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栾哲哲,褚铄也有些惊异。


    但相比着意识到自己又穿成褚铄时慌乱不安的栾哲哲,褚铄显然要冷静许多。


    他眉眼间的惊诧,并非单单因为自己和栾哲哲互穿,拥有读心术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这世间无奇不有,对于互穿,初初震惊,也很就冷静下来。


    此时更多的是惊讶栾哲哲出现的速度。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勤政殿到这边距离有多远,他比谁都清楚。


    观脸色和呼吸……


    一路跑过来的?


    褚铄眉心微动,但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冷冰冰看着扒着门框的人。


    想到昨日寿宴上舒嫔和林贵妃的心声,黑漆漆冷冰冰的眸子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暴戾。


    栾贵人五官本就极精致,性子又柔和温婉,平日里看着就是个温柔的大美人。


    此时这般,眉眼间蓦然多了几分骇人的冷艳。


    栾哲哲是照过镜子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但这会儿,瞧着褚铄穿成的她,还是被狠狠惊艳到了。


    莫说栾哲哲,就连在后宫当差多年,见惯了各色美人的多来善,瞧见殿内的‘栾贵人’,都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昨日寿宴,在皇上朝后妃那边驻足片刻后,他后续也寻机会自己瞧了瞧,栾贵人他昨日远远地看了一眼,多年不见,还是温婉纯良的绝色美人,但现在……分明就是个冰山美人,还美的十分锋利。


    多来善心里颇有些奇怪。


    怎么皇上转了性子,栾贵人也转了性子?


    紫微宫真就这么邪门?


    皇上去紫微宫的消息,他一直瞒着,宫里谁也不知道,他就是心里起疑,也不敢声张,只等私下里让人悄悄去查一查。


    两人就这么,一个扒着门框沐浴在阳光下,一个站在殿内笼在阴影中,遥遥对望。


    不了解情况的,远远地看着,会以为这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然而现实却是——


    两人的身边人,多来善和月彤,都很紧张。


    多来善还好,毕竟跟了皇上这么久,大风大浪早就见惯了。


    月彤则是直接呆愣当场。


    原本就被一觉醒来性情大变的主子吓得不轻,取了早饭回来,贵人又突然大发雷霆在寝宫大砸特砸,更是吓得她当场就哭了出来,偏生一边哭还一边努力护着主子拦着主子,怕主子砸东西伤着自个……还没搞清楚贵人到底怎么了,皇上突然亲临御香宫,还撞见了贵人砸宫现场,月彤直接石化当场。


    她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皇上亲临要行礼请安,只呆呆站着,好半天才从呆愣中回神,忙跪下请安:“奴、奴婢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岁……”


    行完礼,跪伏在地的月彤没听到贵人的请安声,她浑身抖如筛糠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抬头,就见贵人只冷着脸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看着一点儿没有要行礼的意思,月彤抖得更厉害了。


    御前失仪,藐视君威,可是要杀头的。


    被皇上撞到失心疯一样的砸宫现场本就会面临责罚,贵人怎么、怎么连行礼都忘了?


    昨儿在寿宴上,贵人都还注意规矩的啊!


    皇上的脾气,昨儿贵人在寿宴上不都清楚了么?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啊?


    月彤害怕极了,也担心极了,但她没有丝毫犹豫,见贵人真的没有行礼的迹象,便咬牙冒死跪行到贵人身旁,伸手拽贵人的衣摆,小小声提醒:“贵人,皇上驾到,要请安。”


    褚铄当然知道见到皇上要下跪请安。


    但那个‘皇上’是他。


    更别说,他一眼就确定,栾贵人也认出了他。


    请安?


    就算他敢请,她敢受么?


    褚铄看着她,轻轻眨了眨眼,然而没等她开口,月彤拽他衣摆的力道突然加重,几乎要把他身上唯一的里衣拽掉,他下意识要去拢衣襟。


    抬手时才注意到,自己右手还抓着一个烛台。


    这烛台可真旧,还有些扎手。


    他嫌弃地蹙眉,正打算把烛台随手扔一边去……


    看他抬手终于有了动作,栾哲哲也从震惊中回神,但下一刻她便认出他手里的东西,眼看着他要把烛台砸了,栾哲哲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分析眼下算个什么情况,本能冲进殿内……


    她一动,多来善和月彤也跟着动了。


    两人都吓坏了,生怕自己主子出什么意外,手忙脚乱地上前。


    栾哲哲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可能是怕自己力气不够抓不住褚铄的手,冲过去后,直接抱住了他的腰。


    “不能砸不能砸!”


    这可是她宫里唯一的烛台,砸坏了,就没烛台用了。


    这般想着,她干脆两胳膊一圈,彻底禁锢住对方双手,把人完全搂进了怀里。


    对方冲过来时就浑身警觉准备出手控制对方命门的褚铄:“——!”


    褚铄没想到,她会直接冲过来抱住自己。


    更没想到,自己穿成栾贵人后,动作居然如此迟钝。


    他手都还没抬起来,对方就冲到了自己面前。


    读心术没了他尚且能保持平静,可武力不在,让褚铄再难维持冷静,但多年危机下艰难求生,早就让他练成了临危不乱的本能,他很快从自己武力不在的震惊中回神,正想要先后退躲开,下一刻,腰上再次一紧,他整个人,被直接按进了怀里。


    褚铄:“……………………”


    栾哲哲哪里知道褚铄刚刚想控她命门,她只是想保住自己宫里唯一的烛台,情急之下不得不如此。


    况且现在的褚铄在她眼里就是个漂亮小姐姐,还是曾经的她自己,栾哲哲这一抱没有任何犹豫,动作还十分自然。


    六岁后就不在与人如此亲近的褚铄,倒是有些排斥,不过不是排斥被栾哲哲抱住,而是排斥与人这么亲近,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


    可惜,他现在武力尽失,这个身体又太过虚弱无力,压根没力气挣开,他甚至因为动作太过迟钝,连反抗都没来得及表现出来。


    两人心中所想,旁人自然看不出。


    但眼前这一幕却是让多来善和月彤惊骇不已,眼珠子都快从眼眶瞪出来。


    不近女色的年轻君王,柔弱无依的倾城佳人。


    尤其栾哲哲跑过去时,要保住烛台,又顾忌着别弄伤了自己(栾贵人),动作利落又霸道,而霸道中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更是让一向知晓皇上性情的多来善震惊。


    打小习武的褚铄,身形挺拔,虽说瘦削,却也是有力量的劲瘦,许是褚铄过于挺拔,又或许是栾贵人身量过于单薄娇小,这一抱,像是完全把人纳入怀中一般。


    一袭黑色常服,和栾贵人身上的白色里衣相映衬,打眼看去,画面甚美。


    金童玉女一般,分外养眼。


    当然了,养眼之余,对看到这一幕的多来善和月彤而言,更多的是惊愕。


    皇上打从登基以来,一直不近女色的啊!


    不仅不近女色,还对后宫众位妃嫔十分不耐烦,昨日太后寿宴上皇上都没有遮掩半分。


    今儿,这、这是怎么了?


    听说栾贵人出事匆匆赶过来就算了,这怎么还抱上了呢?


    哪怕多来善在御前伺候了十余年,自认满天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上,这会儿也懵得很。


    ——栾贵人和皇上,什么时候生的情份啊?


    今日之前,他敢拿自己的人头保证,皇上压根就不记得后宫有个栾贵人,甚至连栾贵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惊愕之余,多来善心底还生出了几分危机——他可能不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了,明明刚刚皇上愿意同他多说话,他还觉得自己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才过了这么片刻,就全都变了。


    栾哲哲这会儿压根顾不上多来善和月彤有多震惊,她甚至都不知道,从她冲出勤政殿的那刻,满皇宫不少人心里就已经惊得浪涛翻涌。


    她这会儿满心都是,烛台可算是保住了,以及——栾贵人可真瘦。


    她胳膊一圈竟然就给圈住了。


    可见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皱着眉头心疼曾经的自己,就见怀里的人正红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看着自己面无血色的脸,挨饿的记忆涌上心头,栾哲哲登时心疼得鼻子发酸——她可真惨!


    她这会儿理智回笼,猜测元成帝许是被自己穿成女人的事给打击到了,恼羞成怒就在寝宫砸东西发泄。


    这反应也正常,栾哲哲能理解。


    虽然她也是受害者,她寝宫的东西也被砸了个遍,但她能理解他。


    就是她刚大病了一场,身子骨经不起折腾,眼下又这么混乱,她还是先把元成帝安抚下来比较好,免得激动之下,让她这副刚好转的身子再病榻缠绵……


    察觉到怀中人,浑身僵硬,似乎还没有从恼怒中冷静,栾哲哲迟疑片刻,抬手在他后背轻轻抚着,柔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挣了半天依然没有挣脱半分的褚铄,被这无力感气的血气翻涌,正要开口让她松手。


    脊背突然传来轻柔的触感,耳边更是传来低低的轻喃。


    褚铄神思恍惚了下。


    小时候,也有两人曾这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只是一个真心,一个假意。


    记忆的潮水翻涌,褚铄脸色更难看了,浑身也开始发寒。


    “你……”


    刚开了口,话还没说完,他便两眼一黑,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察觉到怀中人不对劲的栾哲哲,一抄膝弯,直接把人拦腰抱起,快步往里走。


    还跪在地上,但已经忘了发抖的月彤:“……”


    满心里盘算着怎么讨栾贵人的好让皇上开心的多来善:“……”


    偷偷瞧见这一幕的宫人:“………………”


    此时,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后宫,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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