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躺在床上,今天睡得早,八点多就睡下了,凌晨一点醒来。


    算来算去最多睡了四五个小时,中间还断断续续做了个噩梦,但具体是什么内容反而记不清了。


    他每次精神状态不好,睡眠质量就稀烂。


    唐郁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他索性拿出消息弹了出来,难得不是沈君行发来的,而是讲师,“你看论坛了吗?论坛里的黎生是怎么回事?!”


    唐郁皱了一下眉,他打开论坛,搜索黎生,立刻跳出来了一堆关于黎生的帖子:


    人文院真的有发了act人文与社会杂志的牛人吗,真的假的,黎生?


    黎生长得好牛逼啊我都想转到民俗学专业了


    听说人社交流论坛上有个我校的大三生叫黎生


    大一现在努力有机会进黎生的团队吗


    ……


    源源不断的关于黎生的帖子冒了出来,唐郁睁大了眼睛,他随意点进了一个帖子。


    【帖子主题】:黎生是不是校草?


    【主楼】


    (贴图)


    主楼的图和唐郁见过的遗像照片很像又不同,那是一张彩色证件照,照片中的青年睁着眼,长发扎起,嘴角没有红绳,有着莫名的时代感,像是被修复后上色的老照片,但确实英俊到让人过目难忘。


    【1楼】


    居然我们学校的吗?这哥确实帅


    【2楼】


    不认识,只知道有个同名的民俗学专业牛人,牛就牛在还没毕业就死了,身体力行证实了民俗学死得快


    【3楼】回复【2楼】


    啊?什么死了?怎么死的?


    【4楼】回复【3楼】


    没死没死!我无语了怎么这个洗脑包还在传啊?!人家活得好好的,谁在背后编排这些弱智洗脑包?黎生研究方向是丧葬文化,之前带了纸人进寝室,不知道哪个瞎子看到了就传闹鬼,说黎生死了那个纸人是黎生,离大谱!


    【5楼】回复【2楼】


    而且什么叫民俗学死得快,不要把二次元那些恐怖游戏代入现实


    【6楼】


    黎生是不是校草不知道,反正他之前被传成了校园怪谈(……)


    【7楼】


    还有别的图吗?怎么就一张


    【8楼】


    我真的以为他死了,草,我之前还存了一张黎生的遗像照,黑白的还闭着眼,当时还说什么黎生平时不喜欢拍照,都没有合适照片做遗像,死了对着遗容拍了一张,所以眼睛都睁不开,我觉得怪好看的就存了(贴图)


    【9楼】


    这哥只是经常去田野作业,人不怎么在学校,我记得一开始的谣言还是从他去乡下参加葬礼开始的,说他家里人死了,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传成黎生死了


    【10楼】


    民俗学人太少了,黎神也懒得解释这些,但给人p遗照什么的真的过了(不过那张黑白照确实还蛮帅的)


    【11楼】


    上次黎生不是带队去人社交流论坛吗?外校看到了都传疯了,说黎生是我校的校草,我校也传疯了,说黎生死了……


    【12楼】


    不知道哪个傻逼这么恨黎生,发了一堆帖子咒黎生死了,说得没头没尾,还有一堆人以讹传讹真的信了,没看到版主都封贴了吗?再说了,哪怕黎生真的死了,也不该把这件事当乐子一样闹在论坛


    ……


    唐郁呆呆看了眼时间日期,这个帖子是今天发出来的,不是三年前,帖子里的人在义正言辞解释黎生没死。


    如果他是今天看到这个帖子,他也会觉得之前听信洗脑包的人非常离谱。


    可……他是比别人多了前两天的记忆吗?


    为什么之前去搜,完全搜不到这个帖子呢?


    还有……他们学校有民俗学专业吗?有吗?他从前听人提起黎生的时候,别人有说黎生是学民俗学的吗?好像他从前对黎生的记忆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是很厉害的学神。


    黎生到底是什么专业,长什么样,他居然完全没有具体的概念。


    但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他对绝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印象,只有别人对他印象深刻。


    唐郁怔愣地点开了讲师的其他未读消息。


    讲师:“是我查得不对吗?”


    讲师:“那个人社交流论坛是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交叉学科交流论坛对吧?”


    讲师:“第三届北方社会学学科论衡暨第五届人文与社会学科交流论坛邀请函完全没有黎生的名字啊?”


    讲师:“act人文与社会杂志也没有黎生发表的论文!”


    讲师:“我们还翻了人文价值研究、民间文化论坛、社会学研究……根本找不到黎生的名字。”


    讲师:“啊!是不是游戏出bug了?我看了一下三年前的民俗学专业就招了一个学生,除了性别和黎生对得上,别的完全对不上啊(贴图)”


    讲师直接贴的证件照。


    唐郁瞳孔紧缩,因为他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是洗衣房遇见的那位男同学。


    巨大的荒谬感涌上了唐郁心头,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中梦,也许这是他还未结束的噩梦。


    于是唐郁咬了自己的指尖一口。


    尖锐的痛意像针一样扎进他浑浑噩噩的大脑。


    他用残留着痛意的指尖快速查起了论坛上提供的全部资料,但就如玩家提供的结果一样,唐郁什么都没查到。


    论坛和现实就像是两个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帖子给唐郁带来的恐惧感甚至比最开始看到的“黎生死了”还要强烈……


    让他有一种……黎生渐渐活过来的毛骨悚然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郁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翻出了昨天和沈


    君行的聊天记录:“明天是第五天,礼生开祭,通常会在这一天追思悼念死者。”


    礼生开祭。


    唐郁对这个词有些陌生,他连忙去搜索。


    礼生指司仪,通常指仪式的主持人,礼生开祭这个词的意思就是指礼生主持祭奠仪式,奏鸣哀乐、敬献牲畜、三跪九叩、宣读祭文……


    其中祭文一般是赞颂死者高尚情操、美好品质、情感真挚动人。


    唐郁看完了礼生开祭的释义后,重新看向论坛。


    那一条条赞美黎生的帖子,就像一篇篇悼念黎生的祭文,在此刻,被成千上万的人浏览……


    “大佬,我们真的要和燕朗他们一起组队吗?”皮一下很开心为难地望着舍曲林。


    “你可以不和我组队。”舍曲林回答。


    皮一下很开心连忙道:“大佬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皮一下很开心很有自知之明,黎生副本的难度不低,他自己进去可能稀里糊涂就死了,而现在舍曲林觉醒了异能,实力变得更强了,有大腿不抱白不抱。


    主要是他现在也找不到别人组队,讲师她想要和蜂鸟一起,蜂鸟她们还在宠物医院,与其说是宠物医院不如说是在新地图鬼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四个女玩家都有获得生日邀请函的资格,她们将重心放在了沈君行那条线,估计接下来也不会对黎生的副本太过上心。


    喵咚哩又紧跟着燕朗,说实话皮一下很开心觉得喵咚哩有一种大学生的愚蠢,不管他暗示明示喵咚哩多少次,喵咚哩都是一副“我燕哥确实牛逼”的表情。


    看来看去,还是跟着舍曲林好啊。


    在皮一下很开心这么想时,偷听了一会儿的喵咚哩则优越感倍增地挺起胸膛,看看皮一下很开心,和跟班一样跟着舍曲林,却没从舍曲林这里得到什么好脸色,刚刚那句“你可以不和我组队”简直是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


    他燕哥就不一样了,人起码会经常笑,也不会一声不吭就对他捅刀!


    心思流转万千的四人来到了宿舍楼大门前,宿管阿姨正直直站在玻璃门前,大厅一片漆黑,只有求生通道绿色的光映在了宿管阿姨脸上,她冷漠道:“门禁时间到了,你们要干什么?”


    喵咚哩虽然之前听皮一下很开心提过,只要说下副本,宿管阿姨就会开门,但此刻隔着玻璃望着宿管阿姨的脸,他情不自禁吞咽了一下口水,默默后退到了燕朗身后。


    “阿姨,我们想要问问黎生的事情。”燕朗笑吟吟地上前,“之前阿姨您和我们讲过的关于黎生的校园怪谈,可以再说一说吗?”


    宿管阿姨转动了一下眼睛,“哦,那件事啊,是我误会了。”


    “其实黎生没有死,好像是他的专业在研究什么纸扎文化,他导师碰巧有事找他,结果不知道谁传的黎生的父母带着纸人来给黎生收尸了。”


    燕朗点头,“阿姨您还知道黎生相关的事情吗?”


    宿管阿姨缓缓道


    :“黎生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长得好,成绩好,大家都喜欢他。”


    燕朗继续问:“那黎生现在还住在623吗?”


    宿管阿姨有问必答道:“这几天没看到他,听说他是因为他那个专业,要经常跑去参加葬礼啊什么的,我也不清楚。”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阿姨,我有一个重病的奶奶,她刚死不久,我自幼和奶奶相依为命,不知道要怎么操办葬礼,阿姨您能帮我联系一下黎生吗?”燕朗诚恳道:“我想要向他请教一下怎么安葬我的奶奶。”


    宿管阿姨突然将脸完全贴在玻璃门上,原本就扁塌的鼻子仿佛要被压成平面,在玻璃门上一眼望去,那张脸好像五官浮夸的纸人:


    “可怜的孩子,如果他回来了,我会告诉他的。”


    喵咚哩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去看直面宿管阿姨的燕朗,却见燕朗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燕哥不愧是做恐怖游戏主播的,胆子太大了。


    下一秒,喵咚哩就见到举着蜡烛的舍曲林走上前,他对着玻璃门——也就是宿管阿姨的鼻子上敲了两下,“开门,下副本。”


    非常没礼貌。


    完全不像是燕哥那样讲究沉浸式扮演!


    宿管阿姨直起脖子,她打开了门,在喵咚哩的注视下,甚至给舍曲林让了一个位置。


    舍曲林连声谢谢都没说,就举着蜡烛径直走了过去,身后跟着狐假虎威一般的皮一下很开心。


    喵咚哩:“……”


    喂,策划你但凡加一个宿管阿姨被敲后很不爽的反应呢?这样显得燕哥很呆啊!


    四人走进宿舍楼,舍曲林和皮一下走在前面,燕朗和喵咚哩并排走在后面,他们很快来到了五楼楼梯口。


    “咦?”“卧槽!”


    皮一下很开心和喵咚哩先后发出惊呼声。


    因为舍曲林走进去的刹那,他手中的白蜡烛忽然变成了一盏灯笼!


    “你的白蜡烛是副本里的灯笼变的。”燕朗笃定道。


    舍曲林提着灯笼,语气平静道:“对。”


    “副本里的灯笼居然能带出去?!”喵咚哩很是震惊,早就有玩家试图带走副本里的各种物品了,但根本带不出去。


    “你把灯笼拿了,会不会对副本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燕朗问。


    舍曲林提着灯笼往前走,他平静道:“我不清楚。”


    燕朗大胆猜测道:“这个灯笼上写着安宁两个字,拿了它,会不会让灵屋不得安宁?提升我们的副本难度?”


    “这个灯笼照明能力很不错啊!”皮一下很开心虽然不知道灯笼有什么用,但还是立刻支持舍曲林:“你看!我们都不需要另外举着手电筒照明了。”


    喵咚哩好奇地观察灯笼,“难怪你一直举着它,原来是副本的特殊道具,不是有两个灯笼吗?燕哥,我们要不把另外一个灯笼也拿了吧!”


    说着他看向燕朗,却见燕朗紧紧盯着


    灯笼,根本没有回应他。


    惨白的灯光照在燕朗的脸上,显得那张脸没有任何血色,如纸片一样白,可颧骨处又出现了像是涂了腮红的一团红晕。


    喵咚哩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一种类似于他看到宿管阿姨时的惶恐感从心底生出。


    “你探索出了它的用途吗?”燕朗伸出手,似乎想要从舍曲林手中接过灯笼,“不如让我也来研究一下。”


    “探索出来了一些。”舍曲林说着从灯笼壳子里取出了那截蜡烛,火光不断摇曳,燕朗逼近的手停了下来,他注视着舍曲林:“哦?比如?”


    “蜡烛对黎生副本相关的诡异起克制作用。”


    “昨天我看唐郁的录屏回放时,我就在想,为什么那个露出下半张脸的东西要吹灭蜡烛?”


    “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还是为什么?”


    “今天我和宿管阿姨面对面时,我发现了,她害怕蜡烛。”


    “我举着蜡烛往前走,她避开了我。”舍曲林说:“她在害怕我手里的东西。”


    “其实你们应该也都发现了,晚上的宿管阿姨,其实不是真正的宿管阿姨,她更像是黎生副本的产物,起到和论坛一样的作用,会每天通知我们黎生的不同变化,我问了很多npc,只有宿管阿姨和论坛里的那些人才知道黎生,其他npc对黎生一无所知。”


    “哦,还有一个例外,就是三年前那位民俗学专业的唯一一个学生,他也知道黎生,并且,他也害怕蜡烛。”


    皮一下很开心听到这里已经呆住了,虽然他今天也陪舍曲林跑了一趟,但当时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


    “当时我就在思考,他们为什么会害怕蜡烛?是害怕烛身?还是害怕火?”舍曲林说:“我做了一些小尝试,而后发现,他们害怕烛火。”


    舍曲林说着用手指划过火焰的焰心,他的眉毛都没动一下,“焰心的气温很低,对正常人来说没什么影响,但对一张纸来说,是会烧着的。”


    “宿管阿姨,民俗学专业的学生,恰好是一男一女,他们总是出现在623附近,我看到他们许多次。”


    “副本里的红衣纸人、绿衣纸人,也恰好是一男一女。”


    “我在想,是否副本里出现过的纸人,在副本外都有一个对应的人。”


    “原本我并没有很确定,但昨天最开始来上课的唐郁很奇怪。”舍曲林说:“唐郁并不喜欢我,每次我靠近唐郁,他总是有许多小动作,他的手指会蜷缩,肩膀微微内扣,他总是想离我远一点,更远一点。”


    “但昨天我走到最开始出现的唐郁面前时,他没有任何闪躲,他只是低着头。”


    舍曲林说:“后来这个唐郁离开了,再次回来时,那个看见我会习惯性微微移开身子、躲得远一点的唐郁又回来了。”


    “那时我就很奇怪。”


    舍曲林缓缓道:“其实我搜过唐郁的证件照。”


    他看过那张口罩和帽檐下的脸,哪怕论坛上都在传唐郁不上镜,他依然看了唐郁那张照片许久。


    “昨天的录屏很糊,但下巴和嘴唇出来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


    “那是唐郁的脸。”


    “是唐郁的纸人。”


    “唐郁在白天点蜡烛是为了驱赶那个纸人。”


    “不过那个纸人很特别,它能吹灭蜡烛,我遇到的别的纸人都无法吹灭蜡烛,它们只是一边暗中害怕,又一边想要骗我扔掉蜡烛。”


    说到这里,舍曲林抬起眼,他看向面无表情的燕朗,“我之前一直想不透,为什么第一天你下副本的时候,会遇到一个和你一样长相的纸人。”


    举着蜡烛的手不急不缓地抬起,其实舍曲林并不是一个喜欢公布解题步骤的人,学生时代,他习惯直接写出答案,没有人会向他请教题目,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耐心一步一步说得这么详细。


    为什么此刻他忽然有一种克制不住诉说的欲望?


    ——“只有我认出来了。”


    他想这么对那个人说,可是那个人不在这里,所以说了这么多话,他却还是想要敲击桌面,转移那种烦躁的情绪。


    指尖轻敲了两下蜡烛。


    “燕朗,你怕蜡烛,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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