却并不存在任何独有的天赋。其修行越往后,越是逆天而行,与天争命。


    “修士修炼到了离合境界后,就该开始考虑修习法则之事。了解法则、研究法则,是之后进阶大乘的必经之路。”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返虚,离合,渡劫,大乘。


    这是一个修士所要经历的修行之路。


    傅雪衣细数了一下自己现在的金丹境界同大乘境界之间的差距,足足还有五个大境界需要修炼。


    他小声说:“那也是很久远之后的事情了。”


    没准儿那时候谢凛都已经飞升了呢?


    谢凛听见傅雪衣的轻声咕哝,眸光落在傅雪衣身上。


    傅雪衣噤了声,又拿了一枚灵果来吃。


    夜色渐深之后,傅雪衣一直惦记着惊轩口中所说的那方天然灵池,收拾好自己,提了一盏灯,便准备出发。


    临出发前,傅雪衣想到谢凛,随口提了一句,问道:“师尊,你要去泡灵池吗?”


    他本以为谢凛已经是大乘尊者了,说什么也不会对这疾风谷的天然灵池感兴趣才对。


    结果,谢凛看他一眼,就应声道:“好。”


    傅雪衣原本准备好的话差点儿脱口而出,在听见谢凛那个“好”字的时候,陡然急转噤声,差点儿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傅雪衣反应了两秒,愣愣出声:“哦。”


    紧接着,他又轻声问道:“师尊,你对灵池也感兴趣吗?”


    谢凛平静的目光落在傅雪衣身上,回答道:“感兴趣。”


    傅雪衣不觉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提灯。


    路上,傅雪衣只记得惊轩所说,那方天然灵池应该是院落往东的方向,至于具体在哪里,他就不太清楚了。


    谢凛道:“我知道。”


    傅雪衣抬眸,便看见谢凛将他手中的提灯拿了过去,并嘱咐他:“跟我走。”


    山谷空寂,月华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大概是疾风雀一族天生自带夜视能力,因而在这山谷之中,并没有沿路第次摆放灯盏,而是象征性地摆了几盏灯,权当点缀之用。


    傅雪衣眼前除了月光微弱照拂到的隐约光影之外,就只剩下那盏灯照亮的方寸之地能够看得清楚了。他只好悄悄地靠近了些谢凛,跟着这个人走。


    路遇一处树干根系钻出地面泥土之处,傅雪衣只注意到了跟着谢凛走,没怎么注意到脚下,一不小心绊了上去。


    下一瞬,谢凛抬手将他扶住,避免了他跟地面来个直接接触的机会。


    谢凛道:“小心些。”


    他松开握住傅雪衣纤细手腕的那只手。


    傅雪衣点头答应下来。


    在之后的半程路上,他又靠近了一点儿,然后动作极轻地抓住谢凛垂在身侧的袖袍一角,心里稍微安心下来。


    两人眼前视线逐渐开阔起来。


    在山石间,一处天然形成的灵池蓦然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


    灵池周围,倒是放置了不少灯盏,只不过现下因为没人来过,所以未曾被点亮。


    谢凛拂袖间,点亮了周遭所有的灯盏。


    傅雪衣轻眨了下,眼见之处便越发明亮起来。


    在灵池另外一边的山石之间,是源源不绝的活水源头。因而流动的灵气便随着灵池池水和水气而一起浮现了上来。


    傅雪衣仔细感受过后,从灵池之中感受到了跟傍晚时吃过的那些灵果相似的灵气。


    他想到谢凛此前跟他讲的话,心想看来这里也有风系法则的存在。


    傅雪衣思及此,抬眸去看谢凛。


    谢凛已经将手中的灯盏放在池边,此刻在灯火的照耀之下,刚才被傅雪衣揉皱的袖袍褶皱痕迹明晃晃地坠在身侧。


    他好像忘记帮忙抚平褶皱了。


    傅雪衣有些心虚,在看见谢凛准备宽衣解带的时候,他眸光一顿,旋即将视线移开了来。


    虽然在床上都坦诚相见过,可是眼下又不是那些个时候,傅雪衣依旧会觉得不太好意思,只好先解了自己的衣裳,率先一步到了灵池之中。


    蒸腾的水气浮上来,抚过傅雪衣面颊,很快模糊了他四下的视线范围。


    不远处传来轻微的水声,他望过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开始专心享用这天然灵池。


    傅雪衣感受到那些氤氲的灵气通过他的肌肤钻进了他的四肢百骸之间,不由得开始运转修行心法,尝试着开始修炼。


    时间流逝,月上枝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雪衣又想到关于这灵气之中蕴含的风系法则之事,突然心生一丝明悟。


    周遭灵气忽地涌来,聚集在他周身。


    在这一刻,傅雪衣似有所感,任由那些灵气运转在他各处灵窍与灵脉之间。


    下一瞬,变故突生——


    夜幕之上,蓦然撕裂开一道闪光,璀璨可怖,朝着灵池方向极速劈了下来。


    傅雪衣还没反应过来,有人踏水而至,转瞬将他从水中给捞了起来!


    那道惊雷劈下,其力量被谢凛阻绝了大半,余下威势砸在灵池之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有几滴尚且还带着温热的水珠洒落到傅雪衣面颊处,使得他轻轻地眨了一眼睫,有些茫然。


    傅雪衣整个人被谢凛打横抱起,瞥见惊雷威势,下意识往谢凛怀里缩了下,鼻尖轻轻蹭到了眼前这个人的胸膛。


    傅雪衣微微屏住呼吸。


    他不过是在这灵池之中小小地修炼了一下,这劫雷不至于是来劈他的吧?


    “师尊。”傅雪衣话音微顿了下,“这惊雷应该不是来劈我的吧?”


    “是。”谢凛直白地应声道。


    傅雪衣顿时愣住。


    谢凛道:“你修行时,捕捉到了一抹风系法则,天道规则使然,因而要劈你。”


    傅雪衣正欲再问什么时,谢凛令此地恢复如初,抱着他,眨眼之间回了房间。


    谢凛将人放在床上。


    傅雪衣很快坐了起来,浑身已经褪去水气,他飞快地裹了一件里衣在身上,这才抬眸去看谢凛。


    傅雪衣撞见一截清瘦漂亮的腰腹,晃了一眼,便移向别处,迟疑地问道:“师尊,为什么我捕捉到一抹风系规则,天道规则就要劈我呢?”


    谢凛穿好里衣,随意地坐在床侧,才解释说:“修士领悟法则,都是与天道规则争夺权利,都会挨雷劈。”


    “只不过是因为你修为太低,更容易被天道规则劈中而已。”


    原来是他修为太低了,又一个不小心提前抓到了一点法则,天道规则就找准了他这个弱者来劈。


    强者真好。


    这时候,自窗外飞掠进来一道灵光,当着谢凛的面,落至傅雪衣手中。


    是白秋传过来的灵讯。


    傅雪衣一边拆灵讯的时候,一边抬眸悄悄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床边的谢凛。结果,他看的这一眼就被谢凛抓了个正着。


    “你不要心虚。”


    谢凛语气平静。


    “哦,我没有心虚。”


    傅雪衣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抬手拆开灵讯来看,是白秋询问刚才灵池附近发生的事情。


    他简单回了一两句话,解释刚才那是一道惊雷落下来了而已,没有人受伤。


    傅雪衣封好灵讯,指尖微张,任由灵讯从他指尖飞走。


    做完这一切后,他向谢凛解释:“是白秋问我刚才发生的事情。”


    谢凛垂眸看见傅雪衣身后半干的头发,这个人刚才用灵力混乱弄了一通,结果连发尾都还浸着湿润。


    “嗯。”


    谢凛应了声,又抬起手来,指间捧住傅雪衣的发尾,落下一道灵力,将发尾的那点湿润给彻底弄干了。


    傅雪衣说完,便察觉到谢凛把玩他头发的动作,身形微微顿了下,迟疑地坐在原处,没敢动弹半分。


    房间内,烛光微微摇曳着,光影晃动。


    谢凛放下傅雪衣柔软的墨发,指尖触碰到这个人形状漂亮的桃花眼,轻轻地蹭了下傅雪衣此前因为热气升腾而染上的薄红颜色。


    他低头贴近傅雪衣唇角,吻了上去。


    傅雪衣感受到谢凛的气息,冰凉之中带着重欲的味道,眼睫轻颤了下,只得被动接受了这个吻。


    待到唇分时,傅雪衣听见这个人低低的喘息声,心跳得加快了一瞬。


    这个人从前修的明明是无情道,怎么现在对他还能有这么浓的欲念呢?


    谢凛握住傅雪衣的手,忽略掉他眼眸深处翻涌的种种情绪,语气竟也算得上平静,低声问道:“不喜欢我碰你?”


    傅雪衣闻言,微抿着唇。


    这个人先亲后吻,是怎么好意思问出口这句话的?


    紧接着,傅雪衣又听见谢凛问他:“还是说,不喜欢我在其他时候碰你?”


    他被谢凛问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被谢凛捉住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呐声道:“师尊……”


    “我没有这样说过。”


    最后,傅雪衣只能这样回答谢凛的问题。


    谢凛指腹感知到傅雪衣脉搏的跳动加快,出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傅雪衣抬眸看向他,眸中隐约茫然:“师尊。”


    谢凛道:“那我刚才教你的,你都学会了?”


    此刻,傅雪衣脑子里的思绪乱哄哄的。当他听见谢凛下一句话之时,他所有的思绪全都炸开了来。


    谢凛松开他的手,坦然地说:“来吻我。”


    除了最初求药的那个夜里,傅雪衣主动吻过他之外,之后的每一次□□,傅雪衣从来不会主动亲吻他。


    傅雪衣心思敏感,才最是无情。


    傅雪衣一时失声,顿在原处。


    谢凛安静地等着他。


    良久之后,傅雪衣才有了动作。


    他微微跪坐起身来,来到谢凛身边。他倾身上前,小心翼翼地贴近谢凛的唇角,亲了一下,像蜻蜓点水般,宛若一个暧昧的错觉。


    正当傅雪衣准备抽离起身时,谢凛抬起手,按住了他的后脖颈,揽过他的腰身,没肯让他抽身离开。


    于是,傅雪衣只好轻轻地眨了下眼睫,继续吻了上去。他以唇舌撬开这个人的齿缝,如同谢凛从前亲吻他一般学习着,逐渐加深这个吻。


    直到谢凛松开傅雪衣,傅雪衣才蓦然跌坐在床上,微微抿唇,只觉得自己唇瓣被这个人吻得发麻。


    傅雪衣漂亮的桃花眼上,朦胧着浅薄水光,像剔透的墨玉涂抹了水色,盈盈如夜色星空。


    谢凛望过去,便觉得这个人委委屈屈的,可怜又乖软。


    他出声问道:“不习惯?”


    傅雪衣抬眼看向谢凛,并未出声。


    “慢慢来。”谢凛轻声哄说,强势淡漠的音色之间藏着极致的温柔,“你总该要习惯的。”


    这些事情,明明都是道侣才可以做的。


    傅雪衣复杂的心绪越发混乱,好似一双手拉扯着他心上的弦,肆意拨弹与掌控。


    他的心跳得很快。


    最终,傅雪衣没敢问为何谢凛会说他总该是要习惯的,也不想去追问一句为什么。


    他往往不会让自己陷入彻底没有退路的境地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24章


    “师尊,我心口有点儿疼。”


    翌日清晨。


    傅雪衣两人离开疾风谷前, 惊轩将疾风谷的信物交给了傅雪衣。这是一根雪白的羽毛,上面隐隐泛光,似有一种隐遁于虚空之间的错觉。


    另外, 惊轩还让白秋又送了一篮子灵果过来。


    傅雪衣应声道了谢, 将灵果与信物一并收下, 和谢凛一起离开。


    “啾啾。”


    小七稚嫩的声音响起在疾风谷出口处。


    傅雪衣回头时, 正好看见白秋将振翅欲飞的小七一把按了下来。


    白秋朝他挥手示意,大声喊道:“傅道友, 我一定去青州玩儿……”


    “在神树上筑窝啊。”


    白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了云舟之上。


    傅雪衣抬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听见了。


    谢凛站在云舟甲板上, 抬眸看了眼疾风谷前的三只鸟,便收回了目光。


    傅雪衣暗自松了一口气。


    待到谢凛回了房间之后, 他才开始操纵云舟, 前往下一个地方。


    昨日夜里, 谢凛说完那番话后, 却没再碰他, 只说让他慢慢习惯,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静坐了好一会儿, 才开始确定离开疾风谷后下一个要去挑战的妖族。


    傅雪衣借助云舟法阵, 很快找准了方向, 定好前行位置。


    他这才看向自己手中的一篮子灵果与疾风谷信物。


    傅雪衣找了一个空玉盒来收藏疾风谷的羽毛,又盯着那一篮子灵果。


    他思索一瞬, 将其分开来,分成两堆灵果,然后端着一盘灵果, 去敲谢凛的房门。


    “嗯。”


    谢凛平淡的声音响起在门内。


    他抬眸望了过去。


    不远处, 房间门被推开后, 傅雪衣探了半边身子出来看他。


    “师尊。”傅雪衣轻声问道,“你要吃灵果吗?我给你送了些灵果过来。”


    谢凛道:“进来。”


    傅雪衣抬手推开门,将手中的灵果放在桌上,便道:“要是师尊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修行了。”


    谢凛问道:“你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傅雪衣闻言,回答道:“啸月狼一族。”


    “不必多留。”


    “好。”


    傅雪衣应声离开谢凛的房间之后,琢磨了一下谢凛刚才的提醒。


    是因为啸月狼一族可能有狼见过他师尊,所以谢凛才出声提醒的吧?也就是说……谢凛默许了他对外隐瞒其他关系的行为。


    傅雪衣怀着这样的想法,连回去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半日之后,他前往啸月狼谷进行挑战。


    与疾风雀一族不同的是,啸月狼一族好战,以利爪为一双凶狠的利器,他们在速度与攻势上拥有着一定的平衡,甚至是更加倾向于攻势的训练,将速度作为辅佐战斗的准备。


    因此傅雪衣在战斗过程当中,并没有选择和对手硬碰硬,而是以速度为主,借助昨日在疾风雀一族战斗所获得的战斗经验,来与对手周旋,最终赢得了啸月狼一族的战斗信物。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傅雪衣不断更换战斗的对手,积累战斗经验。妖族之间,各有各的天赋,他便吸取了与各族战斗过程中的经验,集各家之长,以战来养修为。


    这样的成长,无疑是飞快的。


    可尽管是如此,傅雪衣觉得自己依旧没有掌握到关于剑意领悟的最终方向。


    他要的,并非是战斗。


    妖族之中,既有友好和善的一族,也有并不算友好的一族。


    在这个吸取战斗经验的过程中,有些战斗傅雪衣赢得很轻松,另外有一小部分战斗,他赢得却并不轻松。


    在与三眼火狐一族天骄战斗的时候,他的对手曾一度一跃两个小境界,直接当场从金丹中期晋升至了元婴初期。


    擂台上的战势瞬间逆转,最终在僵持了快两刻钟的时间之后,以傅雪衣险胜作为结束。


    傅雪衣拿了三眼火狐一族的战斗信物,回到云舟上,蓦然吐出一大口血出来。


    他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身体往下倒去——


    紧接着,有人来到他面前。


    傅雪衣模糊的意识只觉自己跌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之中,便晕了过去。


    昏沉的梦境里,好似有火在灼烧般,却又在某一瞬遇见了一脉冰冷却温和的水,将他周身的灼烧感尽数陨灭。


    于是,他的梦境逐渐归于平和的宁静之中。


    傅雪衣睡了一觉,睁眼醒来时,轻轻地眨了下眼,才想起此前自己在和三眼火狐一族交手的过程之中,被对方的绝招击中,强撑着险胜后,回到云舟就晕了过去的事情。


    “醒了?”


    谢凛平静的声音响起在房间内之时,傅雪衣转眸看过去。


    谢凛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伸出手,将傅雪衣扶了起来。


    傅雪衣开口道:“师尊。”


    “嗯。”谢凛只应了一声,却没多说其他。


    傅雪衣琢磨片刻,继续道:“我没输。”


    谢凛微抬眸光,落在傅雪衣一张苍白却依旧漂亮的脸上,没说话,手指微微收拢。


    傅雪衣见状,声音微弱了些,继续道:“虽然我受伤了,但是我没有输,还赢了三眼火狐一族的战斗信物。”


    谢凛依旧没说话。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他不该硬碰硬的。


    思及此,傅雪衣只好示弱,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轻蹙眉地说:“师尊,我心口有点儿疼。”


    “你帮我看看吧。”


    傅雪衣可怜兮兮地出声。


    从前在家里,傅雪衣只要闯了祸什么的,都用这一招装可怜来示弱,然后他父亲母亲和他哥哥就都不会过多责怪他了。


    虽然这一招在家里用多了,他父亲和大哥都不太容易上钩了,但是他对谢凛……这才是第一回使用而已,总该会受用一些的。


    果不其然,谢凛出声道:“伸出手来。”


    傅雪衣抬手撩开自己的衣袖,将手腕递到谢凛手边,眉眼低垂,安静下来。


    谢凛抬手搭上傅雪衣手腕,一抹灵力转瞬涌入傅雪衣的身体之中,沿着灵脉的位置,在傅雪衣周身完完整整地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


    谢凛抬眸看了一眼此刻安静乖巧的傅雪衣,将手收了回来。


    傅雪衣微微抿唇,看着谢凛此刻的神情,出声问道:“师尊,我没事吧?”


    谢凛反问道:“你觉得呢?”


    傅雪衣顺势收回手,解释道:“师尊帮我疗了伤,我应该是没事的。”


    “谢谢师尊。”


    正当傅雪衣以为自己终于糊弄过去的时候,谢凛却重提此事,淡声道;“下次不要受这么重的伤。”


    “我……”傅雪衣应声说,“我尽量。”


    虽然他嘴上是这样说的,但是心里却觉得修行和战斗过程中,哪有不受重伤的时候呢?


    谢凛看出了傅雪衣的想法,道:“好好休息。”


    在他的目光之下,傅雪衣只好又躺下,拉好被盖,只露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出来看着他。


    “既然受伤了,我们就直接去翼州神城,不必再进行进行挑战了。”


    “可是,我收集到的妖族信物,够我进一次凤凰谷了吗?”


    傅雪衣听见谢凛这样说,又很快坐起身来,半点儿没见受过伤的迹象。


    谢凛道:“够了。”


    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傅雪衣以每日一场的速度挑战十万大山中的各方妖族,有时候赢得轻松,他还会一日进行两场比试。


    十万大山之中,妖族成千上万,并不需要全部挑战过,才能去凤凰谷。


    两日之后,傅雪衣彻底调养好伤势,云舟也适时到了翼州神城附近。


    傅雪衣还未将云舟停下,自虚空之间赫然浮现波动,来者身形未至音先到。


    “仙尊今日来我翼州神城,真是大驾光临啊,我是有失远迎啊。”


    来者话语落罢之际,一道灵光隐含并不弱的攻势从虚空之中掠了出来,噼啪作响,径直朝着云舟而至——


    “铮!”


    就在这时候,长剑铮鸣声起,一式剑意自云舟上横扫而出,冰冷如山巅初雪,转瞬化作漫天雪迹,虚空间万里冰封,皆是寂灭无声。


    就连那道噼里啪啦的攻势也一并无声湮灭掉了。


    飞鸟不渡,生机寂灭。


    傅雪衣看见谢凛手中的执雪剑,蓦然想到了此前听人提及过有关于谢凛剑意的形容。


    这是他这一年以来,第一次看见仙尊谢凛使用出来的剑意——寒寂。


    所见之处,皆像是受到了影响一般。可等傅雪衣从那璀璨一剑之中回过神的时候,视线里的神城却依旧如初,繁华而热闹。


    大乘修士之间的战斗,将把控战场做到了极致,往往存在于虚空之中,并不会波及到现实。


    毕竟,大乘尊者一招一式,便能够轻易地毁掉一座繁华盛大的城池。


    傅雪衣轻眨了下眼,看向从虚空之中走出来的“人”,容貌倒是俊美不已,穿着却略显别致。


    这“人”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一头银白的头发被编成无数根小辫子,以红红绿绿的头绳当做装饰,整个“人”上上下下透着一种花孔雀的艳丽。


    谢凛走上前一步,将傅雪衣藏在了自己身后,道:“孔珏。”


    孔珏看见自己一击被轻易地化解掉了,唉声叹气了下,只道:“谢凛,我怎么感觉你修为又有所精进了,怕是不日就会飞升了吧。”


    傅雪衣听见这位孔珏前辈所言,眸光微微亮了下,从谢凛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又看了一眼孔珏,然后就被孔珏的目光抓了个正着。


    谢凛察觉到身后人的小动作,语气平淡地说:“不会。”


    于是,傅雪衣又将脑袋微微缩了回去。


    没多久,傅雪衣很快被孔珏点名:“谢凛,这就是你那小徒弟啊?小美人儿啊,比我族的天骄明珠还好看。”


    傅雪衣只好往旁边移了半步,行礼道:“孔前辈,我叫傅雪衣。”


    孔珏连忙摇摇头,满头的小辫子随着他的动作一起晃动起来。他语气悠长地道:“唉唉唉!你把我给叫老了,我今年也不过三千岁而已。”


    傅雪衣微微睁大了自己的眼。


    孔珏道:“你可以叫我孔哥哥,或者孔大哥也行。”


    傅雪衣神情顿住,迟疑道:“这好像不太好,孔前辈。”


    孔珏瞧见傅雪衣的神情,笑了一声,打趣道:“谢凛,你这小徒弟可比你当年有人情味儿多了啊,不是修的无情道吧?”


    谢凛淡漠出声:“为老不尊。”


    孔珏话语一噎,摇头道:“你小徒弟也没你嘴这么直接。”


    “好吧,你来我翼州做什么?”


    谢凛道:“凤凰谷。”


    孔珏挑眉:“强闯啊?”


    傅雪衣闻言,连忙出声解释道:“孔前辈,我有妖族的信物。”


    说罢,他将自己这一个月通过挑战收集来的妖族信物拿了出来。


    孔珏见状,探了探身体,一边辨认,一边感慨道:“谢凛,你家小徒弟果然比你会说话多了。”


    “疾风雀的信物也有啊,三眼火狐的信物也有的,衣衣你还挺厉害的。”


    傅雪衣听见这位孔珏前辈叫的这一声“衣衣”,神色都懵住,目光悄悄地移开,看了一眼旁边的谢凛。


    孔珏清点了一遍傅雪衣玉盒中的妖族信物,应声道:“可以。”


    他又问:“衣衣去凤凰谷做什么?”


    于是,傅雪衣又看了一眼谢凛,才回答道:“去领悟剑意。”


    孔珏负手而立,听见这个答案,神情间真的有些意外之色,出声道:“原来你真的没跟谢凛那家伙修无情道啊?”


    需要在凤凰谷领悟剑意的,修的绝对不是无情道。


    孔珏点点头,应声道:“好吧,今日天色快暗了,明日再去凤凰谷吧。我给你们安排了住处。”


    傅雪衣轻声喊道:“师尊。”


    谢凛淡声道:“去妖族皇宫。”


    路上,孔珏盯着傅雪衣,又笑眯眯地说道:“衣衣,你见过凤凰吗?”


    傅雪衣摇头道:“没有。”


    “凤凰谷里,有我们妖族的小殿下,是一只漂亮的小凤凰。”孔珏笑着解释道,“你去凤凰谷的时候,可以同我们的小殿下多交流交流。”


    这一次,傅雪衣莫名听懂了孔珏的言下之意。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执雪剑剑身浮掠过一抹雪光。这柄剑转瞬就架在了孔珏脖颈侧的位置上。


    孔珏语气古怪:“谢凛,你不让我跟你家小徒弟交流也就算了,人家小辈之间多交流交流,也没什么问题吧?你家小徒弟又不是跟你一样,修的是无情道。”


    谢凛抬眸看了一眼孔珏。


    傅雪衣闻言,心里却是一震。越是有秘密,就越是容易心虚。


    他试图解释:“孔前辈,我……”


    “不必解释,我知道。”


    孔珏“啧”了一声:“你家师尊这个人,平日里连剑都不让别人碰,剑就是他老婆吧。”


    “由此可想而知,你家师尊究竟是有多霸道了。”


    傅雪衣见在孔珏这里根本说不上话,微微抿唇,只好小声喊道:“师尊。”


    谢凛将执雪剑收了回来,看向傅雪衣。


    孔珏连忙拉开了自己和这师徒两个人的距离,朝前面大步走去。


    傅雪衣思忖瞬息,主动找了个话题,低声问道:“孔前辈是孔雀一族的吗?”


    他觉着这位孔珏前辈的行事作风,跟孔雀一族比较相像,花枝招展,张扬随意。


    谢凛道:“白孔雀。”


    傅雪衣刚一点头,就听见孔珏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前面传了回来:“谢凛,说孔雀就说孔雀,还加个‘白’字在前面,是怎么回事儿。”


    傅雪衣觉得有些莫名。


    谢凛似看出他心中所想,淡声道:“在孔雀一族,白孔雀不受欢迎,求爱困难,找不到道侣。”


    妖族遵从天性,往往不太遵从强者。


    孔珏像是被刀子戳中了心窝子似的,继续骂骂咧咧地道:“谢凛,你一个不找老婆,修无情道的,你懂什么啊?”


    但是,孔珏却是妖族的大长老,是妖族当中少有的大乘尊者。并且,在九州大地上,当今有名有姓的大乘修士,一般都是很少有道侣的。


    傅雪衣了然,并暗自记下了。


    要成为强者,就不要提前找道侣。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今天30号的更新哦。


    因为榜单,1号的更新放在当天23点更新。


    感谢支持,比心心。


    —


    预收文,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点进专栏收藏呀~


    《怪物侵占[废土]》


    被邪神暗恋的人类。


    —


    全球灾变,阴影侵袭。


    薄迁舟相处三年的男朋友为了救别人,在灾难来临的时候,抛弃了他。


    濒死前,薄迁舟天赋觉醒。


    原来他是一本小说的炮灰替身。


    而他那个男朋友是原书主角的舔狗之一,阴暗窥探,爱而不得,把跟主角有几分相似的他当成替身。


    天灾来临时,舔狗为了原书主角,把薄迁舟推下山崖,献祭给不可名状的存在。


    原书主角拿着薄迁舟被献祭剥析出来的异能,收获无数人的追捧与爱慕,解救灾变世界,用爱感化污染源,走上人生巅峰。


    当薄迁舟掉下去,以为自己必死时,走向却逐渐奇怪起来,不可名状的怪物用触手困住他,把他关了起来。


    坠崖第一天,触手帮他治好了伤。


    坠崖第二天,触手给他送来美食。


    坠崖第三天,触手筑巢安放好他。


    坠崖第N天,触手给他换了新衣。


    坠崖第N+1天,触手摘了鲜花给他,然后对他发出“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请求,触手尖尖泛起粉色。


    薄迁舟:??!


    所以,这是在追求他吗?


    —


    邪神暗恋一个人类。


    这个人类,是别人的男朋友。


    直到有一天,祂看见心上人被抛弃了。


    于是,祂伸出无数触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人,猛吸一口,痴迷地想:男朋友,祂的了。


    —


    第25章


    “就是不准。”


    妖族皇宫占地极广, 从上俯瞰而下,几乎占据了翼州神城大半地方。


    宫道纵横排列,宫殿与院落错落有致。


    到了大殿之上, 孔珏很快叫了值守随侍来, 叮嘱一番, 又对谢凛道:“你们是客人, 今日便备了宴席。谢凛,你不想吃, 但是你总得带你家小徒弟享用一下我们妖族的美食吧?”


    谢凛转眸问道:“想吗?”


    傅雪衣应了声。


    于是,谢凛答应了孔珏的邀约。


    片刻钟后, 便有宫中侍者如流水一般来上菜。


    各类吃食应有尽有,种类虽多, 却胜在分量少且精致。这样就能够让人品尝到更多种吃食。


    傅雪衣安静地坐在谢凛身侧, 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面前一一走上前来上菜的妖族侍者身上。


    妖族化形困难, 修为低下者一般很难完全化成完整的人形, 常常会保留一部分妖族自身的外部特征。


    比如, 疾风雀一族的白秋,便有一缕冰蓝色的头发, 象征着他的头羽。


    而眼前来上菜的少年容貌清秀……


    傅雪衣眼睫轻掀, 瞥见这个少年乖顺垂在脑袋两侧的长长耳朵, 雪白之间透着淡淡的粉色。


    这是一只兔子。


    注意到傅雪衣的目光,少年微微抬起头来, 那双垂下来的耳朵便微微耸动了一下。


    傅雪衣一时失神,回过神来的时候,轻轻地弯唇笑了下, 尽量温柔。他听说兔子都是比较胆小的, 希望他尽量不要把这个少年给吓到了。


    兔耳朵少年撞见傅雪衣的笑容, 连忙低下头去,那双耳朵上的淡粉颜色却迅速蔓延开来。


    他将菜上齐之后,很快起身离开。


    “谢凛。”


    这时候,孔珏才出声道:“原来你家小徒弟不喜欢孔雀,也不喜欢凤凰,是喜欢冰心雪兔一族的小兔子啊。”


    傅雪衣连忙收敛自己的小动作,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谢凛想到傅雪衣朋友送给傅雪衣的那根兔子玉簪,平静问道:“你喜欢兔子?”


    傅雪衣顿了顿声,轻声答道:“我喜欢看,但是……我不会养的。”


    他从前不养,是因为自己没法修炼,修仙界的兔子用灵气养着,能够比他活得还久。他怕自己寿元没了之后,兔子就没人照顾了。


    至于现在为什么不养……


    傅雪衣看了下谢凛,想到此前孔珏的打趣,心说自己怕兔子都走了,人还没飞升。


    孔珏闻言,笑眯眯地道:“那衣衣就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我妖族的兔子还有好一些都是你没见过的。无论是冰心雪兔这种天性就不爱撒娇的,还是热情似火。最喜欢你们人族的其他兔子,翼州地大物广,都是有的。”


    末了,他还补充道:“其他外形毛茸茸的幼崽也都是有的。”


    孔珏道:“它们肯定都喜欢亲近你的。”


    傅雪衣安静了下,应声道:“谢谢孔前辈,但我还是应该多先修行才对。”


    孔珏听见傅雪衣的话,再一次感慨道:“谢凛,你家小徒弟可比你有趣多了啊。”


    用完晚膳之后,孔珏因为有事临时离开。他招来了守在不远处的侍者,让侍者带谢凛和傅雪衣去休息之处。


    结果,孔珏刚走没多久,他又撕裂虚空,找到谢凛,让谢凛跟他一起去,说免费的打手,不用白不用。


    傅雪衣闻言,行礼道:“师尊,我就先跟这位道友先去住处了。”


    谢凛看向傅雪衣,目光又落在那只冰心雪兔化成的少年身上一瞬,收回目光,道:“好。”


    傅雪衣目送谢凛和孔珏离开之后,这才收回目光,朝那个兔耳朵少年笑了下,出声道:“我叫傅雪衣。”


    兔耳朵少年迟疑一瞬,才介绍自己,声音极低:“我叫辛遥。”


    “你不要害怕。”傅雪衣解释道,“我修为也不高的,你不用这么害怕。待会儿去住处的路上,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翼州神城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辛遥垂在脑袋两侧的长长耳朵又微微耸动了下,他点头说:“好。”


    傅雪衣在路上听见在翼州神城有专门的幼崽饲养司,眸光微微亮起。他在问清楚情况之后,就想去这个幼崽饲养司看一看。


    辛遥道:“就是……有些幼崽性情比较高傲或是冷漠,就算你买灵食投喂,幼崽也不一定会理会你的。”


    傅雪衣道:“没关系,我就去看看,万一有幼崽喜欢我呢。”


    到住处时,傅雪衣已经和辛遥交换了灵讯,约定好之后等辛遥没有值守任务的时候,让辛遥带他去翼州神城的幼崽饲养司逛一逛。


    傅雪衣原本是想趁着今晚他师尊不在的情况下,去那个令他心动不已的幼崽饲养司的。


    他后来一想,明日就要去凤凰谷修行,还是等修行结束之后再去凤凰谷比较好。


    直到夜深时,傅雪衣于修行状态之中听见院外传来的动静,略微调整好气息,起身下床朝门口走去。


    他打开门,看见从院外回来的谢凛,便唤了一声:“师尊,你回来了。”


    谢凛转眸望过来,迈步来到傅雪衣面前。他注意眼前人已经沐浴过了,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只着了一身雪白的寝衣,出声问道:“在等我?”


    “我一边在修炼,一边等着师尊。”


    傅雪衣说罢,察觉到谢凛周身极淡的杀伐寒意,迟疑道:“孔前辈真的是叫师尊你去打架吗?”


    谢凛道:“妖族一位长老修行时走火入魔,性情大变,逃往十万大山。孔珏说,不抓住这位长老,这个长老就会伤害其他幼崽。”


    傅雪衣懵然地点点头,就又听见谢凛对他:“明日去凤凰谷,别去找那只凤凰。”


    傅雪衣闻言,看向谢凛,好奇地问道:“师尊,你见过那位凤凰小殿下?”


    “没有见过。”谢凛淡声道,“就是不准。”


    傅雪衣蓦然想到这个人拿剑架在孔珏脖颈上的事情,心道的确别去找那只小凤凰,万一这个人又生气呢?不好哄。


    傅雪衣只好转移了话题,问道:“师尊,你去过凤凰谷吗?”


    “没有。”谢凛道,“我修行的功法,不需要去凤凰谷。”


    末了,他又道:“你今晚好好休息。”


    傅雪衣应声说好。


    翌日,孔珏来找傅雪衣。


    他刚在外面喊一声“衣衣”,谢凛一道剑意就轰了出来,幸亏他早有准备,闪躲得及时,不然又要挨上这一击。


    傅雪衣跑到门口,将院门打开,行礼道:“孔前辈。”


    孔珏今日又是一身新的花花绿绿衣裳,脑袋上银白头发编成的小辫子一甩,应声道:“衣衣,我们走吧。”


    傅雪衣闻言,转头朝院中喊了一声“师尊”,就听见孔珏语气感慨道:“哎衣衣,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去修行,还要自家长辈送和接呢?”


    傅雪衣也想点头同意,奈何谢凛已经从院中走了出来。


    谢凛平静的目光轻轻扫过孔珏。


    孔珏立刻就改了口,道:“不过儿行千里母担忧,衣衣你家师尊肯定也是舍不得你的。”


    傅雪衣听见那句“儿行千里母担忧”,没忍住偷偷看了一眼谢凛,主动接话道:“孔前辈,是我舍不得师尊才对。”


    孔珏忍不住再一次感慨谢凛这个小徒弟可真是贴心小棉袄啊,他是不是也是时候该收个小徒弟了呢?


    凤凰谷位于翼州神城之外,外有妖族结界,寻常人等没有开启秘法,是无法进入凤凰谷的。


    一路上,孔珏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些凤凰谷细节,又悄悄咪咪地对傅雪衣道:“凤凰小殿下在凤凰谷东侧的。虽然修行者暂住的小木屋在凤凰湖西侧,但是东西两侧相距并不远,若是衣衣修行无聊的,你可以去看看漂亮的小凤凰。”


    孔珏自己在孔雀一族很多年没找到老婆,便致力于撮合看得顺眼的小辈。


    傅雪衣轻咳一声,没敢应声。


    “孔珏。”谢凛语气冷漠地说,“不要打他的主意。”


    孔珏掩饰性地笑了两声,将进入凤凰谷的令牌交给了傅雪衣,叮嘱道:“衣衣,凭借这块令牌进出凤凰谷哦。单次进出,机会用掉了就没了。”


    傅雪衣接过令牌,出声道谢:“谢谢孔前辈。”


    孔珏摆摆手,道:“这是你自己赢来的机会,是你应得的,又不是硬闯的。”


    “想当年,也有个幼崽赢了很多信物来了这翼州神城,结果连这凤凰谷都看不上来的。我还给了令牌的,这个幼崽站在入口这里,看都没看上一眼,就转身走掉了。”


    傅雪衣闻言,心想孔前辈口中所说的当年那个幼崽,该不会是谢凛吧?


    他心里细细推算了一下,如今谢凛一千岁,孔珏三千岁,倒推将近一千年之前,孔珏好像的确可以叫当时尚且年少的谢凛一句“幼崽”。


    傅雪衣拿着令牌,转眸看向谢凛,出声道:“师尊,那我就先进去了。”


    “嗯。”谢凛应了声。


    傅雪衣迈步走向凤凰谷入口处,天光轻拂过他微微跳跃的雪白衣袂,清清冷冷之中渡上一层如流金般的暖光。


    时至凤凰谷结界光晕将那袂衣角彻底吞没,谢凛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孔珏见状,打趣道:“谢凛,你这是儿行千里父担忧啊?这收了徒弟的人,就算修的是无情道,也是跟没收徒弟之后不太一样的。我昨夜都好好地想了想,没准儿我哪一日也去收个徒弟回来呢?”


    孔珏撺掇道:“你跟我说说收徒弟有什么好处?”


    谢凛轻掀眸光,看向孔珏,冷漠地吐出四个字:“就是很好。”


    “……”孔珏顿时无言,旋即见谢凛离开,终于换了一个话题,“我中觉得昨日夜里突然走火入魔的长老并非是巧合,今日他又突然暴毙在了牢狱之中。奇怪的是,整个过程没有其他妖出手过,这没有任何动静,突然就死了。”


    “你我昨夜都在宫中,也都没有任何感知。”孔珏惊疑不定,“谁能逃得过你谢仙尊的感知啊?”


    “真奇怪。”


    ……


    傅雪衣始一进入凤凰谷结界,朝他迎面扑来的,是远比外界还要高一些的热气。


    此时,外界正值暮春时节,但是也没有这凤凰谷热。


    傅雪衣看过记载,凤凰一族体质偏火系,与冰寒相斥,浴火而生。每一只凤凰都是极其珍贵的存在。


    在几千年前,凤凰妖尊出世,曾一度征战,将三不管地界的幽州纳入过妖族麾下统治。


    后来,凤凰妖尊渡飞升之劫,却陨落于天劫之下。


    当时世人皆认为凤凰妖尊终有一日会涅槃归来,结果数千年过去了,凤凰妖尊终是难再现世。


    凤凰涅槃重生的时限为百年,若是无法再生,就是彻底陨落、再无生机的结果。


    而关于如今妖族那位凤凰小殿下的来历,外界亦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只小凤凰就是当年凤凰妖尊逆天而行,历经万难,再重生修行,也有人说这只小凤凰跟那位凤凰妖尊一样,只是天生地养的初代凤凰而已。


    傅雪衣一边回忆着自己在藏书阁中看见过的旧闻,一边按照孔珏之前交代的指引,来到了凤凰谷西侧的小木屋。


    这座小木屋是妖族专门建立来供修行者暂且居住之地。内里构造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这里是苦修的地方。


    傅雪衣将小木屋认真打扫过后,又在四周逛了一圈,熟悉周遭环境,才回到木屋,开始了自己的凤凰谷苦修。


    除了修行环境之外,傅雪衣每日日常跟从前在宗门时的修行并没有多大的区别。练剑、修炼与试图领悟剑意。


    还有一点,他将过去一个月丰富的战斗经验总结起来,融入在每日的练剑之中。


    一段时间后,他在练剑与修行都有一定的进展,却唯独只有领悟剑意这件事情上,没有太过明显的进展。


    同别人的交手只能领悟出战斗经验和修行的方向,却很难令他在剑意之上有所精进。


    此地天造的环境也像是对他没有半点帮助。


    傅雪衣始终无法明确自己剑意要走的方向。


    为此,他之前在藏书阁中观看过许多剑道前辈的修行手札,上面记述过那些前辈领悟剑意的方法。


    傅雪衣也曾问过谢凛领悟剑意的方法。


    谢凛给他的回答是:“不知道,该用剑意的时候,就用出了剑意。”


    对于天生剑骨而言,剑意像是一种不需要领悟的存在,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自然而然,合该是剑道至尊。


    谢凛的方法也行不通。


    傅雪衣在修行之余,在凤凰谷周遭走走停停。在这附近,他还看见过此前来凤凰谷短暂修行的修士所留下来的痕迹,有剑意,有刀痕,有道意,有琴音余留等。


    从这一日之后,傅雪衣改变了修行方法,开始与过往修士留在此处的那些道韵法则交手。


    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将道韵痕迹长久地留存在凤凰谷内。傅雪衣所能看见的道韵法则,但凡感知,皆为近万年来的强者至尊年少时所留下来的、经久不灭的痕迹。


    换句话说,他在同这万年间不断涌现在历史长河中、并且留下浓墨重彩的强者少年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难怪妖族会允许过往无数修士经过重重挑战之后,来到这里修行。这无疑是妖族的另外一种选拔,籍此凤凰谷,就会成为一处越来越强大的历练场所。


    直到这一日,傅雪衣在凤凰谷中迷了路,误入到了最深处。陡峭山崖像是被劫雷所截断,从山峰中间竖直劈开了来。


    在这座石壁的一处角落里,傅雪衣竟然感知到一道隐隐约约有些熟悉的剑意。凌寒剑意如冰封寂灭,与凤凰谷内其他热气升腾的地方相比,这里像是一处冰寒秘境。


    傅雪衣迟疑良久,探出手去,指腹在触碰到这道剑意的时候,裂开一道不算浅的伤口,有血从指尖流了出来。


    他记得谢凛对他说过,自己没来过凤凰谷。就连孔珏都说谢凛没入过这里面。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道疑似于寒寂的剑意存在?


    傅雪衣思索良久,也没敢确认。


    毕竟,他也只见过两次寒寂剑意。


    傅雪衣遇见这道剑意后,下意识坐在这附近思考了很久,自己要如何破解这道剑意。


    毕竟这道剑意存在于凤凰谷内,连此地天然相克的法则都无法寂灭掉这道剑意。


    其他道韵法则与凤凰谷是相辅相成的存在,而眼前这道剑意与凤凰谷是排斥相抗的对立关系。


    这道剑意能存在于此,连他都觉得很惊讶。


    相克,排斥,抗争……


    傅雪衣坐在此地,从黄昏到夜色降临,从星月轮廓明显到星月渐隐。


    时至凤凰谷外的夜色开始褪去,第一缕天光从结界外面穿透进来,傅雪衣才站起身来,唤出本命长剑,随意地挥出了一道剑光。


    微弱的剑光在这一刻,与天光交融在一起,转瞬落在了凌寒冰封之地,弱小却璀璨。


    “嗡!”


    就在此时,一道微不可闻的轻细声响迸发——


    从前,困住他的,一直是无法修炼的枷锁。后来,这枷锁被谢凛给轻易去掉了,他却重新陷入了一座名为“谢凛”的牢笼。


    寒寂冰封万里,生机寂灭,是掌控与牢笼。


    他想要的却是……天光浸透,春生万物,一切从寂灭镇压的无情之中破土而出,得见朝阳。


    不是抗争或是相克。


    冬雪入春,不是排斥,而是借跃新生。


    他可以乘风而上。


    眼前的冰寒雪迹有了融化的趋势。


    傅雪衣手中长剑微微铮鸣,他再度抬起一剑,携卷了剑意,蓦然落下。


    剑意落在加速融化的冰寒地面上,轻轻颤颤地生长出一支嫩芽,转瞬成长为春枝桃花,令白雪消融,唯余一点春寒。


    傅雪衣一时失神,蹲在春枝桃花前,伸出手去,微微捧住这点剑意,指间蜷缩了下。


    兜兜转转之后,原来他的剑意与他要走的道,都在谢凛那里。谢凛这个名字,是囚住他的牢笼,却也是引他前行的方向。


    这点认知让傅雪衣欣喜不已,却有一点儿怅然若失,始终挥之不去。


    “谁?”


    这时候,傅雪衣蓦然站起身来,抬手挥剑,朝身后不远处斩了过去!


    一道火红身影从石壁之外跃出,伴随着隐约的凤鸣。


    待来者身形落定,傅雪衣才看清了这“人”的相貌。


    此“人”一双狭长凤眸,眉心一抹燃烧的火焰作为点缀,眉飞鬓角,容貌艳丽却不俗,反而因为其神情张扬肆意,隐约有些桀骜不驯之意。


    傅雪衣神色微顿,迟疑出声:“凤凰小殿下?”


    他只知道凤凰谷内有位凤凰小殿下,却不知道这位小殿下的名字。


    凤今焰看了一眼傅雪衣身侧地面上生长出来的春枝桃花,继而盯着傅雪衣,微抬下颌,示意道:“过来跟我打架。”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26章


    “可以长兔耳朵。”


    傅雪衣闻言, 神色微怔。


    这位凤凰小殿下性情如此直接吗?哪有人一上来就说要别人打架的?还没互通姓名。


    傅雪衣道:“我叫傅雪衣。”


    “凤今焰。”


    凤今焰没多少耐心,说完自己的名字,便率先迎了上来。


    周身泛起如火般的光焰, 四下瞬间热了起来。一道由光焰凝实而成的拳头轰过来——


    傅雪衣抬手挥剑, 才刚领悟出来的剑意自长剑剑身倾泻而出, 剑尖正指那光焰拳头中央。


    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在此地对峙, 转瞬掀起璀璨火花。


    傅雪衣看了一眼凤今焰。


    按照人族修士来划分,凤今焰大概算是位于道修与体修之间的存在, 既有道修道韵,又有体修的强悍体魄。


    双方交手数招过后, 凤今焰抬起手来,璀璨光华蓦然迸发, 飞向凤凰谷上空, 犹如一只展翅翱翔的火凤凰, 翎羽舒展开来, 漂亮至艳, 就如同是眼前这位凤凰小殿下一般,头颅高傲地扬起。


    下一瞬, 这只火凤凰从天空俯冲下来。极速之下, 连凤凰周身的羽毛都化作了虚影, 朝着傅雪衣破空而至。


    这时候,傅雪衣轻挑剑尖, 身形轻渺地挑起那朵生长在冰寒之上的春枝桃花。


    微渺美丽的春枝桃花,在身体轻盈却攻势极猛的火凤凰面前,轻轻摇曳着。


    傅雪衣抬手挥剑, 迎面直上。


    剑意灌注, 原本脆弱至极的春枝桃花蓦然生长, 高大的树影流转着绯色光晕,消融了这只火凤凰的一切攻势。


    光影变换间,凤今焰看见自己使出的攻击站在桃花枝头,高傲的头颅微微低了下来,神色微变,出声道:“你调戏我!”


    凤凰高傲栖梧桐,才看不上这随处可见的桃花树。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原本温和漂亮的春枝桃花散落无数花瓣,迅速化作道道利刃,将站在桃花枝头已经没了半点攻势与威力的火凤凰虚影陨灭了个干干净净。


    散落的桃花瓣掉在地上,化作凋败的春物,转瞬消失不见。


    凤今焰蓦然顿住声音,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傅雪衣。这个人让他第一次知道了越漂亮的东西越有危险。


    傅雪衣收起长剑,出声道:“所有剑招都是具有攻击性的。”


    他轻眨了下眼,迟疑地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凤今焰很快回过神来,否认出声。其语气却隐约有种恼羞成怒之意。


    他丢下一句“我走了”,转身化作一道火红灵光,消失在了此地。


    傅雪衣没明白这位凤凰小殿下出现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和他打一架吗?


    他安静瞬息,将本命长剑彻底收起来,这才往回走去。


    傅雪衣来凤凰谷修行的目的就是为了领悟剑意,结果他所领悟到的剑意却没跟此地有多大关系,反而跟谢凛有些关系。


    早知如此,他就该盯着谢凛的剑意多看几眼,就行了。


    傅雪衣回到小木屋,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凤凰谷。


    当他走出凤凰谷的那一刻,孔珏给他的令牌已然应声而碎,化作一阵光影散去。


    这时候,一道灵讯自天际线处飞掠至傅雪衣手中,他抬手拆开,是辛遥传回来的灵讯。


    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傅雪衣传了一道灵讯给辛遥。辛遥说了自己今日下午不必值守,同他约定好了去幼崽饲养司的时间。


    傅雪衣先进了翼州神城。


    上一次去妖族皇宫时,他都没来得及好好地看一看这座神城,眼下他才刚从凤凰谷出来,还没给谢凛传灵讯。


    趁着这点儿空闲的时间,傅雪衣打算好好逛一逛这翼州神城。


    翼州神城与其他几州的神城大有不同,这里的风土妖情都以妖族特有的风格为主。


    走在大街上的妖有的已经完全化形,有的还未完全化形,显露出部分他们身为妖的特征。


    比如迎面走来的一个小姑娘,她脑袋里还半遮半掩着一双黑色猫耳,随着其走动而微微耸动着。


    又比如不远处一位摊主,坐在摊位后面。摊位上摆放的是各类骨牙,摊主宽大的裙摆后方,一条泛着幽黑光泽的细长尾巴正微微摇曳着,享受这天光的照耀。


    傅雪衣在神城中逛了一大半圈,在经历过不同条的尾巴蹭自己衣摆和不少妖走着走着就径直撞上来往他身上丢羽毛的事件之后,终于暂且停歇了自己继续逛下去的想法,来到和辛遥约定的街道前。


    片刻钟后,辛遥从街角另外一边跑了过来,看见傅雪衣,微微喘气,出声问道:“不好意思,是不是我来迟了?”


    傅雪衣看了一眼辛遥垂在脑袋两侧的兔耳朵,摇头道:“也没有,我也才来这里不久。”


    说罢,傅雪衣将手里的食盒递给辛遥,笑道:“我刚才在神城集市逛的时候,听见那位摊主说你们这一族最爱这种糕点,便买了些来送你。”


    “辛苦你刚值守结束没多久,就出来领我玩儿。”


    “谢谢。”


    辛遥小声说着,那双兔耳朵又微微动了一下,继续道:“这里就是幼崽饲养司。”


    他指了指眼前看起来花里胡哨的楼阁。


    傅雪衣刚一走进饲养司内部,就被一根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给蹭了下衣摆。


    他顺着雪白大尾巴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看见不远处依靠在座椅上神情慵懒的男人,连忙抬了脚。


    结果那条尾巴又继续纠缠了上来。


    傅雪衣只好拱手行礼道:“这位前辈……”


    男人问道:“好漂亮的幼崽。幼崽,你在人族当中,算成年了吗?”


    傅雪衣顿声。


    辛遥赶紧小声道:“这是妖族的二长老,也是幼崽饲养司的楼主。”


    傅雪衣记得妖族的二长老是一只九尾天狐,应声答道:“前辈,我已经成年了。”


    他心想,这幼崽饲养司难道还需要成年之后才能进的吗?


    于是,妖族二长老奚延又问道:“幼崽,那你有道侣了吗?”


    “没有。”傅雪衣摇头。


    奚延闻言,从座椅上站起身来,雪白的大尾巴轻轻勾在脚边,笑着问道:“那幼崽你不如考虑考虑我?”


    “我也就比你家那师尊大了一点儿,不算老吧?幼崽你长得好看,我也长得好看,我们春风一度,谁都不吃亏的。”


    傅雪衣蓦然轻咳一声,没怎么明白这位奚延二长老的话。


    若是说谢凛跟这位妖族二长老认识……但是,他觉得谢凛也不会是什么事儿都往外说的人,这个奚延不应该会知道他和谢凛之间别的关系。


    传闻九尾天狐一族向来随性所欲,放荡不羁。


    傅雪衣思及此,平静地笑道:“奚前辈不要打趣我了。”


    奚延将尾巴收了回去,叹声道:“你怎么跟你那个师尊一样,不解风情呢?那只白孔雀不是说你修的不是无情道吗?”


    他一摆手,道:“算了算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今日你和这只小兔子来这里,就不收你们的灵石了,免费玩儿。”奚延笑眯眯地道,“不过……”


    “不准玩儿狐狸。”


    奚延语调带笑,眉眼勾人,极尽魅惑,盯着傅雪衣:“既然你不玩儿大狐狸,当然也就不能玩儿小狐狸了。”


    说罢,奚延撕裂虚空,身形转瞬消失在了此地。


    直到这时候,辛遥才敢继续开口:“刚才奚长老在这里,我不敢多说话。”


    傅雪衣知道妖族之间似乎是有很分明的等级压制,只存在于妖族内部之中,其他人是感知不到的。


    他摇头道:“没关系。”


    傅雪衣问道:“这位奚延前辈……行事作风向来如此吗?”


    辛遥道:“奚长老在妖族是很受欢迎的。”


    傅雪衣懂了,也就是说有多妖都愿意当大狐狸的入幕之宾。


    他忆起刚才奚延随性所欲的做法,心想没心没肺真好啊。


    傅雪衣和辛遥说话间,很快有幼崽饲养司的侍者来给他们送专门喂养幼崽的灵食,并一路陪同。


    “道友。”侍者笑吟吟地出声解释道,“你可以抱抱它们,幼崽们看起来很喜欢你的。”


    寄养在幼崽饲养司的妖族幼崽大多都是没有化形的,甚至只开了一点儿灵智,最是喜欢依照本能行事。


    傅雪衣弯腰去喂养这些幼崽的时候,幼崽们一个个都嗷嗷叫着,争先恐后地想爬到傅雪衣身边来。


    傅雪衣虽然最喜欢兔子,但是对于其他幼崽的亲近,基本上算是来者不拒。


    毕竟,没有人能够从幼崽饲养司气息干干净净地走出去。


    傅雪衣一路抱了过去。


    直至来到兔子生活区,傅雪衣随手弯腰抱起来一只眼睛红红的黑兔子,主动将自己手里的灵食喂给这只兔子。


    侍者在旁边介绍道:“这是灵瞳兔一族的幼崽,等它们彻底长大之后,足足有小山那么高。”


    这时候,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兔子飞快地蹭到辛遥身边,看其耳朵的形状跟辛遥尚未完全化形的兔耳朵没什么区别。


    侍者继续介绍:“这只兔子才是冰心雪兔一族的,跟辛遥是同族。”


    傅雪衣看见辛遥怀中的兔子,问道:“辛道友,这是你的朋友或是亲系吗?”


    辛遥道:“不是,我和它一样,都是被族中给丢弃的兔子。”


    傅雪衣闻言,神色一怔。


    侍者温温和和地解释:“妖族天性如此,迟迟未开灵智的幼崽就会被丢出来的,任其自生自灭。”


    “我们楼主经常在晚膳之后外出,在十万大山里闲逛散步,常常在某个谷外面捡到一群被抛弃的幼崽,就会抢回来了。”


    侍者笑吟吟地道:“辛遥这个名字,还是我们楼主给取的呢。”


    辛遥道:“我后来开了灵智,但是它却依旧还没有开灵智。之后我在宫中当值,也会经常回来看它的。”


    “它不太聪明,我也……不太聪明,开了灵智也修行得很慢。”


    “强者多磋磨。”


    傅雪衣平缓的声音响起来,认真道:“毕竟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天骄,更多的是大器晚成和厚积薄发。”


    “你们一直待在这里,肯定不知道我。”傅雪衣小声道,“其实,我以前也是一个大名鼎鼎不能修炼的废物。后来……是遇见了我师尊,才能够开始修炼的。”


    “我来翼州之前,看了你们妖族的发展史。在万余年前,不是也有被族中抛弃的狐狸,后来成了你们妖族的妖皇吗?”


    侍者依旧笑眯眯,饶有兴致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我们翼州一直流传着这位妖皇各种话本子。”


    傅雪衣问道:“什么话本子?”


    “妖皇和剑尊的二三事。”


    傅雪衣闻言,下意识反驳道:“剑尊不是和他徒弟结为道侣了吗?”


    侍者道:“在我们翼州,当然是我们妖皇和剑尊的二三事了。听说那位妖皇被抛弃的时候,就被剑尊救过性命,后来妖皇年少成名,一直试图追随剑尊的脚步。”


    傅雪衣试图为自家师祖进行辩解:“那妖皇不就是单相思吗?剑尊和他徒弟才是两情相悦。”


    侍者反驳道:“当然是有人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啊。当徒弟的嘛,整日和师尊相处,当然有便利了。可怜我们一代妖皇啊,痴情一生,却无怨无悔。”


    傅雪衣语气带笑,只道:“剑尊和他徒弟举行过道侣大典,是一段双双飞升上界的佳话。”


    他和这位侍者为万余年以来留下来的各类话本子,就此相互辩驳了一番。


    侍者道:“反正当年肯定就是那徒弟先主动勾搭的,年长者高德稳重,怎么可能会主动勾搭呢?”


    傅雪衣蓦然噤声,一时失神。


    辛遥见状,连忙出声道:“停停停。”


    他小声提醒:“傅道友,你说你该回去了,外面快天黑了。”


    傅雪衣这才回过神来,看见外面的天色,将怀里的兔子放下来,站起身来。


    “傅道友。”辛遥转身从幼崽饲养司对外贩卖的柜台上拿了一个小瓷瓶,递给傅雪衣,解释道,“你送了我吃食,那我也送你一件礼物。”


    傅雪衣也没推拒,将小瓷瓶握在手中,才同辛遥告辞离开。


    他到了妖族皇宫门口,方才给谢凛发了一道灵讯,说自己已经结束凤凰谷苦修了。


    等傅雪衣回到住处,刚一推开门,便听见了从谢凛房中传来的琴音。


    他微顿了下身形,有一种在外面干了坏事儿就不敢回家的心虚错觉,朝谢凛房间走去。


    傅雪衣站在门口,轻声开口道:“师尊,我回来了。”


    谢凛停了琴音,让他进来。


    傅雪衣慢吞吞地走到谢凛身边,正欲解释时,谢凛先他一步伸手,将他拉了过去。


    “师尊,我今日领悟到了剑意,就从凤凰谷出来了,然后就……”


    谢凛听着傅雪衣的话,然后从怀中这个干干净净的人肩膀上,捡到了一根雪白的毛。


    傅雪衣垂眸看见谢凛掌心的那根毛,眼睛微微睁大了下,神情疑惑。


    他记得自己回来之前,还用术法把自己身上的毛都给清理了一遍,这根毛难道是长在他身上的吗?


    谢凛问道:“你见过奚延了?”


    “见过。”傅雪衣语气不太确定,坦白从宽,“我离开凤凰谷后,见时候尚早,就去逛了逛翼州神城。然后,我去了神城里开的幼崽饲养司。”


    “在幼崽饲养司见到的奚延?”


    谢凛想到下午在妖族地牢里,孔珏和奚延原本好好调查着案情,奚延中途无缘无故地撕裂虚空,离开了半刻钟……


    傅雪衣解释道:“奚延前辈只在幼崽饲养司待了片刻,没多待。后来……我就去看那些幼崽了。”


    后半句话,他的话音越发小了些。


    谢凛淡声道:“你不要心虚。”


    他低下头,轻轻地贴过傅雪衣耳畔。


    下一瞬,这个人抬手抵住他胸膛,慌忙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半开的房门,开口道:“没关门!”


    傅雪衣说完,又才补上了一个“师尊”的称呼。


    谢凛抬眸看见傅雪衣此刻的神情,平静地叫了傅雪衣的名字。


    “傅雪衣。”谢凛问道,“我们难道是在偷情?”


    傅雪衣心跳加快了瞬息,越发有些紧张,摇头道:“不是。”


    谢凛仍旧盯着傅雪衣,问道:“那为什么见不得……”


    光。


    谢凛的话还没说完,怀里抱着的人突然靠近他面颊,轻轻地亲了下他的唇角。


    傅雪衣小声喊了一句:“师尊。”


    原本随意揽在他腰间的那双手臂蓦然收紧了些,他问道:“我先去关门,可以吗?”


    他话音才落,一道灵光自谢凛手中挥出,令半开的房门豁然紧闭。


    片刻钟后,谢凛问道:“你闭关了几个月?”


    傅雪衣闻言,思绪回拢,暗自算了一下,回答道:“四个月。”


    说完,傅雪衣突然就想明白了谢凛问这个问题的意思,不自觉地抿了下唇。见谢凛不继续动作,他自己只好主动一点,靠近这个人,轻颤颤地亲吻谢凛那枚喉结,以齿尖不轻不重地舔舐了下。


    中途,有什么东西从他剥离的衣裳之间滚落了出来,掉在谢凛脚边。


    谢凛略一抬手,将那个小瓷瓶拿着手中,问傅雪衣:“这是什么?”


    傅雪衣盯着那个小瓷瓶,回想起从幼崽饲养司出来的时候,辛遥对这个礼物的解释,应声道:“嗯,这是逆化形丹,有几个时辰的药效,吃了之后……”


    辛遥告诉他,幼崽饲养司对外贩卖的逆化形丹是专门调配给人族的。人族修士吃了,心里想化作什么妖族,便可以化作什么样的妖族。


    虽然……这只有几个时辰的药效。


    傅雪衣轻眨了下眼,继续出声:“可以长兔耳朵的。”


    谢凛听了傅雪衣的回答,拿着逆化形丹,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着傅雪衣的耳垂,问道:“就这么喜欢兔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27章


    兔尾巴。


    “我还好, 也不是……”


    傅雪衣尚且在思索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便看见谢凛将手中那枚从小瓷瓶倒出来的逆化形丹给吞了下去。


    傅雪衣微睁大了眼,一时语塞。


    他抬起来的手紧紧揪着谢凛的袖袍, 紧接着, 他整个人就被谢凛打横抱起。


    谢凛覆上来之时, 傅雪衣仍旧处于震惊的状态, 小声地问道:“师尊,你怎么吃了呢?”


    谢凛轻缓的声音响起在他耳畔, 喑哑又重欲:“不是你喜欢兔子吗?”


    傅雪衣连忙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呐声道:“那也不是……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喜欢啊?”


    “不喜欢?”


    谢凛抬手捉住傅雪衣遮挡眼睛的手,扣住这个人的指尖, 慢慢移动至他因为逆化形丹而变幻出来的长长耳朵上。


    傅雪衣仍旧闭着眼, 不敢面对。


    他被谢凛抓住的手指很快却触及到了柔软的兔耳朵, 轻轻蹭了下。


    谢凛又哄说:“睁眼。”


    傅雪衣轻抿唇角, 只好听从谢凛的话, 眼睫轻颤了下,睁开眼。他的手指被扣在谢凛脑袋上, 雪白柔软的长长耳朵乖顺地垂在了两侧。


    这也……


    太刺激了些。


    傅雪衣不肯出声。


    后来, 谢凛使坏似的, 又喂给傅雪衣一枚逆化形丹。


    傅雪衣连忙在心里默念道:兔耳朵,兔耳朵。


    偏偏谢凛还抵唇在他耳畔, 语气平缓,低声道:“尾巴。”


    谢凛低头吻了下去。


    傅雪衣仍旧在心里念叨着,是兔耳朵, 不是尾巴。


    直到谢凛那一连串的吻落至他脊骨、尾椎时, 轻柔的呼吸如涟漪般拂了开来。


    傅雪衣身形轻颤了下, 仍旧倔强地心说,是兔尾巴,不是兔耳朵……


    不对不对,是兔耳朵,不是兔尾巴。


    傅雪衣终究是没有谢凛那般心念强大,在谢凛有一下没一下的干扰之下,逆化形丹的效用没能让他长出一对兔耳朵来,反而是……


    谢凛轻轻地抓着了傅雪衣的尾巴,仔细把玩着。


    傅雪衣不知道别的兔子尾巴会不会感知到什么,反正这一晚上,谢凛每一次总会碰到他新长出来的尾巴,带来轻颤颤的刺激。


    谢凛还用自己那双兔耳朵来蹭他的面颊、耳垂与脖颈。


    后来,傅雪衣只好微微抓住谢凛到处轻蹭的长长耳朵,陷入熟睡。翌日睁眼醒来的时候,他注意到外界早就已经天光大亮许久了。


    他坐起身来,指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昨晚长尾巴的位置,没有摸到毛茸茸的尾巴,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谢凛比他还先吃逆化形丹一会儿。


    他的尾巴都已经消失了,那谢凛的兔耳朵肯定也已经消失了。不然,堂堂仙尊顶着一双乖顺的兔耳朵出门见那些威风凛凛的大妖怪,岂不是很没面子?


    傅雪衣下床起身,很快收拾好自己,心想今日修炼之余可不可以再去一次幼崽饲养司的时候,院外传来敲门的声响。


    傅雪衣迈步走了出来,来到院门外,打开院门,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昨日在凤凰谷,凤今焰气冲冲地跑了。


    当日下午,他思来想去,觉得要再和傅雪衣打一架,把场子给找回来。


    上午那次不算,是傅雪衣用容貌迷惑了他,他没有用出全力。


    结果,他转眼又跑回去找人时,将整个凤凰谷都给找遍了,都没看见傅雪衣的身影。


    直到今日一大早,凤今焰离开凤凰谷,回到妖族皇宫,向侍者打听之后,打听到了傅雪衣的住处,便跑了过来。


    凤今焰听见开门声响,扭头望过去,下意识道:“傅雪衣,你开门也太慢……”


    他的声音在见到傅雪衣的时候,戛然而止。


    傅雪衣道:“凤道友?”


    凤今焰感知到这个人身上其他的气息,脱口而出:“傅雪衣,你跟你师尊昨日夜里交合了?”


    傅雪衣闻言,脸色蓦然变得苍白。


    他强装镇定,出声问道:“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在此之前,傅雪衣完全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别人如此轻易就撞破了他和谢凛的关系。


    这个人……凤今焰根本就不是人。


    妖族对于各种气息就这么敏感吗?


    凤今焰道:“你周身不是谢凛的气息吗?这么浓郁的气息,除了交合,还有什么能做到……”


    傅雪衣苍白着脸,冷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凤今焰没明白傅雪衣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傅雪衣好像并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似的。


    这时候,自远处走来一队巡逻的士兵,是踏云天狼一族。踏云天狼一族嗅觉最是灵敏。


    凤今焰没多想,下意识往傅雪衣手里塞了自己的一根凤凰翎羽,低声道:“我的凤凰翎羽可以遮挡所有气息。”


    傅雪衣往外推辞的动作暂且缓了下来,等那队巡逻士兵离开之后,他终于将混乱的心绪平复如此。


    只是,傅雪衣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低垂着,眼睫轻颤,像脆弱易折的蝶翼,


    凤今焰顿声,想到之前二长老教他对待美人语气不要太傲,只好含糊地问道:“你怎么了?”


    傅雪衣手中仍旧还握着那根炙热的凤凰翎羽,却一时失神,开口道:“凤道友,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我……”凤今焰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觉得这个人突然就冷淡了下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傅雪衣不解地盯着凤今焰,答道:“凤凰谷。”


    “我不是这个意思。”


    凤今焰心里有些烦躁,换了个问题:“你昨日为什么从凤凰谷就跑了?”


    就是……就是专门为了跑回来跟那位仙尊做那种事情的吗?


    “我去凤凰谷,本来就是为了领悟剑意。剑意领悟到了,我自然便该离开了。”


    凤今焰道:“那你不会再回去凤凰谷了?”


    傅雪衣摇头:“不会。”


    凤今焰怔住,不知道是因为撞见了这个人和他师尊的事情,还是因为这个人不会再去凤凰谷了,又或者是别的原因,他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他没找到这种情绪的源头,只好故作高傲,道:“行吧,那我回去了。”


    傅雪衣又叫住凤今焰,将手中的凤凰翎羽递还给凤今焰,道:“你的东西。”


    凤今焰神情傲然:“不过是一根掉下来的毛而已,我不要了,就给你吧。”


    说罢,他又飞快离开了院门口。


    傅雪衣僵站在院门口,失神良久。


    等他回过神来后,转身抬手,蓦然关上了院门。


    直至回到自己的房间,傅雪衣整个人才似失力般,扑倒在床上,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被褥之间。


    他以为自己已经勉强能够接受他和谢凛之间的关系有朝一日被撞破的情况了,结果今日刚才凤今焰脱口而出那番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想要极力否认。


    他还是做不到坦然。


    他怎么敢做到坦然?


    傅雪衣整个人埋在床里,来回滚了好几圈,直到他的房门被敲了下,紧接着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傅雪衣掀开埋在自己脸上的被子,看见谢凛的身影的时候,下意识坐了起来,出声喊道:“师尊。”


    谢凛道:“我回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在院中练剑,便来看看你。”


    不怪谢凛觉得他反常至极


    ,就连傅雪衣也觉得自己反常至极,平日里这时候本来该是他练剑的时间了。


    “怎么?”


    谢凛注意到被傅雪衣自己弄乱得贴在面颊上的发丝,抬手将其撩到耳后,继续问道:“生气了?”


    傅雪衣轻轻呐声,然后才想起昨日夜里谢凛揪他兔子尾巴的事情,耳垂微红,摇头道:“我没有。”


    谢凛又问:“那是比较累?”


    昨晚,这个人大概是觉得闭关了几个月,耽搁了自己开灵窍和灵脉的进度,得加快些速度,又缠着他多来了几次。


    “没有啊。”傅雪衣继续摇头,不服气地小声咕哝道,“我体质现在很好的。”


    傅雪衣不太想让谢凛知道早上凤今焰撞破他的那件事情,只好找了一个借口,开口道:“我就是……想去看兔子!”


    “师尊。”傅雪衣微微抬眸,看向坐在他床边的人,他见谢凛没有因为自己还想去看兔子而生气,就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谢凛道:“再等几日就回去,妖族最近几个月有些变故,需要处理。”


    傅雪衣闻言,赶紧道:“那师尊先去做正事吧。我待会儿在院子里练剑修炼就好了。”


    他道:“等师尊回来。”


    谢凛看傅雪衣一眼,指尖慢慢理顺傅雪衣乱掉的墨发,语气平静:“去看兔子不用心虚。”


    谢凛现在提起兔子,傅雪衣总会想起他新长出来的兔子尾巴被玩弄的事情。


    他只好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脸,没吭声儿。等谢凛离开了,他才将手放下。


    傅雪衣以为凤今焰那日离开之后,就不会再来找他了。


    结果没过几日,凤今焰找准时机,又跑来敲他的院门,这一次还是专门趁谢凛不在的时候来找的他。


    凤今焰盯着傅雪衣看了好几眼,因为有凤凰翎羽在,他也没能感知到傅雪衣身上的气息。


    傅雪衣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凤道友,你是来要回你的凤凰翎羽的吗?”


    说话间,他已经将那根凤凰翎羽拿了出来,准备还给凤今焰。


    当然不是。


    凤今焰摇头,拒绝了傅雪衣还凤凰翎羽的动作。


    凤今焰这几天想了很多,又去去查阅了很多人族的资料。


    所有的人族资料上面都写了,只有道侣才能做交合这种事情。而傅雪衣和他师尊并不是道侣,但是他们又做了交合这种事情。


    凤今焰没想明白,终于在今日,打算问一问傅雪衣不高兴的原因。


    他委婉又直白地问道:“傅雪衣,你那日生气,是因为你和你师尊做这种事情,是你师尊强迫你的吗?”


    傅雪衣不想跟这只脑袋小的凤凰探讨这种事情,因而没有出声回答凤今焰的问题。


    一般人在看见这种情况,都该避而不谈了。


    结果,凤今焰不愧是脑袋小的凤凰,看见傅雪衣不回答他的问题,又继续追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师尊不跟你举行道侣大典,就做这种事情,你很委屈吧?”


    傅雪衣被半口灵茶微微呛了下,出声道:“不是。”


    他要的又不是道侣的位置。


    他只想要谢凛徒弟的位置,不想要谢凛床上的位置。


    凤今焰肯定道:“你肯定是被你师尊强迫的!”


    这只小凤凰整个就气炸了,他没想到人族大名鼎鼎的仙尊竟然是这种以大欺小的人,亏他曾经还一度崇拜过谢凛。


    傅雪衣否认道:“不是,我师尊没有强迫我。”


    他不想让这只凤凰误解了谢凛在外的名声,轻眨了下眼,心中自觉可悲,面上却是平静地说:“是我仰慕我师尊,主动爬上他床的。”


    上位者不失德,大家也只会像那日幼崽饲养司的那位侍者那般,觉得是下位者蓄意勾引。


    就算谢凛有朝一日与他结为道侣,纵为九州第一人,却依旧无法堵住九州悠悠众口。


    谢凛不在意名声,但是……他在意。


    谢凛孤身一人,是剑宗要留人,而不是人要留在剑宗。


    谢凛不在意名声,但是……他在意。


    他有父母,有哥哥,有朋友。他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看待他。


    说到底,不过是他不够坦荡,胆小怯弱。


    傅雪衣真的很想知道写《相思决》的那位师祖,在万年余年,究竟是有多喜欢,才敢突破世人各种指责的目光,光明正大地跟自己的师尊在一起的。


    可能当过魔尊的强者,心态不一样。


    凤今焰道:“仰慕跟爱慕是有区别的。”


    傅雪衣道:“没有区别。”


    至此,凤今焰也没弄明白奇奇怪怪的人族。


    傅雪衣勉强地弯唇笑了下,看向凤今焰,道:“凤道友,以你的品行与性格,应该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吧?”


    凤今焰瞥见傅雪衣的笑容,神色微怔了下,才连忙摇头,语气结滞:“我发誓,我绝对不会……”


    傅雪衣又笑了下,轻声道:“不用发誓,我相信你。”


    “我明日就要离开翼州了。”傅雪衣解释道,“凤道友两次来找我,应该是想同我再打一场?”


    凤今焰想起那一日他脱口而出的“来打架”,反应了瞬息,才注意到傅雪衣前半句话,凤眸微睁,大声问道:“你这就要走了?”


    傅雪衣抬眸,看了他一眼。


    凤今焰立马改口,嚣张至极:“当然了!我就是来找你打架的!你那一日耍诈!”


    傅雪衣似乎觉得奇怪:“我耍什么诈?”


    凤今焰闻言,支吾了一下,一拍桌子,道:“出来打架。”


    傅雪衣同这只小凤凰又打了一架,结果小凤凰依旧输了。接连两次的受挫,他打完之后,这次没打招呼,就又化成凤凰跑了。


    直到第二日,凤今焰依旧没反应过来,被大长老叫去大殿的时候,正好碰见傅雪衣和他那师尊告辞离开。


    他看了一眼傅雪衣之后,便没再多看一眼,脑子里乱哄哄的。


    下午大长老临时有事,将教导小殿下的任务暂且交给了奚延。


    殿中,奚延瞥了一眼隐隐有些失魂落魄的小凤凰,开口道:“小殿下,我考考你啊。”


    “像你们这种小凤凰涅槃重生,一般需要几年?”


    “一百年。”


    “小殿下,那我再考考你啊。”奚延继续问道,“你也喜欢傅雪衣啊?”


    “啊。”


    殿中寂静了一瞬。


    凤今焰反应过来,语气带恼:“二长老,你考的是什么啊!”


    奚延见状,慵懒地靠着躺椅上,雪白的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冰冷的地面,笑道:“小殿下,自从上午人走之后,你就一直失魂落魄的,不是心被勾走了?”


    “我没有!”


    凤今焰瞪着奚延。


    好半晌后,他反应过来二长老的话,疑惑道:“二长老,你也喜欢傅雪衣?”


    奚延将自己的大尾巴卷了起来,懒懒出声:“小美人唉,谁不喜欢?要是能够春风一度,就更好了。”


    凤今焰道:“二长老,你要爬傅雪衣的床?”


    奚延一双狐狸眼看过来,在凤今焰周身来回扫了两眼,打趣道:“小殿下,你什么时候连爬床这个词都知道了?”


    “我要是敢爬傅雪衣的床,谢凛不得把我打死?”奚延遗憾道,“到时候,骚狐狸就变成红烧狐狸了。”


    奚延饶有兴致地出声道:“等谢凛飞升了,我们再去爬傅雪衣的床。”


    “我是冰系的狐狸,你是火系的凤凰,自有一番意趣。”


    凤今焰神情茫然,开口道:“二长老,你怎么为老不尊?”


    奚延“啧”了一声,道:“一群不解风情的笨蛋。”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28章


    “老男人。”


    傅雪衣跟着谢凛从翼州离开之后, 谢凛问他还想去哪儿时,傅雪衣轻眨了下眼睫,询问道:“无论去哪儿, 都可以吗?”


    谢凛道:“都可以。云舟的掌控权在你这里。”


    傅雪衣不想那么早就又回去宗门了, 便驶着云舟在翼州附近的城池多待了一段时间。


    直到春和十二年的年底, 在宗门年底考核的时候, 他才回了宗门。


    考核大比上,傅雪衣在同境界弟子之间, 又得了第一。考核大比结束后,他又恢复了以往的修炼生活。


    春和十三年年初, 傅雪衣接到自家父亲母亲的灵讯,说是要筹备他的及冠礼, 还说要他请他师尊当这及冠礼的执礼者, 在他的及冠礼上为他及冠。


    果不其然, 就跟去年他生辰时沈景之说的一模一样, 他家里人果然是要请他师尊的。


    傅雪衣为这道灵讯给愁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谢凛都看出他的忧愁了,他才肯坦白。


    “师尊。”傅雪衣轻声道, “就是我父亲母亲说, 想请你在我及冠礼的那一日当执礼者, 为我及冠。”


    “好。”谢凛应声问道,“这很难吗?”


    傅雪衣微抬眸光, 摇头道:“不难吧。”


    之前他围观过道宗宗主给沈景之及冠,看起来挺简单的,就是长者为晚辈束发, 并且及冠。


    “我之前看见沈……”傅雪衣下意识出声, “我一个朋友的及冠礼, 还挺简单的。”


    尽管他跟沈景之……并没有过超越朋友之间的其他关系,他依旧没敢在谢凛面前提及起沈景之的名字。


    谢凛看了一眼傅雪衣,“嗯”了一声。


    傅雪衣解释道:“就是得量一下你各处的尺寸,我家里那边好为你裁剪及冠礼上的礼服,确保合身。”


    傅家那边还想着堂堂仙尊肯定不会轻易让旁人近身,在传灵讯的那日,还就已经将裁剪衣裳所需要的丈量方法告知了傅雪衣。


    傅雪衣从储物空间拿出丈量的尺子,对谢凛道:“师尊,我先帮你量一下尺寸。”


    “好。”


    谢凛应声站起身来。


    傅雪衣见状,上前一步,轻声道:“师尊,你抬一下手。”


    谢凛配合地将手抬了起来,傅雪衣依次去量这个人的各处尺寸。


    近两年以来,傅雪衣因为修行,身形又往上长了些。结果,当傅雪衣靠近的时候,他发现谢凛竟然还是比自己要高了大半个脑袋的样子。


    “我已经量好了。”傅雪衣开口,有些好奇地问道,“师尊,在青州,是不会办及冠礼的吗?”


    要不然,谢凛怎么会连及冠礼都没参加过,还需要问他当执礼者难不难这个问题。


    谢凛放下手,答道:“不清楚,我没当过执礼者。”


    傅雪衣闻言,又问道:“那师尊及冠的时候是怎么弄的呢?”


    “没有办过。”


    傅雪衣起初以为是他师尊的及冠礼过了一千年,早就不记得了,结果竟然是因为没有办过。


    他越发好奇:“为什么?因为不是青州的习俗吗?”


    谢凛平静道:“我没见过我的父母,所以没有这个认知。”


    傅雪衣猝不及防听到这件事,神情懵然了一会儿,小声道:“师尊,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这个事情。”


    他好像从来就没了解过谢凛这个人,脑子里现有的所有印象来自于旁人听说和他抗拒之下的与这个人相处日常。


    那谢凛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吗?


    傅雪衣心里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谢凛就像是有所感知会读心一般,开口道:“我能够推算出自己的生辰,我出生在一个下过大雪的日子。”


    傅雪衣弧度极小地点点头,没敢再问既然连自己的生辰都能推算出来,那为什么不推算出自己的家人。


    谢凛道:“修士一生,是很漫长的,不是每一年都必须要记得生辰这一日。”


    傅雪衣听见这话,转念一想,难怪自家父亲母亲也都没怎么过过生辰了,是因为过几百年的生辰太麻烦了吗?


    毕竟傅雪衣的年纪并不算大,在这个修士动辄就能活上两百年的修仙界之中,他的人生才刚刚启程,还不怎么能明白活了几百年上千年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小声咕哝道:“那至少十年或者百年过一次生辰的。”


    傅雪衣量好谢凛的尺寸之后,将其以灵讯的方式传了回去。


    傅家人很快又回传灵讯问他,他师尊喜好什么颜色。


    傅雪衣思索片刻,自觉不能武断,只好抽空又去问谢凛:“师尊,你喜欢什么颜色?”


    谢凛看向他,出声道:“我喜欢雪。”


    什么啊?


    傅雪衣声音顿了下,瞥见殿外清玄境中漫天飞舞的大雪,白茫茫一片,呐声应下:“那就是白色了。”


    没过多久,傅家人又传灵讯来问傅雪衣,他师尊喜好的吃食,因为那日毕竟会有及冠礼宴。


    傅雪衣觉得谢凛肯定被问得烦了,只想给自家父亲母亲回一句“我师尊肯定不挑食”的话。


    最终,他也只能想想就作罢,抽了一个谢凛看起来很有空闲的时间,做足准备,把该问的喜好都给问了一遍。


    “师尊,你有喜欢的吃食吗?”


    “没有。”


    “那师尊你有讨厌的吃食吗?”


    “没有。”


    他就说这个人不挑食。


    傅雪衣默然心说,继续问了些跟谢凛有关的问题。


    最后,他终于大着胆子,问了一个一直想问却没有问过的问题。


    傅雪衣谨慎出声:“师尊,你今年一千多少岁?”


    谢凛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不知道。”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询问,傅雪衣私底下又去别处了解了一下关于谢凛的事情。


    趁着某日有空的时候,他还在青城的书铺里买了几本以谢凛为编写主角的话本子来看。


    大概是世人都知道谢凛修无情道的事情,私底下编撰的话本子都没有什么《仙尊与某某谁的二三事》诸如此类的话本子,更多的竟然是写实向类的话本子。


    傅雪衣将这些话本子带回清玄境,短暂地闭关了小半个下午之后,才将这些看完的话本子给藏了起来,放心下来。


    之后无论他家问什么问题,他都能答得胸有成竹。


    傅雪衣从柜中挑选了一身衣裳,去桃花林深处的灵池沐浴时,又想起了此前他问谢凛年岁的那件事。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看自己的骨龄就能够推算出来的,谢凛就是不肯跟他讲而已。


    修为高的,能够轻易看出修为低的骨龄,但是修为低者,却看不出高修为者的实际骨龄。


    傅雪衣思及此,略微不服气。


    他转念一想,至少就现在目前已知的事宜来看,谢凛的骨龄比他父亲母亲的年岁都还要大一轮左右。


    老男人。


    傅雪衣无声嘀咕了一句,从灵池中走出来,弄干自己披散在身后的头发,又将叠放在灵池一旁的衣裳穿好之后,才走出了桃花林。


    片刻钟后,傅雪衣敲开谢凛的房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时看多了话本,还是因为此刻不可控制的失真感,傅雪衣思绪混乱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低声咕哝了一句“老男人”。


    结果,这一声“老男人”很快就被他身后修为强盛、耳力也异常强大的谢凛给听见了。


    傅雪衣的意识当即就从沉沦之中清醒了过来,当谢凛的手掌轻轻拂过他后脖颈泛起一阵酥痒的时候,他身形微微挣扎似地往外爬。


    下一瞬,傅雪衣整个身形又被身后的人给抓了回来,禁锢在怀里。


    谢凛低声问道:“老男人?”


    傅雪衣微微抿唇,心生些许懊恼。


    他从前在家中年纪占最小,被傅家上上下下惯得有些许的骄纵。拜师前一个晚上,他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千万收敛自己的性子。


    然而现在,“祸”从口出。


    大概是谢凛太纵容他了,他都快有些分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谢凛将人抱了起来,又问:“老男人?”


    傅雪衣开口,正欲解释:“师尊,我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


    傅雪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凛以吻封唇,堵住了他自己余下的话音。


    他被亲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又听见谢凛问他:“那你现在在跟老男人做什么?”


    傅雪衣轻轻睁开眼来,眸子里透着点儿茫然,眼尾薄红更甚似桃花绯色。


    他只好小声夸赞道:“师尊是近万年来最年轻的大乘尊者,怎么会老呢?你可是修行百年就一只脚踏入大乘境界的人,很年轻的。”


    谢凛看着傅雪衣,问道:“这又是你从哪里知道的?”


    傅雪衣坦然:“话本。”


    谢凛继续问:“老男人也是话本里知道的?”


    “没有。”


    “那就是你心里这么想的。”


    傅雪衣微微睁圆了一双桃花眼,猛然摇头。


    谢凛道:“话本子在哪儿?”


    “我书房里。”


    谢凛将人抱起来,裹了衣裳,便听见傅雪衣语气迟疑地问他:“师尊,你做什么啊?”


    “去你的书房看看。”


    这也太奇怪了。


    谢凛话音落罢之际,傅雪衣眼前光景一晃,转瞬到了他的书房之中。


    没多久,谢凛找到那些话本。


    傅雪衣谨慎地问道:“师尊,你看过吗?”


    “你觉得呢?”


    “其实……”傅雪衣轻声道,“这里面讲的都是关于师尊你厉害的地方。”


    谢凛顺着傅雪衣的话,神情淡淡:“所以,你得出我是个厉害的老男人?”


    傅雪衣致力于把谢凛哄好,像兔子似的,很快钻进谢凛怀里,主动蹭了蹭,语气乖巧:“师尊,你不要看了。”


    作者有话说:


    修仙界科普知识:在修仙界之中,千岁的年龄差根本不算什么的。作者写的上一对师徒也是千岁年龄差~


    年轻,不老,会宠人,体力超好.jpg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29章


    “师尊之前不也是这样亲过我吗……”


    傅雪衣悄悄地将谢凛手中的话本子按了回去, 见谢凛对于他的行为没有任何意见,他方才松了一口气。


    “师尊。”傅雪衣轻声解释道,“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谢凛不为所动, 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说你老的意思。”傅雪衣微微揪住这个人的衣袍袖角, 眉眼低垂, 倒打一耙地胡说, “是你听错了。”


    谢凛顺着傅雪衣的话道:“我不老的话,会听错你的话吗?”


    傅雪衣一时语塞, 眸光微微转了一下,小声道:“师尊, 我错了。我求饶,你原谅我。”


    谢凛抬起手来, 轻轻捏着傅雪衣的后脖颈, 有一下没一下的, 力道轻缓。


    傅雪衣莫名读懂了谢凛的意思。


    他轻颤了眼睫, 仰头吻上这个人的唇, 主动示好。他的吻一直绵延而下,直到蔓延至谢凛腰腹位置。


    在一个岌岌可危的地方之前, 傅雪衣整个人被谢凛给提了起来, 谢凛问道:“做什么?”


    傅雪衣轻眨了一下眼, 眸中泛起些许的茫然,迟疑道:“师尊之前不也是这样亲过我吗……”


    “不用。”


    谢凛没真生气, 将傅雪衣抱了起来,转瞬到了旁边的房间。


    傅雪衣倒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下意识以一只手撑起身体, 另外一只手微微抵住谢凛的胸膛, 轻声道:“不能在这儿。”


    谢凛有些意外地问:“你想在书房?”


    “不是……”


    因为谢凛的话, 傅雪衣微睁大了桃花眼,解释出声:“我是说回师尊你的房间。”


    末了,他还补充道:“你不能嫌我麻烦。”


    傅雪衣坐起身来,喊了一声“师尊”。


    最终,谢凛还是听了他的话,将战场转移了。


    ……


    越是临近三月初的时候,傅雪衣越是紧张。


    再过几日,便是他的生辰了。这一次,他师尊要去傅家,沈景之也要来傅家。


    傅雪衣思来想去,自我安慰似地心说道,沈景之不知道那株灵药是他向谢凛求来的灵药,谢凛好像也没有问过当年他求那株灵药是为了什么。


    只要他自己不要慌张,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就算沈景之知道了那株灵药是来自于剑宗上林春,也不会冒然跑到谢凛面前去道谢。


    傅雪衣想了好几日,觉得自己只要不让沈景之跟谢凛单独见面,就好了。


    这两人并不熟。


    傅雪衣打定主意,在豫州的时候,自己要像一条小尾巴似的,跟在谢凛身边,最好是走哪儿都跟着。


    二月下旬,傅雪衣将家中送来的礼贴分给了同在学堂上课的同门师兄师姐们,称随意前往,一切花费都由傅家承担。


    二月底时,傅雪衣特地向学堂请了几日的假期,回到清玄境,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提前回豫州去。


    宗主临时找谢凛有些事情,因而谢凛不会跟他一起回去。


    傅雪衣只好同谢凛约定好来的时候,一定要提前传灵讯通知他。


    下午时,傅雪衣离开宗门下了山,乘坐传送阵,回到豫州。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傅家守卫一见到傅雪衣,便主动迎了上来,道:“二公子。”


    傅雪衣问道:“父亲母亲他们都在家中吗?”


    “家主他们都在厅内。”


    “那我去找他们吧。”


    傅雪衣进了大门,飞奔向大厅,朝着厅中正在交谈的两人出声喊道:“母亲,父亲!”


    厅中身着淡紫色衣裙的秀美女子转眸望过来,见到傅雪衣时,眸光微亮,连忙招呼道:“雪衣,快过来。”


    傅雪衣应声走过去,语气乖巧地喊道:“母亲。”


    他母亲萧虞心拉着他的手,将他左看右看之后,道了一声:“雪衣,你怎么又瘦了?”


    “没有吧,是我又高了。”傅雪衣语气略略有些兴奋,“我觉得我快比我哥都要高了。”


    萧虞心点头应声道:“对对对。”


    傅慈道:“夫人,你又胡乱纵容他的话。”


    傅雪衣闻言,比划道:“等过几日,让哥哥跟我比一比就知道了。”


    萧虞心温和出声,纵容地说:“不用比,你们在我这里,都一样高。”


    晚膳时,傅慈问道:“仙尊说了什么时候来我傅家吗?”


    傅雪衣想了想,摆手道:“其实,师尊他真的没有什么规矩的,就跟寻常好了。师尊有什么事,他什么时候来,肯定会跟我说的。”


    谢凛这人直白至极,才不会憋着不说呢。


    用完晚膳后,傅雪衣回了自己的院子。


    翌日上午时,家中派人来送了他将要在及冠礼上穿的礼服,也一并将他师尊的衣裳给送了过来。


    傅雪衣简单试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将这两套衣裳一起挂了起来。


    下午时,傅闻寻提前从宗门回来。


    傅雪衣听闻这个消息,拉着傅闻寻,在训练场好好比划了一下午。


    临近晚膳时间,两人才作罢停手。


    傅雪衣道:“哥哥,你要是再不抓紧修炼,你弟弟都快要赶上你的修为了。”


    傅闻寻虚眯了下眼睛,哼声道:“你现在才金丹中期境界,我半只脚都快踏入化神境界了,你说你快赶上我的修为了?傅雪衣,你在白日做梦呢?”


    “当修为突破到元婴之后,每一小阶的精进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傅闻寻摇头道,“你应该先想一想,一年之后的青云台之争。”


    “你作为剑尊唯一亲传弟子,无论修为如何,在青云台之争上,定会有很多人来挑战你的。”


    傅雪衣闻言,好奇道:“那我明年岂不是还可以打你?”


    傅闻寻喊道:“傅雪衣,你想不得我好哇,没准儿我明年在青云台之前就进阶化神了呢?”


    “哦。”


    参加青云台之争的修士,只有两个限制。


    一是骨龄不过百,二是修为在化神境界之下。


    若是明年傅闻寻进阶化神初期了,那的确是不能够参加青云台之争。


    傅雪衣思及此,遗憾出声:“可惜了。”


    傅闻寻道:“你的对手,应该是沈景之。”


    傅雪衣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傅闻寻“啧”了一声,语气隐约吃味:“傅雪衣,怎么?你对你亲哥都要下狠劲儿打,对沈景之就舍不得了。”


    “他身体不好。”傅雪衣回过神来,补充道,“他从前身体不好。”


    傅闻寻道;“吃了你带回来的灵药,他现在身体可好了呢。”


    傅雪衣听见“灵药”两个字,蓦然噤声。


    他又听见傅闻寻继续哼道:“我就说,你当初带药回来的时候,就多说点儿,编说些什么那灵药是你费劲千辛万苦、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带回来的。”


    在傅闻寻的印象里,他这个弟弟平日里很少吃苦,若是在寻药过程中吃了什么苦,回来肯定会向他们抱怨的。没抱怨的话,大概就是傅雪衣没怎么吃苦。


    “没有。”傅雪衣无端被戳中了心事,神色略微不自然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强调道,“这有什么啊?”


    “傅闻寻!你的朋友是不是很少啊?帮朋友一把,也是要求回报的吗?”傅雪衣故意损人,“该不是在道宗的时候,你这个做师兄的,被刚入门才两年的小师弟给打过,所以看他不太顺眼吧?”


    傅闻寻撩起袖子,没好气地喊道:“傅雪衣,你给我过来。”


    傅雪衣说完那番话,早就已经跑远了。


    夜里,傅雪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没过多久,他就又被刚才做的噩梦给惊醒了,额上全都是冷汗。


    梦里乱七八糟,扰得他心绪复杂。


    傅雪衣在床上安静良久,抬手唤出了一道灵光,传了一道灵讯出去,想问谢凛什么时候到豫州。


    当灵光自他指尖飞掠出窗外后,他才想起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好像不太适合传灵讯给谢凛打扰。


    只不过,那灵讯已然飞走,傅雪衣抬手都召唤不回来,只好又召唤了一道灵光,正欲解释时,便已经有灵讯飞了回来。


    傅雪衣拆开灵讯,内里是谢凛清越如玉石相敲的声音:“不清楚。”


    他回了灵讯说好,坐起来,试图修炼。


    没过多久,傅雪衣又起身穿好外衣,跑到院子里练剑,直至天亮。


    上午时,傅雪衣接到沈景之的灵讯。


    大概是因为昨日傅闻寻已经离开宗门的事,沈景之听闻他从青州回了豫州,便下山来神城找他。


    傅雪衣思及谢凛并没有给他传灵讯说自己今日就要来,便应了沈景之晚上的邀约。


    黄昏将至,豫州神城的天被夕阳染得火红,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岸之上。


    傅雪衣和沈景之约定好了在从前常去的酒楼碰面。他到酒楼的时候,酒楼内的小二认识他与沈景之,对他说沈景之已经到了。


    酒楼小二很快将傅雪衣引至二楼包厢。


    傅雪衣道了声谢,推门而入。


    包厢内,沈景之原本是坐在窗边看着河边岸柳的景致,在听见声音之后,转头看见傅雪衣,便起身迎了上来。


    他温和出声:“你今日倒也来得准时。”


    傅雪衣微微挑眉,得意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迟过了。”


    沈景之笑着说:“看来剑宗的确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将你往日爱拖延的习惯都给改了。”


    小二将傅雪衣引来包厢后,没过多久,便点的菜上齐了,躬身退出包厢。


    中途,沈景之提前将傅雪衣的及冠贺礼交给了他,道:“你及冠礼那一日,去傅家的人应该会很多,比较热闹,我怕这份生辰贺礼不能够及时交到你的手上,因而提前给你。”


    傅雪衣想到去年沈景之送的兔子玉簪,便好奇地问:“这次又是什么?我现在拆开来看了?”


    沈景之应声道:“可以。”


    傅雪衣打开手中的木盒。


    木盒之中,是一把檀木梳,上面依旧刻了他所喜欢的兔子。


    傅雪衣问道:“沈景之,你送我梳子做什么?”


    沈景之解释道:“在及冠礼上,你的执礼者会为你梳发束发并及冠,所以,我在想送你的生辰贺礼时,便想到了梳子。”


    “所以……”傅雪衣语气顿了下,脱口而出,“沈景之,你竟然是想当我一回长辈,给我梳头发啊?”


    “我跟你说,要是这样,我及冠礼那日肯定不用这把梳子的,不能让你压我一头。”


    沈景之笑了下,他向来温和,开口道:“你要这么想,就将它当做一个装饰物,也没关系。”


    傅雪衣仔细观察着这把梳子,问道:“这梳子里面是不是有你的灵力?我好像感知到了。”


    沈景之并没有回答傅雪衣的问题,只道:“今年年初的时候,在道宗发生了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


    “隔壁一个主峰的峰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况之下,不知任何缘由地被替换掉了。这位峰主的灵源气息没有变化,神识与灵台也没有变化,连本源气息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不知道伪装了多久,连周围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人就是本尊的时候,被他刚出关的道侣揭穿了身份。”


    傅雪衣越发好奇,问沈景之:“检查身体,也检查不出来吗?”


    “检查不出。”沈景之摇头道。


    “这个人伪装得很好,但是他的道侣在出关之后,与他相处的过程之中,无意间问了那个人关于她和那位峰主才知道的一个秘密,那个人没能够回答上来,那个人才终于被戳穿了身份。”


    傅雪衣又问:“那这个峰主呢?”


    沈景之道:“陨落了。”


    “那这个峰主的道侣不是很伤心?”


    “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有朝一日有人取代了我,当你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你知晓‘我’不是我,并且及时止损呢?”


    “所以,我在这把梳子里藏了一个秘密。”沈景之解释了这把梳子,“等你需要的时候,将它拆开来。无论过多久,关于梳子里的秘密,我的答案都不会变的。”


    “但是……”


    傅雪衣闻言,迟疑道:“有时候,人都是会变的。”


    怎么保证答案永远不会生变?


    沈景之轻声笑道:“可是,傅雪衣,我不会变。”


    傅雪衣顿声,微垂眸光,抬手喝了一杯桃花酒。


    就在这时候,一道灵讯从窗外夜色之中飞掠而来,转瞬落在了傅雪衣手中。


    傅雪衣放下手中的梳子,抬手拆开灵讯。


    谢凛的声音从灵讯中流泻而出:“我到豫州了。”


    傅雪衣连忙站起身来,对沈景之道:“我师尊找我有点儿事,我得先回去了。”


    沈景之问:“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送,回家的路我熟。”


    傅雪衣摇头,把玉盒收了起来,飞快冲下了楼。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30章


    “乖,不要仰头来看我,要低一下头。”


    酒楼门口, 傅雪衣浮上面颊的酒意被凉风吹淡了些。


    他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许多,手中仍旧捏着谢凛那道灵讯,转身穿越人群, 往傅家驻地附近走去。


    远离热闹之后, 傅雪衣突然间想起两年前的时候, 大概也是这样相似的情况。


    两年前, 他以为谢凛不会追究的时候,谢凛却亲自从青州下山, 来到豫州,要收他为徒。那一夜, 他心绪复杂,现在也同样心绪复杂。


    只是, 这其中纠结的, 却好似不太一样了。


    傅雪衣走过一处街角, 隔着很远, 他就已经提前看见了谢凛站在那里的身影, 身形颀长而挺拔。


    走近之后,他开口唤道:“师尊, 你的事情忙完了吗?”


    谢凛看向他, 应了一声:“你刚才没在你家中, 而是在城中酒楼?”


    “对。”傅雪衣解释说,“我和我一个朋友在酒楼刚吃完饭, 然后就接到了师尊你的灵讯。”


    “不用急着回来的。”谢凛道。


    傅雪衣闻言,悄悄抬眼,看了下走在他身旁的人, 语气如常:“也没有很急啊, 就是吃完了饭, 我们本来就要各自回各自的家了。”


    “是你那位送过你兔子发簪的好友?”


    傅雪衣猝不及防之下,又听见谢凛提及起一年前关于那根兔子发簪的事情,神色微顿了下。


    他想:有个会送生辰贺礼的朋友,又怎么了?是不可以送?还是不能有朋友吗?连谢凛自己明明都还有朋友的。


    不知怎么的,傅雪衣今晚心思活跃,竟然应声道:“是啊,就是那个朋友!”


    谢凛听见傅雪衣的话,转眸看了一眼傅雪衣,跟这个人悄悄咪咪来看他神情的目光给撞上。


    下一瞬,傅雪衣飞快地移开目光,小声道:“师尊,我今夜喝了点儿桃花酒,你要多担待些,我脑子不太清醒。”


    谢凛又问:“喝醉酒不记事?”


    傅雪衣摇头,又点头:“记事的。”


    谢凛没再说话,任由傅雪衣将他领进傅家,带到上一次他住过的院子。


    傅雪衣道:“师尊,这处院子已经被打扫过了,你好好休息。”


    谢凛目送傅雪衣离开,这才进了院中,将昨日夜里傅雪衣传给他的灵讯又给听了一遍。


    ——师尊,你睡了吗?你什么时候才会来豫州啊?


    没多久,傅雪衣却又出现在他院门之外,敲响了他的门。


    谢凛微微收拢指尖,收起那道灵讯,应声道:“进来。”


    傅雪衣刚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挂在不远处的两套礼服,伸手将谢凛的礼服取了下来,便又出了门,打算把礼服送过去。


    “师尊。”傅雪衣抱着礼服,喊了一声师尊,解释道,“这是你后日要穿的礼服。”


    “我父亲说,那一日家中虽然要来很多人,但是若师尊你不喜热闹的话,可以在及冠礼的时候才出现,及冠礼之后也可以随意离开。”


    傅雪衣一边解释,一边递上手中的礼服,并继续说:“师尊可以先试一试,看看是否合身。若是有不合之处,明日还可以让制衣司进行调整。”


    谢凛接过礼服,转身朝里走去。


    傅雪衣见状,索性坐在桌前,发了会儿呆。等谢凛再出来的时候,他抬眸望了过去。


    谢凛平日里穿的较为素净,通常都是简单至极的衣裳,一看就像是不近人情的冷漠仙尊。


    傅家是世家作风,给他及冠礼上定制的两套礼服都偏繁复与精致。金纹白衣,衣料带着坠感,繁复的纹路以金线相绣,云纹自下而上攀附,穿在谢凛身上,别有一番意韵。


    傅雪衣站起身来,出声询问道:“师尊,你觉得有哪里不合适的吗?”


    谢凛道:“没有。”


    傅雪衣放心地点点头,应声道:“那就好。”


    “师尊,礼服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傅雪衣同谢凛告辞离开。


    翌日,傅雪衣想到昨日夜里谢凛问他的那番话,还特地示意性地请他师尊去豫州神城最大的酒楼吃了一顿饭。


    时间转瞬来到三月初。


    傅雪衣睁眼醒来的时候,刚一起床,就收到了许许多多的灵讯,一一拆开来看,发现其中大多都是祝他二十岁生辰快乐的。


    对于这些灵讯,傅雪衣只挑了些平日里与他自己较为相熟的人,一一回了灵讯,这才起身,穿上了那一身礼服,出门去相隔不远处的院子寻谢凛。


    傅家驻地门口,守卫早就已经并列在大门两侧。


    受邀前来的客人递上请帖,便很快会有侍者上前来,引人去前厅。


    前厅院中,早就已经备好了酒水与各类吃食,侍者与客人来往于其中。来往的客人遇见其他相熟之人,便会站在一起,交谈着今日及冠礼的情况。


    今日来傅家的客人之中,有一半的人看重的是傅家的世家脸面,而另外一半的客人,来看这位小辈的及冠礼,却是看重了今日及冠礼主角的那位师尊的关系。


    仙尊谢凛常年隐居于剑宗清玄境,近百年无人曾撞见过谢凛的出手,就算是出手,也是在旁人所不知知晓的情况之下,难以得见真容。


    谢凛很少露面在世人眼中,就算是上一次从青州来豫州收徒,这个消息也是在事后传开了,这些人才得知此事的,从而错过了谢凛在豫州的机遇。


    这次来傅家,及冠礼还没有开始,便有不少人期待着。


    傅家家主及其道侣现身前厅时,笑着拱手,向众人问候之后,又说了好一些客套的话,相互贺喜。


    时辰将至的时候,天光照进前厅,一片明亮。


    随着礼者唱和声不断,傅雪衣才应声从正道走了进来,进入前厅。


    周遭不少人虽然已经知道傅家有个小儿子得了仙尊重视,却都只是第一次见傅雪衣。


    修仙界修士大多都非眼缘庸俗之人,却都在此刻为傅雪衣蓦然现身之后所瞬间冲击而来的容貌震撼,感到不小的惊艳。


    与谢凛那一身礼服有所不同的是,制衣司在裁剪傅雪衣的礼服时,在腰间增加了浅色的流苏。金纹白衣显沉稳,腰身清瘦纤细,玉珏压袍,流苏也随礼服主人的身形而动,隐约流动着并不算太过沉稳的灵动感。


    前厅早已经被布置得庄严恢弘。


    傅雪衣缓步走进前厅,跟随着厅中不远处礼者的唱和声,一一行跪拜之礼。


    最终才是谢凛的出现。


    在礼者的唱和之中,傅雪衣抬手行礼,跪在团垫上,微微抬眸,看见了谢凛去拿旁边礼者托盘中的梳子的动作,神色恍然了一瞬。


    两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朝谢凛行拜师礼。


    谢凛拿起梳子,为傅雪衣梳理顺了一头墨发,然后才抬手挽发,及金冠,戴玉簪。


    傅雪衣微微垂眸,便看见谢凛为他及冠后,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伸了过来。


    不远处,礼者唱和“礼成”二字。


    傅雪衣只好抬起手,抓住谢凛伸过来的手,借力从团垫之上站起身来。


    谢凛手中微凉的触觉顺着两人短暂交握的手掌传了过来,被傅雪衣所感知。


    他不是没有握过这双手,而是从来没有在周遭都是人的情况下,当众去握这双手。


    在大家投落而来的各种或祝贺或艳羡的目光之中,傅雪衣的指尖轻颤了下。


    谢凛宽大的袖袍堆叠在他们交握的手掌上。


    下一瞬,傅雪衣突然感知到谢凛原本该及时抽离的手用着不轻不重的力道,突然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才松开了他。


    这个人怎么突然吓他?


    傅雪衣的心跳加快了一下,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周遭距离站得近的那些人,悄悄观察着他们的面上神情,并未发现任何的异色。


    傅雪衣放松的目光,很快落在了不远处身着月白长袍的沈景之处。


    沈景之见傅雪衣望了过来,弯唇轻轻地笑了下,视作安抚。


    整个及冠礼所有礼节结束之后,傅雪衣自顾自地站在一处暂且无人到来的角落里,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


    “傅雪衣。”沈景之迈步走过来,出声道,“今日难得见你紧张。”


    傅雪衣神色微怔,问:“我表现得这么镇定,你还能看出来我紧张?”


    “只是有一点儿而已。”沈景之道,“不熟悉的人,自然看不出来。”


    傅雪衣短暂沉思,心绪微顿。


    所以,刚才谢凛突然在袖子底下回握他的手,不是为了吓他,反而是想要安抚他的?


    傅雪衣抬眸望了一眼谢凛所在的方向。


    谢凛正在和道宗宗主交谈着什么。


    这场及冠礼,连道宗宗主都来了。


    傅雪衣深知不是因为自己有这个脸面让道宗宗主都来参加这样一个没什么好处的及冠礼,而是因为这场及冠礼的执礼者是仙尊谢凛而已。


    傅雪衣看见那些努力往那边凑进去的修士,莫名感慨了一句:“原来,就连大乘尊者,也避免不了各种交际的。”


    沈景之道:“你作为这场及冠礼的主角,外加仙尊亲传弟子这个身份第一次对外露面,很快也要进行交际了。”


    话音落罢没多久,便有修士瞧见了傅雪衣,正朝这边走来。


    傅雪衣被拉去训练场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前厅的谢凛,又看了一眼没有半点想要凑上前去长见识心思的沈景之,心里逐渐放松下来。


    傅雪衣在自家训练场跟今日来的同辈之间好好比试了一番。


    后来,大家打架都打累的时候,他们的“战场”终于转战回到了前厅。


    前厅灵食与酒水依旧备着,傅雪衣原本是不打算喝酒的,但是他瞥见有好一些相熟之人倒了酒上来与他碰杯,只好叫侍者拿了一壶桃花酒上来,与这些人举杯共映。


    中途,沈景之看见他一连喝了好几杯桃花酒,正欲劝说时,便看见傅雪衣悄悄地朝他眨了下眼。


    于是,他心中了然,没再劝说。


    夜色将至时,这场及冠礼的宴席才终于结束。


    傅雪衣站在门口挨个送走人,直到送留在最后的沈景之的时候,他才开口道:“桃花酒里,其实是我掺了水的。”


    “沈景之,你放心。”傅雪衣摆摆手,肯定道,“我肯定没醉。”


    沈景之瞧见傅雪衣这状态,终是没放心,让傅家门口的守卫看着,并道:“一定记得将你家公子送回他的院子。”


    傅雪衣继续摆手道:“沈景之,你走吧。”


    沈景之看向傅雪衣,轻声说:“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傅雪衣目送完沈景之,才转身朝府中走去。沈景之叮嘱过的那个守卫一直跟在傅雪衣身边。


    直到守卫瞥见一直安安稳稳往院落走去的自家公子脚步突然转了个弯儿,他连忙问道:“二公子,你要去哪里啊?你该回房间休息了。”


    傅雪衣摇头道:“不不不,我还要去找我师尊。”


    “有事,你不要跟着我。”


    守卫不知道自家二公子究竟是喝醉了,还是没喝醉,究竟是真的有事,还是什么原因,他只好应声,远远跟着傅雪衣。


    直至他看见傅雪衣真的敲门进了那位仙尊大人物的院落,才放下心来,心想:看来二公子没醉,是真的找他师尊有事情要探讨。


    守卫放心离开。


    没过多久,傅雪衣没在院子里找到谢凛,只好出了院门,回到自己院门前。


    谢凛回来时,路过傅雪衣院门口,便看见了蹲在院门口的人。


    他走过去,弯下腰,抬眸看向傅雪衣:“傅雪衣。”


    傅雪衣连忙抬起头来,看见是谢凛的时候,眸光微微亮了下,小声喊道:“师尊。”


    谢凛问道:“你怎么了?”


    “我找你有事。”


    傅雪衣摇摇头,站起身来。结果,他因为蹲太久,脚麻了,一个没留神,跌进了谢凛怀中。


    谢凛伸手扶住傅雪衣,看见那张白皙的面容上霞飞双颊,握住傅雪衣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傅雪衣反手拉住谢凛,认真地点头道:“师尊,我找你有事。”


    他把谢凛拉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谢凛第二次来傅雪衣在傅家的房间。


    他任由傅雪衣施为。


    傅雪衣将人按在椅子上,上前一步,抽掉了谢凛头上的束发玉簪,又随意地抬手抽掉了自己今日及好的冠,戴好的发簪。


    谢凛看着傅雪衣的动作。


    傅雪衣伸出手,轻轻摸了下他的头,吩咐道:“乖,不要仰头来看我,要低一下头。明明我都低头了的。”


    谢凛神情顿了下,微微低头,任由傅雪衣的动作。


    傅雪衣抬手摆弄着谢凛的头发,将自己取下的发冠与玉簪三两下戴在谢凛头上。


    然后,他退后半步,肯定道:“好了,我把我的及冠礼分给你。”


    “师尊,你现在也是行过及冠礼的成年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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