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修真]炮灰美人 > 190-197
    第191章


    衍洲张氏娇女, 润洲温家明珠,雅洲薛府千金, 凛洲皇族公主。


    每一个都曾是修界五洲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女,只分别在数十年前因跋扈癫狂闯下大祸,家中不得不将其拘禁管束。


    各方大能自不会关心这些雏羽未褪的小辈如何,年轻一辈若非家世显赫或长袖善舞者,也不可能与横跨五洲的贵女皆数相识。


    这也是姜无瑕有意克制之故,目标分散五洲,时间跨度近百年,数量才堪堪几人,这是他修为大成之前必须谨慎的前提。


    否则人数太多,交汇过密, 他行事面上再无可挑剔, 也会被人联想到他在狩猎这类修界千金。


    以这些人的家世, 若家中长辈心有认定, 是不会管有无凭据。


    至今为止全身而退已然是仗着师尊之势,若真被抓住端倪, 他的亲传身份可扛不住太多势力齐齐施压。


    然而这些本该被遗忘在幽暗禁地中枯萎成泥的女人,今日竟都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他眼前。


    几人神态飞扬如往昔, 周身骄矜如初见,似乎他曾经那些精心的狩猎, 高明的雕琢都成了他自以为是的笑话。


    这让这几人同时出现在此背后所代表的危机更让姜无瑕无法接受。


    衍洲张莹撇了撇嘴, 好似输了对赌一般晦气道:“我以为六十年过去, 他多少会长进点,没想到庇护他的师尊都没了,跟他师兄也就那股子微薄情分,还能不顾后果。”


    “看来虐折贵女的机会于他而言, 真可谓狗见了生屎,那是脚都挪不动了,哪管它洪水滔天?”


    雅洲的薛芘安慰道:“张姐姐勿恼,你与他相识最早,这么多年过去又能知他几分。”


    “不过也是,他若能改,便不会困于幽暗心结,一个修士终于琢磨那苟且下作之事了。”


    姜无瑕听不得这话,他在她们心中本该是难解可怖的,如今却被几个疯女人指着鼻子说他有病,但历来他不会不顾体面与人当众喧争。


    看了眼大师兄,果然他脸色已经不耐到极限,若非王凌波抬手阻挠,怕早将他们一众让他婚典蒙瑕的人扔出去了。


    姜无瑕心中恼恨,也不看她们几人,视线扫了一圈看到两人,忙开口道:“周师弟,你与吴师妹上来替我。”


    又冲大师兄和周围长辈行了一礼:“是无瑕不好,让往日旧事扰了大师兄的喜事。”


    “便请周师弟带我行这祝仪,也好不耽误吉时。”


    说完才看向几女:“诸位与我往日恩情,想必也与今日盛典无关,便私下分说,可好?”


    姜无瑕虽不知几人何时勾连,却也明白她们为何选在今时今日发难。


    可这几个千金贵女想是跋扈惯了,这许多年竟也不改其本性,竟以为五洲第一宗门宗主,三界最为瞩目的大乘修士的三庆大典,容得她们这点往日委屈为先。


    能放任霍纺说几句话,已经是看了霍氏全族与剑宗千年交好的面子了。


    再要继续喧宾夺主,便是姜无瑕能忍,这场中各方不耐小辈破事的大能和赵离弦也不能忍。


    若还要胡搅蛮缠,事后吃亏的可不是他。


    “等等!”霍纺果然不愿就这般下场,忙开口打断,姜无瑕见状非但不意外,反而低头勾出一抹蔑笑。


    便听霍纺道:“方才与人寒暄是我冒昧了,其实打断祝仪,本是有一物,不巧恰是要此刻打开,此乃我霍氏全族心意,还望赵宗主与夫人莫要见怪。”


    赵离弦皱眉,不管接下来这帮人要作什么闹剧,他都不愿配合,正欲开口却被王凌波拉了下:“既然霍小姐都这么说了,想必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便看看她要拿出什么吧。”


    赵离弦知道她不喜欢自己这些个师弟妹,只当她厌恶无瑕便偏帮女方出头,虽心中无奈也只得任之由之。


    于消息不通的多数人相比,赵离弦是知道姜无瑕每段情事都落魄收场的,以前只当他不长记性,次次都搅上跋扈暴躁的疯婆子,偏又次次都被这般女人吸引。


    到后来也不是没想过若一人两人是识人不清,但次次如此那就是姜无瑕自己的问题了。


    只是他本性冷漠,便是稍觉端倪也不耐深究,没成想姜师弟竟是这么作法。


    凌波身为女子同仇敌忾倒也正常。


    只见霍纺素手向虚空一招,漫天霞光似彩纱入清流般柔宛流动起来,让本就美轮美奂的虚空更添灵动。


    但赵离弦确实神色一怔,包括在场其他大乘大能,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待那答案呼之欲出时,流光溢彩的天空已经像是画卷般急剧缩小,像一幅原本遮蔽天地的画卷被收拢,终于让人得窥全貌。


    那囊括天地之色的物什很快缩小至双掌合围大小,最后落在霍纺手里,竟是一枚羽状的旗幡。


    有大能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是凤羽!”


    远古凤族那可是天道难驯一族,它们横霸三界之时,妖族众生还未开灵智。


    与自降道阶得以留存的龙族不同,凤族断种绝踪,没能有一丝哪怕混杂血脉传承下来,只有零星道躯碎片散落天地之间,非是得道大能不可得。


    而凤羽又与其他碎片不同,其蕴含随天道而生同时寂灭的涅槃之火,可重塑原本天生不可更改的道躯资质。


    其原理甚至不是单纯的重塑道躯,而是直接推动道阶之位,叫本应位卑者可通过次次涅槃攀登道阶。


    这如何能是天道能容?


    所有人都没想到,霍氏竟还藏了这样一物,不过涅槃之火谁都不敢轻易动用,非是渊清那等与天道阶位无限比肩者,方有可能在天道忌讳下自保,霍氏怀璧深藏千万年倒是合理。


    但今日他们却将此物献给赵离弦。


    身居高位的大能们不会觉得霍氏需要讨好赵离弦到献出镇族之宝的地步,那必是事出有因了。


    不管因着凤羽出世如何暗流涌动,霍纺的祝词没停。


    吉利话说完后才接着道:“此幡献与赵夫人,祝您今后蜕去凡躯,佐以赵宗主的神魂契力,今后定能道途坦荡,寿与天齐。”


    这礼是送到赵离弦心坎上了,成婚结契后他虽能带王凌波踏上道途,但道阶之困始终存在,她始终不能从本源上与他比肩,这在日后始终是个隐患。


    如今有了这凤羽涅槃幡,竟是完美解了他隐忧。


    如此一来,霍纺先前扰乱婚典之举,倒也不算什么了。


    姜无瑕见状是胆寒心焦,霍氏应该不至于是为了给女儿出头出这么大的血。


    可如此重礼,若真要剑宗割舍一个他——


    自认没那么大分量的姜无瑕忧心忡忡,确见霍纺献完重礼后便退了下来,并未顺势继续发难,好似突然变得顾全大局。


    但经过他的时候,却是嗤笑了一声:“怎么?以为我要当众自证,挖空心思将你罪行大白于天下,再一雪清白吗?”


    她声音中夹杂蔑笑:“我要你不得好死,何须非得名正言顺?”


    说话间,那替代姜无瑕的一对修士已经完成了祝礼,漫天满是缘气汇聚。


    此刻便有无数少男少女站了出来,或是捕捉一缕存于精美器物配饰中,待他日有了心许之人相赠。


    或是本就互生情愫者,趁此机会互证衷肠甚至结契,毕竟大乘老祖婚典能凝聚之气运怕是许多人毕生难见的。


    这也是高阶修士大婚的同乐庆事,年轻人鲜活跳脱,情意绵绵,也叫上望之欣慰。


    霍纺堵住欲悄然退下的姜无瑕,笑道:“来吧,趁此良机,我们也把结契之礼行了。”


    姜无瑕一惊,都没顾上合围上来的其他几人:“你要与我结契?”


    他自不会以为霍纺怀了好意,飞快牵住郦芙的手:“方才我自己说清楚了,如今我与芙妹才是两——”


    霍纺不耐烦道:“关我屁事,这与你我结下赘契有何关系,若那时她还愿与一条狗纠缠,我成全她又如何?”


    姜无瑕这才知道她说的不是平等姻契,竟是赘契。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沉声道:“你未免太自以为是,我剑宗礼遇霍氏不假,但我大师兄还不至于为点蝇头小利卖了师弟。”


    霍纺嗤笑,拇指冲身后指了指姜氏的位置:“可你亲娘已经答应这门婚事了。”


    她笑得恶意,说出的话如毒蛇吐信:“我们几家开出的筹码足以让你那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三百年内进入合体境。”


    “然后你娘很痛快的就把你卖了。”


    姜无瑕只觉目眩耳鸣,眼前有瞬一片漆黑。


    霍纺与其他几位贵女见状,嬉笑道:“原来诛心剜肺是这么个感觉啊,难怪他喜欢。”


    “确实痛快。”


    第192章


    姜无瑕已无心在意霍纺那幸灾乐祸, 他沉着脸转身,直奔姜家所在方位。


    姜氏一族稍有牌面的人今日都在, 姜无瑕的生母姜妍也一眼可见。


    从霍纺发难到多家贵女围剿,姜妍一直冷眼旁观,期间不少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也只看得到她事不关己的姿态。


    姜无瑕早不指望母亲能在他落难时维护,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能卖他去死。


    身法瞬移至姜妍面前,姜无瑕眼睛充血瞳仁震颤质问:“为什么?”


    姜妍既做出选择,便也无意虚伪修饰,神色淡淡道:“这是你自己惹的因果,欠的孽债, 来问我作甚。”


    姜无瑕喉口腥甜:“我再如何, 落井下石的人也不该是我的亲娘。”


    “你不知赘契是何物吗?那与说得好听点的奴契有何区别?但你还是把我卖了。”


    他指着两个双胞胎异父弟弟:“就为了这两个废物, 你恨不得把我榨骨抽髓做他们泥料。”


    “我不是你儿子吗, 你配为人母?”


    姜妍受此指责,竟是神色不变:“那你要我如何?”


    “我姜氏猝然面对五家发难, 只因我有个好儿子,修为只堪蜉蝣, 歹毒越胜山峦,竟敢四处招惹身份煊赫的贵女, 对其剜虐戕害。”


    “还自认手段高明, 笃信人人都是傻子哑巴, 永远想不透也不张口。”


    “你那些手腕也就被家中宠溺得不谙世事的女娃不得其解,真落在人前,比之跳梁小丑都不如。理亏气短,你让我如何护你?”


    “剑宗受教将百年, 你不会连因果自受的道理都不懂吧?”


    说完长叹一口气:“这事你怨不了我,姜家栽培你百年,不能因你行差踏错让整个姜家受难。”


    “至于那交易,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两个合体修士的资源,我姜家又何须他人贴补,不过是摆明立场罢了。”


    此时霍纺几人也缓缓而至,虽整个场合中心还是以婚典为主,但离得近的不少人注意力自然分散到这边。


    霍纺音调带刺的附和道:“这厢便多谢姜前辈通情达理了。”


    郦芙浑浑噩噩的被裹挟在几个女子中间,脑子乱得像刚被搅浑的稠粥。


    她分明该与姜无瑕站在一起,对抗这些来者不善,意图拆散他们姻缘的女子,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稀里糊涂的乱了阵型,乍一看还以为她也是今日复仇的一员。


    一旁几个姑娘摇旗呐喊时还拍她示意她声音大点,全是不拿她当外人。


    待思绪清明些才恍惚捋清她们在说什么,虽未事无巨细言说,可她还是明白,她之今日,好似她们彼时,她的蜿蜒痛苦,在这里并非第一桩新鲜事了。


    像是注意到她恍然神色,一旁张氏千金拍了拍她肩膀道:“不急,待剁了这孽畜,我们自会与你细说。”


    “他干的那些龌龊事,在我们这里就没新鲜的,保你大彻大悟,与我们一道大骂几日病就好了。”


    说完还补了一句:“我们便是这般好的。”


    郦芙闻言,好似孤身漂浮瀚海时日旷久终于看见地平一线,无可凭依的心终于有了些许踏实之感。


    但姜无瑕的处境则不同了,生母毫不避讳的言明利弊,姜家不过是现实考量理性抉择,于他而言都是不可饶恕之亏待。


    心中执念本就源于幼时至今母亲的一次次舍弃,如今又将他打落深渊的一刀又是生母亲刺,这让姜无瑕如何还能维持道心?


    他此刻忘了先时所有的警醒,也忘了如何挣扎寻求对策,只任凭心魔将其淹没。


    识海翻涌灵气滞浊的嘶吼道:“借口,全是借口。”


    “你但凡对我有那两个废物的十之一二,都做不出贱卖亲子的事。”


    “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留我在凡世挣扎求存,害得父亲郁郁而终,你就从未对此有过羞愧内疚吗?”


    姜妍蹙眉,好似听到什么嫌恶之人,语气变得不耐且莫名:“我对你有何亏欠?”


    “离开你父亲之时我本欲带你回修界,是你以死相逼非要留在凡世与你父亲同进退,无非是赌我舍不得孩子,偏赌错了修界女子行事不拘于凡俗体统,我的选择未如你们意罢了。”


    “我念你年幼受你父亲煽动,即便留你在凡世,也是时时关照,月月接济,否则就凭你那一无是处的爹,如何保你的衣食无忧,锦衣玉带?”


    “他死是我害的吗?不是他自甘堕落终日饮酒流连花楼纵欲而死的?若非我派遣强势灵仆照料于你,怕是养你的银票都被你爹赌光嫖尽。”


    “老娘养他个废物花天酒地到死,到头来在你眼里我竟亏欠于他。”


    姜无瑕呼吸粗重,愤怒凿开理智堤坝:“不许你诋毁我爹——”


    那爹字只吼出一半,被姜妍一巴掌生生劈碎。


    她声音幽冷,泰然平淡的神色终于染上了情绪。


    姜妍脸上露出讥诮之色,她盯着姜无瑕,又好似透过这张俊美相似的脸与他的生父,那个皮相俊朗惊艳,初识迷得她神魂颠倒,甘愿流连凡间,待热情褪去后发现其本质不过平庸低俗的男人。


    “你怨我对你没有慈爱之心,这我倒是不否认。”


    姜无瑕捂着脸,瞳孔震颤,不可置信他母亲连这话都直说了。


    姜妍:“从你十几岁被接回仙门,我便看出来了,你与你父亲是同样的人。”


    “你们父子是不是打从心里觉得,我就该一辈子守着个不求上进的废物?别逗我笑了,不过是吃了凡俗规矩的好处,倒异想天开拿理法套仙女。”


    她视线扫过周围一圈被姜无瑕深深伤害的女修,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嫌恶之色。


    连一丝看自己骨肉的温情也被这作呕的代偿给磨没了。


    姜妍冷笑:“你磋磨的这些贵女,可是将她们比做了我?”


    “你真正痛恨难平的,可是女子拥有权势修为便可轻易抛夫弃子于不顾,所以你要证明我们并非坚不可摧,也能驯化锁困?”


    “你在透过她们冲我复仇?补偿你那废物爹?”


    姜无瑕似如当日的玉素光,被刺条条的揪出暴晒于太阳底下,无尽的羞耻于难堪将他淹没。


    霍纺几人闻言也是冷笑:“可是你看到了,即便被你打入尘埃,我们只要愿意,随时可起身拭去泥汤,重新开始,照样是修界的天之骄女。”


    “而你费尽心机织就的泥沼,只能淹没我们膝下,抬脚便能跨过。”


    第193章


    这话无异于对姜无瑕此生此志的否定, 击碎了他赖以维系道心的一切。


    心魔吞噬了识核,混沌瘴气污染了识海, 在场但凡有眼睛都能看出他灵气浊乱,道种危矣。


    剑宗有关注这边的长辈还欲出手安抚,结果不成想爆发来得比所有人预想都突然猛烈。


    待剑穗的灵波扫过,他手中的剑已经挥出千百下,剑势之邪狞狠辣,与平日出招全不是一个风格。


    那直奔劈伐剜虐目而来的剑锋,全奔着他的生母和她身后的血亲兄弟而去,碾如绞肉之盘,冰冷可怖已无一丝人性温度。


    周围修为稍浅者,均是被吓得寒毛倒竖, 防御法器瞬时激活, 尤其最近的霍纺郦芙等人, 她们大多耽误多年, 修为最高的也比姜无瑕略逊,这厢突然发难, 难免被波及。


    好在几人自知今日挑事,随身做足了防备, 这才未被真正伤及,却也识时务的赶紧后退。


    姜妍本对姜无瑕的攻击不屑, 在她看来到底心思得针微幽暗成什么样, 才连最后一丝体面都把持不住。


    可抬手一迎, 竟发现他区区一个化神境,剑势渗透如此霸道,在此处放不开手脚施为之下,竟让她都有些吃力。


    周围姜家人也看出姜无瑕状况不对, 他虽师承渊清真人,论战力确实该是同等境界中的佼佼者,却也不至于让合体境的姜妍都感觉到压力。


    为免因姜家之事波及无辜,有心按下事态的修士默契出手,欲先将这发疯的小辈拘拿下去。


    可姜无瑕既已出手,便只会考虑如何将憎恨嫉妒之人拖入深渊,再无任何约束防线可言。


    他似是预判了众人反应,在几位合体境的身法术束将要触及之前,便擦出灵炎点燃了左手师尊种在灵根支脉上的引线。


    有灵视通透者一见,心中骇然:“他点燃自己的灵根作甚?是想自爆灵根同归于尽不成?”


    话刚出口众人又觉得姜无瑕即便冲动到要当众弑母,也不至于蠢得以为他一个化神境的自爆能在此间大乘齐聚的场合掀起风浪。


    之所以还没有大乘修士出手,不过是没把这等修为的小辈闹事放在眼里,且不便掺和人家务事罢了。


    果然,那灵根点燃后并未迅速蔓延他整体经脉,让人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已经合围姜无瑕的数位合体修士竟被爆炸般瞬息越升的威势悉数击飞。


    姜无瑕透过剑锋炸泄出的威势远超他修为极限数十倍,修界即便有的是密法短期内提升术法威力,也不是这种夸张的倍数。


    且姜无瑕看上去还并未付出什么伤及根本的代价,他的灵根并未随着他的无度宣泄而崩溃。


    众人便立马明白了:“渊清真人,对自己弟子还真是不薄。”


    姜无瑕冷笑一声,不知是为这话,还是为接下来要做的事。


    他知道师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也是第一个隐约猜出师父搜罗他们几个,许是对大师兄有所恶意的人,但明面上,渊清自然不至于薄待了弟子。


    每个弟子都给予了远超他们当时修为水平的爆发和保命手段,换句话说,若当初玉素光不是身怀数罪被取走法器打下禁制,不一定会被暗害而死。


    而姜无瑕所得的法器,乃是一枚溶于灵根的引线。


    此引线可以修士道体为壳,形成一枚长期蓄能的爆竹。


    姜无瑕这数十年中灌注的多余灵力,与敌对决时所受的伤害,大半都充入其中,平日里便是一门不可多得的护身法甲,需要时引爆威力无穷,数十年的辛勤积累在这数息之间爆发,且这积累容积非是以姜无瑕上限,而是渊清若赋予的容积。


    在爆发之前,就连姜无瑕都无法预料会带来多大的破坏力。


    几位合体修士见状一丝轻视也不敢,姜氏更是协力配合,才堪堪挡住了这一连串的爆发。


    饶是如此,众人也是负伤不等,为首的姜妍更是半张脸染血,迅速咽下一粒金丹方才止住了伤势摧崩。


    只是这动静再也不可能掩入热闹的庆典之中了,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姜妍怒喝:“够了,你储灵已消,别逼我杀你。”


    姜无瑕却是无心搭理,非是不想在最后尽情讽刺,而是他知道再不争分夺秒,便会被人阻挠,若真正杀招无法祭出,他死不瞑目。


    这灵引爆竹除了他数十年所存外,还有师父注入的一击,乃是破了他的存货方可激活的绝对自保手段。


    算是渊清留存于世寥寥无几的灵迹之一,如今却是被姜无瑕用来弑母。


    只一瞬,浩瀚无垠的可怖气息尚未逸散便被在场大乘修士捕捉,他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渊清的一击之威,在座谁人能从容应对,即便这一击非是指向于你,即便这一击是小儿举刃。


    姜无瑕脸上露出狂热的快意,一击激发,他若深恶痛绝的,断无全身而退可能。


    只极端的宣泄之余,姜无瑕的心神中才隐约一丝清凉掠过,惊醒三分理智。


    他这是,何故痛下杀手?对生母的刻骨怨憎吗?


    并非!


    今日之局可是半点挣扎余地也无,倒也未必。


    那他为何就这么不顾一切的冲动了?动用师父留下这举世难现的一击。


    再想一步,即便非要动用师尊留给他的遗产,只要操作得宜,绝对能从几大家族中捡回一命,根本不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姜无瑕在疯狂的缝隙中霎时冷汗淋漓,但为时已晚,他如何能停下?


    他已从母亲脸上看到惊惧之色,那是悉知死亡无可避免的绝望。


    整个圣坛好似灰飞烟灭,即便有大乘修士反应迅速防御笼罩,还是有不少人被震碎经脉丹田当场毙命。


    金色的伟岸圣地化作血色祭坛。


    他看见了。


    眼睫眨动,姜无瑕像是被从死亡的冥池里拎出来,眼前的画面像倒翻的书页一样随着他每一次眨眼一页一页回翻。


    血色褪去,金黄笼罩的圣坛仍是那般圣洁缥缈。


    哪里有死人?哪里有毁天灭地的一击?一切好似他脑中幻想,只有师兄近在眼前的身形,证明事情是真的发生过。


    赵离弦的手点在他眉心上,将他一切外泄的灵力生逆转回去,声音冰冷道:“滚下去,结完婚我再找你算账。”


    姜无瑕浑身颓然,像是被抽走了筋骨,但他还未转身,便听见一个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


    像是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畔。


    那熟悉的声音道:“大师兄好无情,大喜之日非但不邀师妹到场,还要逐姜师兄离去。”


    “莫非师父尸骨未寒,同门情分便余温消散?”


    第194章


    这一声仿若悬于虚空的质问, 落在众多高阶修士耳朵里,不亚于白日见鬼。


    寻常修士只闻其声只当又是霍纺之流趁着婚典闹事, 可但凡合体以上的修为,自然听得出这声音中流露的陌生灵韵分明是大乘级别的。


    而声音的主人又是如何在大乘云集中神不知鬼不觉混进来,在她开口前众人竟丝毫未察觉。


    赵离弦一把推开姜无瑕,身影同时回到了王凌波身侧,这才抬头看向虚空中某一处,那里果然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影,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法坛上的人。


    不是宋檀音又是谁?


    “小师妹?”不知是谁惊呼一声,让踌躇不定的人也终于确定了心中所想。


    非是宋檀音籍籍无名,至少年轻一辈中,多少也称得上一句无人不识。


    只是她此刻与往日印象相差甚远, 数月前五洲大比时, 分明还是灵秀天真的少女模样, 如今立于天穹之上, 竟是气势磅礴,神色睥睨, 如君如宰一般叫人不敢逼视。


    赵离弦即便知道她多半是没死,也不料这才数日不见, 便已脱胎换骨,还真让凌波料准了, 魔界之人并不会放过他的婚典这么好的时机发难。


    思绪间宋檀音已经缓缓落地, 来到新人面前, 与之对视的一瞬,赵离弦便知道眼前之人已经不仅仅是宋檀音了。


    若魔尊归位,修为却可瞬时飞升,但其眼神气度透出的阅历与沉淀, 却不是宋檀音一个年轻修士该有的。


    但她也并非被混沌之根吞噬了自我,因为她看向王凌波的眼神,那其中不偏不倚的针对和执念,同样不该出现在某种历经岁月的存在身上。


    宋檀音与赵离弦身后的王凌波对视,试图从她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看到惊惶忐忑,看到机关算尽自以为全盘皆赢后落空的滑稽嘴脸。


    但她看到王凌波的眼神,饶是融合圣令后心性已经被全副武装,属于宋檀音那节节败退的阴影依旧让她神魂瑟缩,让她的万钧气势都为之一松。


    宋檀音看到的是让她熟悉又深刻到惨烈的眼神,平静无波,幽深如黑潭,好似你绞尽脑汁的布局和发难都早被她看在眼里。


    一个凡女,道阶之位不过身处最底层的蝼蚁之列,她凭何能目瞰一切?


    识海之中发出一声清脆铃音,宋檀音猛的回神,从幽暗偏执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接着神魂中传来一个声音:“看来这凡女确实对你戕害不浅,这才一个照面,心魔便如猛虎出笼,连我都差点没约束住。”


    “小心点,虽然心魔侵蚀的魔尊也是魔尊,但总归还是神思清明的好。”


    这句提醒,算是混沌之根仅有的一丝温情了。


    宋檀音清明心志,不再与王凌波对视,待今日事成,她自然能看到想看的。


    她声音冷诮开口道:“大师兄又不是不知我下落,发一张请帖又废得了什么事。”


    赵离弦脸色不好看,接二连三,先是姜无瑕再是宋檀音,将他的婚典当菜市口,说来就来,说闹就闹。


    此刻听宋檀音还满口讥讽,赵离弦失去耐心了,心念一动,宗主令就浮现于眼前,接着迅速升空变大,待如磨盘般尺寸才停止,然后纹丝不差的镶嵌入随令牌祭出浮现的法阵之中。


    诛魔阵现,数道长度横贯山峰的金针从四面八方直刺宋檀音而来,按理此番人数众多,这般天罗地网般的攻击定会波及甚广,但那些诸魔金刺穿过修士毫发无损,只似阳光有些许灼热,但刺向宋檀音就是不可撼动的实体。


    她神色一变,剑宗的护山大阵有哪些她很清楚,这些明显是新炼入的杀阵,自不可能日久弥远的烧耗资源维护,那便是针对今日布下的。


    宋檀音一边躲避一边冲赵离弦道:“大师兄,以你之狂妄,如今也学会了未雨绸缪。”


    “只是小妹不过来讨杯喜酒喝,如何至于这般招待。”


    “还是说,怕我把师父和剑宗做的丑事抖落出来?师兄啊师兄,你深恨师父算计,如今自己成为宗主,也成了道貌岸然之人。”


    赵离弦何时会为宋檀音的话动摇,在他看来这倒霉师妹自己都没活明白,只不过今日她以大乘魔修之身出现,剑宗接下来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势必得麻烦一阵。


    他心中为宋檀音给他找的事烦躁,骂道:“等你重回渊狱,有的是时间让你开口,不急于一时。”


    宋檀音心中恼怒,避开一枚巨针后,忽的广袖一甩,一株藤蔓如鞭打在虚空。


    此时剑宗护山法阵已经开启,空间腔门类术法本该无从施展,可这一鞭子下去,澄澈的虚空碎裂出一张巨口。


    里面以林枭为首的三大魔祖尽数齐聚,他们身后是三界赫赫有名的高阶魔修,再之后是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魔族。


    其声势浩大,比之当日合欢宗围剑宗有过之无不及。


    在场修士惊骇之余迅速严阵以待,其中高阶修士倒是不被声势所摄。


    界域交汇时,魔族入侵尚且分多地段多批次,区区一个强破的腔洞,根本支撑不了这么多魔族过来。


    不过即便如此,以林枭为首的那些魔界老祖过来,也是麻烦一件了,若波及太广,对沦为战场的人界总归不是好事。


    如他们所料,待林枭等数十高阶修士踏出后,腔洞便无力支撑关上了。


    赵离弦冷笑:“这是嫌不够热闹,特意过来以你们魔血祭我登基之梯?”


    宋檀音笑道:“师兄,你真当今日高手云集便可安枕无忧了吗?”


    “我宋檀音便以魔尊之名立誓,今日定要剑宗毁门绝脉,从此寂灭于天地之间。”


    “一切以阴谋奸计依附剑宗排除异己者,必将倚仗尽失,跌落泥沼。”


    她话音落下,悬浮法阵核心中的宗主令便起了反应。


    赵离弦神色一变,只见令牌纂刻的纹理不知何时已经被根须填满,如同有人在里面种下一粒种子,此刻以令牌为壤生根发芽。


    那根须顺着法阵运行的灵刻纹路蔓延,须臾之间便替换掉了原本运行的灵路。


    整个法阵化作一颗罩盖在剑宗上的藤球,将所有修士扣在球内。


    第195章


    修界与魔界斗法多年, 自然是反应疾速,在看到木藤蔓延之时便开始反击, 可到底低估了今日要面对的敌人,在场众人并不知晓渊清仙逝的真相,自然也预料不到混沌之根竟会不顾两界相斥踏足人界亲自出手。


    混沌魔气瞬间淹没整个剑宗,在场修士即便有剑宗的净化结界与各方老祖抵抗,不说当场入魔,大部分战力也是十不存一。


    为迅速在不利场地占领优势,混沌之根污染灵气的同时,数股疾如闪电的刺藤冲场内大乘修士丹田刺去,若只是修士斗法,在场大乘老祖恐怕没人会在这等草率的攻击下吃亏, 可面对一界道基的瓮中捉鳖, 任何躲避速度, 术法规避, 或是法则代偿都于事无补。


    像是无可撼动的因果,除赵离弦内所有高阶修士皆是被混沌之根刺入丹田, 木蔓迅速蔓延根植元婴,以高阶修士之本源为养分, 用以弥补些许混沌之根跨界的消耗。


    不过一息之间,便好似结局已定, 整个人界大半中坚力量沦为案板鱼肉, 只待魔族如何落下屠刀。


    有修士意识到混沌之根的插手, 立马试图上告天道,或是合力催发天道石抵抗驱逐,但混沌之根显然早做准备,至少短时内天道石的排斥力量派不上用场。


    刀宗宗主将本命刀置入体内, 霸天刀瞬时化作亿万狂暴刃力,将丹田内的木根绞砍成齑粉。


    可没用,元婴脱困不过一瞬,又有凭空而化的木根刺穿缠绕,刀宗宗主反倒因此道体崩裂,只他神魂实在强悍,硬是生生抑制住了道体的崩势,堪堪捡回一条命。


    众大乘见状也不敢继续轻举妄动,他们都是各方掌权千年万年的大能,遇事自不可能随波逐流,各自都在迅速分析眼前事态,寻求生机。


    于是所有人都注意到,混沌之根唯独没有入侵赵离弦,是碍于宋檀因的原因故意为之?还是混沌之根本身不能?——不敢?


    数位大乘突然意识到赵离弦或许就是今日破局之机,但还未来得及传音,便感觉混沌之根骤然发力,扰乱了他们神识的畅通之序,让他们传音都困难。


    这时候宋檀因突然开口:“今天是师兄的荣耀之日,按理师妹不该让其蒙污,但眼见这凡女得意?本尊便心意难平。”


    “这样如何,只要师兄杀了这凡女,我们便抽身走人。”


    赵离弦冷笑:“你倒是自己蠢还把人当傻子。”


    莫说他,便是在场绝大多数对王凌波性命其实事不关己的人,也没几个会相信混沌之根亲临这等浩然之劫,是杀个凡女对方就能满意离去的。


    可赵离弦话音才落下,便有百位修士在猝不及防间同时软倒在地,待人神识探去,这百人已经全无生机。


    宋檀因语调还带着些微俏皮:“本尊不是在与你交易。”


    “若你不杀王氏女,那每过十息我便取百人性命。”她目光扫过全场:“师兄可算一算今日剑宗的生灵,够你的心上人多活几炷香。”


    如水滴入滚油,在场当即炸开了锅。


    仙魔之间的大型战场不是没有顷刻死伤无数的,与之相比百人性命根本无足轻重。


    可战场岂有众位老祖齐聚却只能眼看小辈毫无还击之力被屠的?一时间各方反应激烈,自危抵抗者,齐心御敌者,哀恸亲朋挚爱枉死不顾魔气殊死一搏者,自然也有试图施压赵离弦牺牲王凌波的。


    赵离弦一剑过去,囊死向他提议的玉扬忠,根本不看对方不可置信的脸。


    宋檀因见状心中快意,玉扬忠也算是她清算名单内的。


    只是嘴上对赵离弦轻嘲道:“大师兄还是这么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竟连一宗同脉的长辈也是说杀就杀,对师兄来说,为这凡女怕是死千万人也不足惜吧?”


    赵离弦岂会听不出她的险恶用心?只是一宗之内尚且各方利益相冲,又岂能指望这场中数万人能意志统一?


    生死高压下,总有不少人动摇,他们对王凌波凡人身份从骨子里的蔑视,平日淹没在人情往来,理性修养,还有对赵离弦的敬畏延续之下。


    如今剥离一切修饰,每一个因为这凡人而牺牲的修士,都很难让人不做迁怒,这迁怒的终点自然就是赵离弦。


    宋檀因根本不给赵离弦反应时间,再接再厉道:“十息已到,下一组百人该杀哪边呢?”


    她视线先后落在几个宗门家族方阵,每一次微妙的停留于这些修士而言都是肝胆欲裂的惊惧。


    宋檀因呼吸着这些人的恐惧,好似慰藉先前受尽屈辱折磨的心。


    最后她视线锁定在刀宗阵营:“不若这里吧,反正于剑宗而言,他们碍眼得很。”


    刀宗的人目眦欲裂,他们门风彪悍,岂是甘心任人鱼肉的,当即就有几位高阶修士准备催发自爆,试图将混沌之根的囚笼炸出一丝缝隙,好助宗主暂时脱困,总归护一时算一时。


    只丹田膨胀时,一股回溯之力将他们道体状态推回了数息前,几人尚且没反应过来,又听宋檀因道:“只是同为沧州修士,我与刀宗众位道友多少还是有些面子情,确实不忍你们就这般无谓牺牲。”


    “这样吧,大师兄与我各退一步。只要断王氏女一指,便可换百人存活,这些人我可立下天道誓言不再掠其性命。”


    说着满含恶意的笑望赵离弦和王凌波:“怎么样?这笔买卖可以让两千人免于一死呢,师兄可乐意?”


    她自然知道大师兄什么德性,宁可玉石俱焚也不受威胁,莫说两千人,就算再多百倍放在天平上,他也不会为他心目中毫无意义的数字动王凌波分毫。


    但她却喜欢品尝大师兄从万众仰视到身败名裂的过程,正如她所经历那样。


    也终于明白王凌波为了总喜欢杀人诛心,确实好玩,只是今日该轮到她了。


    果然,赵离弦的回答丝毫不叫宋檀因意外。


    她听到他冷笑嘲弄:“就凭你也配辱我爱妻。”


    第196章


    拖延这般时间, 已经确定混沌之根尽数入套了,赵离弦不欲再继续这场闹剧。


    正要动手, 又听宋檀因道:“师兄不若问问王凌波自己的意见呢?”


    “从她入主饮羽峰开始,就代替你打理剑宗事务,如今怕是整个剑宗都在她掌控之下。”


    “既得了这滔天权势,总不能危难之时只会龟缩人后吧?这可不是掌权人该有的风骨。”宋檀因嘲讽道。


    赵离弦对此离间诋毁之语已是非常不悦,比针对自己更甚,但此时王凌波却拍了拍他的胳膊,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即便死了这么多人,形势将他们二人架得骑虎难下,宋檀因依旧没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无措,这让她立马想到当初淳王宫那一役, 心中阴影滋生的不安, 便是连混沌之根依托也难消。


    只是她毕竟不是以前倚仗空虚的中阶修士了。


    王凌波细细的打量她一番, 对她此刻风姿似有欣赏之意, 赞道:“一月不见,宋姑娘比从前更出挑了。”


    “这气度风采, 浑厚修为,万魔拱卫之尊位, 真叫衣锦还乡,引人侧目。”


    “可惜温太皇太后无缘见证, 若她能亲见此幕, 必定以你为傲, 认可你是她最优秀的后嗣,而非你那早逝的胞姐。”


    宋檀因压下去的心火蹭的就被点燃了,以圣令融合的阅历与心境,本对凡俗过往已无触动, 但王凌波总能精准的找到属于宋檀因的心魔,肆意挑动玩弄。


    她先时与赵离弦交锋尚且一派从容,此刻确实一下失去了泰然,语气急促尖利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一介凡人坐井观天,以为得了赵离弦的庇护便万事大吉,你所仰仗的一切都是虚妄,你根本没资格腆据一切,今日我一定让你被机关算尽拼命攀附的赵离弦亲手舍弃。”


    王凌波拍手叫好:“说得好,有志气,宋姑娘即便贵为魔尊飞升大乘也不忘初心,不弃凡亲血仇,带魔族高手齐出剑指我一凡女,何等执意何等气魄,叫人人叹服。”


    她这姿态看得宋檀因差点跳起来,只怒气喷涌前的一瞬,被紧接的一句话浇个透心凉。


    “可是我让你心魔滋扰无法真正破镜?”


    宋檀因听到王凌波这么说。


    这下莫说是宋檀因,魔族一行的老祖也是悚然一惊,魔尊此时修为只是伪境,但为保魔尊威仪,知情者皆是守口如瓶,有混沌之根遮掩,便是真正大乘修士也无法察觉,怎可被一凡女一语道破?


    原本对魔尊为一凡女心魔难消颇为嗤鼻的众魔,此时多少有些感同身受了,若他们在修行大成之时遇到这等人,怕也是难以招架。


    只是一个错眼,宋檀因已经被惊骇刺激得失去理智了,脱口而出便是:“你如何得知?”


    扫过众魔因宋檀因这话精彩纷呈的脸色,王凌波道:“混沌之根早先你一步侵入法阵了吧?有它牵制你在诛魔刺下都撑不了多久,更何况你手下这帮人的站位与魔气流向,可够耐人寻味。”


    她身为凡人看不出来,但与赵离弦早便做了布局,魔修们欲静欲动可都在他眼里。


    “宋姑娘或许在大乘修士面前,怕是还欠缺自保之力。”


    “何等情形能叫一个魔尊融合圣令失败?我倒是恰巧知道有那么几个条件。”


    说完惋惜看着她道:“真是万事不顺啊,连回归尊位都做不到的废物,魔族有此尊主,尽可保我人族千万年无忧了。”


    宋檀因已然是心魔脱锁,愤怒欲癫,连混沌之根要再压制都有些力不从心。


    只是在这间隙,处在林枭身侧的林琅却是心中巨震。


    当初他受人拘禁要挟,同时被栽赃杀害卯综,可是吃了好大的亏,事后与魔尊详谈后,自然确认凶手不是被引导指向的她。


    那么剩下的嫌疑人便只有当初在兔族的那几人,赵离弦既无那动机也无必要,卯综之死他也沾一身腥九死一生才逃出兔族。


    姜无瑕如今被数家发难,眼看未来万劫不复,这等不堪一击之辈不可能是那人。


    至于荣端,林琅不屑的扫过一眼,修为粗浅,神色惊慌心虚,好似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那人心性这般浮荡,怎敢抬手间戏耍三族高手?


    那么当初在兔族唯一剩下那个,就是眼前这凡女了。


    若真是她——


    林琅一时间只觉得荒谬,再是叹为观止,紧接着竟觉得这才是情理之中,否则她一个凡人如何实掌剑宗,又叫魔尊后患重重。


    他对荣端不屑一顾,荣端此刻心里忧虑的却是滔天大事。


    他虽早与姜师兄撕破脸投靠了王凌波,在王凌波给他秘药示意下给姜无瑕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不可收场。


    荣端并非同情姜无瑕被女修复仇,而是在他并不怎么灵光的直觉中,突然就意识到,或许姜无瑕方才的失控暴发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事。


    若只是想将人打落深渊,即使没有那多此一举,几大家族的洪流依旧不是姜无瑕能抵挡,况且在自己婚典上闹不体面,对王凌波自己有何好处不成?


    荣端察觉了不对,但信息和智计又无法支撑他索寻何处不对,又忧心事后败露被清算,此番性命还受魔修胁迫,整个人只剩六神无主。


    只是这两人的心思电转已经对事态毫无作用,或者说根本跟不上瞬息万变的局势。


    宋檀因眼睛充血冷笑:“你这张嘴实在天下无敌,倒是我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了。”


    话音落,声音冷凝,怒喝一声:“杀,她方才说了几个字,就多杀几个人,黄泉路上别忘了,你们的死便是因她废话连篇。”


    宋檀因仍试图绑架众意与王凌波施压,却听她毫不犹豫道:“既如此,那我能再说一句吗?”


    凡耳聪目明者,虽不知她意欲何为,都被她这无可撼动的坚定震惊了,单这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形势如何紧逼驱逐不扰其志,连不少活了上万年的老古董都自认易地而处,做不到这般。


    王凌波最后对宋檀因会以蔑笑道:“想在我面前唱得势清算的戏,下辈子吧。”


    第197章


    宋檀音像是被一脚踢中的小狗一样, 尖叫疯狂的嘶吼:“杀了她,杀了她!你们一起上。”


    但赵离弦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他嗤笑:“杀个屁,还是那么蠢。”


    反击比他的声音先一步抵达,原本包裹着剑宗的巨大根须开始蠕动,似是与谁对抗。


    林枭惊觉不对,该说是早在方才他便隐有不妙之感,虽神识逡巡毫无异常,可直觉总是偏爱于他。


    与之相比混沌之根感受更明显,那些被批次杀死的人,魂魄竟一直附在法阵里,不散不消, 也没有堕入黄泉的迹象。待它意欲将其搅碎吸收之时, 又被一股力量排斥, 虽可破, 但宋檀因被屡次诛心,心魔狂乱, 根本分身乏术。


    此刻赵离弦回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剑宗的护山法阵会在今日特意纂刻拘束保护神魂的分支了, 此功效若天长日久运行,必是消耗不浅, 便是对剑宗也是巨大压力, 不可能是原本就有的。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


    今日之事早在他们预料, 且针对种种设想布下天罗地网及风险防备。


    混沌之根惊觉不妙,为时已晚,包围它的吞噬之力撤去隐蔽,露出狰狞獠牙, 是它所经历过绝不会忘的,属于赵离弦那可怖到天道都不敢正面相对的吞噬之力。


    宋檀因混乱癫狂的理智中听到一声响彻灵魂的惨叫,是混沌之根,她的本源。


    这声凄惨哀嚎叫她神色都清明了不少,慌忙沟通追问,对方却无暇回应。


    其他魔修也是感受明显,混沌之根陷入弱势,加持在他们身上的混沌魔气便消解大半,生叫他们暴露在不利之地。


    周围元婴被攥的高阶修士当即脱困,虽被混沌之根抽走不少生机,却个个有保命手段,当即就与魔修们战到了一起。


    虽两边人数相差甚远,但高阶修士之争,真正能参与其中的却没多少人,大部分人还是被法阵护于原地。


    方才随着宋檀因一声令下身死的修士,也随着赵离弦吞噬混沌之根占据上风,夺回法阵控制权也被归还了灵魂,一个逆回法则施下,道体生机恢复到几刻前的状态,于一片茫然中复活。


    见事态不妙,林枭毅然放弃缠斗的对手,改攻赵离弦,意图打断他对混沌之根的侵蚀,那是整个魔界的道基,便是在场魔界高手死绝,也不能损伤分毫。


    可紫烟未至,刀宗宗主生生拦在他面前,大着嗓门喝道:“姓林的,前两次是你跑得快,老不死的盯着晚辈作甚,与老夫战上一场。”


    林枭心中大恨,连往日从容都无法维系,冲其余人喝道:“别管他们了,齐剿赵离弦,但别打死了。”


    “若混沌之根被毁,你我皆是魔界罪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多半魔修也只得将生死置之度外,拼着被对手重伤,也要脱战冲击赵离弦。


    可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在场修士虽不明就里,也隐约猜到此战关乎两界存亡,于是也不要命的阻挠。


    赵离弦吞噬之力虽可怖,但面对混沌之根此等体量却不可一蹴而就,此时此刻,眼见大势已去,混沌之根也顾不了所谓魔界精英,顾不了失去这批人整个魔界会颓势多久,更顾不了它的分.身圣令和那没用的废物宿主。


    当即断尾脱困,切出部分神识自爆,炸开了密不透风的吞噬网,带着残躯逃回魔界。


    眼见混沌之根抛弃魔族子民逃跑,在场魔修均是心绪复杂,怅然有之,庆幸有之,意料有之,也难免怨愤。


    随着混沌之根的遁逃,战况就开始一面倒了,客场作战本就不利,剑宗的护宗大阵也终于开启了它的杀招,而赵离弦吞噬了部分混沌之根,对魔修体内的本源魔气也有了一定的控制权,此涨彼消,很快包括宋檀因在内的魔修均被尽数捕获,只有林枭趁机拼死划出一道界腔,将林琅踢回了魔界。


    待事毕,所有人还有种恍然之感,不可置信竟将魔界半数以上的老祖拿下,从此魔界群龙无首,要想再培育力量入侵人界,少说得要数千年之功。


    想到竟能在他们这一代完成此等壮举,一时间众位修士都与有荣焉,至于赵离弦与混沌之根的斗法经过,以及不少大乘修士对其能力和阶位的起疑,倒不是此刻放在明面分说的事。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被困魔锁拘住的宋檀因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林枭见状无奈叹了口气,这时候也不讲尊卑体面了,嘴里骂了句:“蠢货!”


    赵离弦开口:“押下去。”


    王凌波却开口阻止:“宋姑娘既然不远千里从魔界回来随礼,自然不能叫她白跑一趟。”


    “也叫她观完礼再行处置吧。”


    赵离弦也忙着完婚,自无不答应,旁人听了也只当两女相争,王凌波作为胜者还要杀人诛心,心中如何作想却不会面上扫兴。


    于是有高阶修士迅速打扫了战场,将整个剑宗恢复如初,宾客才历经生死威胁,这会儿也只得陪两个心大的强撑笑颜。


    而以宋檀因为首的魔修被锁押着另辟了近处一视野绝佳之看台,身不由己的参加婚礼。


    宋檀因许是已达临界,此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凌波,倒是没有闹出动静。


    她心中冷笑,倍感羞耻,比之先前更甚百倍,堂堂魔尊,准大乘的修为,竟还是翻不出那凡女的手心,又觉得讽刺。


    王凌波竟这时候还觉得自己的执念是赵离弦?更试图拿婚礼之事刺激她吗?


    随着她心中的念念自语,婚契仪式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赵离弦取出两人相商纂刻好的契书,约定双方从此神魂相容,不分彼此,王凌波从此可分享他的寿命,资质,神魂,包括那把超脱于天道之外的辟时箭。


    这虽是对道侣的馈赠,却也是一种自保手段,若王凌波没有绝对的能力保护自己,那么与她神魂相契的赵离弦,也难保有心人通过她算计——这里当然也包括天道。


    只是就权限顺位而言,王凌波排在第二位。《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