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咸鱼嫁纨绔 > 26-30
    第26章


    金乌西坠, 余晖洒在殿阁重檐之间,映在庭院的花草树木上,满地金光灿然, 金贵至极。


    卫娴陪太后与皇后以及后宫妃嫔们赏花直到天?将暗才出宫,刚回到福王府, 还没坐稳, 殿外就传来一阵喧哗。


    “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本来要见见福王府这些仆婢,只是因为回来晚了?才没见,现?在天?都黑了?,谁还在外面嚷嚷?


    “王妃,是武威王府的二姑娘。”尽圆去而复返。


    “萧诗绘?她来做什么?”昨夜这?人偷偷躲在窗下,对她十分不屑,今天?早上在老王妃的院子里对她态度敷衍, 她总不至于是来示好的吧。


    “她……”尽圆欲言又?止,全然不见以?往的机灵劲儿。


    实在是萧诗绘没说什么好话,是来示威看笑?话的。


    外面的人拦不住她,槅扇门被她推开, 珠帘与屏风自然也拦不了?,她掀开珠帘,大步迈进。


    “呀, 福王哥哥不在呀?”她假惺惺地走了?一圈。


    卫娴坐在窗下的黄花梨木圈椅上,静等她逛完, 才淡淡地问:“二妹妹找王爷有事?”


    萧诗绘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然后在另一张圈椅落座,“我来是想告诉嫂子一个消息, 此刻福王哥哥在何处。”


    卫娴黛眉微蹙,隐在袖中的手指捏紧扇柄。


    萧诗绘不会无缘无故跑过来只为了?告诉她萧元河去了?哪里。


    屋里静悄悄的, 尽方小?心翼翼点亮墙边金枝树形烛台上的灯烛,灯光映着萧诗绘幸灾乐祸的脸。


    “嫂嫂,福王哥哥如今在浣花楼里,从午后待到如今天?黑都没出来,好多人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好呢?新婚第二日就上青楼,这?往后日子呀,怕得熬。祖母忧心嫂嫂,派我来看看,嫂嫂,您可千万别生气呀,家和万事兴。”


    她这?话激得房中一众丫鬟心头火起,尽方用?力?过猛,点火的折子都捏断了?。


    她肯定是故意?的!


    姑娘千万不要上她的当啊。


    卫娴乍听这?消息,有一瞬间的失神,回神时心中苦笑?,她这?是干什么,章程上也写明?不干涉他的事,他有心上人也罢,有红颜知己也行,他们结盟,不会只一夜就散。


    再说,他们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指手划脚。


    “二妹妹这?么晚急着跟我说这?事,祖母想必十分担心,二妹妹就快些?回去陪她老人家吧,王爷跟我说过此事,是急务在身,你不知道吧,今天?全兴茶楼出了?命案,就连四?皇子都被陛下派出宫,王爷向来深得陛下信重,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外边人说什么,那都是谣传,自家人可不能偏听偏信。”


    说这?话时,卫娴腰板挺直,端庄娴静,淡定从容。


    萧诗绘没看到她失落痛苦羞愧,心有不甘,又?心生一计,“这?是自然,我们是相信哥哥的,而且,祖母也把福王府的账册给了?你,你瞧,祖母担心你累着,派我来协助你,明?日铺上庄上的管事都会过来回话。”


    卫六向来惫懒,中馈理家之道半点没学,能看懂账本才有鬼,到时候还不是任由?掌柜们拿捏。


    想到这?,萧诗绘耐下性子,为卫娴鸣不平,“福王哥哥也真是的,刚成婚就这?样,嫂嫂人这?么美,他是瞎了?不成?”


    尽圆心里冷哼:这?野心我都瞧出来了?,王妃怎会瞧不出?


    心有怨念,连上茶都懒了?,不过,萧诗绘的注意?力?全都用?在观察卫娴神色上面了?,也无所谓有没有茶。


    秋风从槅扇门吹进来,带着浓郁清芬的桂花香,拂得珠帘叮铃作响。


    卫娴听她将话讲完,笑?了?笑?,“自然是如此,婆婆已经安排下来,明?日有桂华姑姑陪着我见这?些?府外管事,请祖母放心。天?色已晚,二婶定是担心妹妹的,不如早些?归去,明?日再来。”


    无论萧诗绘说什么,她都含笑?作答,半点怨气都没有,面色淡然,不疾不徐,就连眼神都没有半点失态落寞,错处就更不可能有了?。


    萧诗绘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只能悻悻起身,“那我就不打扰嫂嫂休息了?。”


    等了?一下午,笑?话没看到,连一口热茶都喝不上,萧诗绘也懒得装了?,拂袖而去。


    “王妃……”尽圆担心地上前。王爷怎么回事?这?么不给王妃脸面?


    “备车。”卫娴站起,在屋里走了?一圈,最后从博古架上抽出一把宝剑,“去浣花楼。”


    殿中所有人吃了?一惊,“王妃,不可!”


    这?要是闹出去,善妒的罪名可就大了?,不容人怎么都会成为王妃身上的污点。


    卫娴倒不是真的要做什么,而是打算演一出大戏,大家不都在看戏吗?


    不管萧元河在浣花楼做什么,她身为盟友,怎么能不配合他演下去?


    从现?在就要开始演了?。


    *


    公主府,正院刚点上灯,冷清的院落像是恢复了?人气。


    宫女将茶端上,长公主坐下还没喝一口,就听说萧元河在浣花楼半天?不出来的消息。


    “混帐东西!”


    手中茶杯猛然摔出去,砸在槅扇门之后又?落在地砖上,四?分五裂,冒着热气的茶水泼在地上,渗到门槛缝隙里。


    “殿下息怒。”


    堂上众人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他们从来没见过长公主这?么生气。


    “平时胡闹也就罢了?,如今这?般,怎么能把卫国公府的脸面不当回事,让人看了?笑?话。传令下去,不管他在那干什么,都给我把他押回来。”


    长公主气狠了?,话都说不顺,猛地站起。


    “备车!我亲自去。”


    多少人在观望浣花楼,可是谁也进不去,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情况,这?座富贵销金窟被福王府的侍卫牢牢守着,谁都不让进。


    此时的浣花楼里,所有姑娘瑟瑟发抖地跪在大堂中,一个一个被分开审问过。她们不敢抬头望向坐在说书台后满脸煞气的年轻王爷。


    “王爷,奴家都说了?,没有刺客,您搜遍屋子不也没找到吗?”


    “苑青姑娘,今天?早上你去全兴茶楼做什么?”谢梧怕萧元河不懂怜香惜玉,直接给人家姑娘上刑。


    他饮了?口热茶,转头看向赵笙笛,“赵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两人有的是刑罚手段,但都是斯文君子,没敢对女子招呼,有些?束手无策,来回把早上的经历听了?十多遍,苑青一直说自己只是去陪公子们喝茶抚琴解闷,不知道为何那位方公子突然发狂,拔刀伤人。


    要不是他们拦着,萧元河会直接动武。


    赵笙笛手里捏着一只笔,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谢梧推了?推他,他仿佛如大梦初醒。


    “王爷,我们在这?里这?么久,果然吸引住大家的目光,也不知道陛下那边如何了?,下官以?为,这?些?女子不过是受人蒙蔽。”


    侍郎大人的声音温润悦耳,似乎有了?放大家一条生路的意?思,所有人都喜极而泣,只有苑青眼睛突然睁大之后又?用?力?握拳低下头,跪伏在地。


    萧元河甩了?甩鞭子,“啪”的一声拍在平时舞姬们跳舞的圆台上,怨气冲天?,“赵大人说的是,平白浪费本王时间。”


    他泄愤似的挥舞着长鞭,吓得那些?女孩们抱头尖叫。


    楼外打听消息的人不知道里边出了?什么事,又?觉得这?王爷口味甚重,一边摇头一边将消息传回去。


    不到半个时辰,京城中所有人都知道福王怕是有什么难言隐疾。


    *


    星月被云雾遮挡,黑夜浓得化不开,京城外山岭上茂密的森林里,星星点点的灯火也无法打破深沉沉的夜。


    @无限好文,尽在


    密林深处,有座不起眼的宅院,重檐尖角探出枝叶繁茂的古树,庭院里人来人往却是悄无声息,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唯恐被房中盛怒的余威扫中。


    “哐啷”一声,茶杯砸在地上,碎成渣渣。


    “好你个张绯玉,早说直接杀了?一了?百了?,偏偏劝殿下放长线钓大鱼,看看吧,大鱼没钓到,反让小?鱼给跑了?!平白累我至此!”


    宋晏气得踢翻面前的矮案,案上的水果盘、杯盏、茶具掉落一地,红通通的苹果滚落,其中有一个滚到他脚边,被他一脚踩爆。


    “世子息怒,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人,运河水流不急,他又?被缚着手脚,肯定游不远,定能找到。”幕僚模样的青年蹲下收拾杯盏,轻声劝慰。


    即便跳河也逃不了?多远,就是掘穿河道也要找到。


    宋晏捏着拳头极力?克制:“浣花楼怎么样了??”


    “一个时辰前传消息来说福王还在里面,有人看见赵笙笛也进去了?。”


    “京西大营呢?武威王走了?吗?”


    “还没有,听说留营夜训。”


    要不是京西大营夜训,他们不至于如此被动,乱了?计划。


    “盯住萧元河,别让他出浣花楼。”


    “是,属下这?就传令。”


    *


    今夜注定又?是无眠,一连两夜,京城里各府都在盯着福王府,刚刚传来消息,新鲜出炉的福王妃提剑上浣花楼,如今那边正热闹着呢。


    有热闹,大家也不怕晦不晦气,蜂拥而往,在楼外探头探脑,福王府的马车就停在浣花楼门前,车子周围是王府护院,四?十个护院个个身强体壮,气势腾腾。福王妃坐在车中没露面,只伸出车门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剑。


    “萧元河,你给我出来!”


    声音娇娇的,没有半点威力?,但是拦在门边的福王侍卫胆颤心惊。侍卫统领硬着头皮上前,弯腰拱手行礼,“王妃息怒,属下也是奉命行事,王爷有令,谁也不能进去扰了?他的好事。”


    哎,这?算什么事啊,王爷这?样自污名节,万一王妃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可怎么办?长公主要是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结果统领越是怕什么来什么,后面又?来了?一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公主亲卫步伐整齐地跟着。


    要命了?,长公主来了?,王爷什么时候才忙完啊?


    浣花楼里,谢梧紧张起来,望向萧元河,“怎么办?卫六来了?。”


    赵笙笛侧眼瞥去,没说话,心里幸灾乐祸,刚才他就想提醒,但是谁让萧元河对他呼来喝去,就该让他吃吃瘪!


    萧元河不理谢梧,动了?动手指招赵笙笛附耳过去,耳语一阵,赵笙笛频频点头,笑?得像只狐狸。


    “把这?些?姑娘都押在后院,留人看牢了?。”密谋完,赵笙笛这?样吩咐。


    所有浣花楼的姑娘都被带了?下去,关押在离后门最近的地方,赵笙笛从后门溜了?。姑娘们刚离开,脂粉味儿还没散,谢梧想走,又?觉得不能丢下萧元河一个人,有些?犹豫。


    “走吧走吧。”萧元河摆了?摆手。他头也疼得很,好像事件脱出了?他的掌控,有人趁他大婚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方神医出事,怕是要前功尽弃。


    谢梧想了?想,他留下来好像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先?走,回宫打探宫里娘娘们的动向。


    他刚离开,浣花楼的大门就被踹开,长公主提剑闯入。


    “混账东西!”一边骂一边追着萧元河乱砍。


    “娘!你听我解释!”萧元河一边避开,一边嚷嚷。


    卫娴缓步踏出马车,手里的剑垂在身侧,先?是在门边探头探脑,看够戏之后才慢悠悠迈过门槛,软软开口:“娘,您别气着自己。”


    浣花楼中披纱挂帛,槅扇门的帘子轻薄飘逸,被晚风拂得轻轻抖动,她就在这?满室的纱幔中缓步向前。


    萧元河一个激灵,直接跑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脖子,小?声求道:“帮帮忙。”


    “孽障!你还敢用?你沾了?脂粉气的身子碰阿娴,快给我让开!”长公主气极,不过手中剑倒是放下来了?,站在那里气得胸膛上下起伏,贴身宫女赶紧上前接过她的剑,给她抚背顺气。


    卫娴松了?口气,她也没想到长公主会来,以?为只要她来作作戏就够了?,谁知道后来变成这?样。


    “什么情况?”她压低声音问,“有红颜知己早说嘛,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不是。”萧元河一看她误会急了?,可是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解释,“总之,你信我。”


    “我信你才有鬼,不过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去再找你算账。”


    “行行行,快带我走。”萧元河求之不得,


    卫娴一扭身挣脱他的掌控,扬手就给他一巴掌,都把他打懵了?,白晰的脸蛋留下明?显的红色指印。


    看热闹的人惊呆了?,长公主也惊呆了?,一时间仿佛世间之物?都被神灵定住身形。


    她一手拽过萧元河,将他拖出去,干脆利落将他塞进马车,扬长而去。


    在场所有人:“……”


    来不及反应。


    *


    飞驰的马车上,萧元河捂脸苦笑?,“你别生气,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这?才从被扇耳光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想不到她真的打他。


    “疼不疼呀?”卫娴凑过去,假惺惺地戳了?戳,“还有红印哎。”


    “卫六!你别得寸进尺。”萧元河被压迫到极致就会反抗,“今天?是在审案犯,还要布局逼背后之人现?身,现?在先?送我出城。”


    “别去了?,刚才我爹派人给我送信,方神医不在他们手中。”


    “那在哪里?”


    “他失踪了?。”


    卫娴凑过去,仔细打量他,见他除了?脸上有指印之外,没别的损伤,这?才笑?道:“王爷,你该谢谢我,今晚这?出戏大家只会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会想到你在里面做大事。”


    她说得没错,今晚传遍京城的消息是福王婚后第二日就流连青楼,长公主婆媳提剑拿人。这?八卦可比户部尚书之子被当街杀害更有看头,更耐人寻味,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皆是津津乐道。


    除了?少数几大家族夜间来往频繁之外,这?件凶案并?没有引起太广泛的注意?。


    马蹄在青石板路上嘚嘚踏过,车里卫娴与萧元河并?膝而坐。


    “对不起。”沉默许久之后,萧元河首先?开口。这?事是他急切了?,没想过对她造成这?样的影响。


    新嫁第二日,夫君就逛青楼,一逛一下午,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说好的要给她明?面上的体面,结果没做到。@无限好文,尽在


    卫娴愣了?下,没想过他会先?道歉,刚才还在想如何利用?这?事给自己增加点筹码,现?在他这?么真诚道歉,她若再说,就有点得寸进尺的嫌疑。


    这?家伙也不笨嘛,还懂得抢占先?机。


    不过,既然道歉,让他对她心生内疚也不是坏事。主意?拿定,卫娴掌着脑袋靠在车窗边,软绵绵地说:“我出来之前,二妹妹还说祖母让她过来协助我,替我管着铺上和庄上的掌事们。”


    “打发了?,福王府由?你管着就够。”萧元河闻弦歌而知雅意?,“以?后不用?理她。府里银钱你想怎么使?就怎么使?。”


    萧元河说得认真,福王府这?些?年收入不少,田庄出产、宫里赏赐、铺子交易,虽然明?面上是长公主派人管,实际上是武威王府的人中饱私囊。开始几年,管事们还听长公主的,随着长公主与老王妃的矛盾渐深,渐渐脱离掌控,就连萧诗绘都可以?随便去铺子支现?银。


    卫娴虽然平时没学理家之道,但是算学还是有学过的。她点了?点头,福王府人少,就他们两个主子,各项开支并?不复杂,有他这?句话足够了?。


    马车驰到福王府大门,那些?护卫还在,六皇子等到天?黑都没等到人回来,急切地在门后转悠,听到马蹄声赶紧让人打开门。


    “元河,你没事吧?”谢澈急切上前,握住萧元河双手一顿打量。


    白日里他听说方神医不见了?,萧元河去追查,又?听说户部尚书之子被杀,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不简单,饭都吃不下,就担心他有事。


    “六哥,我没事,这?不是回来了?吗?你身体怎么样?”余毒虽然不多,但终究是个隐患。


    萧元河也是担心他出问题,见他好端端站在这?,一整天?的劳心劳力?总算没白费。


    谢澈拍了?拍他的肩膀,满心欣慰:“我没事。”


    “见过六殿下。”卫娴上前蹲身行礼。


    “六妹妹不用?见外,也叫我六哥吧,唤姐夫也行。”谢澈温文地笑?了?笑?,“看到你们一起回来我就放心了?,刚才六妹妹拎着剑出门,我还怕你们打起来。”


    卫娴听了?,脸一红,扭过身去,“大家都饿了?吧?我去看看晚膳。”


    说完,不等他们回应就快步离开了?。


    “你呀,做事还是这?么鲁莽。”等她走远,谢澈捶了?捶萧元河的肩膀,“走,进屋说话。”


    福王府分前院后院,谢澈居住在前院,两人沿着曲折的抄手游廊往前走,边走边低声交谈。


    八月里桂花飘香,廊外墙边梧桐枝繁叶茂,月下萤虫飞舞,偶尔停在桂花上,宫灯明?亮,清晰映着金灿灿的小?黄花。


    “有没有可能这?事是冲着户部去的?”谢澈有些?忧虑。


    他的身体倒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他外传的消息是请方神医调理胃疾,即便杀了?方神医也无济于事,最多让他换个医者。


    “我怀疑你中毒的事被人知道了?。”萧元河抬头望了?一眼刚刚爬出云层的月亮,“你的随从里还有他们的人。”


    浣花楼前,人已散去,一条街外的萧氏米铺掌柜看完热闹才返回,路上还被一个披着斗篷行路匆忙的女人撞倒,破口骂了?一句:“赶去投胎啊!”


    刚骂完,又?被身后几个练家子撞倒在地上,抬头就想大骂,看到明?晃晃的剑尖,这?才闭嘴,自认倒霉。


    “掌柜的,您没事吧?”


    好在有好心人上前扶他起来。


    “原来是老何啊,你也住这?片?”掌柜认出扶自己的人是今天?帮忙卸货的力?夫,揉了?揉摔疼的老腰,顺口大骂,“这?些?杀千刀的!”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老何刚安顿好救回来的年轻人,出来找吃的正好遇到掌柜,“我刚从乡下来,这?片有些?旧房子便宜,刚租得一间,本想出来找些?吃食,谁知店门紧闭,竟是一家都不开。”


    “嗐,听说今天?出了?凶案,晌午不着调王爷就逛青楼。”


    “不着调王爷?”


    “你刚来京城是不知道,这?京城里啊,有三怪,一怪是卫府懒姑娘,二怪就是这?不着调的福王了?。”


    老何听了?,心中一震。要是早知道福王对卫家小?姐不好还不如他偷偷把人废了?呢。


    “掌柜的,我先?扶您回去。”


    “谢谢你啊。”


    亥时末,街上行人少,老何把人送到店里,转身就走,几个纵身消失在街上密集的屋顶之间。


    *


    丑时末,福王府的厨房却是灯火通明?,厨子们在忙进忙出,今日主子们都不在府中用?膳,他们还担心有些?食材放着变了?味儿。


    厨房外,尽圆陪着卫娴站在廊下,不时东张西望。


    远处是高高的院墙,白色的墙体上有着密密麻麻的黑点点,离得远了?,看过去就像是一张黑芝麻用?多了?的大饼,边上清幽的亭子和假山都变得粗鄙起来。假山坑坑洼洼,也不知道是本就如此,还是有什么外力?所致。


    假山脚边围着一圈盆裁的菊花,如今刚长出花苞,绿色的花骨朵儿在秋风中轻轻颤动。假山的右边长着一颗盛开的凤凰木,火红的花朵落了?一地。凤凰木的树干有很清晰的被切开的痕迹,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会儿得空,看到周围的树或多或少有划痕或是有切伤的树疤,令得雅静的庭院染上一股粗犷的气息,就像是一个文弱俊美的书生被迫长出结实的健子肉。


    “王妃,你看那树。”


    尽圆抖着手扯了?扯卫娴的衣袖,她所指的地方是颗有四?五丈高的梧桐树,笔直的树杆上被人刻出好几个箭靶,还画了?红心,也不知道是谁要在这?里练箭。这?树也是厉害,这?么折腾都不死,反而长得高大茂盛,亭亭如盖。


    “你之前不是说过,福王府是他们玩乐的地方?”卫娴抿唇,转念又?想到萧元河还没给她解释,而她居然要在这?里给他准备吃食,就有些?气闷。


    “王妃,炖盅好了?。”负责汤饮的厨子过来禀报。


    炖盅倒是早就炖在灶上,刚才只是稍微再加些?调料再慢熬。


    “给前院送过去。”卫娴温声吩咐。


    炖盅有两种,一种是专门给王妃炖的补气养血汤,一种是给王爷炖的健气养身汤,厨房里负责送饭食的小?厮拎着提盒出来。


    卫娴想了?想,转头瞥了?一眼,尽圆犹豫了?一下,才拦住小?厮,“我来吧。”


    小?厮将提盒送过去,笑?着提醒,“尽圆姐姐,路上需快些?走,王爷不喜欢喝冷汤,看那边的箭靶了?吗?汤冷了?要被罚射箭的。”


    平时他送汤都是要跑过去的,不跑回头要练箭两个时辰,边上梧桐树就是给厨房里的人用?的,要是不射中靶心,还会被打板子,现?在留在厨房的,谁不是神射手,平时还被王爷带出去打猎。


    厨艺不好的,也留不下来。


    尽圆与卫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来,王爷这?吹毛求疵的性子果然足够奇葩。


    两人一路快步疾行,不过,到了?前院,萧元河与谢澈就坐在庭院的观景亭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萧元河手舞足蹈,谢澈开怀大笑?,他们似乎没有因为方神医的失踪而丧气。


    萧元河今天?从宫里直接出来,又?急着去查案,身上还穿着那件华贵的亲王礼服,只是头冠已经取下,就放在石桌上,他此时头发打散,简简单单束着高马尾,脸上的指印淡去了?,神彩飞扬。他身上总有一种极致张扬的气息,又?贵气天?成,令人觉得理所当然,他就是那样的天?之骄子。


    “……事情就是这?样的,现?在赵笙笛追着苑青,居然追到周家,六哥,你猜周家要干什么?”


    他说完,双手撑在石桌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谢澈。


    卫娴不知道他说的周家是哪个周家,放慢脚步,谢澈没听到她的脚步声,淡淡道:“周家大公子前两年娶了?宋晏的妹妹,又?刚承了?爵,宋贵妃极看好他,如今他就在户部。”


    原来是招远候周家,卫娴终于想起来。周候爷是个纸上谈兵的,在户部经常与她爹意?见不合,每次她爹回来都气得跳脚,最近尤其难缠。


    “可是现?任的户部尚书仇大人正当盛年,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轻易不会犯错,他要想上位,还不如……”


    他看了?卫娴一眼,笑?嘻嘻接着道:“还不如让我岳父大人上位。”


    卫国公虽然爵位挺高,开国功勋之后,但是一直没有升官,在户部侍郎位置上一呆就是八年,也算是少见,朝中官员向来更换频繁,吏部每年卡着评级,评差是要轮值换岗或是贬出京去的。


    这?时候,谢澈也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笑?,没再谈论那些?朝堂政事,“夜深了?,六妹妹怎么不早些?安歇。”


    卫娴与尽圆行了?礼,亲手将炖盅摆上,“六哥,这?是厨房炖好的汤,等会晚膳再送来。今日实在是怠慢,招待不周。”


    她声音平静宁和,犹如山间清风,缓缓拂入萧元河的耳中,令他无端打了?个激灵。他们结盟,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现?在用?女主人的语气说话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当,而他,刚才居然一直在谈论朝政,这?么说来,六哥怕是怀疑他们了?。


    “无妨,是我在这?里逗留多日,如今你们的婚事都办了?,明?日我就要回宫去。”谢澈低头尝了?口汤,转头去看萧元河,“还是你这?里的汤味道正,怪不得父皇说你口味刁,不愿意?在宫里用?膳。我在这?里住几个月都长胖了?。”


    “六哥别急,再等等。”萧元河有些?急切,猛给卫娴使?眼色。


    卫娴没理他,他就悄悄伸手在桌下捏住她的手掌。卫娴被他捏烦了?又?挣不开,才不得已劝道,“六哥,等我回门之后,再接三姐姐出宫吧,我的婚宴她不便来,王府里的桂花最是出名,往日听说王爷常在这?里办赏秋宴,如今我们因为青楼的事情大吵,六哥正好劝架,三姐姐也会有机会出宫看望我。”


    她受这?么大委屈,不可能还让她进宫去看姐姐,听姐姐的劝,只能是姐姐出来看她,劝慰她,再怎么说,长公主是皇室中人,萧元河是皇帝的外甥,宫里理应给她个交代。


    萧元河转头看着她,心里又?佩服一分。卫六总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如刚才,要不是她,今晚估计还有得闹,哪有现?在风平浪静,不说母亲,就是皇帝也会召他进宫问询。


    想到欠她越来越多,萧元河端正坐姿。他不能被她看扁了?,什么都要靠她,“是这?个道理,今天?我闹的动静大,明?天?得上岳父家赔罪去,你也去,舅舅知道你去,自然也会送六嫂嫂出宫安慰她。”


    说着他在石桌下捏着她的手腕,“我的王妃受这?么大委屈,你们夫妇来开导开导我们,至于什么时候开导完,得看我的王妃的意?思。”


    他温情脉脉望向卫娴,“你说是不是,王妃?”


    卫娴的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他被扇耳光的地方,弯了?弯唇,“王爷说的是,这?主意?甚好。”


    谢澈不喝汤了?,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突然大笑?起来,“你们这?是要开导的样子?”


    这?两人狡猾着呢。


    计划敲定,迟来的晚膳也送到了?,三人就在亭子里边吃边赏月,还有萤火虫作伴,闹了?大半天?,大家都饿了?,卫娴也不客气,她午后在宫里根本没敢吃多少,这?会儿也吃得香,文雅而迅速的夹菜。


    萧元河为示恩爱,还站起来亲自为她布菜,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每样夹一点,夹了?满满一碗送到她面前,“吃吧。”


    谢澈只当自己不存在,默默吃菜,心想,他要不要也学一学元河怎么哄女孩子欢心。


    宾主尽欢,膳后,萧元河携着卫娴的手慢悠悠散步回后院。萤火虫绕着他们飞舞,不过,卫娴没心思欣赏,走进后院就甩开他的手。


    “王妃王妃,你看我给你抓了?只萤火虫。”萧元河讨好的声音从后面从来,尽圆和夏福憋着笑?,停在原地没跟上前,好让两人说说话。夏福躬着身,手上捧着萧元河的亲王黄金冠,欣慰地望着前面。


    谁知道,他高兴没多久,他家王爷就不干了?。


    “卫六,再不理我,我就生气了?!”没得到回应,耐心耗尽的少年王爷把萤火虫扔掉,鼓着腮帮子大步向前。


    他本来就不是个温和有耐心的人,脾气也不见得多好,从小?被宠大,还没被谁冷落过,低声下气求人更是从来没有过,也就在卫娴这?里,求了?几次,顿时觉得自己矮她一截,结盟处处受掣肘,非他所愿,除了?生自己的气,也别无他法,打不得骂不得,他这?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本来还想试试他的底线,一不小?心过了?火,卫娴本来已经心软,结果他炸毛太快,但凡他再坚持一会儿,卫娴就心软了?。


    两人不欢而散,夏福急得不行,又?无计可施,只能唉声叹气追上自己主子。


    尽圆快步走到卫娴身边,“王妃,王爷生气了?,我听说,他生气会特?别吓人,他会不会打我们呀?”


    “他不会。”卫娴摇了?摇头,“要是真生气,他就没心思抓什么萤火虫了?。他只是觉得尴尬。”


    卫娴说得没错,萧元河确实很尴尬,这?是一种做了?荒唐事被发现?的尴尬,虽说事出有因。尴尬的同时还有些?委屈,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每件事都是以?往他做惯了?的,说到底是他没把她放心上,但是,他们的关系又?不足以?令他时时刻刻将她放在心上。他不敢肯定以?后还有这?样的事,他会不会第一时间考虑到她,多半也不会。


    那现?在,他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她?今晚还同处一室吗?


    想到昨日争抢床榻,萧元河发愁地扶额,这?还是得面对她啊。


    他背着双手,在小?池塘边走来走去,夏福捧着精致的黄金头冠跟在他身后转。


    猛然,他像是想到什么,打了?个响指,像是领悟到了?什么真蒂,自信扬眉,“就这?么办!”


    “主子,咋办?”


    “夏福,命人连夜收拾好偏殿,本王要住进去。”


    “啊?”夏福呆愣。


    寝殿卧房两侧确实有偏殿,以?往是公子们饮茶用?的,里面还有两幅玉石打造的棋台,当初是慕容公子寻来的,原本是放在射月台,后来射月台没了?,台上的东西都放两侧偏殿,库房都用?来当兵器库了?。


    想到解决办法,萧元河兴致高昂,一溜烟跑回去,抢了?净室。


    卫娴回房的时候,净室水声哗啦,很显然有人在里边。她脸颊发烫,耳根通红,轻啐道:“呸!就知道是回来抢床榻的。”


    她手脚麻利地自己换上寝衣,钻进被子。先?下手为强,他总不能把她连人带铺盖卷走。


    尽圆尽方:“……”


    王妃向来爱干净,这?回居然没沐浴就上榻,王爷真是太坏了?!


    净房里,萧元河享受地泡在池中,双臂张开摊在池边,头往后仰,蓦然发现?净室中多了?不少东西。墙边的搁架上多了?很多瓶瓶罐罐,还挂了?两盆开着红花的藤萝,藤条垂下,绿叶小?巧圆润,在雾气缭绕中显得有几分可爱,香气浓郁,是好闻的栀子香。墙角衣架上挂着寝衣,粉白色的丝质寝衣上绣着鸳鸯戏水,他的东西全挤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萧元河先?是羞了?个面红耳赤,然后突然瞪大眼睛。


    他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偏殿不设净室。


    萧元河:“……”


    从任何方面,他都还没习惯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卫娴在床上躺平,突然也瞪大眼睛,她的寝衣还在净室里!


    她默默用?锦被将自己裹紧,连脑袋都躲到被子里,全身烫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脚趾头都蜷了?起来。@无限好文,尽在


    怎么办啊?他肯定看到了?,他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不经同意?就占了?他的净室?还是看到她的寝衣会觉得她不够庄重?


    以?后他们该怎么相处?


    水声停了?,他要出来了??怎么没声音了??是需要她去服侍穿衣吗?


    卫娴竖着耳朵听动静。


    第27章


    深夜时分, 广袤的福王府也陷入沉眠,护院们提高警惕,打起精神巡逻。靠近高高院墙的小湖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湖边昏黄的宫灯温润闲适,与往日并无不?同, 巡逻而过的一队侍卫继续往前, 绕过紫竹林,走上曲折的抄手游廊。


    湖面的波光漾起涟漪,一根芦苇探出?水面,轻轻晃动,没过一会儿,芦苇被扔在湖边,一道矫健的身影纵身跃起, 消失在树稍间。


    前后院相隔的垂花门边,巡视的护卫更多,而且身上佩甲,甲衣锃亮, 气?势雄浑,比刚才的后院护卫强上不?少,黑影刚闪过, 就被人发现?。


    “什么人!”


    护卫机警,立刻调头追过去, 但是有两个人始终立于原地,不?为所动。没过一会儿,追过去的人垂头丧气?地回来。


    立在原地的两人眉头蹙起, 其中一人沉声问:“没追到?”


    “属下无能!”几人瞬间半跪抱拳。


    今天这人也奇了怪了,似乎并不?是冲着六殿下来的, 他们追到后院,在正殿附近追丢。正殿那边是福王的地盘,没有命令他们也不?好擅闯。


    “大?家?都提起精神来,随时准备救援。”


    就算福王有自己的护院,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是!”众人沉声应道。


    *


    后院正殿,卫娴在紧张之中第?一次夜里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净房之中水声已经停了好久,萧元河怎么还不?出?来,他是打算在里面躲一晚上吗?


    正当她强制自己数着星星入睡时,却听到“啪嗒”一声,好像是谁从后窗跳出?去了。她立刻竖起耳朵,紧紧揪住被角,在昏暗的帐子里瞪大?眼睛。


    她听到衣袂拂动的声音,还有拳打脚踢的声音,很沉闷,拳拳到肉,是谁在大?晚上的打起来?不?会是有刺客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卫娴躺不?住了,她赶紧摇醒侍候在榻边的尽圆,在她要出?声的时候捂住她的嘴巴。


    尽圆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十分惊恐,圆眼瞪得老大?。


    “别出?声,我偷偷看看是谁。”卫娴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萧元河没叫护卫,而是自己与那人单打独斗,他是想干什么?


    “你在这里等着。”卫娴把尽圆塞进被子里,“我去看看。”


    “王妃。”尽圆吓都吓死了,哪里敢让她出?去。


    “你要是敢出?声,我就把你赶出?府去。”卫娴凶狠威胁。


    小?丫鬟不?敢动了,乖乖躺在被子里。


    卫娴披上外裳,轻手轻脚往净室摸去,蹲在窗边。


    刚才?她担心萧元河出?来尴尬,现?在没了这层顾虑,又开始犯困,上下眼皮打架。


    她打起精神,悄悄顶开窗格往外望,月色下,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不?分伯仲。从衣饰上看很容易认出?来,白衣的是萧元河,黑衣是刺客,两人在远处湖边跳来跳去,萧元河的拳脚功夫十分干脆利落,与那人相斗也没有落入下风,那人被他逼进观景亭中,一时不?察,被他一掌击在后肩上,身形踉跄,闪避到柱子后面。


    那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就在萧元河擒住他时,月光正好洒在他脸上,她认出?了那双眼睛。


    “何伯伯?”


    听到她的声音,湖边两人同时回头,虽然隔着有一定?的距离,但是两人都是高手,这点声音自然能听得到。


    萧元河拽着黑衣人的胳膊走到窗边,扫了她一眼,确认她没被吓到,才?开口问出?声,“你认识的?”


    @无限好文,尽在


    “他是我的车夫,你可能不?记得了,几个月前去医馆,就是他驾的马车。”卫娴急切解释。


    老何看她没事,也松了口气?。他就担心她被人欺负,现?在看来是虚惊一场。


    萧元河蹙眉想了半晌,没记起来,不?过倒是松开了老何,“你鬼鬼祟祟闯进来,想干什么?要不?是本?王机警,这会都被你踢下湖去了。”


    这人脚上功夫不?错,他差点应付不?来,卫国公府居然有这样的高手还让人当车夫?


    “既然小?姐没事,我就走了。”老何揉了揉肩膀。


    “何伯伯,是爹爹让你来的吗?”卫娴趴在窗台上,伸手阻止他离开。


    “不?是,国公爷不?知道我来。”


    “我爹没气?炸吧?”今天的消息肯定?是传到府里了,也不?知道老爹怎么样了,还有娘,他们肯定?会很担心的,“你替我传话?吧,我在这里没事。”


    “嗯。”老何点了点头,显得很是沉默寡言。


    正要离开,卫娴鼻翼动了动,担心地问:“何伯伯,你生病了吗?”


    药味好浓。


    老何心一暖,笑了笑,安慰她道:“不?是我,是我外甥生了病,我跟国公爷告了假照顾他。”


    “哦,那你早些回去吧,好好照顾,银钱的事不?要紧,缺了就跟我爹说,他肯定?会借给你。”


    萧元河皱着眉头听她隔着窗子跟人啰嗦,很不?高兴地打断,“太?晚了,王妃该歇下了。”


    老何的身体顿时紧绷,猛地转头盯着他,目露凶光,吓他一跳。


    “不?许打架。”卫娴伸手捏住萧元河的胳膊,转头对老何道,“何伯伯,你回去吧,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顿了一下,轻轻瞥了一眼萧元河,“王爷对我很好的,浣花楼的事有误会,我会跟爹爹他们解释,不?是王爷的错。”


    看她护着不?着调的王爷,老何心情复杂地相信了她的话?,转身一纵,掠过树稍,跑了。


    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想到刚才?她护着自己不?让打架,萧元河又雀跃起来,“你家?怎么有这么个护院,看着有点来历,他功夫不?错,我差点没打赢。”


    得意的模样仿佛他是天下第?一似的,卫娴关上窗,不?理他,转身走了。


    萧元河从外掀开窗扇爬进来,跟在她身后。@无限好文,尽在


    出?了这么一场乌龙,尴尬气?氛荡然无存,卫娴也累了,坐在床边。


    尽圆看到他们回来,赶紧从榻上下来,重新铺床。萧元河眼疾手快,抢先一步躺到床上,得意地瞥向那扇黄花梨雕花八扇屏边上的美人靠。


    “今晚你睡那。别想我让你。”


    “萧元河,你不?讲道理。”


    卫娴气?呼呼地坐在美人榻上。哪有这样的人,刚刚让她丢了脸面又不?肯把让床让给她。


    “血!”尽圆突然嚎了一嗓子,吓得所有人都涌进来。


    八个近身侍候的人里有个医女,赶紧蹲到床边,伸手察看。


    “你们下去,本?王没事。”


    “都流血了,怎么没事?”


    医女急得眼眶都红了,要是长公主知道了,非得心疼死不?可,但凡福王磕着碰着,公主几日几夜不?肯歇。


    “嗯?”真?伤着了?


    卫娴凑近去看,发现?他捂着手臂不?放,也不?愿意让医女靠近。


    “嚷嚷什么,都下去。”他不?耐烦地挥手。


    那些人不?敢不?听话?,红着眼睛退出?殿外。卫娴看了尽圆一眼,让她也出?去。


    尽圆担心地望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走了。


    “你忍心让伤患睡那么小?的地方?”@无限好文,尽在


    “你真?受伤了?何伯伯打的?”


    刚才?明明没用?兵刃,骗谁呢。


    “反正我就是受伤了。”萧元河躲在被子里,虚弱地回答。


    “赶紧出?来,我给你包扎。”


    “不?要。”


    “你不?疼吗?”


    “不?疼。”


    不?管卫娴怎么拽,他就像是长在床上一样,怎么拽都拽不?下来,又怕把他拽疼了,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外间,在尽圆平时休息的小?榻歇下。


    察觉到卫娴出?去了,萧元河从锦被中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


    卫六挺好骗的嘛。


    昨夜他没睡好,今夜要是还睡不?好,怎么养好精神陪她回门,真?要是无精打采的,看热闹的人八成以为他真?的在浣花楼里厮混。


    *


    小?榻不?舒服,睡不?好,卫娴早早醒了,外面天刚蒙蒙亮,她扫一眼床上,大?红锦被铺着,但是一看就知道里边没人。


    起这么早?


    她走过去掀开锦被,果然没人,不?过被里微温,应该是刚起没多久,会不?会是在净室里?


    屋里没其他人,就连尽圆都不?在,侧耳倾听,净室里也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卫娴走到窗边的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的脸,额心点着一朵芍药花钿,不?用?说,肯定?是萧元河趁她睡觉的时候画的。


    这家?伙!


    外面传来丫鬟们特意放轻的脚步声,隐约听到烟霞的声音,“王爷这会怕是要搬空库房了。”


    另一人道:“王爷天没亮就起了,也不?让人侍候,自己收拾了,我刚想进去,他就把我撵了出?来,说是不?能扰了王妃的清梦。”


    “昨日闹那么一场,王妃自是气?恼,深夜才?歇下。”


    “唉,王爷怎么能这样呢?外面不?知道传得多难听。”


    烟霞道:“你们把嘴闭严实了,但凡屋里的事传出?去一点,小?心公主将你们撵出?府去。”


    “烟霞姐姐,你说王爷这是为什么呢?”小?丫鬟的声音微颤,断断续续的。


    远处还传来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家?里都这么议论?,可想而知,外面得传成什么样。


    卫娴揉了揉额心,指尖按在花钿上,都这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心思给她画花钿呢!


    第28章


    清晨, 地面湿漉漉的,刚刚下?过一场秋雨,路边枝叶被雨水和薄霜清洗, 青翠至极,间或有爬满墙的凌霄花, 艳艳开得正盛。


    卫国?公府门外停着好几?辆马车, 都是与卫家相熟的世家女眷,借着卫娴回门之际前来打探消息的。@无限好文,尽在


    门房刚刚把夫人们安顿好,引进茶厅,奉上热茶。


    这?些人?中,有宣候夫人?、招远候夫人?、顾国?公夫人?,还有柳家老夫人?以及几位朝中沾亲带故的大臣家的女眷。


    顾氏刚起床收拾好自?己,就听小丫鬟来报, 这?些夫人?已经来了。


    昨夜她们?连夜递了拜帖,老夫人?不好拒绝,把招呼众人?的事交给顾氏,她没想到这?些人?来得这?么早, 想到是来看自?己宝贝女儿?笑话的,就想先晾晾她们?,慢悠悠地用了早膳, 再与各院掌事嬷嬷按排了每日?采买,又看了铺上送来的账本, 忙了好一会儿?,才过前院花厅见客。


    “都怪我,事情多, 忙手忙脚的,怠慢了贵客。”她眼角眉稍都漾着得体的笑意, 殷勤迎上来,跟夫人?们?见礼,引众人?去后院。


    夫人?们?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在丫鬟的搀扶下?行走在抄手游廊中。


    落在最后的宣候夫人?和招远候夫人?是母女,这?会儿?亲密地把臂同行,小声叙话。


    “你一大早跑来是做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


    “娘,今日?卫六回?门,我怎能不来。”


    “昨日?闹得大,今日?怕是一个人?回?门。”


    “活该,卫六落得如此下?场不冤,敢将哥哥踢下?河,昨日?又提剑上浣花楼,这?样剽悍的女子,怎会有人?喜欢?福王定是不喜。”


    “如今卫老夫人?后悔也晚了。”


    “哥哥还想着她?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脸长得好些?”


    “唉,可不就是那?张脸。卫老夫人?如今假推不见客,顾夫人?晾着咱们?大半个时辰,别看她现在笑得欢,我看等会她还能笑得出来。”


    两人?在后面窃窃私语,顾国?公夫人?隐约听到一些,回?头望了她们?一眼。


    昨日?卫娴大闹浣花楼,多少人?即便想看笑话,也没有这?么当面说出来的,这?母女俩倒好,唯恐别人?听不见,宋家和周家是越发?不堪了。


    卫府宽阔,游廊曲折,因临近中秋,庭院里照明的宫灯更换成应景的嫦娥逐月,秋雨洒在灯纱上,竟另有一翻朦胧韵味,增添别样美感。


    过了月亮门,进了后院,顾氏却?不将人?引进正院,只笑道:“昨日?宫里赐下?几?盆罕见的凤凰展翅和十丈垂帘,正要设赏月宴,你们?来得正好,昨日?还是花骨朵,今日?倒是全开了,老太太让人?摆到湖中水榭。”


    边说着话,边将人?往牡丹园里领。时已入秋,牡丹换了菊花,满园的名贵菊花开得热闹。春赏牡丹夏赏荷,秋观菊花冬看梅,卫府这?园子一年四季赏花宴不断,建园时就怕扰了清净,故而远离住人?的院落,园子里也无人?居住,一大早,冷清得很,秋风拂过,竟有几?分寒意。


    除了顾国?公夫人?,其他几?位夫人?皆是脸色微变。


    卫国?公不想让人?看热闹啊,别管谁上门,只会在园子里喝风。


    但是,谁又能说他们?的不是,赏的是陛下?赐下?来的名菊,饮的是备好的上品云芽,水榭还备了歌舞,果品也是新?鲜花样,挑不出错处。


    大家在水榭落座,没多久就有丫鬟匆匆赶来,附在顾氏耳边一阵耳语,原本还有些强颜欢笑的顾氏这?会儿?是真的喜笑颜开了。


    “先失陪,长公主和武威王驾临寒舍,同来的还有六殿下?夫妇,贵客临门,瞧我都有些手足无措。”


    顾氏解释几?句,急匆匆领着丫鬟走了,刚走几?步又回?头,看向顾国?公夫人?,“嫂子,少不得需要你帮把手。”


    顾国?公夫人?自?然?是乐意帮自?家妹子的忙,“这?是应当的。”


    姑嫂相携而去,留下?几?位夫人?面面相觑。宣侯母女的脸色难看,手中握着的扇柄差点被捏断。


    怎么不是卫娴一个人?回?来?居然?有这?么多人?陪同前来,都不介意她对皇室大不敬吗?


    凭什么她会得到大家另眼相看?


    水榭虽挂着纱帘,其实并不挡风,寒意还是渗进来,她们?是留了也不是,走也不是,苦不堪言,柳老夫人?年纪大了,到底倚老卖老,招了个小丫鬟去找了卫老夫人?,这?才被引去老夫人?院里。


    招远候夫人?在心里把卫娴狠狠大骂一通,又恨又妒,银牙都差点咬碎。


    边打喷嚏裹紧衣裳边走,风一吹,头发?都乱了,狠狈得很。


    *


    街道上四辆华丽马车一字排开,身后跟着拉大木箱的板车,队伍浩浩荡荡行到卫府门前。


    这?怕是最风光的回?门了,往来行人?停在路边看热闹,瞠目结舌。


    第一辆是福王府的四马驾车,其后跟着武威王和长公主的车驾,最后面是六皇子夫妻的车驾。


    这?风光比得上卫府嫁女那?一日?了,难道是因为昨日?浣花楼的事?


    许多人?不明其中缘由?,只当做是风流韵事,倒没奚落任何人?,如今又这?般慎重,不说长公主夫妻,就是宫里也是看重这?门婚事的。


    谁敢说卫娴的不是,只会羡慕她得皇室看重。


    马车停稳,卫娴缓缓睁开眼睛,萧元河讪笑着伸手:“王妃,气消了吗?”


    早上的时候他也是一时瞧着有趣才帮她点的花钿,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不但让她更好看,还会显得气色好。


    “下?次你再敢趁我睡着近我的身,小心你的红颜知己不要你。”


    卫娴拍开他的手,弯腰起身就要下?马车。


    “等等。”萧元河不敢让她先下?,当先跳下?马车,朝她伸开双臂,想要抱她下?车。


    卫娴知道他又要作戏,轻嗔道:“虚伪!”


    @无限好文,尽在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娇羞地落入他的怀抱,搂着他的脖子站稳。


    “彼此彼此。”说他虚伪,这?又是啥,还抱着他的脖子不放。


    众人?见他们?恩爱如常,心里嘀咕,昨日?提剑,今天就和好了?果然?是一时气头上吧。少年夫妻,往后还有得磨合啊。


    不过,总算是没闹出大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卫家的府门大开,卫国?公今日?又告假,此时候在门边,圆脸笑意盈盈,先是打量新?婚夫妇,福王恭敬行礼,满脸讨好,“岳父大人?。”


    卫国?公只是淡淡一笑,没再理会他,


    卫娴看着自?家爹爹生?气了,眨了眨眼,上前蹲身行礼,“爹爹。”


    细细打量自?己女儿?,卫国?公见她没事,这?才转而走向武威王和长公主,与他们?见礼,又上前与六皇子夫妇见礼。


    一群人?在门前寒喧几?句,才从正门入府。


    萧元河受了冷落,倒也没敢如何,依旧笑得灿烂,凑上前去岳父岳父的叫着,殷勤备至,低声下?气,乖得让人?惊掉下?巴。


    卫嫦面露忧色,悄悄扯了扯卫娴的袖角,“阿娴,你还好吗?”


    昨夜她听到消息,愁得一夜未睡,今天晨起都憔悴许多,阿娴怎么气色这?么好,这?芍药花钿点得好。


    像是想到什么,卫嫦脸颊微红,悄悄望了眼前面走着的谢澈。


    他们?新?婚的时候,她的气色也很好。


    “姐姐,没事,我好得很。”卫娴轻拍她的手背,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谢澈。


    六殿下?今日?穿着绯色皇子礼服,温文尔雅,气质矜贵,背影挺拔,步伐有力,不像前几?个月那?样脚步虚浮,大约方神医的针炙还是有效的。


    不知道是否已经痊愈,昨日?方神医失踪,也不知道他们?找到人?没有。


    “福王……他对你可好?”卫嫦脸皮薄,不敢问自?家妹妹床笫之事,含糊其词。


    卫娴以为她是忧心浣花楼的事情,安慰她道:“挺好的,姐姐不用担心,就是人?跳脱了些,爱玩乐。对了,有件事需要姐姐帮忙。”


    “什么事?”卫嫦自?然?是不会拒绝她。


    “福王只听六殿下?的话,虽然?昨日?的事情过去了,可我还是担心他再次不着调起来,花天酒地伤我心,我想请六殿下?有空常来福王府,这?样他就会安分些。”


    “这?个,要看陛下?的意思,之前殿下?为了操办你们?的婚事住在福王府,如今你们?已经完婚,怕是有别的差事。”


    “横竖都是在京城里,不耽误姐夫的差事。”卫娴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行不行嘛,姐姐。”


    “好吧,我回?宫后就去求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自?会做主。”


    “姐姐真好。”


    卫娴挨着她,头抵在她肩上。


    这?件事确实是姐姐去办效果最好。


    前面游廊分开两条,一条通往后院,一条通往前院议事厅,卫国?公领着武威王走向议事厅,长公主要去看老夫人?,顾氏陪在她身边。萧元河左右看了看,走到谢澈身边,“六哥,你是要去看大舅哥呢还是随我去后院?”


    后院都是女眷住的地方,他是想去卫娴的院子,怕人?家不让他去,非要拉个人?同去。


    谢澈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要去你自?己去,我去找大哥。”


    萧元河脸垮下?来,低着头,不理人?,也不说话。夏福看着自?己主子闹别扭,也不好过,只厚着脸皮替他圆场,“六殿下?,陛下?可有话给福王殿下??”


    难道就没个口谕?安慰的话是不用想了,连数落都没一句?陛下?这?会儿?怕是在念叨主子呢吧?


    “话倒是有几?句,不过今日?是来赔罪的,得卫国?公原谅他。”


    “六哥,我这?可是为了你。”


    萧元河耍无赖。


    “行行行,陪你去,下?回?你再这?么鲁莽,我看六妹妹拔的就不是剑了。”


    第29章


    卫国公府前院极大, 议事厅建得高大阔气,两?层楼阁远远隐在银杏林中,满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 一半黄,一半绿, 晨光洒在叶间, 剩下的那半绿意就被染上金光,漆黑檐梁所建的议事厅就沐浴在一片金光中。


    楼阁宏伟,犹见?当年风采,卫家?多出?文臣,曾出过几任太傅,前任卫国公就是如今陛下的开蒙老师,当年卫府家?学名扬天下, 京城世家都以送子入卫府家学为荣。只?是现任卫国公从小就平平无奇,再也不见往日文臣登门如织的景像。


    不过武威王还记得当初曾在这里进学的时光,与卫国公把臂迈进议事厅一楼,很是感慨。


    他有二十年没到过这里, 世人都忘记了,他与卫明诗是同窗。


    “明诗,这?些年, 倒是辛苦你了。”


    “王爷说的哪里话。”


    卫国公圆脸带笑引他入座。待小厮上过热茶之后?,阁中再无其他人, 两?人相视苦笑。他们从来没想过会成为亲家?。


    “王爷在西北辛苦了。”


    他边说边在面前的棋盘上落子。


    武威王也落下一子,玉石制成的棋子声音清脆,“要不是你在户部, 我坚持不了这?么多年。如今天情?形如枯草场,一点火星子就能燎原, 我看?这?次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


    “但是,元河这?招足够漂亮。”卫国公开怀大笑。


    他是指萧元河在浣花楼大闹,把事情?闹大,要不然,他们相见?还得多费周章。


    “他们想插手户部,你有什么人选?”武威王也是微微一笑,“昨日你让我去京西大营夜训,果然有收获。”


    “京西大营?”卫国公吃了一惊,“我消息递得晚了,到的时候听说你已经去了。”


    “这?就奇怪了,是谁提前传信于我。”武威王从袖中取出?字条递过去,“这?是我的副将直接送来的,没有封漆,说是你的人送过来。”


    虽然不是卫国公的字迹,但是上面有卫国公的暗印。


    卫国公仔细打量那薄纸,泛黄的纸张非常薄,字迹也十分潦草,像是匆匆写就,整张纸有一股淡淡的怪味,要不是他鼻子够灵,怕是闻不出?来。


    “萝卜味儿?”


    他取来自?己的暗印比对,居然是一模一样,这?是萝卜刻的印。他大意了,最近忙于和张家?人周旋,顾不上换暗印。本来早该换了的,幸亏没出?大事。


    “是谁用个萝卜章子骗了本王?”武威王恼羞成怒。要是在战场上,这?就是全军覆没的利器!


    能接触到卫国公暗印的人不过一掌之数,除了他们俩,也就皇帝以及两?个心腹。


    “听说陛下如今对宋贵妃很是宠爱。”武威王首先怀疑景和帝。


    “现在不宜胡乱猜忌,陛下向来稳重,事关?社稷,他不会让无关?之人看?到。”


    卫国公摇了摇头,把这?事放一边,重提户部人选的事情?,“仇大人年迈,小儿子又是他的命根子,怕是要致仕,上月,陛下曾问我有什么好的人选,我当时就在暗暗考验,洛太傅的意思是要从别部调来,张太师目前没什么动静,但是吏部在他掌控之下,要调任肯定要经过他之手。”


    @无限好文,尽在


    “我掌兵权,张太师向来忌惮,昨日去京西大营,还有这?几日巡视过的另外三营,京城就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宫中五千禁卫还是少?了些,我调派了些旧部到乐县种田,之前囤兵之计凑效,如今,他们也在京郊四大营囤兵。”


    “他们没有粮草,户部想做手脚很难。”卫国公自?信一笑,“张家?现在怕是没有钱了,我听说他们天天跟福王打秋风。”


    “这?个孽障,本想留他在京中守财,结果,他一掷千金,花钱如流水!”


    按他们的计划,萧元河未来将要接过卫国公的担子,掌控户部,结果现在一看?,他是半点敛财的能力都没有,非旦没有,还是个败家?子。


    败家?子萧元河此刻正指挥侍卫往卫娴的院子里搬箱子。


    卫娴和卫嫦姐妹俩站在远处,看?着他搬,卫嫦纳闷:“福王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卫娴也是好奇的,突然送她?这?么多东西,看?那些箱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边装的什么。想到早上听丫鬟们说他把库房搬空了,他真的是道歉来的?


    卫娴悄悄抚了抚眉心花钿,圆润的耳垂透出?点淡绯。


    正午的太阳洒下,浅溪拱桥上的挺拔身影朝她?们跑来。萧元河喜欢黑色衣裳,今天穿着一件玄色云纹锦绣长袍,边角金线织出?莲花纹,翠玉腰封紧扣劲瘦的腰身,举止投足有一股潇洒矜贵之气,但是朝她?们跑来之时,衣袂翻飞,墨发束成的高马尾高高荡起,又有一股不着调的少?年气。


    他的脸本就长得极好,只?是跑到她?们近前,颊边沾着汗,也不知道上哪沾了灰,蹭到一道黑痕。


    “嫂嫂。”他先向卫嫦行礼,才转向卫娴,“上次你说的好处,喏,给你搬来了。”


    卫嫦团扇掩面笑话道:“福王说的什么话,阿娴是你的王妃,她?的好处搬这?里来作?甚?”


    她?不知道两?人的结盟关?系,以为是自?家?妹妹捉弄人玩,还想着找个时间训训妹妹。


    卫娴脸颊微红,她?觉得是太阳底下晒的,但是这?好处还是得收下,这?是她?应得的。于是装模作?样上前,取出?帕子给他擦汗,“让人去做就是了,你何必亲自?动手,看?看?脸都脏了。”


    说完踮脚轻轻替他擦拭,“脏了,擦不掉,你随我来吧。”


    得用清水洗了才行。


    卫嫦见?他们恩爱,觉得自?己就是个扎眼的宫灯,还是走了算了,也不打招呼,直接转身就走。


    没看?见?身后?,卫娴赶紧收回手,但是萧元河朝她?伸脖子,“卫六,替我擦擦。”


    满眼的蔫坏。


    “你自?己擦吧。”卫娴把帕子塞他手上,转身走了。


    萧元河攥紧帕子跟上去,与她?并肩而走。他背着双手,调整步伐,微微侧身,小声问:“岳父大人还在生?我的气,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教教我?”


    “谁是你岳父大人。”卫娴瞪他,转而又笑了,“萧元河,我知道我爹喜欢什么,我偏不告诉你。”@无限好文,尽在


    萧元河带着那道擦不掉的黑痕朝她?笑,“那我也不告诉你方神医在哪里。”


    卫娴冷哼,她?才不相信他知道,今天早上他们是一同上的马车,他哪有时间去找神医。


    前面就是她?住的芝洲院,她?的院子,花树最多,两?颗珍珠梅开得极好,映在红色的海棠中就像白雪映梅,别有一番韵味,十分雅致,树下还有她?出?嫁前摆在那里的躺椅。


    卫娴走得累了,慢吞吞走过去,在躺椅上坐下,背往后?一靠,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全身心放松,神情?惬意。


    萧元河仰头打量院子里的花树,赞叹:“你这?院子的海棠花长得好,怎么养的?如果在那里挖个箭耙,往树上射一箭,花雨落下,那才是美不胜收。”


    似乎是想像到那样的场景,他眉眼弯起。


    “太丑。”卫娴满是嫌弃的睁眼瞄了他一下。祸害自?己府上的树也就罢了,还想打她?院子里的主?意。


    “卫六,我教你射箭吧,秋猎的时候带你猎狐,给你织狐皮围脖。”


    萧元河蹲在躺椅边,双手撑在扶手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道擦不掉的黑痕也没能影响他那张脸。


    在外人面前,他会矜持地叫她?王妃,私下里一直亲昵地唤她?卫六,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将两?个字滚过舌尖,轻轻吐出?,犹如情?人耳语。


    没过几天,卫娴都习惯了这?个称呼,还有他天马行空的想法?。跟他说话,一般人还真跟不上。@无限好文,尽在


    她?侧脸瞧他,他才安静下来,眼睛明亮清澈地望着她?。


    “你刚才说知道方神医在哪里。”卫娴问完,视线移开。


    “说起来你还不相信,在武威王府的米铺子后?面。”


    “嗯?”


    “昨夜你的车夫不是来了吗?我派人跟了他一路,巧了,他生?病的外甥就是方神医。”他脸色一暗,“可惜他们抢走了神医的银针,伤了神医的脚筋,如今暂时不能替六哥针炙了。”


    “六殿下还需要针炙吗?我刚才跟姐姐提了,会让六殿下经常到你府上。”


    “最近怕是不行。”


    “那你不早说。”


    卫娴直起身,又被他按住肩膀往椅背上摁,两?人靠得极近,她?能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愣了一瞬。


    气氛旖旎,秋风拂过,海棠花纷纷落下。


    门外传来轻咳,有几道脚步声传来。


    先来一步的谢澈出?现在门边,刚才那声轻咳就是他发出?的。


    两?人赶紧分开。长公主?和顾氏携手而来,见?到儿子后?背一身汗湿,脸颊还有一道黑痕,十分嫌弃,“你这?孩子上哪去蹭了这?一身,还不赶紧收拾收拾上前院赔罪去,你爹和你岳父都在前院,你倒好,躲到这?里来了。”


    长公主?昨夜是气恼一夜未睡,忧心劳神,这?会儿对自?家?儿子简直无计可施,恨不能按在地上揍一顿。


    萧元河深深看?了卫娴一眼,被他的眼神蛊惑,卫娴不由得低声,“爹爹喜欢喝酒。”


    那双漂亮明澈的瑞凤眼霎时仿佛装下了满天星辰,灼亮耀眼。


    第30章


    几位夫人在卫老夫人院里闲谈, 招远侯夫人宋嫣年纪毕竟还?轻,觉得闷坐不住,卫老夫人让丫鬟领她逛园子。


    她在闺中之时就与卫家四姑娘卫婵交好, 卫婵是卫二爷的嫡长女,嫁到招远侯府隔壁的兴昌伯府, 今日也?归宁。


    卫婵住的院子离卫娴的挺近, 隔着一片花田和溪流,过了拱桥前行就是卫娴住的芝洲院。小丫鬟刚领着宋嫣往那边去,沿着花田远远看见芝洲院人来人往搬抬大木箱子,她停步往那边看?。


    “那边是在做什么?”


    她轻举团扇掩面遮挡拂来的秋风,小心避开石子路上的湿润地?。


    “是福王送给六姑娘的礼物。”


    礼物?不会是赔礼道歉的吧?卫六的脾气也?是倔,不过,他们闹得越僵越好, 萧元河就没功夫去管夫君的大事了。


    昨夜在浣花楼的那场热闹,足够大家谈笑半年的。


    @无限好文,尽在


    闹吧闹吧,送多少东西都是笑话。


    宋嫣带着快慰的笑,一扫之前受的气, 只?觉得那些东西也?不算什么了。她面带笑容走上主道,仿佛卫府是周府般,她是此间女主人。


    “周夫人这边请, 那边是长公主行经?之道,不能过去的。”小丫鬟轻声提醒。


    湖中荷田, 绿意犹在,枯枝隐在其,宋嫣瞬间捏紧团扇, 指尖泛白。又是长公主!


    她还?记得上次宫宴,长公主当面让她难堪, 果然,她不喜欢的人都是扎堆的!


    只?要?是卫六也?出现的宴席,长公主总会与?卫六闲聊,谁都不理,怕是早就把她当儿媳妇了,偏偏留到如今,还?不是因为福王不成样子。


    萧元河的家底确实丰厚,那些搬抬过去的箱子沉重,也?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


    想?到周府面上风光,内里如败絮,宋嫣心里就不舒坦,她连买一套像样的翠玉头?面都要?用掉嫁妆银子!


    更不用说?现在还?在用嫁妆银子贴补家用。


    周家的钱也?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昨夜,听说?又有外室寻上门,她这个宗妇都没开口,婆婆就把人迎进正院。


    宋嫣越想?越气,脸黑得吓人,小丫鬟不敢再开口,好在卫婵及时出现。


    “宋姐姐,你怎么到这来了,走吧,到我院里喝茶去,我夫君刚得了好茶,给祖母送了过去,没想?到姐姐上我这儿来了。”


    卫婵笑着抱住她的胳膊,“姐姐今日来得早,我和夫君出门时还?想?约上你的,谁知你竟先出来了。”


    卫婵是个爱笑的圆脸姑娘,嫁了三年还?如少女般纯真,可见她日子过得滋润,兴昌伯世子虽然时常花天酒地?,但是对卫婵那是真的好,但凡有点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面前送,宋嫣是羡慕她的。


    “我娘约我一早给老夫人请安,后来遇着了柳老夫人和顾夫人,她们几位夫人一起赏菊去了,婵妹妹你越发像娴妹妹了,惫懒!”


    宋嫣压下心中的怨怒,伸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么晚才起床,果然是嫁得好。


    卫家女的夫婿都不错,这点着实让人感叹老夫人会挑孙女婿,但是,萧元河不是老夫人挑的。


    想?到这,宋嫣又觉得,或许,卫六只?是在演戏?


    卫府这边热闹得很,行人看?着那上百抬的红木礼箱咋舌,搬搬抬抬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今日说?书先生又有新故事可讲。


    全兴茶楼被封了,对面的趣盛楼就一家独大,人全挤到里边,掌柜乐得合不拢嘴。二楼有个侍卫模样的人撑着栏杆往下望,边上有位白衣公子轻摇折扇,缓步走过,进了雅间。


    雅间里,茶香袅袅,果盘新鲜,点心精致,谢湛静坐主位,眉头?紧蹙。边上有个貌美的琵琶女在弹奏新词,曲调轻快悠扬。


    “殿下饮茶听曲,雅兴不减,看?来慕容玖还?真有点本事。”


    门扇轻轻拉开,门外白衣公子迈进,径直坐在下首的圆垫上。


    “绯玉,你来了。”谢湛展颜一笑,“你再不来,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放人。”


    张绯玉理了理袍袖,谢湛示意琵琶女退下。


    雅间里只?剩下两?人时,他微微前倾,盯着张绯玉的眼?睛,“方星离留不得。”


    当年方太医的事情不能卷到这次的布局当中,绯玉怎么就不明白呢,以前再怎么交情好,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殿下今日不早朝?”张绯玉慢条斯理地?替自己倒了杯茶,举到鼻端,轻轻赏闻茶香。


    他容貌极出色,气质清冷出尘,却长着一双带笑的桃花眼?,冲淡眉眼?间的冷肃,如高?岭冷雪初融,增添温润端方,普普通通的饮茶动作他做起来就有几分令人赏心悦目,无端平神静气。


    谢湛就是如此,起伏不宁的心绪被抚平,变得耳聪目明起来,皱了一早上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去不去又有何分别。”


    这两?日大家都没心思?上朝,陛下也?是心知肚明。


    “你倒是给支个招,接下来要?如何?”谢湛看?不得他慢吞吞品茶,静了一会儿的心又急躁起来,“赵笙笛都查到周家了,再这样下去,苑青怕是不能用,难不成真让她去当周绪的外室。她可是我们花大价钱养的棋子。”


    没想?到赵笙笛玩这招,这个老狐狸!


    “姑娘家都想?觅得良人,周绪别的不会,话说?得动听,周家老夫人出嫁前是赵家人,如今抱孙心切,赵笙笛的话挺管用的。”张绯玉淡淡地?开口,声音温雅悦耳。


    谢湛心梗。


    要?不怎么说?赵笙笛是个老狐狸,早把京城各家人拿捏着,昨日明明有案件在,他不审理,却携妻子拜访周老夫人,结果在门外遇到了自称周绪外室的苑青,直接将人带到了老夫人面前。


    “现在要?是闹到陛下面前,也?只?能让她做外室了。”张绯玉放下茶盏。


    @无限好文,尽在


    “也?罢,只?要?能把户部攥进手里,损失个棋子没什么。”


    谢湛想?了想?,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用这事做文章。


    “你觉得仇大人致仕,谁顶替他最好?”谢湛替他倒茶。


    张绯玉望了望对面的全兴楼,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谢湛很有耐心地?等?着。


    “卫家的女婿都不错。”张绯玉突然说?了一句与?现在事情不沾边的话。


    “他们?”谢湛纳闷,其中可没人有资历上位部堂之官职,“你别跟我打?哑谜啊。”


    “前年的新科状元不是有个老师姓张吗?这对师生还?是当年的佳话。”


    “你说?礼部侍郎张黾?你堂叔?”谢湛想?了想?,“你们镇国公府的人,他平时好像也?没什么作为,跟那些寒门走得挺近,左右逢源。”


    “叔父和卫国公是同窗。”不知道想?到什么,张绯玉笑了笑,轻抿一口香茶。


    谢湛点了点头?:“确实是各方都会接受的人物。”


    *


    “张黾?”


    卫府议事阁里,武威王吃了一惊,杯中茶溢出一点,洒落棋盘,洇湿了一颗墨玉棋子。


    “这人前年主持科考,差事办得漂亮,在民间声誉不错,为人圆融通达,最近两?年也?很得陛下信任。”


    武威王皱眉:“你觉得他不会倾向?张家?”


    “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就抱有成见。”卫国公笑着压了压手,按下武威王激动的心情,“听说?他经?常资助贫苦孩童进学,他家后门天天有人等?着他批看?文章,下至垂髫,上至知命,无论贫富,一视同仁,被张国公嫌弃他,他家里纸张都没有,穷得家陡四壁。”


    “听着有点耳熟,赵家是不是也?有个不听话的世家子?”


    卫国公点头?。


    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岳父岳父的呼唤,还?没应答,萧元河就一手拎着一坛酒走进来,身后跟着粉面含羞的卫娴。


    “岳父,我听说?你埋了两?坛女儿红在芝洲院的海棠树下,您瞧,我给您挖来了。”


    将酒摆上桌,萧元河扑通一声跪下,行了个大礼,“女婿错了,请岳父责罚。”


    卫国公和武威王:“……”


    @无限好文,尽在


    卫娴恼羞成怒,杏眼?紧紧盯着在演戏的人,心想?,她再也?不会被他骗了!


    就在刚才,他居然用美男计,骗得她说?哪里有好酒。周围的人都帮他,大哥还?亲自帮他将酒挖出来。


    “哈哈哈,我倒忘了这茬,是该把这两?坛女儿红取出来。取我的绿玉盏来,这酒用我那套玉杯喝别有一番风味。”


    本来就没想?对他如何,结果他居然连这酒都弄来了。


    卫国公惊喜地?望了望卫娴,他们早就说?好,这两?坛酒得她自己回门时挖,没想?到她愿意在这个时候挖出来。


    “爹爹,你看?看?,还?不重重罚他。”卫娴蹲到卫国公身边,撒娇着,摇了摇他的胳膊。


    “你想?怎么罚?武威王在这呢,他给你做主。”


    武威王羡慕死他这样的天伦之乐,可惜他没女儿,“阿娴说?说?看?,要?怎么罚,父王给你做主。要?不,抽他几十鞭?”


    军营里就是罚鞭子。


    “他吹牛说?百步穿杨,父王就让他给我射两?只?大雁吧。”


    这时节大雁都南飞了,自然射不到,不过萧元河兴致勃勃,“过几天带你出门打?猎。”


    “胡闹!”武威王大怒,“跪好!”


    “王爷,别吓着孩子。”卫国公苦笑,赶紧把萧元河拉起来,“阿娴自幼不爱出门,你寻个府里能玩的物件哄哄她就是了。她是最乖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要?是让我知道你再让她受委屈,不等?她回来哭,我就能直接打?上门去。”


    又转头?向?武威王,“王爷,我这女儿可是我的心头?肉,命根子。”


    “知道,女儿奴。”武威王无奈苦笑着摇头?。


    卫娴得意扫了萧元河一眼?。瞧见了吧,你爹跟我爹谁更护短,你敢再欺负我试试。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