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两旁都栽种了高大松柏的迎宾大道,吴意远远地就看见了学校大门铁栅栏外站着一道倩影。


    莫轻寒背对而立,背着书包,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猫包。


    她心蓦地一紧,总觉得这次会面有些不一样。


    “莫学姐。”


    一走出学校大门,吴意就主动打起了招呼。


    莫轻寒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冷淡地扫了她一眼。


    “吴意是吧?”


    吴意点点头,正要接话,莫轻寒喝道:“这个给你!”


    眼前虚影一晃,一个黑乎乎的物体火速飞来。


    那不是莫轻寒手里提着的猫包吗?吴意大吃一惊,要是小猫咪摔坏了怎么办?


    脑袋真空了一般,她下意识扑过去抱住飞来的猫包。


    “噗通”一声,她连人带猫包跌倒在地上,两只膝盖隔着薄薄的裙子摩擦在青石板地面上,火辣辣地疼。


    吴意倒吸了一口凉气,顾不得爬起来,赶紧打开猫包查看小猫咪。


    可是猫包里面只有几袋猫粮,压根没有猫。


    这是怎么回事?莫轻寒故意的?


    此时正值中午放学,校门口进进出出都是学生,吴意又是吴家的千金,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早就被来来往往的学生盯着在瞧,只是无人敢上前打扰。


    此时见一个女生竟然朝着她丢东西,害得她摔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立刻引发了一阵阵喧哗,许多学生驻足观看,在那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就连保安室的四名保安也立刻赶了出来。


    “这位同学,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吴意赶紧忍着疼痛爬起来,冲着要来搀扶她的保安摆手:“我没事,你们不用帮忙。”


    四名保安狐疑地打量着对面的莫轻寒,瞧见她脸色冷淡,问道:“这位是谁,你们起冲突了吗?”


    “没有,这位学姐……我的猫丢了,她来送还给我。”


    莫轻寒唇角一勾,正要戳穿她的谎言,吴意又道:“她是淮南大学的高材生,专门来还猫的。”


    莫轻寒又抿住了唇,她不想在人前丢淮大的面。


    目光盯着吴意,感觉她在拿话堵住自己,内心对她更加厌恶起来。


    保安散去,同时驱散了围观的学生。


    但是吴意的一群跟班却不肯走,大摇大摆地围了上来,王娴雅带头喝问:“喂,你谁啊,敢来……”


    “闭嘴。”吴意趁着她话还没说出来,打断了。


    王娴雅有点傻眼:“大小姐,你怎么……”


    “滚。”吴意轻轻吐出一个字,目光冷扫了她一眼。


    王娴雅缩了缩脖子,其余几名少男少女也都缩了缩脖子。


    “得嘞,这就麻溜地滚。”一群纨绔飞快地走了。


    莫轻寒瞥了一眼:“吴学妹真是好大的威风,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又扭头扫视了一眼校门口的招牌,道:“真不愧是贵族学校,出入的学生个个非富即贵,和吴学妹别无二致。”


    她语气鄙夷,连连冷笑,吴意禁不住暗想,莫轻寒这到底是看不惯我们这些豪门子弟,还是真的回来了刻意针对我的?


    她也悄悄打量着莫轻寒,想要发现端倪,可是莫轻寒自始至终都是一脸冷淡和鄙夷的神色。


    吴意平静问道:“莫学姐夸奖了,请问猫呢?”


    莫轻寒挑了挑眉:“难道你以为我会故意把猫往地上扔?”


    她说着取下背后的书包放在地上,打开拉链,一只小猫咪“喵”的一声,从里面冒出头来。


    吴意连忙上前去抱住猫,将猫包腾空,把猫咪装了进去。


    “莫学姐,谢谢你大老远跑一趟。”


    莫轻寒没吭声,盯着吴意,目光审视着她平静的脸色,仿佛想要把她看穿。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说道:“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帮我女朋友来还猫。要不是为了她着想,我才不会跑这一趟。”


    女…朋…友…


    吴意眼神猛地一缩!!!


    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只感觉心脏里电闪雷鸣,狂风四起,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只有女朋友三个字不住轰鸣!


    她说的是楼楼吗?楼楼已经做了她女朋友?我还是晚了一步吗?


    ……昨晚!!!


    对了,昨晚楼楼去帮她的忙,难道她们就是这样确定了关系?


    莫轻寒紧紧地盯着她,见她站在那里,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心底也在思索,看样子吴意没有什么反应,那她这一世的变化是怎么回事?


    难道因为我的重生,所以影响到了这个世界吗?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却又各自陷入了沉思。


    吴意强行抽离思绪,平静道:“不管怎样还要多谢莫学姐,也请代替我多谢萧学姐,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带猫回家了。”


    莫轻寒看着她,说道:“也没什么其他事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我女朋友不擅社交,一心学习,你也快要国考了,以后不要再来找她,我这个人疑心很重,要是闹了误会别怪我翻脸。”


    她说完转身就走。


    吴意看着她背影离去,转身走向学校的停车场,一步一步,走的甚慢,直到抱着猫包坐进车里,她平静的脸色才开始扭曲,变形,一点点涌现出巨大的痛苦,仿佛一张被墨汁浸染的白纸,一寸寸被吞噬。


    司机和安保端坐在前面,两个人透过后视镜看见她苍白痛苦的脸色,谁也没敢说话。


    车厢内异常的安静,连声大气也听不见。


    许久之后,吴意开口:“我给刘姨说过了,你们开车把猫送回去,让家里细心照料。”


    安保这才敢说话:“意小姐,你不回家吃饭吗?”


    吴意摇头:“我还有作业,在学校吃,不回去了。”


    司机和安保带着猫开车走了,吴意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停车场,在那里定了好一会儿,忽地浑身一震,朝着校外走去。


    此时已经中午一点出头,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或者出去学校吃饭了,校园里安静又空荡,她孤零零的身影走在空旷的广场上,在午后的阳光下,留下一道彷徨无助的影子。


    ***


    因为第二天就是十一假期,所以淮大这天下午的课程,大部分都只有一节课或者没有课,方便学生们乘车回家。


    萧楼下午只有一节古典文献学选修课,三点半下课后,她跟在奔腾的学生人流后走出教学楼。


    但是并不着急回宿舍拿行李回家,从淮海到老家,只有比较少的六趟车次,如果赶在下午坐车回去,抵达的时候就是深夜,爸妈反而不放心,所以她干脆买了明天早晨的票。


    于萍萍家最远,上午课程一结束就去赶火车了,王欢和陈芃芃家在邻近市区,这个时候应该也在路上,莫轻寒下午没有课,提前给她说过送完猫就去公司忙,反倒是她不着急,安步当车往宿舍去,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的课程,顺便来一次回顾,加深记忆。


    她干脆也没骑车,穿过林荫道,出了东门,沿着护城河慢悠悠朝宿舍走去。


    丝毫没发现身后跟着一道倩影,与她隔了大约一百米距离,她走那人走,她停那人停。


    偶一间歇,她驻足观看潺潺流水,只见浮光跃金,烁烁跳耀,便思索着如何用画笔描绘出水流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画面,那倩影便也随着她去瞧着流水,一样的出神;再走一截路,她又被河对岸哗啦啦随风摇曳的枝叶吸引,秋日的高空下,栾树的花叠翠流金,像是一串串青红相间的六角宫灯,比之油画还要美上三分。


    她瞧了半晌,忽地抬臂做出捉笔状,在虚空中描摹起来,仿若以天空为幕布作画……身后那人却没再看栾树花,只是痴痴瞧她,久久也未曾移眼。


    其后又缀着一群男生,旁观尾随,窃窃私语,俱都打量着身后那道倩影,偶尔漏出几句话来“她好美啊”、“站在河边像画一样”,那人恍若未闻,她更是痴迷作画旁如无人。


    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四点出头才回到宿舍,萧楼洗了手坐到书桌旁,顺手拿出手机看了看,这才发现收到几条新消息。


    莫轻寒的一条消息。


    【楼,我把猫送过去了,公司刚成立很多事要忙,我先去那边,晚上回去找你哦~】


    于萍萍一条消息。


    【室长,我回去老家了,刚坐上车,到家了给你说,你到了也给我说下,到时候给你带特产,嘻嘻】


    萧楼各自回复了一条,又看了看宿舍群里几条消息,是于萍萍、王欢、陈芃芃的聊天。


    接着才看到吴意也发有两条消息。


    【萧学姐,那我明天晚上回请你可以嘛(ovo)】


    【萧学姐,猫咪我接到了,有劳莫学姐跑一趟,请再代我谢谢她。猫咪我很喜欢,我可以给它取名字吗?】


    萧楼摇摇头,回道:【当然可以,你的猫,你叫什么名字都行的。吃饭真的不用。】


    她放下手机开始收拾行李,过了会儿听见手机叮咚一声,她也没在意,继续收拾,行李收拾完又开始整理书桌。


    “嗯?这是上次为了家教专门做的教案,还有我以前国考时的笔记……”


    她从书堆里发现了两本手写的笔记本。


    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吴意一脸认真求教的模样,萧楼笑了笑,当即拿起手机,一看新来的消息也是吴意的。


    【萧学姐,小猫咪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你的份,你忘了,它和我,都是被你救下的。】


    感觉到这字里行间的认真,萧楼脑海里不由自主闪现过她在米线摊前认真承诺一定会照顾好的小猫咪时的慷慨陈词。


    失笑地摇摇头,开始打字:【那就有劳吴学妹照顾它了,对了我刚发现了之前的一些笔记,可能对你学习有帮助,一会儿我出门吃饭顺道给你送去,你十一复习时也许可以用到。】


    她发过去后,过了一会儿,微信突然响起了语音提示,竟是吴意拨打了语音过来。


    嗯,怎么会这个点打过来,她没上课吗?


    萧楼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


    “吴学妹,什么事?”


    “萧学姐。”那边声音似乎有些激动,萧楼听见有些急促的呼吸。


    “我下午刚好是体育课,出来校外训练了,刚好在你学校附近,我现在去拿,省得你送。”


    萧楼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吴意就道:“你等我,我这就去找你。”


    语音一下挂断了,萧楼失笑:“听到笔记这么激动,吴学妹还真是好学。”


    她又赶紧打字过去:“我在宿舍,你知道怎么走吗?”


    她发了个定位过去,很快就收到回复:【知道,我十分钟到。】


    萧楼换了衣服,找了个手提袋装好笔记,估摸了下时间出门,来到宿舍楼大门口,左右张望了下。


    片刻后,她就见到沿着护城河跑来一道娇俏的身影,那身影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迎风奔跑,轻盈裙摆在风中起舞,像是一片随风摇曳的栀子花,纯洁美好。


    萧楼只觉像在看着一幅清新淡雅的古典浪漫主义油画,入了神。


    吴意一直跑到她跟前才停下。


    萧楼听见急促的呼吸,凝神一看,见她满面通红,眼泛波光,明丽动人的脸蛋上出了层薄汗。


    她有些嗔怪:“吴学妹,你怎么跑着来的,不用这么急。”


    吴意满心满眼地瞧着她,只道:“我怕你久等。”


    简简单单一句话,恰好说到了萧楼心坎上,她又看了吴意一眼,摸了摸兜里,才发现没带纸巾,只好将手提袋递过去:“给你,我之前做的笔记,希望你能用上。”


    吴意双手抓住袋子,明亮的眼睛却望着她,口里莞尔一笑,“肯定能用得上。”


    萧楼也跟着笑了笑:“那就好。”又道:“你不是在体育训练吗?快走吧。”


    她说着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吴意身上的白色连衣裙,还有脚上公主风的棕色小皮鞋,裙摆下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小腿,白色的堆堆袜可爱又俏皮。


    吴意脸色更红了些,有些底气不足的解释:“老师规定了要穿休闲装,可是我爱美嘛,就这样穿了。”


    萧楼温温一笑:“爱美没错,这样很好看。”


    对面的那双眼睛更亮了些,却没有说话,只是亮晶晶地望着她,萧楼笑着道:“那你快继续去上课吧,别跑,注意安全。”


    “好的。”


    “嗯,我回宿舍了。”


    萧楼摆摆手,转身朝宿舍走去。


    吴意定定看着她背影。


    萧楼走进宿舍楼大门,总觉得方才哪里有点奇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见吴意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呆呆望着自己。


    她不知怎地,骤然联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呆呆地,心里有很多话,却说不出来。


    她心为之一软。忙折身回去。


    吴意见她返回,吓了一跳,心虚地转身就跑。


    萧楼这下更觉得她和自己小时候像了,赶紧喊住她:“吴学妹。”


    吴意脚步唰一声停下了。


    萧楼小跑着上前去,又觉好笑:“吴学妹,你刚才站着不走干什么?怎么我一回头你又跑了?”


    吴意脸色通红,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从午后就来到淮大徘徊,想要见一见她,甚至想打听她到底有没有和莫轻寒确认关系,在教学楼看见她下课了,就跟在她身后,一直跟来宿舍楼外,也没有勇气上前喊住她。


    便在门口逗留着,发起了信息。


    及至萧楼说要给她送笔记,她又惊又喜,生怕被她发现端倪,一口气从宿舍楼门口跑到五百米外,又从五百米外跑来宿舍楼门口。


    就为了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见她一面。


    好不容易见到了,没说几句话,就又要走了。


    好舍不得。


    可是这些,怎么说出口,哪里能说出口。


    萧楼见她红着脸,不说话,再次觉得她和自己小时候好像,就是这样呆呆的,有话想表达,却又说不出来,竟然觉得有点心疼。


    她忍不住道:“是不是还有什么题目不会,又不好意思问我?”


    她语气温柔起来,细声相问:“没关系的,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吴意抬眸瞧着她,满腹的话儿都堵在喉咙里,不知道先说哪一句好。


    萧楼眼神关切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听到她低声说:“萧学姐,我想给小猫咪取名字叫棉花糖,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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