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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太后


    说话的功夫, 楚寻与马车里的孙雪苏灵终于到了。


    “殿下,”楚寻翻身下马,对沈亭拱手:“好巧。”


    沈亭微微颔首, 没有说什么, 倒是庆王道:“你怎么这么闲,姑娘家去庙里求姻缘, 你去干什么?”


    田雨现在看庆王十分不满,反驳道:“谁说我们是去求姻缘了?”


    “你们几个年轻姑娘一起,不是求姻缘还能是什么,”庆王理所当然地道:“难不成你们还能求国泰民安。”


    田雨咕哝:“就是求国泰民安,又不是只有你们男人才关心国家。”


    “嘿,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总和本王作对?”


    庆王一边说一边朝田雨走可两步,田雨大惊, 忙不迭地躲到顾明月身后。


    庆王看了看顾明月, 犹豫一下后扭头对楚寻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动机?”


    “你才有不良动机呢, ”楚妙不怕庆王, 见庆王对她大哥言语无礼, 她道:“我哥只是陪我而已。”


    楚寻一笑, 看了眼沈亭后他问:“王爷觉得我有什么不良动机?”


    庆王冷哼一声:“你的动机本王怎么会知道。”


    在十里亭小坐片刻,众人就再次启辰,回到京城时才刚刚申时。


    “郡主,择日不如撞日, 不如我们这就去殷氏酒楼吧。”楚妙道。


    顾明月问:“你这就饿了?”


    “中午的斋饭好吃归好吃, 可毕竟是素菜,我喜欢吃肉。”楚妙扭头问田雨:“你饿没?”


    田雨点点头,骑了一路马, 饿了。


    “你们要去殷氏酒楼吃饭?”庆王道:“能不能加个我?”


    不等顾明月等人回答,他又道:“我们中午就随便对付了一顿,早就饿了。”


    顾明月看向沈亭:“你饿吗,怎么不早说,我马车里有点心。”


    沈亭不挑食,中午的饭菜不如城里的美味但他也吃饱了的,可……


    余光扫过楚寻,沈亭笑着道:“有一点。”


    庆王立刻兴致勃勃:“那我们一起去吧。”


    吃完饭,楚妙心满意足地回了福惠大长公主的公主府。


    去给福惠大长公主说起他们遇到顾明月与沈亭的事。


    “祖母,”楚妙道:“太子好像很满意端阳郡主。”


    在府中,福惠大长公主穿着比较随意,已经斑白的鬓间也只戴了几根固发的钗子,瞧着平易近人了许多。


    闻言,她淡淡笑了下:“你才和他们见过几面。”


    “这不是几面不几面的事,是不是真心喜欢一眼就能看出来。”楚妙反驳:“我以后也要找个喜欢的。”


    福惠大长公主抬眸:“万一你喜欢的家世不好呢。”


    “不好就不好呗,我是嫁给他又不是嫁给他的家世,”在场的只有祖母和大哥,楚妙也不觉得害羞,认真道:“再说了,我相信能让我看上的本事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就算不能飞黄腾达,也能温饱有余。”


    福惠大长公主笑了笑,坐了一会儿后楚妙回院子洗漱,福惠大长公主把楚寻留了下来。


    “这些天七皇子来找你没有?”福惠大长公主问。


    “前天七皇子有来找我吃饭,这两日都没有消息。”


    福惠大长公主扯了扯嘴角,冷淡的话语中带着嘲讽:“多半是他娘让他接近你的。”


    楚寻温声:“或许七皇子只是想和我们亲近,毕竟我们是表兄弟。”


    “你不用替他们娘两说话,”福惠大长公主道:“淑妃是本宫的女儿,她是什么样的人本宫再清楚不过。”


    楚寻沉默不语,淑妃终究是他的长辈。


    “你是没参加科举,若你参加科举,在朝中为官,他们说不定还想插手你的婚事。”


    “就算孙儿在朝中为官,姑母也不能肆意而为,”楚寻顿了下:“当今圣上和太子都是胸有沟壑之人。”


    福惠大长公主了解自己的长孙,外表瞧着很温和但实则有傲气,她很少听到楚寻夸人。


    “你很看好太子?”


    楚寻沉吟道:“堪称惊才绝艳,若他为新帝,我国百姓只少还能安居乐业几十年。”


    “这么说他认祖归宗倒是一件好事。”福惠大长公主道:“以后七皇子若还来找你,你不愿意直接拒绝便是。”


    楚寻:“祖母放心,孙儿省得。”.


    康平长公主起了把陈安如许给太子的心,可她也知道,陈尚书因为马管事的事惹了皇上不喜,若由他们出面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她想了想,进宫找到太后。


    太后最近身体时好时不好,听完康平长公主的话,她气得直咳嗽。


    “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明月才是你的女儿。”


    康平长公主道:“她是我的女儿不假,可她对我怎么样您是看在眼里的,哪里有半分女儿对母亲的尊敬。”


    太后想说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母亲当得太失职太过份,紧接着她听到康平长公主道:“若她有一天坐上后位,您觉得我能讨得了好吗?”


    “不会的,明月不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前几日女儿在庙里遇见她,她不顾有其他夫人在场,对我敷衍地行了礼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康平长公主道:“您是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


    太后不信康平长公主有多难受,最多就是觉得没面子,可是明月现在就不给康平面子,以后她走了,只怕更严重。


    正如太后了解康平长公主,康平长公主也了解她的母后。


    她母后当年非要让她嫁给顾霖,觉得有愧于她,只要她一直拿顾明月不敬她这事说,她母后的态度终究会软下来。


    “母后,太子身边早晚会有其他人,多一个安如不多,但于女儿来讲,却是一份保障。”


    “有之前的事情在,太子怕是不会喜欢安如。”


    “这不一定。以前太子是要稳着顾国公府,如今他已经是太子,少了顾忌,再者驸马早晚是要回到朝廷上的,能多一个助力,何乐而不为。”


    太后还是觉得不妥:“明月本就对哀家一直护着你们不满,若哀家提出这事,明月怕是要彻底对哀家生怨。”


    “母后以为现在她对您就没有怨气吗?”康平道:“乐阳三番两次地犯错,却被您三番两次地护着,她又不是多宽宏大量的人,怎么可能没怨气。”


    太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明月近来是不常来和她请安了。


    “你让哀家再考虑考虑。”


    康平长公主也没想一次就能把太后说通。


    也是巧,翌日,顾明月就进宫来给她请安。


    “你母亲昨日进宫了,说前几日你们在庙里碰见了。”太后打量着顾明月的神色:“她说你只给她行了礼便走了。”


    顾明月听懂了太后这话的意思,她抬头看着太后一笑:“她又不待见我,我硬留着干什么,等她当着其他人的面训我吗?”


    太后心底一沉:“你现在不一样了,她也会有所顾忌。”


    顾明月哪里想得到康平长公主在打什么算盘,也想不到太后被康平说动了。


    “顾忌不顾忌的我没看出来,” 她迟疑了下,还是说出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就算她顾忌了,甚至转变了态度,那又怎么样呢,我就要把她供起来吗?”


    太后眉头一皱:“哀家不是这个意思。”


    顾明月笑笑,太后怎么可能不是这个意思,可太后是她的外祖母,疼过她宠过她,她不想和太后争论。


    “明月,她到底是你的母亲,”太后握住顾明月的手,语含祈求:“当初的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受了些苦,你能不能不要和她计较。”


    顾明月淡淡道:“我没和她计较。”


    对方终究是给了她生命的人,她能怎么和康平计较,不主动给她找麻烦她就谢天谢地了。


    太后相信顾明月不会跟康平计较,可她想要的不仅是这样。


    她最近身体越来越差,能活多久都没个准数,若她去了,成王一家怎么办,康平又怎么办。


    偏偏这两个都不争气,和明月关系不好也就罢了,她就担心他们会在她走后又惹出事来,没了她,明月肯定不会轻饶了她们。


    可她了解明月,不说她现在让明月对他们宽容些明月不会答应,就算是她临终之言,明月也不一定会应下。


    还是要给成王等人和康平找个靠山。


    太后心里装了事,觉得对顾明月有愧,便故意露了疲色。


    顾明月伺候着太后歇下,等太后呼吸平稳后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内殿。


    她没忙着离开,召来慈宁宫的管事嬷嬷问太后的病情。


    相比于之前,管事嬷嬷待顾明月更恭敬了,不敢隐瞒,如数道出。


    顾明月沉默片刻后叮嘱嬷嬷好生照顾太后便要离开。嬷嬷要送,被她拒绝。


    直到看不见顾明月的背影,嬷嬷才进内殿,却看见本该睡着的太后娘娘坐了起来,面色怅然。


    “娘娘?”


    太后没回她,过了好一阵才道:“听说柔妃的针线活不错,明日让她来帮哀家做个抹额呢。”


    当今圣上不重女色,没有特别宠爱的宠妃,能封妃的都是肚子争气,育有子女的嫔妃。


    柔妃也是如此,但她运气没那么好,没能生下皇子,只有一个公主。


    嬷嬷听见太后的吩咐怔了怔,太后因为不是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几乎不插手后宫的事,像这样主动找后宫妃嫔更是铺天盖地头一遭。


    嬷嬷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了,自不会相信太后找柔妃只是为了一个抹额,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嬷嬷正想着,忽然听到太后道:“以后哀家的事不必事事告知明月。”


    嬷嬷下意识抬头,对上太后那双微混的眸子,心下一凛。


    第62章 一个就够了


    顾明月是顾霖唯一的女儿, 小时候就很受宫中妃子们的宠爱,尤其是那些育有皇子的妃子。


    后来她长大了些,顾霖明确表示出不会将顾明月嫁进皇家, 这些妃子才有所收敛, 但仍然对顾明月礼遇有加。


    现在,顾明月作为未来的太子妃, 不管这些妃子心里怎么想的,面上至少都是温柔和善的。


    淑妃笑着打趣:“等明年春天,我们就能在宫中常常看见郡主了。”


    顾明月与沈亭的婚期就定在了明年春天。


    顾明月是在穿过御花园时遇见的淑妃与其他人,闻言她不觉得羞,大大方方地回道:“就怕到时候淑妃娘娘看我看得烦。”


    淑妃摇头直笑:“郡主还是这么个性子。”


    在场的除了淑妃, 还有安王的母妃贤妃以及太后口中的柔妃。


    严家的落败是咎由自取,但不可否认这其中顾明月的功不可没,是以贤妃一直没说话, 神色淡淡。


    柔妃因为生的是公主, 以前对顾明月不如其他妃子对顾明月好, 但现在突然就亲近了许多, 把顾明月夸个不停。


    顾明月也不觉得尴尬, 笑眯眯地听着。


    贤妃记恨顾明月, 见柔妃不加掩饰地讨好顾明月便有些看不惯,皮笑肉不笑地道:“以前没见柔妃妹妹这么喜欢郡主,莫不是见她以后是太子妃,急着讨好?”


    顾明月敛了敛神色, 虽然贤妃算是长辈, 可毕竟只是妃子,说到底只是个妾,她没和沈亭定亲之前就不惧她, 更不用说现在了。


    她张嘴,正想反驳回去,印象中一直温温柔柔地柔妃笑着道:“贤妃姐姐这话说对了,我可不是在讨好郡主么,毕竟郡主以后可是静怡的嫂子。”


    “静怡这孩子性子软,以后怕是有的是劳烦郡主的地方。”


    顾明月道:“柔妃娘娘客气了,静怡是公主,有皇上在,没有谁敢欺负她。”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贤妃冷哼一声。


    顾明月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贤妃娘娘这话听着就不怎么妥当了,娘娘们喜欢我才愿意夸我,怎么在您眼里就是讨好了呢。”


    淑妃和柔妃交换了个眼神,俱是沉默不语。


    贤妃被顾明月一个晚辈顶撞,怒气更甚,阴阳怪气地道:“不过是我们姐妹之间的打趣,郡主何必当真。”


    “没办法,我这个人就喜欢较真。”顾明月一脸笑意,语气却十分的意味深长:“以后贤妃娘娘要和柔妃娘娘打趣开玩笑,可千万别带上我,不然我依然还是会较真的。”


    顾明月是在敲打她,意识到这点,贤妃怒不可遏,可她到底是在宫中几十年的人,最明白什么叫做避其锋芒。


    她可以说几句阴阳怪气地话,但再多却是不能够。


    “本宫听说郡主前几日去庙里上香了,还遇到了本红那对侄儿侄女,”淑妃生硬地转着话题:“他们没给郡主添麻烦吧。”


    顾明月眨眨眼,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娘娘怎么知道?”


    “还不是七皇子,”淑妃无奈:“他以前就很崇拜他表哥,如今进京了,三天两头去找他。”


    顾明月点点头:“没添麻烦,就是花了点钱。”


    “哦,这是怎么回事?”


    “请他们吃了顿晚膳。”


    “如此倒是让郡主破费了,”淑妃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光。


    顾明月笑笑道:“都是表兄表妹,他们回京,我托个大,也算是东道主,请他们用个晚膳是应该的。”


    贤妃坐不下去,起身离开。


    她走后,淑妃对顾明月道:“昨日安王妃进宫了,离开的时候双眼红通通的。”


    婆媳问题,何况安王妃没了严家这个靠山,日子不好过很正常。


    “听说是为了子嗣的事。”淑妃道。


    顾明月还记得严太师去世时,安王妃与严老夫人想让她放过王绍的事,她对安王妃没好感,可是子嗣一事着实不能只怪安王妃一人。


    顾明月心想:安王后院里不止安王妃一个,可也没听见其他人有孕,说不定是安王有问题呢。


    “子嗣要靠缘分,”她道:“急不得。”


    淑妃道:“没想到郡主年纪不大,看得倒是很明白。”


    顾明月没待太久,她走后,淑妃长长地叹了口气,语带羡慕:“有些人啊,就是天生的命好,阴差阳错都能成为准太子妃。”


    柔妃听着淑妃这话觉得她不像只是在感慨顾明月,想说什么,可想到淑妃膝下有七皇子,她又住了口。


    太子是立了,可这些人就真的收心了吗?


    柔妃无意插手这些事,也起身告辞。


    皇上进后宫的时间很少了,晚上柔妃没等着皇上翻牌子,早早地睡下。


    翌日,太后宫中的人来时她正在给静怡公主做衣裳。


    宫里绣女很多,但她女红不错,平日里就喜欢给静怡做。


    听到来人说太后让她做个抹额,柔妃错愕不已。


    太医最近日日都在往慈宁宫跑,她们私下里都在猜太后是不是不大好了,但其实太后好与不好,与她们关系不大。


    太后不插手宫里的人,她们嫔妃与太后可以说是相敬如宾。


    一个抹额而已,柔妃自然不可能不答应,慈宁宫的人离开后,她的神色缓缓沉下。


    太后不会无缘无故要她做什么抹额,只怕抹额是假,要见她才是真。


    可太后为什么想要见她?


    宫中妃嫔不算多,可她在众人中算是比较不起眼的。


    柔妃抿了抿唇,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而当她去慈宁宫见过太后,这种预感成了真。


    太后竟然拿她以前做过的一件事要挟她,要她去试探皇帝,能不能在端阳郡主进东宫前塞人进东宫。


    柔妃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太后不是很疼爱端阳郡主的吗?


    柔妃很想拒绝,可她不敢,她赌不起,但她也说了,她不保证能成。


    太后只是想让柔妃去探一探皇帝的口风,真要把陈安如送进东宫,不可能让柔妃去开这个口。


    这件事得细细谋划,一旦不成,明月对她生怨就罢了,怕就怕明月会记恨上她母亲。


    一旬后,皇帝到了柔妃的宫中。


    用膳时,柔妃提起白日顾明月进宫探望太后的事。


    皇帝夸道:“端阳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皇帝毫不掩饰他对顾明月的满意,柔妃心头一沉,但不得不继续道:“以前顾国公还说出来想让郡主嫁进皇家呢,没想到郡主不仅嫁进了皇家,还嫁的是太子。”


    皇帝抿了口酒,心想多亏有他,不然这婚事岂能保得住。


    柔妃提起酒壶给皇帝斟酒:“前些天,臣妾听到有宫人在讨论,说郡主进了东宫,以后太子若想纳人……”


    皇帝抬眉看柔妃:“纳谁?”


    都说枕边人亲近,可柔妃却是有些怕皇帝的,哪怕皇帝对她们这些妃嫔一直不错。


    被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柔妃咽了咽喉咙:“没纳谁,是几个宫人在胡言乱语。”


    皇帝并不好酒,他把酒杯推开,直截了当地问:“有人想让你来探朕的口风?”


    柔妃面色一变,立即蹲下,想辩解却也知道辩解无用,说不定还会给皇帝留下死不认错的印象。


    “臣妾有罪。”她默认了皇帝的话。


    “起来,”皇帝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你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没必要掺合这些事。若有谁想往东宫送人,让他自己来跟朕说。”


    皇帝也是这么过来的,就是现在也有人想往后宫送人。


    会有人想往东宫送人很正常,皇帝以为是某些朝臣求到了柔妃这里。


    他不喜欢妃嫔插手皇子们的事,尤其是太子的事,但柔妃育有公主,只要事情不严重,他还是不想太拂了柔妃的颜面。


    柔妃勉强一笑:“是。”


    皇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没几日,竟然有人上奏提议替太子纳人,以绵延皇家子嗣。


    正好沈亭也在,他直接把奏折丢给了沈亭:“看看吧。”


    自沈亭被立太子以来,皇帝不仅没有防备过他,还常把人留在御书房教导,也会让沈亭批阅奏折。


    沈亭以为这是一封关于朝政的奏折,打开看后眉头一蹙,他道:“儿臣没有纳人的打算。”


    皇帝相信沈亭现在不会纳人,但听这话的意思……


    他好奇地问:“以后呢?”


    皇帝也是男人,深知男人的劣根性,便是当初为了保住沈亭与顾明月的婚事,他也不曾在顾霖面前保证说沈亭弱水三千,只娶顾明月这一瓢。


    沈亭反问:“父皇觉得儿臣该为了拉拢朝臣而纳人吗?”


    皇帝素来不喜将后宫与前朝牵扯到一起,也不会为了拉拢朝臣而纳朝臣们的女儿为妃。


    他喜欢把权利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太子是他儿子,他愿意放权。


    “这要看你自己,朕从不插手儿女后院之事。”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朕丑话说在前头,反正和离的圣旨朕已经提前给了端阳了,到时候端阳要和离,你可别来找朕帮忙。”


    话落,皇帝担心沈亭真有纳人之心,忍不住描补了一句:“你知道前朝怎么灭的吗?”


    沈亭熟读经典子集史书记载,自然知道是怎么灭的――皇帝宠妾灭妻,被自己的岳家给反了。


    “顾霖虽然对朕忠心耿耿,但换作是你就不一定了。”皇帝语重心长地道:“其实朕觉得妃子纳多了也不好,你看朕,后宫的争斗就不说了,生这么些皇子有什么用,只知道争权夺利。”


    沈亭:……


    “父皇,儿臣觉得郡主很好,有郡主一个就够了,以后也不会有纳人的打算。”


    皇帝微松口气,很好,他不用担心他与顾霖反目成仇了。


    第63章 教坏了


    七月流火, 天气一日比一日的舒适。


    田雨穿着一身白色的骑马装,骑在黑色的大马上,隔一会儿就瞅旁边的齐俊一眼, 整张脸上写满了好奇。


    齐夫人之前想让田雨嫁给齐俊, 齐俊不同意,虽然后面齐夫人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二人关系实在算不得亲近,甚至有些生疏。


    齐俊当做没发现,但田雨一直看,他就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田雨摇头。


    “那你看什么?”


    田雨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是问道:“表哥, 你为什么要送我?”


    她和郡主等人约好了去郊外骑马,在城门碰面。她对京城已经很熟悉了,自己骑马去完全没问题, 但出门时齐俊却主动提出送她去。


    齐俊头都没扭一下, 看着前方淡淡道:“正好有空, 而且你是姑娘家, 一个人出门不太安全。”


    田雨不信, 她在想齐俊主动送她是不是为了去见顾明月。


    当初姑母是为了她才那么着急地去顾国公府解除婚约, 这不是田雨的主意,但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对齐俊她感到非常抱歉。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向齐俊道歉,可解除婚约后, 齐俊公务越加繁忙, 常常不在京中,她见到他的机会不多,这次是刚办完一件差事才得了两日的休息。


    “表哥, 对不起,”田雨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我,姑母当初也不会……”


    齐俊打断田雨:“不关你的事。”


    “不,如果我早些跟姑母说清楚事情或许就不一样了。”


    “你不敢说的。”齐俊顿了一下,忽然感觉田雨和郡主走动以后胆子大了不少,至少以前的她绝对不敢这样和他说话。


    田雨神色一僵,发现齐俊说的是事实,顿时更难受了。


    如果郡主没和表哥解除婚约,郡主就会是她的表嫂,那不是更亲近吗?


    不过郡主嫁给太子也挺好,以后太子登基了,郡主就是皇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算你说了,你姑母也不会听你的。”齐俊道。


    田雨闻言一想觉得是这样,她姑母很疼爱她,但却不怎么把她的看法放在心上。


    不是不尊重她,只是她姑母觉得她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需要她护着。


    “我送你不是为了去见郡主,”仿佛没看见田雨脸上的尴尬,齐俊道:“从我们婚约解除的那一刻起,我与郡主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田雨不信齐俊能这么放得下,齐俊回京得知婚约解除后一大早便去见了郡主。


    但郡主现在是太子的未婚妻,名声大过天。


    她敛了敛神色:“表哥,我明白了,刚才是我言语无状。”


    齐俊摇头淡笑了下,兄妹二人不快不慢地赶到了城门口。


    顾明月她们已经到了,每人都是骑装,连苏灵也骑在马上,只是有护卫帮她牵着马。


    齐俊拱手:“郡主,苏小姐。”


    顾明月好奇:“你也要和我们去骑马?”


    “不,”齐俊温声道:“我只是送田雨来。”


    田雨道:“表哥说我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你一个人是不安全,是我没考虑好,应该派人去接你的。”顾明月对齐俊道:“傍晚我会派人把田雨送回齐府的。”


    齐俊道谢,然后调转马头回城。


    苏灵摸着下巴感慨:“几日不见,齐俊好像又俊了些。”


    “有吗?”田雨道:“没有吧,我瞧着跟之前一样啊。”


    “你日日都见自然不觉得,”苏灵忽然想到什么,嘿了一声:“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我说小雨你还是嫁给你表哥得了,反正你姑母之前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田雨立刻摇头:“不。”


    “你是不是怕赵乐阳啊,她现在应该不敢再做什么了。”


    “这可不一定,凡事小心为上,”顾明月道:“不过小雨嫁给齐俊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田雨还是摇头:“我对表哥没有男女之情。”


    苏灵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道:“他这么好看你都不喜欢?”


    田雨小声反问:“苏姐姐也没定亲,苏姐姐喜欢吗?”


    苏灵顿时被问住,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主要是齐俊是明月的前未婚夫,虽然是前,但也是有过婚约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朋友夫不可夫。


    顾明月在一旁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田雨嘴角也弯了弯,还打趣苏灵:“苏姐姐若对表哥有意,我可以替你牵线搭桥呦。”


    “小雨,你变了。”苏灵长叹一声后道:“一定是郡主把你教坏了。”


    田雨想反驳,看见迎面一辆马车行了过来。


    “成王府的马车。”顾明月挑眉。


    不是亲王规制的马车,那么马车里就只可能是她们刚才提到的赵乐阳。


    马车在路过她们的时候停了下来。


    车窗帘子掀起,赵乐阳将顾明月等人扫了一眼后对顾明月道:“郡主好兴致。”


    说完她也不等顾明月说话便放下了帘子。


    “这……”马车走了,苏灵道:“她怎么瞧着阴森森的,让人心里发毛。”


    田雨:“我也觉得她怪怪的,好像是在质问郡主。”


    顾明月也有这种感觉,不过管她的呢,赵乐阳真敢做什么才是自寻死路,毕竟没有第二个赵恺。


    也不对,成王或许可以成为第二个赵恺。


    赵乐阳是去庙里给她母亲祈福,自赵恺去世后成王妃便流连病榻,上完香她便回来了,没有逗留。


    放下车帘子,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谢谢您,谢谢您,公子您真是好人呐。”


    “老人家不必客气。”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声音突然传入赵乐阳耳朵,她倏地睁开眼睛,撩起帘子,一个老翁正不停地向齐俊道谢。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齐俊了,像是上辈子的事。


    马车停下,齐俊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看清人的那一刹那,他眉头皱了皱。


    赵乐阳没有错过这个皱眉,可奇怪的是她心中并没有觉得难受。


    “赵小姐。”


    “赵小姐,”赵乐阳自嘲一笑:“到头来,我就只得了一声赵小姐。”


    齐俊不想和赵乐阳过多纠缠,拱手后翻身上马。


    赵乐阳没有叫住他,看了会背影他收回目光:“回府。”


    回到府中,赵乐阳第一件事便是问:“母亲早膳吃得如何?”


    下人道:“只喝了两口粥。”


    赵乐阳微微颔首,原本准备回自己院子的她掉头去了正院。


    成王妃生病,用午膳时只有成王与赵乐阳两个。


    “护卫说你今天遇到顾明月和齐俊了?”吃着饭,成王突然问。


    赵乐阳点头:“在城门口遇到的。”


    成王抬眉,目光幽深地看着赵乐阳。


    赵乐阳继续夹菜:“您放心,我现在只想给哥哥报仇。”


    提到去世的儿子,成王脸上闪过一抹悲痛:“原本我以为你哥之死十有八~九是严家人做的,但现在我有些不确定了。”


    赵乐阳道:“只有那么些人,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儿子没了,成王就只剩下赵乐阳这个女儿。他之前还担心赵乐阳会继续执拗于齐俊,听了这些话,他悬着的心缓缓放下了。


    “下午你来趟书房。”


    他只有赵乐阳一个女儿,他所有的东西都要留给赵乐阳,财富以及他这些年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势力.


    暮色四合时,顾明月回到国公府。


    “郡主,”忍冬伺候着顾明月沐浴时想起一件事,去外间拿了一封信来:“这是今日上午有人送来的。”


    顾明月接过信封,没有署名。


    半夏道:“别是某个倾慕郡主的人写的吧?”


    忍冬瞪她:“送信之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顾明月拆开信封,信很短,一张信纸都没写满。


    半夏与忍冬不好去看信上的内容,见顾明月脸色寻常,半夏好奇问:“郡主,信上写了什么?”


    顾明月直接把信递给了她。


    半夏接过,看完道:“这也太假了吧。”


    忍冬也好奇地探过头去,信上只写了一件事――太后想塞人进东宫。


    忍冬有不同的看法:“若是假,送信之人为何要这么做?”


    挑拨郡主与太后之间的情谊?


    且不说郡主与太后之间情谊如何,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能挑拨得了吗?


    “你的意思是这是真的?”半夏嘴角缓缓沉下:“可郡主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太后怎么可能往东宫塞人去分郡主的宠爱,这对太后有什么好处?”


    “这对太后或许没有好处,但对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忍冬没说话,看向顾明月。


    玩了一天,顾明月有些累了,歪歪地靠着浴桶:“能让外祖母宁愿开罪我也要这么做的人有几个?”


    “成王与康平长公主。”


    赵乐阳是太子堂妹,不可能进东宫,那剩下的就只有康平长公主府中的陈安如。


    意识到这点,半夏怒不可遏:“您才是太后的外孙女啊,她怎么能这么做。”


    与半夏相比,顾明月格外的平静。


    “我问过太医,外祖母能不能撑到我成亲都不一定。”顾明月闭上眼睛:“她大约是觉得若她走了,我会为难他们吧。”


    半夏与忍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劝主子。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过了一会儿,顾明月忽然睁眼:“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定我就是会把受过的气找回来。”


    她又不是菩萨,没那么大人有大量。


    呃……这跟半夏与忍冬想得不太一样。


    “郡主你不生气?”半夏小心翼翼地问。


    “不生气,这有什么可生气的,”顾明月风淡云轻地道:“在外祖母心里,我本来就比不上成王与康平长公主。”


    不止,也许她连赵乐阳都比不上。


    可那又怎么样呢?


    有郡主爵位的人是她,与太子有婚约的人是她,将来母仪天下的人也是她。


    第64章 你想做什么


    虽然顾明月不生气, 但半夏还是气得磨牙。


    以前她觉得太后虽然有些时候有点过分,但至少是真心疼爱郡主的。


    现在来看,太后还不如康平长公主呢。


    康平长公主是不喜郡主, 可人家从头到尾都是这样, 而太后则是虚情假意,更令人气愤。


    幸好郡主想得开, 不然该多伤心。


    她有心想替郡主愤愤不平两句,忍冬忽然道:“那一封信是谁送的?”


    若是康平长公主府的人送的,那么信上应该提到康平长公主,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这封信来自宫中。


    谁送的不重要,顾明月心下暗忖, 对方送这封信明显是在向她卖好,适当时机,对方会主动告诉她。


    宫里, 宫人走到正在低头剪花枝的柔妃旁边:“娘娘, 慈宁宫又传太医了。”


    柔妃动作不停, 轻声感慨:“太后这身子是越发不好了。”


    柔妃试探皇帝后去了趟慈宁宫, 事没办成, 太后没有怪罪她, 只说以后若机会合适,让她帮着劝两句。


    柔妃嘴上应得很好,但没有打算这么做,不仅如此, 她犹豫几日后还派人把这个消息传给了端阳郡主。


    “娘娘, ”宫人忧心忡忡地道:“你把事情告诉端阳郡主是不是太冒险了?”


    柔妃道:“有什么冒险的?”


    “万一端阳郡主闹开,事情不成,太后娘娘一怒之下把那件事公开怎么办?”


    “不会的, 这是她拿捏我的筹码,不会轻易公开,”柔妃左右端详着花盆中的小树:“而且端阳郡主是聪明人,她不会闹开。”


    太后现在还没有任何实质的动作,端阳郡主是晚辈,闹开对她不利。


    这也是柔妃最终决定把这件事告知端阳郡主的关键。


    宫人仍是不能放心:“可这还是是一个隐患。”


    “是,”柔妃抬头看心腹:“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怎么会,如果太后娘娘如了愿……”


    “你觉得她能如愿?”


    宫人没回答,她只是觉得天下男人,有几个不好色的。


    柔妃知道宫人在想什么,可她不觉得太后能如愿。


    太后不能如愿,但她的这个把柄太后一定不会就这么浪费。


    总有一天,太后或者其他人,一定会用这个把柄再次要挟她。


    若是件小事也就罢了,但若是一件会影响到静怡的事怎么办。


    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静怡,包括她自己。


    与其去赌,不如她提前向端阳郡主卖个好。或许等到事情真相大白时,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清晨醒来,秋雨顺着屋檐流下,打在芭蕉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昨日骑了马,今日又下雨,顾明月不准备出门,用了早膳后又躺回了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正睡得香,忍冬进来把她叫醒,说是太后病重了。


    顾明月揉眼睛的手一顿,原本她还困着,立时清醒得不行,起床接过丫鬟准备好的衣裳快速地往身上穿:“怎么回事?”


    忍冬递给顾明月浸湿了的帕子:“说是昨儿夜里受了寒,早晨就起不来了。”


    顾明月真的对太后的所作所为一定不生气吗,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气归气,老人家病了,她能不去探望吗?


    匆匆赶到慈宁宫,康平长公主一家包括陈尚书和成王父女都已经到了。


    看见顾明月,康平长公主当即就想训斥她来得晚,可话到嘴边,看见太医朝顾明月行礼,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太后只是受了寒,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一受寒就显得特别严重。


    看见顾明月,太后笑了笑,慈祥地道:“明月来了。”


    她冲着顾明月招了招手,原本坐在床边的康平长公主便把位置让了出来。


    顾明月坐到床边,双手握住太后的手,神色语气和以往都没有任何区别:“外祖母,是不是宫女伺候得不周到。”


    太后摇头:“是昨晚上哀家自己觉得热,开了窗户吹了风。”


    顾明月噘嘴:“您小时候还叮嘱我不要吹冷风呢。”


    “哪里知道只吹了那么一会儿就受不住,”太后怅然叹道:“还是老了,指不定哪天就去了。”


    “母后。”


    “祖母。”


    “外祖母。”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所有人面色一变,仿佛太后说了什么很恐怖的话。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是忌讳就能避开得了的。”太后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就是有些放不下你们。”


    “母后,”成王红了眼眶:“是儿子不成器,让母后挂心了。”


    “成不成器不重要,你能安安稳稳把这一生过完哀家就满意了。”太后看向赵乐阳:“乐阳也是,不要再钻牛角尖。”


    赵乐阳点头:“祖母,我不会了。”


    太后欣慰一笑,目光又重新投向了顾明月:“明月啊,你有你父亲和太子护着,也聪明,哀家对你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盼着你……”


    顾明月猜到太后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让她照料他们,可凭什么。


    她已经想好,决定说些场面话糊弄过去,这时门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


    “皇上驾到!”


    所有人起身接驾,好了,这下连糊弄都不用了。


    一行人走出内殿,在外殿的陈文躬着身给皇帝行礼。


    皇帝道:“陈爱卿也来了。”


    皇帝没有让陈文起身,他便只能继续躬着身,回道:“听闻太后娘娘病重,长公主与微臣担忧不已,便一起进宫探望。”


    “陈爱卿有心了。”皇帝微微颔首,随后一眼看到了顾明月,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端阳也来了,听说你最近常常进宫探望太后,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陈安如站在众人后面,听着皇帝对顾明月的夸奖,她心下一沉。


    皇帝对顾明月越满意,她越难进到东宫。


    据上次去寺庙已经有好些日子了,虽然长公主一直让她放心,但事情一日不成,她的心就一日难安。


    皇帝免了众人的礼,进内殿探望太后。


    对于皇帝的到来,太后表现得很高兴。


    沈亭给太后请过安后便站到了顾明月身边,虽然没说话,两人之间的情谊可见一斑。


    太后瞧着这一幕,心下止不住地轻叹,若明月和她母亲舅舅关系好那该多好。


    柔妃那边没试探出个结果,太后觉得可惜但也在她的预料之内。


    皇帝顺着太后的视线看了过去,忍不住地一笑,而后对太后道:“太子就是这样,只要端阳在他就会站在端阳身边。”


    皇帝揶揄道:“早知如此,当初钦天监定婚期之时朕就该让他们把婚期定在今年。”


    沈亭莞尔:“顾叔应该不会同意。”


    皇帝笑了笑,不是顾霖应该不会同意,是肯定不会同意。


    康平长公主听得眉头紧皱,虽然她一直安抚陈安如让她放心,可她自己却并不是那么安心。


    她没什么机会见到皇上,便是见到了也没机会提起让陈安如进东宫的事,但此时此刻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也许皇帝会看在太后的面上同意下来。


    她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太后叫她:“康平,给哀家端杯水来,有些口干。”


    她看向太后,太后不容置疑地看着她,显然是知道了她的打算。


    皇帝没有久留,稍坐片刻便起身要走。


    路过陈文时他停下脚步:“陈爱卿休息也有段日子了,明日便回衙门当值吧。”


    康平长公主面露喜色,同时庆幸她刚才听了太后的话,没有提陈安如的事,不然皇帝怕是不会让驸马官复原职。


    和陈安如的婚事比起来,自然是驸马的政途更为重要。


    驸马好了,安如才能更好。


    陈文很平静:“是,微臣遵命。”


    “郡主,”太子跟着皇帝离开,走了几步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你中午不出宫吧?”


    顾明月摇头,太后病得这么严重,她肯定不能这么快就离开,她又不是皇帝太子。


    沈亭道:“那你一会儿来御书房用午膳吧。”


    沈亭停下脚步时,皇帝也停下了脚步,他道:“也好,正好叫上你父亲。”


    顾明月自然没有不应,若不去御书房用午膳,她就要在慈宁宫与康平长公主一家和成王父女一起用膳。


    太子此举明显是不想让顾明月与康平长公主等人一起用午膳,康平长公主看出来了。


    皇帝与沈亭一走,她没忍住怒气,冷声道:“准太子妃就是不一样,连饭都不和我们一起吃了。”


    太后厉声:“康平。”


    “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顾明月看陈文一眼,半笑不笑地道:“难不成是担心惹怒了皇舅舅,让尚书大人再次回府休息。”


    陈文就是康平长公主的逆鳞,她不能忍受任何人对陈文的冷嘲热讽,尤其这个人是顾明月。


    她面色骤然一黑,不等众人反应,她走到顾明月面前,手高高抬起,竟是想对顾明月动手。


    “康平长公主,”沈亭去而复返,他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冷冽:“你想做什么?”


    吼完了康平,沈亭看向顾明月,语气带着些微的责备:“你不知道躲吗?”


    顾明月没打算躲,她打算捏住康平长公主的手把人搡回去呢。


    “她是我母亲,”她眨眨眼,可怜巴巴地道:“她要对我动手我怎么敢躲。”


    康平长公主一口血堵在嗓子眼。


    这不是她第一次想对顾明月动手,但顾明月长这么大,她只得逞过一次,就是第一次。


    那次事情闹得很大,因为被顾霖知道了。


    自那次过后,她再没能打到过顾明月,每次手还没抬起来,人就跑了。


    第65章 康平公主


    康平长公主不信顾明月会站着不动让她打, 可是她还没有被气昏了头,知道这话不能说。


    她深吸一口气:“太子可知道她刚才说了什么?”


    沈亭把顾明月拉到身边,而后冷冷地直视着康平长公主, 毫不掩饰他的怒意:“不管郡主说了什么都不是你可以对她动手的理由。”


    “她不仅是你的女儿, ”沈亭面色森然,一字一顿地道:“更是孤的太子妃。”


    “如果她德不配位呢, ”康平长公主道:“驸马便是有天大的不是,那也是她的长辈,何况驸马与她素无恩怨,她怎么能出言讽刺驸马。”


    这不是沈亭第一次为了顾明月而驳康平长公主的面子,康平也不怕和太子对上。


    “首先, 你的驸马不是我的长辈。其次你的驸马和我不是素无恩怨,”顾明月掰着手指,有条不紊地道:“母亲是年纪大了, 健忘了吗, 这才多久就不记得你们府中的马管事买通严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造谣中伤我与成王的那件事了。”


    陈文眉头紧锁:“郡主, 那件事是我御下不严, 但还请郡主明鉴, 那件事不是我授意的。”


    “人是你府中的人,即便不是你授意的也是你府中其他人授意的。”顾明月重新看向康平长公主,心平气和地问:“最后,请问我尊贵的母亲大人, 我哪句话哪个字讽刺到你的驸马了?”


    康平长公主自不会说, 一说出来就会扯出她最开始说的那句话。


    “你说什么了?”沈亭问。


    “也没什么……”


    “明月,咳咳,”太后猛咳几声, 咳得苍白的脸都红了:“太子,不过是她们母女俩斗嘴而已,都在气头上,难免有些话不妥当。”


    面对太后,沈亭神色缓和了些,但也只是一些,他道:“若只是斗嘴,应该不至于对郡主动手吧。


    “若孤没有回来,那是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看着郡主挨打。”


    太后叹道:“康平脾气是大了些,哀家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顾明月低着头撇嘴:“外祖母,您这话都说过好多遍了。”


    从最开始向她父亲保证,后来又向她保证,事实证明,一点用也没有。


    太后神色一僵,疲惫道:“明月,哀家知道你心中有气,可她到底是你的母亲。”


    又是这句话。


    “所以呢?”


    顾明月抬头,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太后。


    成王道:“明月,你马上就要嫁给太子了,若是传出你忤逆不孝,对你名声有碍。”


    “忤逆不孝?”沈亭轻轻地笑了下:“成王叔,你说郡主哪里忤逆不孝了?”


    成王不敢直接和太子对上,讪讪道:“本王没觉得明月忤逆不孝,只是担心今日之事传出去,会有人这么说明月。”


    “如果有这样的传言,那说明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顾明月道:“也说明有人故意只把事情说出去一半,为的就是毁我名声。”


    沈亭道:“在场的只有这么些人,要查是谁说出去的应该不难。”


    康平长公主怒火中烧,沈亭这话分明是在警告他们。


    太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太子回来是有事找明月吧――明月,你先随太子去,哀家这儿没什么大碍,用完午膳你就出宫去吧,改日空了再进宫来看哀家。”


    沈亭道:“也好。”


    “等等,你还不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呢,”顾明月道:“你不是让我中午去御书房用午膳么,然后母亲她就说我准太子妃就是不一样,连饭都不和他们一起吃了。”


    “然后我就问她呀,我说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是不是怕惹皇舅舅生气,让尚书大人再次回府休息。”


    “然后她就生气了呀,要打我。”顾明月一脸的清白无辜:“幸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说不定就要毁容了呢。”


    “原来主因在于孤。”沈亭看向康平长公主:“长公主对孤有不满,大可以当着孤的说,没必要找郡主撒气。”


    康平长公主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可面前之人是太子,她只能受着。


    陈文躬身道:“太子息怒,长公主对太子并无任何不满。”


    沈亭哦了一声:“那就是单纯地不喜郡主?”


    陈文躬身躬得更低了:“太子息怒。”


    沈亭没看陈文,对太后拱了拱手后便带着顾明月出了慈宁宫。


    “你怎么回来了?”一出慈宁宫,顾明月就好奇地问。


    “感觉到你要受欺负,回来帮你。”


    顾明月美目一翻,表示不信,但其实沈亭说的是实话。


    他走出宫殿后想起他让顾明月去御书房用膳一事很有可能会引起其他人,比如康平长公主的不满,担心顾明月才折返。


    离用午膳还有段时间,沈亭先去御书房处理政务,而顾明月则去了东宫。


    巧得很,这次给顾明月送茶点的还是上次那个宫女。


    再见她,顾明月心里非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喝了点茶,顾明月逛了起来。看见一个院子,门前站得有侍卫,她好奇地上前,侍卫将她拦住:“书房重地,不可擅闯。”


    顾明月没想进去,但是……


    她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谁吗?”


    侍卫很年轻,板着脸道:“不管你是谁,你都不能进。”


    “郡主,”恰在这时,江东走了过来:“您怎么来了?”


    顾明月指了指书房重地:“不能进?”


    “别人不能进,您当然可以,”江东道:“殿下说了,整个东宫,您想去哪就去哪。”


    侍卫皱眉:“太子没说过这种话。”


    “你跟着太子久些还是我跟着太子久些。”江东训他,而后对顾明月道:“年轻,不懂事。”


    侍卫咕哝:“太子本来就没说过这种话。”


    顾明月忍俊不禁:“挺好的。”.


    御书房。


    听见脚步声,皇帝抬头看了眼:“回来了。”


    沈亭没有坐到他的案桌后面去,他走到皇帝旁边:“幸好儿臣回去了,不然郡主就要毁容了。”


    皇帝停笔:“怎么回事?”


    “康平长公主想打郡主,若非儿臣回去得及时,巴掌差点就落在了郡主脸上。”沈亭道:“您也知道,康平长公主一直不喜郡主,这次因着儿臣让郡主来御书房用膳……


    沈亭把顾明月告诉他的那些话一字不落地说给了皇帝听。


    皇帝越听脸色越难看,以前康平为难端阳也就罢了,可如今端阳是太子的未婚妻,她还为难端阳便是不给太子面子。


    不给太子面子就是不给他面子。


    “她向端阳道歉了吗?”皇帝问。


    “父皇,她是郡主母亲,怎么可能向郡主道歉。”沈亭道:“或许等郡主和儿臣成亲后,应该会好一些。”


    “那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


    皇帝沉吟片刻后叫来朱丁,让他准备圣旨。


    沈亭:“父皇?”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朕帮端阳出气么?”皇帝低头写下圣旨:“将她从长公主降为公主,也算是给她个警告。”


    沈亭拱手:“多谢父皇。”


    皇帝乜着他:“不担心影响到端阳?”


    沈亭道:“利大于弊,况且众所周知,康平公主不喜郡主。”


    中午用膳时,皇帝与沈亭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这件事。


    顾明月也没看出任何不对来,直到她回了国公府,睡了一觉起来,忍冬告诉她康平长公主成康平公主。


    不用问也知道是沈亭做的。


    这一刻顾明月深刻体会到靠山的好处,虽然她父亲也是她的靠山,可毕竟只是臣子,还是身为太子的沈亭更厉害。


    另一边,收到圣旨的康平公主都懵了。


    其实长公主与公主爵位等级是一样的,一般来说,新帝继位后,他的所有姐妹都会被封长公主。


    从长公主降为公主,对康平而言是一种侮辱,也是一种信号――皇帝对她有意见。


    “公主殿下,”礼部官员温声催促:“您快接旨吧。”


    天快要黑了,他要赶着回家呢。


    康平一动不动,陈文低声提醒:“殿下,你该接旨了。”


    康平不想接,她站起来:“我要进宫。”


    “殿下,”陈文拉住康平不让她走,肃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接受。”


    康平定定地看了陈文半晌,最后还是不得不跪下接旨。


    不等礼部官员离开,康平就怒声道:“一定是顾明月。”


    “殿下慎言。”


    礼部官员还想多听几句,结果康平公主不说了,他就只好离开。


    收到这张圣旨时,他们礼部的人就在讨论康平公主是犯了什么事。


    若是大事,这惩罚好像小了点。若是小事,看在端阳郡主的份上与太后的份上,皇上应该也不会和她计较,没想到与端阳郡主有关。


    一定是康平公主找德阳郡主麻烦,结果反被收拾了。


    啧啧,也不知道康平公主心中有没有一丝后悔。


    康平公主没有后悔,她只有愤怒。


    翌日一大早,康平公主便进宫了。


    “母后,你看见了,她现在还没嫁进东宫就这样对我,等她成为太子妃,这京城还有女儿的活路吗?”


    “若你对明月有你对安如安雅一半好,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话虽如此,太后脸色仍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她尚且活着,明月就不顾血脉亲情,她若去了还得了?


    到底是由别人养大的。


    “你以后收敛着点,”太后沉吟道:“暗地里找个擅长妇科的大夫替安如调理着。”


    康平立时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喜得连连点头。


    “若非安雅年龄不够,还是让安雅进东宫最为保险。”太后道。


    第66章 暗示与铺垫


    康平不这样认为。


    安如也是她亲手养大的, 在她心中和安雅没有区别,最重要的是安如心仪太子。


    若非安如心仪太子,她不会让安如进东宫。


    她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 可考虑到太后生着病还在替她操心,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转而问起陈安如进宫之事。


    她好奇太后能有什么办法让安如进到东宫。


    太后也不瞒着康平,缓缓道:“过几日,哀家会做梦梦到你父皇,你父皇念着他的皇孙,要哀家替他安排一场选秀, 替他的皇孙们挑几个知心人。”


    康平眼睛一亮,搬出去世的父皇,便是皇帝也无法拒绝。


    “到时候赐给太子的不会只有安如一个。”太后道。


    康平蹙眉, 她不想有人去分安如的宠爱, 可她明白, 若只安排安如进东宫就太显眼了.


    康平从长公主降为公主一事很快传来, 有好事者打听原因, 一打听就得知当日在慈宁宫发生过争吵。


    许是沈亭的警告起了效用, 没有任何不利于顾明月的流言传出,但众人还是猜出事情应该与康平长公主和端阳郡主有关。


    众人唏嘘,亲生女儿成了准太子妃,康平公主不说沾光, 反受了责罚。


    有些人觉得顾明月不讲情面, 认为康平公主再有天大的不是那也是顾明月的母亲,但也有人认为康平公主是自作自受。


    这些年康平公主是怎么对端阳郡主的,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无论他们怎么想, 没人敢说顾明月一句不好――康平公主的亲身经历向众人证明了端阳郡主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太子如此看重端阳郡主,成亲后会不会独宠她一人?


    有些原本打着将女儿送进东宫的人见状不由得迟疑了起来,也有些人则更加坚定了要把人送进东宫的想法。


    可如何才能把女儿送进东宫?


    找福惠大长公主帮忙被拒绝,写了奏折也没有下文,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这日早朝,当朱丁喊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时,胡御史他又又又站出来了。


    皇帝看见胡御史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胡御史这样的官员,好用的时候是非常好用的,但有些时候轴起来,也让他非常无奈。


    胡御史可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道:“启禀皇上,微臣这两日听到不少关于太子的话。”


    皇帝坐直身,语气冷了下来:“什么话?”


    皇帝以为胡御史又要拿沈亭的身世说事,看胡御史的眼神都参着冷意。


    看在胡御史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有些事情他可以不计较,但若胡御史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太子麻烦,就不要怪他不讲君臣情谊。


    胡御史察觉到皇帝语气变了,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主要是每次他有事启奏的时候皇帝语气都不好,不是对他发脾气就是对他要参的人或事发脾气,他早就习惯了。


    “有人同微臣说太子是储君,应纳几位良娣进东宫,好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皇帝眉头松了些:“你想让朕下旨给太子选秀?”


    选秀三年一次,可皇帝不重女色,已经许多年不曾选秀。


    胡御史正要说什么,另有一位朝臣站了出来:“不仅是太子,皇上后宫也多年不曾进人。”


    说话的朝臣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道:“顾国公以为呢?”


    顾霖回头看了这朝臣一眼:“曹大人问我做什么?”


    曹大人:“顾国公是太子未来岳父,自然得问问你的意见。”


    顾霖淡淡道: “你也说了,我只是太子未来的岳父,亲都还没成,我岂管得了这么多。”


    听到“亲都还没成”这几个字,皇帝与太子不约而同地精神一阵。


    他们父子俩对视一眼,忍不住想顾霖这话是不是在向他们暗示着什么。


    曹大人道:“顾国公的意思是不会阻拦太子纳人?”


    顾霖:“这是太子的事,你应该问太子。”


    沈亭正要表明他的心意,曹大人却先道:“太子是储君,有责任为皇家绵延子嗣。”


    “父皇,儿臣不打算纳人。”


    “皇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沈亭与胡御史同时道。


    皇帝知道沈亭的心意,但胡御史不是想让太子纳人吗?


    皇帝没怀疑胡御史是为了一己私欲想塞人进东宫,他觉得胡御史是真心想让皇家开枝散叶,结果胡御史居然否认了。


    他奇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不只是皇帝好奇,众朝臣也很好奇,尤其是曹大人。


    他是见胡御史先站了出来他才站出来,不然他怎么会说这些会得罪顾国公的话。


    “启奏皇上,微臣是觉得那些人实在是和尚训道士――管得宽。”胡御史嫌弃道:“明明就是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东宫,还打着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名头,简直不要脸。”


    曹大人脸顿时红了,一半气的一半急的:“胡大人,你这话就不对头了。”


    “哪里不对头,难道你不是想把你的女儿送进东宫?”


    胡御史既能噎得皇帝无语,也能把同僚气得跳脚。


    不理会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曹大人,胡御史点了几个官员的名字。


    “你们既想把女儿送进东宫,那你们自己去跟皇上说啊,来我面前说三道四的做什么,我只是个御史而已,既不能管天管地,也不能管太子纳不纳人。”


    其中一个被胡御史点名的官员道:“胡大人误会了,我等真的是为了皇嗣考虑。”


    胡御史用力地甩了甩长袖,没好气地道:“你的意思是端阳郡主不能给太子孕育子嗣?”


    如此讨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是极大的冒犯。


    顾霖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胡大人慎言!”


    沈亭也肃声道:“胡大人,郡主不是你们可以拿来争论的筏子。”


    胡御史不是故意的:“顾大人息怒,太子息怒,我的意思是绵延子嗣未来太子妃也可以,不必纳人。”


    沈亭道:“孤也没有纳人的打算。”


    皇帝知道是怎么回事,懒得听这些人扯皮,直接起身道:“退朝!”


    皇帝离开,金銮殿嗖的一下热闹起来。


    有人走到胡御史身边:“我还以为你要谏言让太子纳人呢。”


    “我为什么要谏这种言?”胡御史奇怪道:“太子纳不纳人关我什么事?”


    “可你不是一心为朝廷为百姓着想吗?”


    “是啊,可太子纳人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天下四海升平?”


    这自然是不能的。


    对方朝胡御史拱手,感慨道:“还是胡兄通透啊。”


    胡御史觉得这夸赞来得莫名其妙,他只是不想管太子纳人就通透了?


    以前他参贪官参皇帝怎么没见来夸他。


    临近午时,慈宁宫来人请皇帝去慈宁宫用午膳。


    太后甚少主动请皇帝去慈宁宫,想着太后最近身体不好,皇帝没有拒绝。


    用完午膳,喝茶时太后便提起她昨儿夜里做的梦。


    “按说做梦这种事不能当真,可哀家想了想,这种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皇帝眼含深意地看了太后一眼,而后叹道:“想不到父皇都去世这么多年了,还能和朝臣们想到一块去。”


    太后怔了下,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后或许不知道,”皇帝道:“就在今儿个早朝,刚有臣子提出要给太子选秀添人。”


    太后神色僵住,这一步本就是险棋,现在让那些朝臣一搅和,她想要如意怕是难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勉强道:“那可真是太凑巧了。”


    皇帝颔首:“可不就是。”


    太后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和声问道:“那皇上应下了没?”


    皇帝道:“不用朕来应,太子自己拒绝了。”


    “端阳好福气,”太后面露难色: “只是你父皇这边……”


    “朕的皇子又不是只有太子一个,老五老六不是还没成亲吗,给他们赐桩婚事便是,也算是给他们挑到了知心人。”皇帝道:“想必父皇担忧的也就是他们这两个到了年纪还连个未婚妻都没有的不孝子孙。”


    太后能说什么,皇帝摆明了不愿意插手太子的事。


    再多说了,只怕惹得皇帝不喜。不如暂且收手,另寻他法。


    太后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不想两日后皇帝居然下旨选秀。


    没有提只是为庆王平王等选王妃,且只限京城及周边的女子,自愿原则,一切从简。


    如此奇怪的要求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皇帝很大方地解了他们的疑惑,说出太后做的梦。


    一波三折,到底是成了。


    太后好奇皇帝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使人打听才得知是因为安王的母妃贤妃。


    贤妃求孙若渴,听闻前朝提议选秀她便求到皇帝跟前,想让皇帝给安王赐两位侧妃。


    “这么多人都想选秀,朕便如了他们的愿,看他们能折腾出个什么来。”


    御书房,皇帝与顾霖下棋,沈亭坐在一旁观棋,皇帝主动提起选秀一事。


    事实上,顾霖之所以会出现在御书房也是皇帝特意把人找来的。


    “父皇,”沈亭不知第几次道:“儿臣不纳人。”


    顾霖落下棋子后看向沈亭:“其实朝臣们说得不无道理,太子是储君,身上子嗣的责任比其他王爷更重。”


    “什么子嗣的责任不责任,太子和端阳都是身体康健的孩子,成了亲,子嗣自然就有了,着什么急,”说着皇帝瞪向沈亭:“朕把话给你放在这儿,你的媳妇朕只认端阳一个,你的子嗣朕也只认端阳所出。”


    “皇上不必如此,小辈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就好,我们不必强求。”


    皇帝与沈亭交换了下眼神,纷纷觉得顾霖这句不必强求是在为顾明月未来和离做铺垫。


    第67章 跪上两个时辰


    选秀这件事一传开, 整个京城犹如溅了水的油锅,顿时炸开了。


    虽然太子在金銮殿上拒绝纳人,但只要选秀她们就有机会――皇上赐婚, 太子岂能抗旨不遵。


    兴奋之余, 众人也不禁好奇太后这么做的原因。


    端阳郡主可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太后这么做不是让人去分端阳郡主的宠爱么。


    直到康平公主府里的陈安如进宫参加选秀, 众人才猜到几分原由。


    太后不慈,顾明月却不能不孝,还是得进宫问安。


    太后风寒已经好了,精神头却越发差了,坐在床头, 满脸歉意地看着坐在敦子上的顾明月。


    “明月,你是不是在生外祖母的气?”


    顾明月低头剥橘子,一脸的轻松笑意:“外祖母想多了, 您这么做不都是因为先皇的缘故吗, 我气你做什么。”


    太后看着这样的顾明月, 即便早有预料, 一颗心也不禁沉了底。


    明月越是这样不在乎, 就越说明明月对她对康平成王都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不在意, 所以不生气。


    太后心下暗忖,若是能成功把陈安如送进东宫也就罢了,若不能,就功亏一篑了。


    她本以为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她再怎么样也是太后, 要送一个女子进东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东宫后院不可能只有明月一个,多陈安如一个不多, 是以她觉得皇上应该不会拒绝她。


    陈文是尚书,陈安如进了东宫,陈家便也是太子的后盾之一。


    可看顾明月这样,太后忽然觉得事情有些悬了。


    她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哀家知道你在生哀家的气,可你母亲跪下来求哀家,哀家也没有办法。”


    顾明月抬眉:“她求你什么?”


    太后微愣,事到如今,有些话虽然没有说明,但她们彼此应该心知肚明才是,明月怎么又问她?


    “想把陈安如送进东宫?”顾明月拿着剥了皮的橘子,也不吃:“外祖母,您觉得太子会要她吗?”


    太后心里越发不安,顾明月身后有顾国公府,若真闹起来,事情结果会如何就不好说了。


    “明月,她便是进东宫,身份最高不过一个良娣,威胁不到你的地位。”


    顾明月扯了扯嘴角,对太后这话不置可否。


    宫女端着一碗雪梨银耳汤进来。


    太后道:“入秋了,哀家让御书房炖了些雪梨银耳羹,你也喝一碗。”


    顾明月看了眼银耳羹,对宫女道:“拿下去温着吧,我现在不饿。”


    太后:“那就一会儿再喝吧。”


    顾明月唔了声,坐了片刻便告辞离开。


    太后看着那碗尚有余温的银耳羹,发出长长的叹息。


    “郡主,”一出慈宁宫,半夏就道:“我刚才听小宫女说,陈安如每天都来给太后请安呢。”


    顾明月停下脚步:“秀女这么闲的吗?”


    半夏哪里知道:“可能她要来给太后请安,管事嬷嬷也不好拦着吧。”


    “也有可能是那管事嬷嬷觉得陈安如早晚会入东宫,想要提前向她卖个好。”顾明月正无聊得紧:“我还没去过储秀宫呢,走,我们今儿个去看看。”


    半夏眼睛一亮,可想到什么她蹙眉道:“郡主,我们现在去储秀宫,会不会让人认为你是去示威的?”


    顾明月侧首看她:“难道我是去探望她的吗?”


    半夏比忍冬跳脱,若是换成忍冬,忍冬还会劝一劝,但半夏一听这话,也不去想名声不名声的了,先去出口恶气再说。


    储秀宫门前站了两个嬷嬷,见着顾明月,她们愣了下后急忙行礼。


    顾明月抬头打量着牌匾,漫不经心地道:“这就是储秀宫啊。”


    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郡主来是有什么事吗,奴才这就去通知管事嬷嬷。”


    “不用,”顾明月抬脚往里走:“我就随便逛逛。”


    两个嬷嬷面面相觑,都知道这次选秀后东宫肯定要添人,她们担心顾明月是来找事的。


    可担心也无用,两个嬷嬷赶紧跟上,心里祈祷着这些秀女千万不要出什么篓子。


    结果越不想越来什么,刚进储秀宫没走两步,就听到两个秀女在讨论陈安如。


    一个嬷嬷张嘴就要呵斥,半夏像是能未卜先知似的回头看向她们。


    “她陈安如还没进东宫呢,倒先把谱摆起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未来太子妃呢。”


    “你小声点,得罪了她有什么好处?”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装得冰清玉洁,实际上呢。要说端阳郡主也是可怜,我都有些同情她了,遇到那样一个母亲也就罢了,原以为至少太后对她还是好的,结果居然是这样。”


    “端阳郡主再可怜她也是郡主,是未来太子妃,需要你同情?”


    被问的女子噎了一下:“话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我看你就是气陈安如能够每日出储秀宫。”


    “你不气,储秀宫就这么点大,闷都闷死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两个秀女边说边走远了。


    顾明月继续慢悠悠地往里走:“秀女不能随意离开储秀宫?”


    其中一个嬷嬷道:“是。”


    顾明月淡声:“那为什么陈安如可以?”


    “这……”两个嬷嬷面露难色:“郡主,我们只是守门的,管教嬷嬷准许陈小姐出储秀宫我们也不能拦着不是。”


    顾明月又问:“陈安如在储秀宫有很多特权吗?”


    嬷嬷期期艾艾地道:“也不是很多。”


    “那就是也有一些了,”半夏道:“说说吧。”


    “储秀宫屋子有限,秀女们都是四人一间,唯有陈小姐,她独自住了一个屋。还有便是她能每日出储秀宫,好像是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顾明月淡声:“没了?”


    嬷嬷苦着脸道:“我们只是守门的,对院儿里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


    顾明月没有特意藏着,很快就有人看见了她。


    管事嬷嬷收到消息走了出来,行礼后道:“郡主怎么来了?”


    顾明月要笑不笑:“怎么,我来不得?”


    管事嬷嬷面色一僵:“怎么会。”


    顾明月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我今儿进宫给太后请安,离开时想起正在选秀,便过来看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周遭的人:“秀女就只有这些?”


    适才院子里只有几个人,大约是听到了声音,屋里的人都出来的,燕肥环瘦,各有千秋,但人不多,大约只有二三十人。


    管事嬷嬷躬身道:“是,皇上有命这次选秀只限京城及附近,所以人数不多。”


    顾明月微微颔首,而后问:“听说秀女中有人搞特殊?”


    管事嬷嬷心下猛地一沉,知道顾明月这是冲陈安如来了。


    她不好承认,又不敢否认,端阳郡主既问出了这话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顾明月挑了挑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陈安如不忍见一直对她多有照顾的嬷嬷被顾明月当众为难,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顾明月:“你想要对付的是我,何必为难旁人。”


    顾明月看陈安如一眼后继续对管教嬷嬷道:“秀女进宫是不是要学规矩?”


    管教嬷嬷点头。


    “那看来嬷嬷做事做得不认真啊。”顾明月轻叹:“您管教的秀女对我竟然连个尊称都没有。”


    管教嬷嬷再次支支吾吾,一个是太后叮嘱过要她好生照料的人,一个是未来太子妃,她谁都得罪不起。


    “半夏,”顾明月问:“对郡主不敬者该当何罪?”


    半夏气沉丹田,声音洪亮:“轻则张嘴,重则仗刑伺候。”


    管教嬷嬷一听急了,若陈安如在储秀宫出了事,太后不能把端阳郡主怎么样,她却逃脱不了干系。


    不敢求端阳郡主放过陈安如,管教嬷嬷对陈安如道:“陈小姐,还不快向郡主请罪。”


    陈安如紧紧抿着嘴唇,顾明月是特意来找她麻烦的,她便是请了罪顾明月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顾明月料到陈安如会是这样,陈安如这个人,说她蠢吧她书又读得挺好的,说她聪明她却连形势比人强的道理都不懂。


    但正和她意,不然她怎么找陈安如的麻烦呢。


    “半夏。”


    “是。”半夏上前抓住陈安如的肩膀,陈安如想挣扎,但半夏是习武之人,一脚踢到陈安如膝盖上。陈安如腿一软,立时跪了下来。


    整个储秀宫的人都看得明白顾明月是来找陈安如的麻烦,但谁也没有料到顾明月如此没有顾忌。


    所有人都被顾明月惊住,那些和陈安如交好的秀女想帮陈安如说两句,见状也什么都不敢说了。


    陈安如有太后和康平公主护着,端阳郡主尚且不把人放在眼里,何况她们。


    秀女们不敢求情,管教嬷嬷却是不得不求情,她跪了下来:“郡主,陈小姐一会儿傍晚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她以为搬出太后来,顾明月就会有所收敛。


    “我正想问这个呢,”顾明月道:“秀女不是无故不能出储秀宫吗,为什么她能?”


    管教嬷嬷小声道:“是康平公主吩咐的,说是她不能日日进宫,便让陈小姐每日替她去慈宁宫请安。”


    “不能日日进宫?公主府距离皇宫怕是有千里之遥啊。”顾明月话锋一转,又问:“那她为何能单独住一间房?”


    管教嬷嬷声音更小了:“康平公主说是陈小姐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还能参加选秀?”顾明月疑惑问:“我记得秀女进宫之前要检查,身体不好者应该不能入宫吧。”


    管教嬷嬷说不出话来了,她算是看明白了,端阳郡主连康平公主都敢嘲讽,何况是她。


    顾明月看向陈安如:“陈小姐,你身体好吗?”


    陈安如红了眼眶,被人按着跪在地上,她长这么大还未受过如此屈辱,可她又担心她不说话,顾明月会以她身体不好为由把她送出宫去。


    顾明月既来储秀宫下她脸面,显然是连太后也不顾忌了。


    她深吸一口气,含泪道:“多谢郡主关心,我身体很好。”


    “你身体好我就放心了,”顾明月站了起来,语气温和又宽容:“你虽对我不敬,但外祖母和母亲既把你看得这么重要,我也不好与你过多计较。”


    听到这儿,管事嬷嬷松了口气。


    “就跪上两个时辰吧。”顾明月轻飘飘地道:“免得你跪久了,身体跪出问题,不能继续参加选秀。”


    管事嬷嬷面色大变,陈安如这类娇生惯养的贵女跪上两个时辰,腿怕是要瘸好几天。


    “哦,还有住宿一事,”顾明月道:“陈小姐既身体没有不适,那就还是其他秀女一样吧。”


    “一视同仁,方显公平。”


    第68章 最亮的明月


    端阳郡主下的命令, 即使人已经走了,且没有安排人留下来守着,管教嬷嬷也不敢随意让陈安如起来。


    想来想去, 唯有太后能免了陈安如的责罚。


    管教嬷嬷匆匆赶去慈宁宫, 哪知道听完她的话,太后娘娘沉默一阵后道:“两个时辰而已不算长, 既是郡主的命令,哀家也不好拂了郡主的面子。


    管教嬷嬷怔住,太后不是想把陈安如送进东宫么,怎么现在又向着端阳郡主了。


    陈安如直挺挺地跪在院中,她能感觉到周围人幸灾乐祸的目光, 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刀,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身上。


    管教嬷嬷回来后在她身边站了片刻后才离开。


    陈安如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知道嬷嬷是去慈宁宫帮她求情去了, 可她更知道太后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和顾明月作对。


    得知她还是放不下太子, 想要进东宫后, 二叔没有发脾气, 只是沉默了许久, 而后告诉她这条路不好走。


    二叔给她分析了太后会愿意帮忙的原因, 还告诉她,哪怕她成功进了东宫,也不一定会得到太子的宠爱。


    陈安如如何不知,可她还是想试一试。


    两个时辰还没到, 内务府来人换掉了管教嬷嬷。


    新来的管教嬷嬷是个不苟言笑极为严肃的人, 对陈安如没有了优待,但也没有故意苛待她。


    消息传到康平公主耳朵里,她怒不可遏, 可经过从长公主降为公主,她已经彻底明白顾明月不是以前的顾明月。


    她便是再生气,也不能拿顾明月怎么样。


    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端王府小郡主的满月宴上,康平看见与端王妃相谈甚欢的顾明月,想到陈安如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院中,气上心头,脱口道:“本宫听说你前两日去了趟储秀宫。”


    端王虽在众皇子中不出挑,可毕竟是亲王,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官宦世家都来赴宴了。


    这边是女眷们喝茶的地方,听见康平公主提起储秀宫,所有人动作一顿。


    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宫里的动向,闻言,众人心中好奇不已。


    太后想把陈安如送进东宫,莫非端阳郡主终于沉不住气,去找陈安如麻烦了。


    端王妃柳眉轻蹙,这是她女儿的满月宴,康平姑母这时候提起这事未免不合时宜。


    况且顾明月是未来太子妃,是正室,她自然是要帮着顾明月的。


    “康平姑母,我这茶不错,你不尝尝?”她道。


    康平公主看端王妃一眼:“本宫不过问一问而已,端王妃着什么急。”


    端王妃脸色微沉,都是皇家人,康平姑母才刚被削了长公主的名号,她可不怕得罪她。


    正要说什么,顾明月道:“闲来无事便去逛了逛,没想到这储秀宫里人不多事却不少。”


    在场有秀女的母亲,闻言心头一跳,担心自己的女儿忍不住问:“郡主,是秀女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


    “其他人倒还好,看着都挺规矩的,就是母亲养在膝下的陈安如,不仅不对我用尊称,还公然违反秀女规定,”顾明月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母亲,你该不会是因为我罚陈安如跪了两个时辰,心疼了,所以才提起这事想帮她讨个说法吧。”


    端王妃道:“身为秀女,连基本的宫规都不遵守,还对你不敬,要我说只罚她跪两个时辰也太便宜了。”


    顾明月无奈道:“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人护着。就这样母亲都心疼了,要是再罚重点,母亲怕是要对我动手了。”


    康平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了:“是安如真犯了错还是你故意找她茬,你心知肚明。”


    “我找她茬儿?”顾明月笑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她有什么值得让我找茬儿的。”


    “郡主说得是,”有夫人对康平公主道:“殿下,你可能是想多了。”


    “对啊,康平公主,”这人和康平不和,把公主两个字咬得格外的重:“您平日里偏疼陈小姐也就罢了,但也不能颠倒黑白吧。”


    见所有人都帮着顾明月说话,康平冷笑两声,连午饭都没吃便走了。


    没了康平公主,场面再次热闹了起来。


    兄长女儿的满月宴,除了在皇子府中闭门思过的三皇子,其余王爷包括沈亭都来了。


    沈亭玉冠束发,没有穿太子的朝服而是一身月白色锦袍,在一众年轻公子中,显眼极了。


    江东走到沈亭身边低语了几句。


    庆王就坐在沈亭旁边,模模糊糊听到了康平两个字:“康平姑母还不消停啊。”


    沈亭朝女眷那边看了一眼:“想是教训还不够。”


    很平静的语气,但庆王却听得心扑通跳了一下,从长公主降为公主的教训还不够,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直接废了公主的爵位。


    那日他虽没在宫里,但他太好奇就向父皇打听了下,听说是康平姑母想对端阳动手。


    那一刻,庆王忽然有点庆幸,自太子认祖归宗以来他没有算计太子还主动与之交好了。


    虽然他不觉得他主动交好了,但全京城的人都这么觉得,那就当是这样吧。


    “太子三哥,”庆王道:“这次选秀……”


    沈亭道:“不会纳人。”


    “我不是问你,”庆王道:“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父皇想把谁指给我当王妃?”


    自作多情了一把的沈亭道:“这倒没听父皇提过。”


    庆王眉头深深皱起,忧虑道:“父皇不会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把婚事定下吧。”


    沈亭:“应该不会。”


    “那不一定,”庆王道:“父皇对你跟对我是不一样的!”


    秀女不多,庆王把她们的家世都打听清楚了,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你若不想成亲和父皇直说便是。”


    “谁说我不想成亲了,我又不要当和尚为什么不想成亲,”庆王道:“我就是没想好娶谁。”


    他想娶一个家世好的,但他看得上的不多,仅有的几个要么已经被其他兄弟抢占先机,要么没有适龄的姑娘,要么对方看不上他。


    他堂堂一个亲王,怎么想要娶个王妃这么难。


    庆王有些郁结于心,用席时他敬端王酒,恭喜端王喜得千金。


    “老大,还是你最幸福,不仅成了亲,儿子女儿都有了,让弟弟我好生羡慕啊。”


    端王红光满面:“不是正在选秀吗,明年这个时候你肯定就有王妃了。”


    “岂止是王妃,”同桌有人调侃:“说不定侧妃都有了。”


    庆王摇头:“我不要侧妃。”


    娶个王妃都这么难,他哪里有心情要什么侧妃。


    “想不到庆王爷倒是个专情人。”


    “我不专情,太子三哥才专情。”庆王想起康平公主三番两次找端阳麻烦,他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康平公主为什么把陈安如送进宫参加选秀?”


    同桌的人面面相觑,这谁能不知道,但当着太子的面说好吗?


    有人拿余光打量沈亭,看见他垂着眼睑正在认真吃菜,好似没有听到庆王的话。


    有胆子比较大的人道:“这当然知道,不就是为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太子挤眉弄眼。


    “成不了,”庆王道:“太子三哥在金銮殿上都说了,他不纳人。”


    众人见沈亭没说话,显然是不介意他们讨论这个,便继续道:“可万一皇上下旨呢?”


    “父皇才不会下旨呢,”庆王喝了口酒:“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父皇有多么宠爱太子三哥。”


    所有人一脸好奇地看着庆王:“难道不是越宠爱就越要往东宫送人?”


    “当然不是,”庆王一脸嫌弃:“你们把父皇和太子三哥想成什么人了?”


    众人讪讪一笑。


    “不怪你们,人之常情。”沈亭正色道:“在孤没有认祖归宗时,顾叔愿意将郡主许配给孤,孤自然不能辜负顾叔的信任。”


    有人听这话觉得不对,瞪大眼问道:“殿下的意思是一生唯要郡主一人?”


    沈亭颔首:“有了最亮的明月,还要其他萤火做甚。”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是一国太子。


    太子在金銮殿上说的是不纳人,没说一生不纳,但今日这话一传开,以后太子若要纳人,那就是说话不算话。


    女眷这边宴席结束得早,顾明月和苏灵她们在园子里闲聊,忽然有许多人走来和她套近乎。


    这种情况顾明月不陌生,今年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沈亭恢复皇子身份,第二次是沈亭获封太子,那这次是什么?


    “郡主,”楚妙跑过来,一脸佩服地看着顾明月:“你好厉害。”


    顾明月:“?”


    楚妙好奇:“你是怎么让太子这么喜欢你的?”


    从楚妙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由,连苏灵都忍不住感慨:“你真的要谢谢赵乐阳。”


    男人不纳妾的人多,但古往今来,皇上太子一生只娶一个女子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不管未来太子会不会食言,至少现在太子能当众做出承诺就已经说明他对顾明月的看重。


    楚妙再次追问:“所以你究竟怎么让太子这么喜欢你的?”


    “可能是因为我不嫌他穷,”顾明月想了半天,迟疑道:“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对他太好了,所以他对我心存感激。”


    “你给他做荷包做衣裳了?”


    “没有,”顾明月摇头,她怎么可能会做那些:“他和我定亲前一直住在客栈,定亲后我就让他搬去我名下的院子住。”


    楚妙皱眉,就这样?


    “几进的院子?”


    能让太子这么感激的应该是座大院子吧,楚妙正想着就看见顾明月伸出了一根手指。


    楚妙:……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顾明月与太子脑袋有问题还是她脑袋有问题。


    第69章 薨逝


    “你不是有很多钱吗, 名下应该不止这一座院子吧。”楚妙无语凝噎,忍不住问:“你就不能让太子住一座好一点的?”


    “一进的院子哪里不好了?”顾明月眨眨眼,忽而恍然道:“你可能刚进京, 不知道京里院子的行情。京城不比其他地方, 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


    “我那座院子虽不大,可所处的地段却非常好, 还清净,正适合当时要参加科举的他呢。”


    对京城房价不了解的楚妙信了,问道:“京城房价真有这么贵?”


    “当然了,”顾明月道:“天子脚下,你以为呢。”


    “我知道会比其他地方贵一点, 但没想到会贵很多,”楚妙感慨了一句后转回话题:“不过太子仅仅因为这样就喜欢你喜欢到这个地步吗?”


    顾明月一脸严肃:“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什么原因?”


    “他对我一见钟情, 情深不悔。”


    楚妙:……


    若真是如此, 那太子的眼神可能有点问题。


    康平公主虽然愤然离开了端王府, 但晚上, 她还是知道了沈亭说的那些话。


    康平脸色立即就变了,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安如参加选秀是为了进东宫, 若进不了,以后安如的脸面往哪放。


    想到皇帝对太子的偏宠,康平公主不由得有些慌了,担心即便太后出面皇上也不同意, 她问陈文:“驸马, 怎么办。”


    夜已深,他们已经准备就寝,没有穿朝服的陈文看着年轻了许多。


    “实在不行就算了。”他道:“东宫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康平闻言神色微变:“驸马, 你是不是还在气我私自决定让安如进东宫?”


    陈文还是那副语气:“你想多了,我知道你是觉得这样对安如好。”


    康平神色并没有轻松下来,驸马的意思是他并不觉得进东宫对安如是一件好事。


    该说的不该说的在安如参加选秀前都已经说了,康平现在也没精力和驸马争论,当务之急要让安如成功进到东宫。


    心里装了事,这一夜康平睡得很不安稳。


    陈文起床去上早朝后她还想小睡片刻再进宫找太后商议,刚躺上床,还未睡熟,就被人叫醒。


    “殿下,太后娘娘不好了。”


    康平公主一个激灵,立时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太后娘娘病重了,宫里来人请殿下进宫去。”


    康平公主立即起床,洗漱后连早膳都没用便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她以为这次和上次一样,可能也是受了风寒,不想赶到慈宁宫,发现本该在上早朝的皇帝竟然出现在这儿。


    不止是皇帝,王爷公主,以及后宫的嫔妃基本上都来了。


    康平公主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太后身边的心腹嬷嬷将她扶住,含泪道:“殿下,您可来了。”


    康平公主紧紧抓住嬷嬷的手:“母后怎么样了?”


    嬷嬷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康平公主踉跄着冲进寝殿。


    大多数的人都在外殿,寝殿里的人不多,除了太后的嫡亲儿孙们便只有皇帝与太子。


    太后躺在床上,精神看着竟比之前还要好一些。


    “母后。”康平哭着冲到太后身边。


    “康平来了,”太后笑了笑:“来了就好,哀家还以为看不到你了呢。”


    康平泣不成声,成王也默默流泪。


    顾明月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回光返照的太后,鼻子酸酸的。


    小时候不懂事,母亲不喜欢她,她就喜欢黏着太后,觉得太后一定最宠爱她的。


    这个错觉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不是她蠢,是太后真的很宠她,几个孙辈起了矛盾,太后总是偏帮着她。


    后来她长大了,经历了一些事,慢慢明白,太后并不是真正喜欢她,只是因为有愧,只是因为她是顾国公的女儿。


    刚明白的时候她也难受,但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到后来太后想把陈安如送进东宫,她也只是生气并不伤心。


    可此时此刻,在太后弥留之际,她还是难受。


    垂着的手被握住,顾明月扭头看沈亭,沈亭道:“我陪你出去待一会儿。”


    顾明月摇头,她以为太后会有话要和她说,让她照顾康平与成王,结果太后就像是忘了她似的。


    “皇上,”太后精神渐渐弱了下去:“哀家能不能求你件事。”


    皇帝走近两步:“母后请说。”


    “康平与成王有皇帝照顾,哀家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安如那姑娘,”太后叹了口气:“哀家答应了康平,要让安如进东宫。”


    太后还不知道太子说的那番话,她以为她的临终之言,皇上没理由不答应。


    “明月,”太后终于看向了顾明月:“是外祖母对你不住,你要恨就恨哀家吧。”


    顾明月鼻子不酸了,平静道:“外祖母说哪的话,我恨你做什么。”


    太后深深看顾明月一眼,大约是察觉到顾明月话中的冷意,也可能是知道康平与顾明月的恩怨是消不了了,她收回了目光。


    “就是,端阳最是孝顺不过,”皇帝接过话来:“母后您是她的外祖母,对您她只有孝顺怎么可能有恨。”


    “至于母后所求之事,”皇帝顿了下,叹声道:“按说母后的吩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朕本不该拒绝,只是母后不知,太子已经决定此生唯端阳一人。”


    太后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看向了沈亭。


    沈亭拱手:“郡主待孤以诚,孤唯有一生一世一双人方可回报。”


    康平又是伤心太后即将去世,又是着急陈安如不能进东宫:“这是你皇祖母最后的心愿,你身为孙儿,就不能满足她吗。”


    太子看着康平,声音微凉:“这究竟是皇祖母的心愿还是姑母你的心愿?”


    康平噎住,一旦母后去世,安如要想进东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不看太子,含泪看着皇帝道:“皇兄,就当是皇妹求你了还不成吗?”


    面对太后,皇帝语气尚算温和,但面对康平,皇帝语气明显生硬了许多:“康平,身为母亲,做到你这份上,朕还是第一次见。”


    康平面色一白,皇帝这是在指责她?


    之前皇帝虽削了她长公主的名号,但原由并没有说出去,今日这话传出去,她便彻底没有了脸面。


    “皇帝,康平是亏待了明月,但这也不完全怪她,都是哀家当初的错,不仅害了康平,也连累了顾霖和明月。” 太后看了眼明月:“明月是哀家的亲孙女,哀家怎么会不心疼她,只是安如这姑娘是康平亲手养大的,如今名声坏了,除了进东宫,实在是没有其他选择。”


    太后猛咳几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哀家不求太子对安如如何,只是想让安如有个容身之地而已。”


    “皇祖母,”沈亭神色淡淡:“您说您心疼明月?”


    沈亭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所有人一愣。


    太后心里有些不安,但她原则以退为进:“是,哀家这么做,已经不能说是心疼明月了。”


    成王道:“明月,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忘记了你外祖母以往对你的宠爱。”


    康平帮腔道:“是呀,母后为了你吵了我多少次,人不能没良心啊。”


    顾明月神色一冷,就要反驳,沈亭忽然没头没尾地道:“皇祖母的确心疼郡主,慈宁宫里常备着郡主喜欢的雪梨银耳羹。”


    顾明月目光闪了闪,她看了眼沈亭,又看向面色大变的太后,嘴角轻轻扯了扯。


    康平不明所以,顺着沈亭的话:“既然如此……”


    太后厉声:“住口。”


    在场的都不蠢,从太后态度突然的转变已经明白了点什么。


    “你们陪着母后吧,”皇帝脸色完全沉下,对成王与康平道,而后招呼太子与顾明月:“你们两个跟朕出来。”


    皇帝走到外殿,毫不掩饰他的怒气:“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基本上都在慈宁宫,一听皇帝叫人,太医院首以为是太后马上就要不好,正要往内殿里去,却被皇帝叫住,让他给顾明月把脉。


    殿内所有人怔住,淑妃温声道:“端阳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亭道:“父皇放心,儿臣事先洞察到此事,已经将药替换了。”


    顾明月顾不得回答淑妃的话:“我没有喝。”


    自选秀的事传开,顾明月就很少进宫了,便是进宫也只是小坐片刻,没有久留。


    皇帝面沉如水:“以防万一,还是让太医看看。”


    淑妃看看皇帝,又看看沈亭,无声地坐了回去。


    太医凝神把脉,又问了顾明月一些问题,而后道:“皇上放心,郡主身体康健。”


    皇帝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而后起身道:“朕还有事,太子,你在这儿陪着端阳,别让人欺负了去。”


    沈亭:“是,儿臣遵命。”


    皇帝这一走,众人越发确定太后一定是做了什么事彻底惹怒了皇帝。


    当今圣上大多数时候脾气都不错,太后虽不是皇帝亲母,但皇帝还是颇给太后面子,如今太后临终之际,皇帝竟然不留在慈宁宫。


    顾明月小声问沈亭:“你怎么不告诉我?”


    “没必要,”沈亭道:“若非她今日非要让陈安如进东宫,我也不会说出来。”


    顾明月捧着脸颊叹气,她不用问也知道太后在银耳羹里下了什么药。


    想要毒杀她不可能,她一死,无论是皇帝太子,还是她爹都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太后下的要么是慢性毒~药要么就是妨碍她生育的药,为的是替陈安如铺路。


    顾明月再没进过内殿,直到康平的哭声陡然便大,响彻整个慈宁宫。


    太后娘娘薨逝了。


    第70章 还挺好看的


    储秀宫, 一众秀女正在院子里学规矩。


    当有人推开宫门闯进来时,许多秀女都忍不住地扭头去看。


    “看什么看,”管教嬷嬷挥了下手中的竹枝, 厉声道:“才教给你们的规矩就忘了?”


    秀女们忙回头, 但耳朵却竖了起来,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嬷嬷, ”来人是个小太监,他道:“太后娘娘薨逝了。”


    小太监没有压着声音,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太后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但谁都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去了。


    太后一去,那么这选秀还能继续下去吗?


    这个问题浮现在所有秀女的脑海里, 也浮现在脸色瞬间苍白的陈安如的脑海里。


    太后薨逝,不管这选秀能不能继续下去,至少这几日是不能学规矩了。


    管教嬷嬷让众人回屋, 而后让小宫女去准备丧服――太后薨逝, 秀女们也需要穿丧服。


    陈安如已经不是一个人住一间屋子了, 她正要进屋, 旁边有人将她狠狠撞开, 冷哼一声后进了屋子。


    陈安如摔在地上, 听到屋里的人在说话。


    “你怎么敢撞她?”


    “撞了又怎么样,没有了太后,你觉得她还能进东宫。”


    陈安如垂着眼睑,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在地上。


    不行了, 她彻底进不了东宫了。


    太后早晨去世, 不到中午就有人来传话,让众秀女离宫回府。


    这场选秀取消了。


    其他秀女离宫,陈安如则不然, 她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已经挂上了白帆,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也都穿着丧服。


    康平哭得两眼红肿,见到陈安如忙把人拉到身边:“你怎么来了?”


    陈安如把选秀取消的事告诉康平,康平沉默了下,歉然道:“安如,本宫可能没办法让你进东宫了。”


    不说没有就太后,仅靠她根本不成,就是太后做的那件事,皇帝也不可能会允许陈安如进东宫。


    “殿下为我做的事已经够多了。”陈安如道:“殿下,您请节哀。”


    康平沉声一叹,眉头深深皱起。母后去世,皇帝与太子不待见她与成王,以后日子怕是难过了。


    陈安如不是皇家人,无父无母,循礼用不着她给太后哭灵。


    给太后上过香后,康平公主便把人劝回去了。


    从慈宁宫出来,她遇见相携而来的沈亭与顾明月。


    她停下脚步,微微福了福身。


    顾明月与沈亭脚步未停,仿佛没有看见陈安如便进了慈宁宫。


    陈安如看着地面,苦笑一声。


    田雨匆匆往慈宁宫赶,走得太急,没注意到前方有人,直直地撞了上去,撞得她往后趔趄几步,差点摔倒。


    庆王往慈宁宫去的时候看见前面有个身影挺熟悉的,好像是齐俊的小表妹田雨。


    他正想叫人就看见田雨撞上了魂不守舍的陈安如。


    他离田雨不远,跑上去接住了田雨,陈安如则摔倒了地上。


    “你怎么走路的?”庆王放开田雨,对陈安如厉声喝道。


    田雨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没看路,不能全怪陈安如,可是想到陈安如竟然想进东宫,和郡主分享太子,她就没有说什么了,任由庆王蛮不讲理地呵斥陈安如。


    陈安如摔在地上,磨破了手掌。她不是一个会受委屈的人,但今日打击太大了,她实在没有精力和庆王争论,道过谦后便走了。


    庆王还准备大展拳脚一番,哪知道对方不上当,他回头问田雨:“你怎么进宫了?”


    田雨穿着丧服,头发上一根珠钗也没有,更遑论脂粉,像是雨后的兰花,别说,还挺好看的。


    可惜就是家世太差了,若田雨是齐尚书的亲女儿,他就娶她当王妃了。


    田雨还记得上次她与郡主从寺庙回来遇到庆王时庆王说的那些话,见到庆王,她立时往后退了两步,离庆王远远的。


    庆王不乐意了:“你怎么回事,本王又不吃人。”


    田雨道:“我是进宫来哭灵的。”


    太后去世,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女眷需得进宫哭灵。


    “你来哭灵?”庆王错愕:“你是不是蠢,哭灵很好玩吗?”


    哭灵自然不好玩,还很累,但她担心郡主,就想进宫来看看。


    田雨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道:“我不蠢,但王爷你肯定不聪明。”


    “嘿,”庆王往前走了两步:“你这小丫头,本王哪里不聪明,本王聪明得很。”


    田雨撇了撇嘴,若聪明岂会问她这个问题,一旦传出去,难免不会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找郡主。”田雨往慈宁宫赶,庆王快步追了上来:“本王也要去慈宁宫,你怎么没参加选秀?”


    田雨反问:“我为什么要参加选秀?”


    庆王:“参加选秀就有机会嫁进皇家,从此锦衣玉食不好吗。”


    “我现在也是锦衣玉食,”田雨看见顾明月了,撇下庆王,她小跑到顾明月身边:“郡主。”


    顾明月看了眼庆王,奇道:“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路上碰到的,”田雨满目担忧地看着顾明月:“郡主,你还好吧。”


    顾明月点点头,她一切尚好,她对太后最后的那点感情也在得知太后对她下药后消失殆尽.


    皇帝没有公开太后对顾明月做的那些事,一个原因是家丑不可外扬,另外一个原因是人已经去了,公开后除了给众人增加谈资外没有任何意义,是以太后的丧葬礼十分隆重,停灵一月后方才下葬。


    下葬并不意味着丧葬礼结束,还需守孝三月。


    孝期过半,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整座京城银光素裹,寒风凛冽,但皇宫宫殿里烧了碳,还是温暖如春。


    贤妃坐在书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又一个贵女的名字,隔了一阵她又将名字一个一个划掉,发出长长的叹气声。


    “娘娘怎么了?”心腹宫女问。


    贤妃放下笔:“本宫想给安王定两名侧妃。”


    选秀因为太后的突然去世而中道而止,虽说皇家守孝与寻常百姓家不同,但要想再次选秀短时间内几乎是不可能了。


    既然不能再次选秀,那就只能她先选中人,再请皇上赐婚。


    只是她考虑了许多贵女,都没有很合适的。


    贤妃不禁后悔起当初选了严家女当儿媳妇,严家败了不说,严家女占着安王妃的位置还生不了孩子。


    见贤妃心情烦闷,宫女道:“娘娘,奴婢听说今儿个福惠大长公主进宫了,还和淑妃吵了起来,连午膳都没用就出宫了。”


    贤妃不以为然:“这母女俩关系一直不好。”


    她低头一边想安王侧妃的人选一边好奇福惠大长公主与淑妃是因为什么吵了起来。


    端阳和康平关系不好是因为康平心属陈尚书,且端阳不是在康平膝下长大的,可福惠大长公主与淑妃又是为何呢。


    福惠大长公主还有康平……


    贤妃脑中灵光一闪,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楚妙与陈安如,而后画了两个圈将这两个名字圈了起来。


    宫女见状迟疑道:“娘娘是选中了她们两个?”


    贤妃面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楚妙是福惠大长公主唯一的孙女,又是淑妃的侄女,若是我儿能娶她为侧妃,淑妃与七皇子自然而然会要站队我儿。”


    “可是七皇子他……”


    “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生得晚了些。”贤妃依然美丽的面庞上带着闲适的微笑:“至于陈安如,陈尚书与康平如此宠爱她,想必也愿意为了她选择支持我儿。”


    宫女想到陈安如参加选秀是为了进东宫:“怕是会委屈了王爷。”


    “这算什么委屈,等他……”贤妃停顿片刻道:“到时候他想要什么女子没有。”


    在贤妃看来,要想娶陈安如不难,陈安如名声已经彻底毁了,进安王府为侧妃是她最好的选择,倒是福惠大长公主那边,怕是不容易成功。


    福惠大长公主平日里深居简出,她见福惠大长公主的机会少,贤妃决定让淑妃帮着传一传话,顺便试探试探淑妃。


    淑妃听完贤妃的话愣住,神色微妙:“姐姐想让楚妙嫁给安王为侧妃?”


    贤妃平日里和淑妃关系不差,但同是生了皇子的人,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莫非淑妃妹妹觉得安王配不上楚小姐?”


    “那倒不是,安王爷龙章凤姿,出类拔萃,若不是太子……”淑妃语气一顿,无奈道:“只是我母亲不愿意家中姑娘嫁进皇家,我想她肯定不会同意。”


    贤妃知道福惠大长公主没那么容易同意,她看着淑妃,忽而问道:“成王府如今的状况妹妹可知晓?”


    淑妃柳眉一挑:“姐姐这话是何意?”


    贤妃压着嗓子,意味深长地道:“皇上的几位皇子中,唯有庆王与太子交好。一旦太子成为新帝,现在成王就是未来的安王以及七皇子。”


    “七皇子是妹妹九死一生才换来的,你忍心吗?”


    淑妃生育七皇子时难产,当时太医已经问皇帝是保大还是保小,皇帝要保大,但淑妃坚持保孩子,幸好最好母子均安。


    淑妃面色微变。


    贤妃起身:“妹妹好生想一想,姐姐等着你的好消息。”


    贤妃转身离开,她没有看见她背后的淑妃轻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娘娘……”


    淑妃不疾不徐地道:“贤妃说得是,几个成年皇子中,唯有安王有与太子一争之力。”


    “娘娘的意思是……”


    淑妃走到窗前,推开窗牗,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她看着被白雪覆盖的园子,声不可闻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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